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把点心打包递给舒檀,舒檀刚拎在手上,秦谒又顺手接过去:“接下来去哪儿?”
“附近有老北京烤鸭。”
行吧,来北京探店了这是,秦谒点头:“走。”
烤鸭店不远,但也没那么近,大夏天的走过去肯定晒死,秦谒搜了搜地铁站,也有几百米,干脆打车了。
叫的车到了,他拉开后门,看舒檀低头往里钻,下意识用手垫了下,防止舒檀撞脑门。
这一幕令舒檀想起有次晚上他送她回家,她险些撞柱子上,他用掌心帮她挡了一下。
她很惊讶地发现,男孩子掌心温热干燥的触感如此清晰,额头上仿佛留下一道鲜明印记,热辣辣地发烫。
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舒檀转头看了眼秦谒,在和他目光对上前收了回去。
秦谒察觉到舒檀在看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女孩子手指垂着,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击。
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认出这是他曾敲过的电码。
[我喜欢咖啡,你喜欢我吗?]
她竟然知道?
她竟然知道!
秦谒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一团火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头顶窜,脑仁嗡嗡地,直到在烤鸭店坐下,都是一团乱麻。
点完菜,舒檀小臂搭在桌上,撑着侧脸,看着秦谒:“你特地来北京,是为了什么?”
秦谒:“……”
看着舒檀表情,他也没说谎:“心理素质不行,在家里待着太紧张了,索性到现场看看。”
“这样啊。”
“嗯,恭喜,听说你拿了一等奖。”
“给你看下。”
舒檀从包里掏出奖牌,递给秦谒。
秦谒接过去,看到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舒檀几个字。
又说了遍恭喜。
舒檀说:“谢谢。”
说完,她撑着脸颊,继续看秦谒。
秦谒喉结滚了下,对上她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无声地对视片刻,秦谒缓缓移开了目光。
……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再说。
街对面有家糖葫芦店。
秦谒仰头扯了下发紧的衣领,干脆站起身:“吃不吃糖葫芦?”
舒檀点了下头。
“我去买。”
他几步走出烤鸭店,听到舒檀说“我也去”,没敢回头,手扬到耳侧挥了挥,示意舒檀等着就行。
要命了,再和舒檀对一次视线,他一定会忍不住。
到了糖葫芦店,冰糖葫芦,冰糖草莓,糯米夹心……上次舒檀点的都来一根,反正每根也就三个,不多。
装了两盒,拎上带回烤鸭店。
烤鸭已经上了,片得很薄,滋滋的冒油,饼皮也薄,黄瓜丝脆嫩,边上摆着葱和酱汁。
秦谒放下糖葫芦,在舒檀对面坐下,舒檀戴上手套,包了个烤鸭,递给他。
他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伸长了脖颈用嘴去接,烤鸭叼到嘴里了,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舒檀怕他咬了一半,黄瓜丝掉出来,用手指顶着外面的面皮,往他嘴里塞。
他只好张开口,一整个吞下去。
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
他闭上嘴巴,垂着眼慢吞吞咀嚼。
舒檀也给自己包了个,小口小口地吃。
秦谒一直在想刚才柔软的触感,吞咽的动作很频繁,还没忍住舔了下唇瓣。
是她的手吧。
真软。
心不在焉地吃完烤鸭,两人拎起糖葫芦,逛逛街,消消食。
舒檀吃别的都慢,只有糖葫芦吃得快,她都吃完了秦谒还剩一颗。
秦谒举着剩的:“要不要再给你买一盒?”
“不用了。”
秦谒今天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没多想,把剩的那颗递给舒檀:“那要不要吃我的?”
舒檀抬眼看他,漆黑的瞳仁里看不清神色。
秦谒定在原地。他在说什么?
说他不是绿茶都没人信。
什么吃我的。
他低下头,咬住最后一颗冰糖葫芦,自暴自弃地整个吞进嘴巴,脸颊上突起一个滚动的球。
舒檀偏头看他一眼,说:“怎么又不给我了?”
秦谒一僵,球定格住。
舒檀笑了笑:“开玩笑。”
秦谒慢吞吞吃掉了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把签子和纸盒扔进垃圾桶,正好走到家奶茶店,很火爆,很多人排队。
“要不要喝奶茶?”
“喝不下了。”舒檀摇头,“再走走——你累了吗?”
