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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易说：“吃小鬼的事，你应当知道了？”
茶漫漫点头，路长易继续说：“他们自己的小鬼我管不了，找别人的小鬼，我才管了。”
茶漫漫皱眉说：“你不是鬼王吗？鬼族不是都听你的？为什么不直接禁止吃小鬼？”
路长易看着茶漫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小孩，他说：“吃小鬼一直是鬼族的习惯，并非所有鬼都是人族变的。”
并非所有鬼族都是人族变的，所以并不是所有鬼都会了解人界是什么样的。
鬼族也可以有孩子。
之前茶漫漫还疑惑为什么人族和鬼族都互相讨厌，如今她隐约知道了。
茶漫漫问：“大部分鬼族一生下来就是鬼族？”
路长易点头，他负手走出宅子，茶漫漫跟在身后。
他头也不回说：“人族变成鬼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茶漫漫若有所思问：“互相讨厌，是因为有的人族能变成鬼族？”
“对，”路长易似乎是笑了一声，很轻很轻，轻到茶漫漫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路长易又说，“人族不喜欢鬼族，变成鬼族这事对他们来说是邪术，是懦弱的表现，因为怕死，所以用邪术把自己变成鬼族。”
“那鬼族讨厌人族是因为什么？”
路长易停下，茶漫漫急忙停下，险险撞到路长易身上。
他微微垂眸看着茶漫漫，讥讽说：“如果我说是因为人族猎杀鬼族，所以鬼族才会讨厌人族，你相信吗？”
他紧紧盯着茶漫漫看，想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入眼里。
听到路长易的话，茶漫漫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反驳说：“不会的，人族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猎杀鬼族？”
茶漫漫也同样看着路长易，在她说出那句话后，路长易眼神冷了几分，茶漫漫缩了缩脖子，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不会打她吧？
路长易转身，似乎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早就料到茶漫漫会说这话，他说：“你是人族，为人族说话也很正常。”
茶漫漫皱眉，不赞成路长易的话。
她跟在他后面，大声说：“是，我可能因为是人族所以偏心人族，但我没见过人族来人界捣乱，倒是有鬼族去人界捣乱，我拿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眼见为实，大多人都会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是别人凭空说的话。
路长易转身看着茶漫漫，眼神充满了打量，幽深的眼神像是有某种力量，茶漫漫看得有些晕，几用力摇了摇头。
她再次看向前方时，哪里还有路长易的身影。
茶漫漫站在无人的院子，顿了片刻，跟着回了宫殿。
没见到路长易的身影，茶漫漫不确定出声问：“你回来了吗？”
过了许久，就在茶漫漫以为不会有回音时，空中传来幽幽的声音。
“你安心在这里，不要弄歪心思，万丈宗和你再没关系。”
突然听他提起万丈宗，茶漫漫紧张问：“你要做什么？”
路长易似乎是笑了一声，而后缓缓说：“我要做什么，你不是一早就知道？”
路长易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对万丈宗下手，茶漫漫一开始就知道的。
“你若是对万丈宗有所留恋，担心我拿你开刀。”
茶漫漫想起不久前连求饶声都没发出就消失的鬼，忙不迭摇头说：“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如今和万丈宗没有半点关系。”
茶漫漫从善如流回答，虽然心里对万丈宗多少还是有些留恋。
虽然宗门突然说她是叛徒她十分心寒，但若不是宗门收留，她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一码事归一码事，茶漫漫还是不希望路长易和宗门打起来。
不过……
茶漫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无名小卒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茶漫漫叹气，先应着吧，两边她都得罪不起。
茶漫漫回到房间，想看看她带回来的小鬼，如今她唯一能管到的只有小鬼一个。
推开门，房间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她愣了一下，快步走进屋里，仔细把能藏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愣愣坐在凳子上。
小鬼不见了。
茶漫漫没有问路长易知不知道小鬼去哪里。
这里是路长易的地方，小鬼离开他肯定知道，可是他没打算和茶漫漫说。
茶漫漫在房间纠结了片刻，跑去之前找到路长易的房间，可路长易哪里还在那里。
