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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然垂眸，几不可见地翘起嘴角。
郝婷拎着三份儿盒饭回来。
柏然快步去接，走到一半，听到郝婷喂猪般“哦啰啰啰，开饭了”，顿住脚。
叶子迫不及待打开包装袋，招呼柏然：“快来呀。”
柏然这才上前，接过盒饭，同二人说：“谢谢。”
“谢她。”郝婷指叶子，“叶老板买单，我在每份盒饭里都加了炸猪排。”
晚上放学，叶子邀请郝婷到家里玩儿，郝婷说报了补课班。
补课班离学校不远，途径三个街口。
叶子决定陪郝婷走到那儿，再坐公交回家。
路过饮品店，叶子点了柠檬水，郝婷点了奶茶。
俩人喝着东西，不紧不慢的走。
“我现在报的班是一对一，自己上课太无聊。”郝婷鼓动叶子：“你和我一起吧，我们一对二还有个伴儿。”
叶子摇头，“上学已经很累了，我除了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没有其他想法。”
“一般孩子成绩不差、中等偏上，家长最为着急，总想往前冲一冲。”郝婷不解：“但你爸妈好像从来不因为你成绩焦虑。”
“我妈曾试图焦虑，不过被我爸劝住了。”
“这怎么劝？”
叶子扔掉空奶茶杯，撸起袖口、学叶胜平：“你我这样的，生出来的孩子能是读书的料么？她又不是不学，那还能往死里逼着学？钱佳丽你记着，我就这么一个姑娘，真让你弄出点儿啥心理问题，咱俩也就过到头了。”
“叔叔真绝。”郝婷哈哈大笑，而后瘪瘪嘴，“我其实很羡慕你，有这么豁达的爸妈。”
“唉……，你爸妈至少相信你能做到更好。”叶子从尘封的回忆里翻出一件旧事儿，“记得小学三四年级那会儿，老师考背课文，背完了才能回家。我越着急越背不下来，教室里只剩两三个同学时，急哭了。我爸在窗外看着，直接进来和老师说我脑子不太好，差不多就行了。”
郝婷乐得脸疼，一个劲儿地说‘绝了、绝了’。
叶子现在想来，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为这，老师怀疑我脑子有问题，经常用同情的眼神看我。”
到了补习班楼下，叶子退后两步，大幅度挥舞手臂，“朋友再见，加油呀！”
“哦！”郝婷扬起下巴，发愿道：“第一次月考，我一定进前五。”
叶子用力点点头。
找了个站点儿，六路公交直达家小区。
推开门，饭菜香气迎面扑来，给予叶子甜蜜暴击。
叶子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陶醉道：“排骨炖豆角，还有鱼。”
“呀——，姑娘回来啦！”钱佳丽手拿锅铲，小跑出厨房，“先别换鞋，上楼看看小然然爸妈在不在家，要是没在家，叫那孩子下来一起吃。”
眼见锅铲滴菜汤，落在地板。
叶子提醒她：“妈。”
钱佳丽风风火火送回锅铲，拿了纸巾擦地，“你说吧，见不着就算了，一听说他回来了，我还怪想的。”
“柏然长大了，别叫他小然然，他会不好意思的。”叶子卸下书包，上楼喊柏然来家吃饭。
柏然先她回家，早就换下校服、穿上了居家服。
“叔叔阿姨在么？”叶子垫脚往里瞧，倒也不是真的想瞧出什么。陡然间拜访，有些尴尬，不经意的动作。
柏然就真的闪开身，让她看：“还没回来。”
“那你晚饭？”
“正在做。”
叶子如释重负，笑道：“我妈叫你过去吃饭。”
“我……”柏然神情一滞，“我这边饭快好了，就不去了，你替我谢谢阿姨。”
叶子睁大眼睛，缓缓点头：“哦，好。”
钱佳丽听到开门声，再次小跑出来，见她一人：“柏然呢？”
“柏然说他正在做饭，然后谢谢你。”叶子换鞋，“妈，我们太热情了，他可能不好意思了。”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咱家饭都好了。”钱佳丽解下围裙交给叶子，“你爸今天不回来吃，我去叫小然然，多个人吃饭热闹。”
“妈——，你别叫他小然然。”叶子对着她风一样的背影说：“他很大一个人了。”
走廊里回荡钱佳丽的声音：“十七岁而已，不算大。”
钱佳丽将柏然‘捉’下楼，带到家里，激动道：“姑娘，柏然长这么高了！我刚去叫门，第一次抬头都没瞧见他脑袋。”
柏然笔直站在玄关。
叶子拿拖鞋给他，“我们家人比较热情，你别害怕啊。”