“没。”
“那就走走,有点撑。”
两人就接着散步,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建筑,来来往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沿着街边的遮阳伞走,短短的影子缀在脚后跟上,一晃一晃地,两道影子一会儿挨着一会儿分开。
走到十字路口,等路灯的时候,脚步停下,四目相对,秦谒从舒檀干净的眼眸里看到自己。
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幽深,黑白分明。
这双漂亮的眼睛这一刻全心全意看着自己。
仿佛夜空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仿佛迷雾被晨曦驱散,秦谒心中所有犹疑消失不见。
什么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间,此时此刻,此地此情,不需再等。
“舒檀。”
舒檀停下脚步:“你说。”
红灯在倒数,“3,2,1——”,静止的人群恢复流动,斑马线上人。流穿梭,路边却有两个年轻人站着没动。
“等我们毕业,就在一起吧。”
“好啊。”
两道声音都很轻,语气很平淡,仿佛顺其自然,理所当然。
第40章
新桃
两人安静地过了马路,走几分钟,人。流变得稀疏,周遭安静下来,秦谒脑子迟钝地转动,仰头看了看天,阳光灿烂耀眼,他眯了眯眼,又低头看舒檀:“我刚刚意思是——”
舒檀等着他补充完。
秦谒手插。进兜里,顿了顿:“——不是说一起写作业。”
舒檀:“……嗯。”
秦谒:“……”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自暴自弃地垂头,小声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舒檀也小声回:“……懂。”
她直接去勾秦谒手,把秦谒吓一跳,猛地退了一步。
舒檀:“……”
秦谒:“……”
大眼瞪小眼,秦谒说:“等成年。”
“哦。”舒檀点点头,不让牵就不牵。
两人继续安静地往前走。
她生气了吗?仔细想想他小题大做了,现在就牵手,结婚难道要……停。
胡思乱想,头晕脑胀,秦谒看了眼舒檀垂在身侧的手,又移开。
现在要做些什么?
他尽量不那么生疏,却不受控制地用余光注意舒檀。
动作不要太大,稍微看一眼。
知道她在往哪个方向走就好。
不要昏了头,只不过是预定了关系而已。
……关系。
会被看出来吗?
那个绿衣服的男生是不是在看我们?
舒檀不知道秦谒已经自顾自地,莫名其妙地得意起来。
她头脑里也还是一片空白,很奇怪,好像水到渠成,又好像进度太快。
完全没想过会和一个人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是个不太可爱的人,却有人喜欢她。
那么幸运,她也喜欢他。
她垂眼看着抬起又落下的脚尖,想分析她对秦谒的感情有多深,喜欢是肯定喜欢的,远远超出友谊,不小心的肢体接触会心跳加快,和他一起坐公交余光看到他的侧脸会在心里感慨真好看,这样的喜欢会不会太肤浅?旁边有个妈妈拖着小孩路过,小孩哭喊着“我不想上补习班”,她一下分了神,没心思再风花雪月。
“秦谒。”她叫了声。
秦谒笑着转头:“在。”
“会不会影响你学习?”
“……”
秦谒从来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过话:“不会。”
舒檀选择相信他。
其实舒檀有这种担心很正常,秦谒也是怕影响舒檀竞赛才迟迟没有告白——虽然以他今天的表现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会。
但人都是双标的,轮到自己秦谒一点也不希望舒檀为了他的学业跟他保持距离。
秦谒又承诺了一遍:“我肯定不会影响学习。”
“嗯。”舒檀点头,也重复一遍,“我相信你。”
秦谒完没说还:“我会考上清华的。”
舒檀愣了下,想说北京的学校都行,甚至只要北方的都行,但看他表情严肃,忍不住开玩笑:“也不一定,北大也行,就在隔壁。”
秦谒先是点头:“也行。”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万一遇到封校的情况呢?就在隔壁也见不了面。”
他很严谨,下定决心,一定要考清华。
第二天回蓘江,秦谒跟舒檀一起出现在机场,孙老师笑了笑,没说什么,其他同学也只好当作没看见。
只有岑白安看了好几眼,但是舒檀注意力都在秦谒身上,只好悻悻地收回视线。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秦谒抬起头笑了笑。
为了找出一道能让舒檀思考很久的难题,昨天他熬到了半夜两点。
飞机上两个人一直在讨论这道题,时而各自翻出草稿纸算,时而脑袋凑在一块讨论,看得其他同学咋舌,难怪舒檀能拿国一,比完赛了还这么拼。
几个小时眨眼过去,飞机落地,题目也解了出来。舒檀心情轻松地跟秦谒说着话,拖着行李箱,跟在孙老师身后往出口走。
他们远远看到鲜红的横幅,脚步越走越慢,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没看错吧?
