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抿唇一笑,低着头假寐养神。直到会议结束,某娱乐部门执行副经理才领着他们去公司的练习生宿舍,练习教室,录音房,还有一系列工作室了解环境。
等待所有事情都交代完。一些人便自行离开,回家拿行李入住宿舍,还有一行人已经将行李放进宿舍内,就三两成群的去了公司食堂。
唐灵站在1508寝室的门口,看着屋内两排,上下拥挤摆放的八张床,和正在收拾行李的陌生人,还有一点恍惚。
宋阮看着寝室门口贴着花名单,上面有她和唐灵的名字。方才副经理解释过了,每个练习生都有床位,就像人在学校里上学有座位一样。不住寝回家,每日都需要报备。
宋阮拉着她走进去,里面的人仿佛都有点冷漠,像没看见她们俩一般继续整理自己的内务。
宋阮坐在自己床上,摸着床铺,头微微仰着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感叹:“我今晚就要住这里啊…唐灵你真的不一起吗?我们晚上可以一起玩啊,而且明天早上也不用早起。”
宋阮眨巴眨巴星星眼,满脸期待和祈求的看着她。
许是每次回家都和方丽华闹矛盾,加上唐灵敏感地察觉到,这里的人好像都有股子高冷的傲气。唐灵心一松,就答应了,“那我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
宋阮站起来,亲昵地搂住她的手臂,“我也回去收。你不用收太多,我们星期三还要回学校。对了,你和学校说清楚了吗?”
唐灵摸了摸头发,“跟班主任打电话说了,但是好像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我打算星期三回去弄。”
宋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挽着唐灵的手七绕八绕走出了公司,旋转门前,她往右去搭车,唐灵直走回家。
宋阮冲着她热切地挥挥手,“那晚上见。”
唐灵笑笑:“嗯。”
——
第二日,夜。
在经历了一上午的体能训练和舞蹈训练,加下午的乐理和声乐教学,以及晚上的训练成果温习和小考后,唐灵坐在公司的深夜小卖店门口,眼神涣散地嚼着关东煮,像被人抽光了精气神。
宋阮坐在她身边玩手机,时间已经是十点过一刻,正是高中学校里的学生就寝的时间。
唐灵扶额,右手拿签子的手腕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她体力一向很差,上了高中后没有体育中考拦路,更加却烦锻炼。肌肉稍微一用,整个人都会处于虚脱状态,后续还伴随肌肉酸痛,抽搐。骨骼更是濒临散架。
宋阮看着她在揉手腕,“你手腕还痛啊?”
唐灵摇摇头:“我身上就没地方不痛。”
宋阮:“…哎,你这体力太差了,我看你学舞学得好快,以为你肯定经常跳。”
唐灵满眼沧桑地感叹:“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宋阮噗嗤一笑。
远处走廊,有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过来,目的地似乎也是这家小卖部。
他们走近后,先是打量了好几眼唐灵,而后去店里的前台点单,从老板那里接过碗之后,便一前一后坐在了唐灵和宋阮的身旁。
“你们是新来的练习生是吗?”一个面容白净清秀的男生问道。他们仿佛跟她们一样,是练习生,只不过在公司待的时间更长,所以与她们上的课也不一样。
宋阮看他长的挺帅,忙不迭地笑眯眯回,“是的,你们是师兄吗?”
“额…对,我们来这里有两年了。我叫梁七,这是楚天浩。”
“你们怎么称呼?”
宋阮:“我叫宋阮,她是唐灵。我们今天刚来,第一天上课。”
梁七的眼睛在唐灵身上扫,“第一天啊,是不是挺累的?可以去健身房那边拉伸一下,不然明天早上起来,腿就动不了了。”
宋阮也有眼力劲,看着梁七一直在瞄唐灵,“唐灵,你去不去,你不是身上痛吗?”
唐灵顿了下,裤兜里的手机连续振动几次,她一边伸手摸出手机,一边礼貌地婉拒,“不用了,我不太想去。”
梁七有点不悦地低眼,和身边的楚天浩对看。仿佛在无声地说:一个新人,怎么这么不识相。
唐灵打开屏幕,是刺某人给她发的消息。
回想起来她一天都在适应新地方新作息,甚至没来得及和刺铭解释,自己为什么星期一没去学校。
cool:生病了?
唐灵:练习生训练。
cool:?
唐灵:昨天晚上来的,开完会就开始训练了,有点突然。
cool:你现在在公司宿舍?