她站在门口，小声问：“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茶漫漫只好继续找，她上上下下全找遍了也没找到路长易。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垂着眼眸，长长叹了口气，脸颊埋在膝盖上，心里空落落的。
在一个陌生地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仿佛如履薄冰站在冰面上，明知随便的一个动作都会掉进刺骨的湖水，可还是对岸上的翠绿充满憧憬，想要冒险上岸。
那里应该是温暖的。
茶漫漫渴望走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她盯着自己的手，想起之前影子莫名碰到路长易，有些激动想：难道我是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茶漫漫猛地起身，脑袋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捂着脑袋蹲了回去。
茶漫漫安静了一会儿，始终没法静下心。
她起身，径直去找路长易。
刚在门口停下，路长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何事？”
茶漫漫有些别扭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轻微的叹气声消失在空气里，茶漫漫紧张看着门口，小声说：“我知道你帮我很多了，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靠她自己，是不可能找到三六的。
房间里没了声，茶漫漫垂眸，试探问：“我帮你打扫这里？”
“你那么想打扫？”
“也不是……”
茶漫漫有些心虚，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门缓缓打开，茶漫漫抬眼，黑漆漆的房间里亮起一道青蓝色的光。光芒缓缓靠近，映照在茶漫漫脸上。
那是一盏飘在空中的灯，圆滚滚的，像是小动物的肚皮，边缘还有毛茸茸的毛。
灯飘到茶漫漫面前，茶漫漫伸手小心接住。
“寻鬼灯，用那小鬼相关的东西做引子，这灯能带你找到他。”
茶漫漫喜出望外，保证道：“我用完会完好无损还你。”
留下这话，忙不迭回去找小鬼吃剩下的食物。
茶漫漫捡起床上的食物碎渣，靠近寻鬼灯时，寻鬼灯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就暗了下去。
“哎？”
茶漫漫疑惑戳了戳寻鬼灯，后者被按瘪下去，茶漫漫脸色一白，手无足措。
啊啊啊！
这是给她弄坏了吗？！
她还保证会完好无损还回去！
茶漫漫急得原地转圈圈，伸手想补救，又怕这么做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和路长易坦白时，路长易冷冷的声音凭空传来。
“再装一下？”
茶漫漫愣住，四处张望，看着空气，无辜说：“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它、它突然就这样了。”
“没说你。”
“嗯？”
茶漫漫疑惑，一旁瘪下去的寻鬼灯噗的一下变回了圆球，发出的光也比之前亮。
紧接着，在没有人触碰到的情况下，径直往门口飘去。
“跟上。”
听到路长易的话，茶漫漫回神，连忙跟了上去。
跟在寻鬼灯后面，茶漫漫才反应过来刚刚路长易不是在说她装，而是在说寻鬼灯。
这……寻鬼灯还有灵性呢。
走出宫殿一段距离，茶漫漫试探问：“现在您能知道我这边发生了什么吗？”
她是在问路长易。
“有事不想让我知道？”
“不是的，”茶漫漫否定，好奇问，“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厉害。”
路长易没回答茶漫漫这问题。
也不知是超出了范围，还是不想回答。
茶漫漫没放在心上。
寻鬼灯突然加快了速度，茶漫漫勉强跟上。
寻鬼灯停下，变成一个小珠子。
茶漫漫把珠子收好，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一时无言。
寻鬼灯带她来到了赌坊。
小鬼擅自离开宫殿，只是为了回来这里找他爹。
茶漫漫问门口的一只鬼：“有看到一只小鬼自己来这里吗？”
那鬼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这位客官，你是有小鬼要卖吗？”
茶漫漫问：“有没有看到？”
见茶漫漫避而不答，那鬼便知道茶漫漫不是来卖小鬼的，撇嘴说：“要是有小鬼敢自己来这里，还不得被扒一层皮。”
听出他的意思，茶漫漫疑惑看向街上来来往往、形色各异的鬼。
如果小鬼没有进去，那会在哪里？
路长易给她的东西，不至于连找小鬼这种小事都会出错。
茶漫漫余光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
茶漫漫拧眉追了上去。
漆黑的巷子里，一个小影子追着一个大影子。
茶漫漫过去时，正好看到大影子把小影子甩飞。
她下意识接住。
三六一看是茶漫漫，不管不顾推开她，扑向巷子里的人。
“爹！你带我走！我会听话，你别不要我！”
三六哑着声音大喊，苦苦哀求，小小的一团在大鬼面前毫不起眼。