横幅上写着——
《热烈庆祝蓘江一中舒檀同学以全国第三的好成绩保送清华大学》
横幅后面一整排满脸笑容的校领导,各个举着手机,一看到舒檀就猛拍她。
舒檀:“……”
秦谒笑了声,从舒檀手里接过行李箱,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学校等着给你庆祝呢。”
舒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秦谒。
秦谒抬了抬下颌,催她:“快去。”
舒檀点点头,转身硬着头皮跟上孙老师,迎上了异常热情的领导们。
校领导这么大张旗鼓自然是有原因的,一中是省重点,这几年却因为搞素质教育,周末不补课,晚自习准点下课,不占用文体时间,高考和竞赛都比不过其他几个重点,尤其是竞赛,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能直接保送的好成绩了。
这次舒檀真的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全国第三的成绩非但是他们一中前所未有,甚至整个蓘江都没有过。
估计谌州那边这会儿在哭吧,白白放掉这么个尖子生。
领导们喜笑颜开,真是恨不得像宋丹丹小品里说的那样,整个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最好再游街十日——
诶要是舒檀参加高考,是不是今年省状元就是他们的?那游街也不夸张啊。
领导们越想越美,看舒檀的表情无比慈祥,学校里早就安排好了庆功宴,门口也拉着大横幅,甚至有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在那拍!
舒檀:“……”
真的太浮夸了。
她本身是拿过很多奖,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次也觉得有点吃不消,好在秦谒一直跟在人群里,笑着看她。
他表情淡然,舒檀也就跟着松了口气,算了,浮夸就浮夸吧,就当彩衣娱亲好了。
两人都不知道,记者拍了那么多照片,最后采用的竟然是校领导在机场出口拿手机拍的那一张,说这张自然,寓意也好,载誉归来嘛。
记者用这张照片发了新闻,本地教育类公众号,微博都转发了,这年头高颜值学霸也算是流量密码。
经常上网冲浪的同学们看到了,第一反应当然是檀神牛逼,仔细一看,emmmm——
秦草怎么也在?
这年头打比赛还能带家属的吗?
第41章
新桃
一中贴吧里多了好几个热帖,主题都是讨论“为什么秦草会和檀神同框”。
这还用问为什么!同学们的八卦欲熊熊燃烧,不愿意透露姓名的c同学分享一线现场,对,你们猜得都对,你们的秦草为爱痴狂千里追妻,你们的檀神是心软的神,在一起了,锁死了,钥匙我已经吞了!
[又疯一个。]
[哈哈哈哈为什么感觉c同学悲愤交加?]
[是谁在吃柠檬?哦是我。]
同学们本来只想开开心心玩点梗,吃吃瓜,不料这篇报道还引发一场争论。
同为重点的侨中学生看到了新闻很不爽,评论“国一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好几个,凭颜值上的热搜罢了,有本事今年拿状元啊”,“已经连续三年状元都是侨中的了,一中一直在走下坡路”,“素质教育搞傻了,高三生每周末都放假,应试比得过侨中就怪了”……
贴吧里风向跟着一转,“都别傻乐了,快去跟侨中对线!”
舒檀不怎么刷贴吧,自然不知道两学校起了纠纷,秦谒偶尔刷刷,主要也是了解一些游戏的动态,也没注意到。
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两人待在公寓里,平静地看书做题。开学就高三了,秦谒打算这一年都不再做游戏,篮球也少打,他有信心上清华,但不能浪。
有个明确的目标也挺好,秦谒刷题刷得动力满满,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两道轻缓呼吸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刷刷的写字声。
一张卷子做完,秦谒仰头扭了扭脖颈,起身去了趟卫生间,顺便倒了两杯水。
舒檀正捧着他的kindle读《海伯利安四部曲》,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正好读到这段:
“她总是觉得人类经历的精髓不只是在于那些巅峰时刻,譬如婚礼的日子或者成功的到来……相反,那精髓更在于不经意间走过的平凡琐事——周末下午,家中的每个成员都专注于自己追求的东西,他们在各自的工作中偶然相遇,联络,简短的对话也不会在记忆中长时间存留,但是这样的时间累加起来的增效作用却是极为重要和永恒的。”
所以说读书是多么有意思的活动,这段话不正是描述着他们现在的状态吗?
看了看时间,放下kindle,舒檀起身说:“饿了没?我去做饭。”
秦谒正翻着答案给自己批卷子,闻言停了笔,认真地看了眼舒檀:“还是我做吧。”
舒檀走出书房:“不用,你歇会儿。”
冰箱里有前几天秦谒买回来的菜,白菜,牛肉,青椒,鸡蛋……做两个家常菜吧,舒檀一边取食材,一边百度菜谱,她没做过饭,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啃片面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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