“害怕？”钱佳丽灿烂的笑容里带着些许天真，“害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说着向厨房疾行，扬声道：“然然呐，到阿姨这儿了，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你小时候，阿姨可喜欢你了。你爸妈忙，阿姨总带你们出去玩儿，还记得么？”
“记得。”柏然换了拖鞋，跟着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钱佳丽爽朗道：“那你还记得叶子拿糖哄你和她定娃娃亲么？你吃了糖，就老婆、老婆的叫她。”
“妈——”叶子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童言无忌，你别再回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柏然笑说：“是美好的回忆。”
第11章
钱佳丽嘴上嚷嚷着饭菜已经好了，电饭煲却还显示米饭七分钟后熟。
叶子蹲在阳台拆快递，将柏然从钱佳丽的关怀与发问中解救：“柏然，来呀。”
“来了。”柏然闻声，对钱佳丽笑笑。
“去吧，瞅瞅叶子又买什么了，我这一天到晚的帮她收快递。”钱佳丽说：“饭好了，阿姨叫你们。”
柏然走到叶子身后，双手插兜观看她熟练地拆包装。
叶子仰头，“你太高了。”
柏然抽出手，在叶子身侧蹲下。
他这边蹲下，叶子又盘腿坐在了地板上。
见叶子坐下，柏然也跟着坐下。
“哎——呀，祖宗们，地上凉！”钱佳丽拿了两个坐垫冲过来，“坐这上。”
柏然听话，垫了坐垫。
“妈。”叶子仰头说：“现在是九月，很热。”
钱佳丽掐腰，凶道：“热也不行。”
柏然接过钱佳丽手上的坐垫，递给叶子。
“唉……”叶子轻叹，也坐上了坐垫。
刚拆出的粉水晶手链，献宝似的拿给钱佳丽，“好不好看？”
钱佳丽把手链搭在手腕上欣赏，“多少钱？”
“我查查看啊。”叶子麻溜起身，飞奔到卧室。拿着手机，低头翻屏：“十三包邮，喜欢的话，送你了。”
“不要！”听到价格，钱佳丽立马无比嫌弃的将手链塞给叶子，“你妈嫁给你爸之后，对千元以下饰品过敏。”
“呀——~”叶子撇嘴，酸道：“好高贵的过敏呢~”
钱佳丽照着她的脑门推了一指头，翻着白眼去厨房。
叶子戴上手链坐下，亮给柏然看：“戴着玩儿，挺好的呀！”
柏然垂眸她嫩白细瘦透着青色血管的手，嘴角轻扬、点了点头。
叶子得意左右摇晃，继续拆快递，喃喃自语道：“找找这里有没有适合你的。”
柏然瞄向叶子的手机，“手机借我。”
“嗯。”叶子解锁手机给柏然。
柏然输入号码、拨通，挂断后，递还叶子，“我的手机号。”
“好。”叶子备注上【柏然】，随手将手机放置一旁。
柏然斜眸手机半响，有些失落于简单直接的备注。被叶子一声“开到了”，唤回了神。
“当当当当~”叶子从帆布包福袋里开出一个黑色小羊钱夹，“送你。”
“我用……”柏然食指蹚过下巴，“是不是太可爱了？”
叶子一秒沮丧。
柏然转了话锋，“不过我很喜欢。”
“真的么？”
“真的。”柏然重重一点头，“小羊脸上还有两坨粉色腮红，可爱到心坎儿了。”
叶子眼角弯弯：“你喜欢就好。”
继而又拆出几包零食，叶子都分享给柏然品尝。
其中一款柯基屁屁形状的面包，挤一挤屁股中间会流出芝士夹心。
“咦——~”叶子故意凑近柏然恶心他，“嘿嘿……”
柏然叼走吃了。
“这个口味的面包只有一个，我还没吃过。”叶子感到惋惜。
柏然咽下面包，“那怎么办？”
“没办法了。”叶子拿起手机，晃了晃头，豁达道：“再下一单呗~”
“孩子们。”钱佳丽扬声叫道：“饭好了，快来吃。”
叶子快速撕开一个梅菜扣肉薄饼，同柏然一人一半，啃着饼子向厨房缓慢移动。
柏然三两口吃完。
叶子吃得慢，被钱佳丽夺走一大块儿。
“吃饭了，还吃这些零食。”钱佳丽盛了一碗米饭放在叶子面前，“不许剩。”
叶子拿起筷子，说：“网上买的梅菜扣肉饼，里面的肉硬得像石子，没有夜市的好吃。夜市刚出炉的梅菜扣肉饼，酥酥脆脆的。”
“你把这碗饭吃了，我叫你爸回来给你带。”钱佳丽为柏然盛饭用大碗，盛了上尖一碗意犹未尽。又用饭勺压实，再盖上一个尖儿，终于满意了，“柏然吃啊，不够再盛。”
“谢谢阿姨。”柏然感受着这碗米饭的重量，喉结翻滚，很是为难：“我……”
“妈，他吃不下。”没等柏然说话，叶子已经从他的神情上领悟了。端过他的碗，拨了一半到电饭煲，“这些？”
柏然笑说：“够了。”
“那不够。”钱佳丽嚷道：“他这么大的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说着夺过碗，硬要把饭再添回来。