唐灵:嗯…
她发完这条消息,那头一时半会没回复。对面两位前辈的目光有点压迫感,唐灵和宋阮打了个眼色,抽了两张桌上的卫生纸,“那我们就先走了。”
回到寝室,宋阮还在讨论刚刚那两个帅气逼人,但很有点前辈架子的师兄。
唐灵捏着手机坐在床头,寝室里面很有点吵闹,比之七中的四人寝更加拥挤而闷窒。
这里有不少人,甚至不是南城人,而为求一个梦,千里遥遥走到这里。
宋阮:“刚才有个前辈好像对你有兴趣欸~但是公司内部不能谈恋爱,真不知道这群俊男靓女是怎么能忍住的…”
又过了半晌,将近十一点左右,寝室里的人内务都基本收拾完毕来,熄了灯。
唐灵缩在薄毯里,才收到刺铭新发来的消息。
cool:还在吗?
唐灵:在…
cool:在干什么?
唐灵:训练完了,回寝室休息。你在干什么?
刺铭:抽烟。
唐灵:那个抽多了杀精。
刺铭:杀呗,还多。
房间的格局一变,空气的味道也变了。无尽又陌生的黑暗中,唐灵终于会心地笑出声:“噗…”
她发完这条消息,才意识到,自己这枯燥的一天走下来,等的好像就是这一刻。
逗逗他,听他讲几句dirty话,情话,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猛跳几下。她才像加满了电,可以安然入睡,明天早起继续训练,日复一日。
cool:累不累?
也许人在分开一段距离和时间后,会格外感受到对方的重要。尤其她累了一天,用尽全力适应了一天,心里就更想要安慰和依靠。
唐灵咬着下唇,用手指扶开挡在眼前的碎发,敲字:嗯…好累,好想你。
刺铭本来打算在学校寝室的阳台上偷摸着抽根烟解瘾消愁,再和她聊几句就睡了的。
结果,她发这种话。让人怎么能不在意。
他以前也被他姐丟到公司训了一段时间,知道那个训练的强度和实时考核的压力有多大。
刺铭悠悠地呼出一口气,索性拨了个电话过去。他下齿往上一咬,烟管也往上微微抬着。
唐灵一看到他的电话,愣了一会,立马调小音量跑到寝室走廊去接。
唐灵:“喂…”
深夜时分,刺铭的声音又低又哑,应着她的话,“嗯…”
唐灵:“…”
刺铭:“真累着了?”
唐灵蹲靠着墙。她实在不应该在第一天就抱怨这些,那会显得自己很垃圾,但她独独就是想跟刺铭说,或许是信任,或许是因为放下了架子。
“挺累的。”她说。
刺铭:“你们做体能训练了吧,身上痛不痛?”
唐灵有点惊讶于他竟然知道她们的课程安排,滞了须臾,“嗯…腿和手臂还有肚子都好痛。”
刺铭想到一些柔软的触觉回忆,不由自主地说:“你身上真的一点肌肉都没有,软得跟豆腐一样。”
唐灵:“喂…你不用再火上浇油吧。我是体力差,体育也差,但是练一段时间就会有的。”
刺铭:“是,你训练完,最好揉一下,不然明天腿都伸不直。”
唐灵:“…嗯…”
几秒钟的安静,他在吸烟吐雾,唐灵不自觉瞄了眼时间。有点晚了。
“这个点你是不是要睡了?学校都熄灯了吧。”
刺铭:“不困。”
唐灵:“嗯…”
唐灵握着手机的手臂里头的肌肉在隐隐地开始痛,她换了一只手,看着幽静漆黑的走廊,和房间里死寂般的静谧。心里愈发空落落,愈发想他。
“刺铭…”她的声音有种易碎感,脆弱到让人心疼,混着凌晨死气沉沉的背景白躁。
刺铭摸着发顶,心里忽然一下烦得不行,低声,“就这么想我?”
唐灵:“…”
刺铭:“你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个人。”
他清醒地指判,让唐灵突然惊觉自己现在是有点矫情,她抬高音量,把自己的嗓音变回正常状态,“深夜emo时间,你懂不懂啊?”
原形毕露。
怎么不装楚楚可怜了。
刺铭摘了烟,低笑声一阵一阵荡过来。
唐灵:“我挂了啊。人家这么累,你都不会说点好听的,话里夹枪带棒的。”
又是体质差没有肌肉,又是装柔弱求抱抱被戳穿。
刺铭:“行,你肌肉最多了,最会撒娇了。”
唐灵笑不停,过了好一会儿,她看见走廊尽头有几个练习生打着手机电筒朝她的方向走来。
似乎是在找自己的寝室房。唐灵怕吓到她们,慢慢站起来,开房间门,缩回床上,“那我挂了…”
刺铭有点意犹未尽地说:“怎么,我真说错话了…”
唐灵:“没,有人要睡觉,我不能一直讲电话。”
刺铭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手放在栏杆上一扬一伏,“嗯…别太累,不舒服就别待了。我帮你走个后门多容易。”
唐灵:“你还能走后门?”