大鬼连看着小鬼都觉得厌烦，一脚将小鬼踹飞，不耐烦说：“谁让你跑出来？真能折腾，要是被看到，还以为我不守信用！”
三六趴在地上，没力再爬起来，他哀求说：“我不是偷跑的，爹……我、我……”
他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突然眼睛一亮，兴奋说：“我可以换钱！爹，你可以再卖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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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茶漫漫忍不住出声：“你是被下降头了？”
明知道大鬼会把他卖掉，竟然还求着对方带自己走。
三六像是没有听到茶漫漫的话一样，跌跌撞撞爬起来。
大鬼躲在黑暗之中，似乎是在思考三六说的话。
茶漫漫冲着大鬼说：“他是我买下的。”
听到茶漫漫这么说，大鬼果然不想接小鬼了。
小鬼扭头，龇牙咧嘴喊：“闭嘴！我爹要我的！”
执迷不悟，茶漫漫气得说不出话。
小鬼可怜兮兮看着大鬼，茶漫漫面无表情说：“行，你爹要你，我不管你了。”
她说完，扭头走了。
她就是闲着没事做，多管闲事。
离开巷子，茶漫漫呼出一口气，看着鬼来鬼往，有些怀念人界了。
“既然不满意结局，为何不去改变？”
茶漫漫猛地转身，一个黑衣人站在她身后，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只能从声音听出是个男人，其余一概不知。
“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黑衣人继续说。
茶漫漫抿唇，回答他的问题：“我也想改变，可有些事不是我想改变就能改变。”
无能为力的滋味，她尝了无数次。
黑衣人不以为然说：“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改变。”
茶漫漫本来心就不愿让三六跟大鬼走，听他这么说，立马就动摇了。
她拔腿就跑，路上的鬼对在街上横冲直撞的，习以为然，只是一瞥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巷子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三六不在，大鬼也不在。
她心里微动，往赌坊去。
远远的，茶漫漫看到三六不吵不闹跟在大鬼身边。
赌坊鬼：“你怎么把这小鬼带回来了？我跟你说，我们赌坊做的都是正规生意，那些偷鸡摸狗的，我们不做！”
大鬼点头哈腰说：“绝对没有的事，买了他的，把他放走了。”
赌坊鬼怀疑看着他，大鬼用力推了三六一把。
三六趔趄了一下，平静说：“我没有逃跑，是她放我走的。”
赌坊鬼和大鬼说：“要我帮你转卖这小鬼也可以，但如果之前的买家回来找我讨要……”
“放心放心，绝对不会。”
赌坊鬼半信半疑和他做了交换。
大鬼把三六推到赌坊鬼面前，后者用力抓住三六后颈。
可三六不吵不闹，静静站在原地，像一个傀儡，面无表情看着大鬼毫不眷恋离开。
赌坊鬼小声嘀咕：“不会是有病的吧？”
他正想把三六带进去，身后有人喊住他：“等一下。”
回头见是茶漫漫，他慌张说：“这……这和我没关系，我听说他是你放回来，这才……”
“我没有说让他走。”
赌坊鬼苦着一张脸，青灰的脸纠结得皱在一起，半晌，不情不愿说：“那你带走吧。”
茶漫漫伸手，三六看了她一眼，摇头不愿意跟她走。
茶漫漫看了他一会儿，拿出之前阮阅给她的纸币，丢给赌坊鬼，然后问：“现在呢？”
三六缓缓走到她身边。
茶漫漫气笑了，哪怕对大鬼失望了，也还在为大鬼着想，避免下次大鬼来被赌坊抓起来。
“跟上。”
茶漫漫丢下两个字，也不管三六会不会再跑去找大鬼，头也不回走了。
三六看着茶漫漫的背影，周围的鬼对他虎视眈眈。没有庇护的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香饽饽。
不是所有鬼都喜欢吃小鬼，但只要有人喜欢吃，就会有人去卖。
尽管不是自家的，但小鬼在自己眼前晃悠，迟早都会被抓走。与其被别人得了好处，为何不自己拿了？
三六快步跟上，周围的鬼纷纷露出遗憾的表情。
茶漫漫走了很久，身后的三六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走。
茶漫漫走到郊外，扫了周围一眼，转身看向三六。
三六心虚低头。
茶漫漫说：“你走吧。”
三六愣住，不久之前茶漫漫还和赌坊鬼说没有放他走，怎么现在就让他走了？
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茶漫漫没解释，转身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三六跟在她后面，不解问：“你不管我了吗？”
茶漫漫：“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帮你，你既然执意要去送死，我只好尊重你的想法。”
第一次是出于怜悯，第二次出于内心想要尝试能不能改变。
她做的已经足够了，从今往后，三六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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