“阿姨，我吃的真的不多。”柏然通过身高优势，将碗举过头顶。
钱佳丽蹦了两下没够着，坐下了，“那你先吃，不够再盛。来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一定得吃饱。”
“我尽量往撑了吃。”
柏然刚吃下一大口米饭，钱佳丽夹的鱼肚子上的肉就到了他的碗里。
“傻孩子，吃撑了不难受啊！”钱佳丽右手执筷，竖起左手食指：“目标吃饱。”
柏然吃了鱼肉，“阿姨手艺还是这么好，我小时候就特别爱吃你做的菜。”
“那可不。”钱佳丽频频夹菜，“尝尝排骨，这块儿肉好，这块儿也好，这块儿有脆骨。”
柏然碗里饭菜堆得摇摇欲坠，“阿姨，够了，真的够了。”
叶子扶额摇头，“就是这么热情。”
“不过。”叶子放下扶额的手臂，笑道：“你多来几次，我妈会平常心的。”
“多来几次？”柏然睁大眼睛，下意识重复她的话，进行二次确认。
“嗯。”叶子点头，“不是很喜欢我妈做的菜么？”
柏然笑笑，垂眸扒饭，“是。”
“那感情好。”钱佳丽举起手机，三人自拍，“我这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傍晚，连续两个大夜班的吴素敏归家。
打开冰箱，“榴莲千层呢？你和你爸俩人都吃光了？”
柏然端上炒菜，解下围裙，“招待客人了。”
“是用来招待楼下那家吧。”吴素敏拿着碗，打开电饭煲，见米饭没有动过的痕迹，“儿子，你没吃呀？”下巴斜后缩，喜悦道：“专门等着妈妈回来一起吃？”
“你误会了，楼下阿姨邀请我过去吃的晚饭。”
吴素敏眨了眨眼，很快释然：“没错，我儿子就是招人喜欢。”
柏然勾起嘴角，“猜猜我午饭吃的什么？”
“能吃什么？学校食堂呗！”
“对，但是是楼下那家女儿请的，还加了炸猪排。”
“……”吴素敏心里发堵，瞪向柏然：“早上呢？”
“早上啊——”柏然拉长语调，“楼下叔叔带我出去吃的。”
“柏然！”吴素敏拧眉，“你缺钱？”
柏然摇头。
“那你赖上楼下了？好像我们家吃不起饭一样。”
“如你所说，你儿子招人喜欢。”柏然抿起唇边，提议：“爸昨天和楼下叔叔见过了，妈你是不是也应该提些礼物登门拜访，毕竟他们一家蛮照顾你儿子的。”
“不去。”吴素敏一脸嫌弃，“我一知识分子，不愿和楼下那个整天炫富的家庭主妇闲聊。”
“知识分子。”柏然仰起头，顿了顿，“好伟大哦？”
吴素敏稍作妥协，哼唧道：“儿子，妈这两天好累，再说这么晚了去哪买礼物。明天，明天好吧！”
柏然从鱼缸与厨房玻璃门间拎出两个礼盒、两兜儿水果，“怕你没时间，礼物替你准备好了。”
吴素敏闭眼深呼吸，咬牙笑道：“真是妈妈的好大儿。”
第12章
柏然提着礼盒和水果，等吴素敏梳妆打扮。发消息给叶子：【我妈这几天工作比较忙，现在有时间了，想去和阿姨叙叙旧，方便么？】
叶子：【方便啊，快来呀~】
柏然抿起的唇角，随着叶子短信末尾的小波浪号，忍不住上翘。迟迟不见吴素敏出来，忍不住催促：“妈——”
吴素敏捏着根口红，探出身，没好气道：“别催我，再催我我不去了。”
“就是到楼下串个门，你搞得……”柏然望着她这身出席正式场合的打扮，深吸一口气，“有些隆重。”
“对啊，你也知道只是下楼串个门。”吴素敏快步回到洗手间，边涂口红边抱怨：“又不是上门提亲，着啥急呢！”
柏然默默红了耳根，喉结翻滚：“我和叶子说我们马上过去，你……还是快点儿。”
吴素敏对镜翻了个白眼，最后打理两下头发，“来了、来了，这就给你提亲去。”
“小吴同志。”柏然大囧。
吴素敏挑中一双低跟鞋穿上，挠了挠柏然下巴，笑道：“我大儿子还不好意思了。”
“在家说说算了，别出去乱讲。我倒是无所谓，人家小姑娘要脸的。”
“你……无？所？谓？”吴素敏每一个字的音调都充满了疑惑。
“哦。”柏然轻咬后槽牙，按下把手：“走了。”
二人来到叶家。
敲门的是柏然，开门的是叶子。
吴素梅与钱佳丽隔着柏然、叶子，相视一笑。
吴素梅黑色连衣裙，头发盘于脑后，珍珠耳钉是唯一的配饰，端庄典雅。
钱佳丽则是收腰绑带雪纺衫、紧身牛仔短裤，尽显腰细腿长。脖子上黄金金蝉项链，显得贵气十足。
“太客气了，还带礼物来。”钱佳丽伸手接，手腕上叮叮当当三环细金镯，无名指的大钻戒反射光芒，令吴素敏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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