刺铭:“可以啊。我不富二代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要你说。”
唐灵没说话,对于她这样脊梁骨硬,不喜嗟来之食,算账算得一清二楚的人。
她并不觉得这是很甜蜜的话。甚至觉得他这两句轻飘飘的承诺,这副极度自信的模样,反而在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阶级差异无限放大。
让她明确真实地感受,自己与那个世界的差异。
唐灵:“…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一出生就这么有钱。哪怕一辈子不努力,也不愁吃不愁穿的。”
刺铭:“你想要那样过,也可以,我都能给你。”
“一辈子坐吃山空啊?”她说这话时语气娇俏像在开玩笑,刺铭却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一种不屑。
她一定是喜欢他的。
但却不一定欣赏他。
刺铭哼笑,“别这么看不起人,我自己挣钱,也能养你。”
唐灵:“咋,你要街头表演腹肌碎大石养我啊?”
刺铭笑:“老子去街上卖油条养你行吧。”
唐灵:“说不定真有可能。我出道失败,高考失败,你那个烂成绩更不用说,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就去街上摆地摊,不拿家里的钱。”
刺铭又虚声笑了一会:“别操心这么多了,我不会让你过那种生活的…”
唐灵:“……”
刺铭:“信我一回。你刺头哥还没跟人保证过这些。”
之如,我会好好努力,赚钱养家,不做啃老族,许诺终生,云云的话。
倦意漫上来,唐灵闭上眼,“嗯,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尽力让自己不过那种生活的。”
刺铭沉默了一会,他实在太反感她说这种话,就好像她断定他们有一日终会分离,届时她轻而易举地放下执念,只是浮云苍狗般感叹一句:年轻的时候啊…便把他抛弃在时间的洪流里。
“唐灵——”他沉沉地唤。
而后,他听见她无比认真地低喃,像一个会让人眼眶湿润的转折句。
“但是,我希望这个“就算”,永远不要发生…”
…
去街上卖油条也没什么。
我永远不想和刺铭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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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diss卖油条的意思,以及摆地摊的,小时候被家长灌输了这种行业不平等思想,但其实人家都是隐藏富豪,没一点可丢脸的。别的职业也一样。(碎碎念,请忽虐我)
第50章 C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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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是周三上午去的学校。她家离七中很远,坐公交车得要将近一小时,她如果想赶在早自习七点钟之前到学校,最晚也得六点钟起床,然后赶第一班十八路车。
清晨的金色霞光从云层中破开一道缝,慢慢晕出一个大晴天的势头。十月已经过半,温度比起之前低了不少。可待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依旧闷热得难受。
唐灵的手抓着吊在横杆上的扶手,跟着汽车的驶动和刹停左右摇晃。鼻腔中充斥着汽油和包子油条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任身边吵闹不停。她脸色有些苍白憔悴,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没有醒,困倦之意密布在眉间。
撑了将近十站路,唐灵从车上下来时,呼吸到车厢外的清透空气,瞬间清醒了不少。
校门口站着的值日生是她四中的熟人,看着她这个住读生在这个点来上学,有点惊讶地瞅着她,满脸疑问。
时间临近踩点,身边的走读生都齐刷刷走得飞快。唐灵也没解释什么,冲着她招了招手,便进了学校。
刚好七点整,唐灵踏着铃响走进教室。有几道神似刚才她朋友望向她的眼神的目光投射过来。唐灵淡淡地略过,手抠着书包带,走到座位旁边,坐下。
教室外巡逻老师的身影从前门一晃而过,众人遂纷纷端着课本,开始早读。
黑板上写着今早背诵的任务,唐灵拉开书包的拉链,手伸进去动作迟缓无力的找书。
刺铭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过来。她一双眼睛下沉着微微的黛青色,主要唐灵皮肤太白,有一点黑眼圈或疲惫暗淡都会很明显,看起来格外突兀惹眼。
“没睡好?”他问。
唐灵把化学课本抽出来,放在桌子上,摊开,像乌龟一样地慢速回答道:“不是,起得有点早,然后坐了好久公交车,好挤,不适应。”
刺铭看着她,他似乎不太习惯她这样虚弱疲惫的反应,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要怎么办,“你要不睡会儿?”
唐灵揉揉眼,而后用手使劲搓了几下脸,“睡不了,不知道掉多少课了,黑板上写的我都没见过…”
刺铭没再说话,静了片刻,眼睛低垂落在自己空荡荡的课本上。
唐灵拍了几下脸后,有了点精气神,拿着笔找白朵问了需要背诵的地方,她给段落画好线后,紧接着就用双手捂着耳朵,专注于记公式和知识点。
周围皆是郎朗读书声,刺铭懒散地倚靠在窗台上,他的视线游走到教室后面,吴旗还是一如往常地在跟身边的老铁讲闲话,丁不周埋着头玩手机,有人在悄咪咪地补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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