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
“刚好8点。”
沈匀霁闻言, 立刻清醒了,她赶紧下床穿上了拖鞋:“怎么这么晚了啊?行李还没收拾呢……”
可她话没说完, 就瞥到了门口竖着的行李箱。
“你都收好了?”
沈匀霁有些惊讶,她刚才半梦半醒的,记不清自己和江渡岳说了什么。
“嗯,除了你,我都收拾了。”
“……”
沈匀霁看着他,问道:“你要怎么收拾我?”
江渡岳指了指椅子上摆放整齐的衣物:“我不收拾你,你自己收。”
沈匀霁没说什么,拿着衣服就去卫生间了。
等她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江渡岳已经拉开了窗帘,雪白的景色反射着耀眼的日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给人一种暖洋洋的错觉。
江渡岳并不在屋内,他穿着白色的毛衣,站在外面的木质露台上,两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他微微仰脖,呼出一口烟雾。
天空湛蓝,白雪像是掉下来的云朵一样铺在延绵的山脉上,他立在那边,高大的身形显得更加冷隽。
“啪嗒”
露台的门打开了。
江渡岳蓦地侧首,只见沈匀霁抱着他的外套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将拿着香烟的手放到身后,尽量远离沈匀霁。
“快回去,我不冷,抽支烟醒醒神就回来。”
沈匀霁却不听他的:“你头发丝都给冻硬了。”
说罢,她踮起脚,展开外套,披在了江渡岳的肩头。
凑近时,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洇入了他的心脾。
江渡岳滞顿半秒,然后立刻熄灭了香烟:“不抽了,走吧。”
“嗯?怎么……”
沈匀霁话没说完,江渡岳就揽过了她的腰,然后弯腰侧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接着,他直起身,意犹未尽地说道:“这比抽烟醒神。”
“……”
沈匀霁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咳了两声。
“怎么了?”江渡岳皱眉,“受凉了?”
沈匀霁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呼吸道对气味有些敏感。”
她说得很委婉,但江渡岳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正色道:“以后我都不抽烟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匀霁虽然不喜欢抽烟的人,但她也不好意思刚交往就对江渡岳“指手画脚”的。。
“我是那个意思。”江渡岳勾唇道,“亲你比抽烟上瘾。”
“……”
吃完早饭,他们就踏上了归程。
上飞机之前,沈匀霁还特地给父母发去了信息。
【爸妈,我下午回来看你们。】
但是飞机降落在沪市后,她打开手机,却依旧没有收到回信。
沈匀霁觉得隐隐有些不安,思考片刻,便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爸,我……”
沈爸爸瓮声瓮气地打断了她:“立刻回来。”
沈匀霁嗅出了一丝不妙:“怎么了?”
沈爸爸难得放大了声音:“你还问我们怎么了吗?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
“给你1个小时,必须出现。”
沈爸爸像是命令一般下了最后通牒,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沈匀霁拧起了娥眉,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机。
这时一直站在她旁边的江渡岳开口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沈匀霁立刻拒绝。
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可能有一场暴风雨正等着她,而且很可能和江渡岳有关。
江渡岳却很坚持:“是我带你走的,怎么说都应该送你回家。”
说着,他指了指行李车上的礼盒,道:“我连特产都准备好了,这大过年的,我把你拐跑了,于情于理都要和叔叔阿姨好好拜个年再道个歉”
沈匀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有些犹豫道:“我自己去解释就好了……”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解释的。”
江渡岳不由分说地牵住了她的手。
其实她倒不是担心江渡岳会对自己的父母说什么过分的东西,相反,她是不想让江渡岳听到关于他糟糕的流言,更害怕自己的父母会对他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那,你送我到门口。”
沈匀霁还是暂时不想让他直接接触自己的父母,她想自己去做他们的工作。
江渡岳想了想,道:“好。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要和我说。”
沈匀霁答应道:“我会的。”
江渡岳按照他说的,只将沈匀霁送到了单元楼下,便目送着她上楼了。
沈匀霁提着礼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响了门。
。
“咚咚”
她还未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家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妈妈尖利的声音响彻楼道:“你还知道回来!”
沈匀霁眉头紧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解:“不是爸爸叫我回来的吗?”
沈爸爸怒道:“还顶嘴!你说,这两天你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
听到这儿,沈匀霁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陈泉把自己卖了,她做了个深呼吸,道:“我是成年人了,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向你们汇报。”
沈妈妈低头瞥见她手上的礼盒,食指一竖,继续质问:“这是什么!是不是你睡男人换来的东西!”
沈匀霁气血上涌,也抬高了音量:“妈,你能不能讲话干净点!”
沈妈妈气得面色发紫,手起手落,“啪”的一下,重重地给了沈匀霁一巴掌。
“干净?你都这么脏了,还指望别人对你说话干净!”
沈匀霁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耳膜被震得发痛。
沈妈妈还不罢休,骂道:“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狐媚子招数!天天勾引野男人!”
说着,一把揪住沈匀霁的袖子,欲把她拖进房内。
沈匀霁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可这更激怒了沈妈妈。
沈妈妈直接喊道:“老沈,搭把手!”
。
沈爸爸会意,立刻伸手要去抓沈匀霁的另一只胳膊。
正在此刻,忽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隔在沈爸沈妈和沈匀霁之间,完完全全地护住了她。
江渡岳清亮沉稳的声音响起:“叔叔阿姨,这不是她的错,有什么冲我来。”
沈匀霁愕然,他不是回去了吗?
不等她回神,沈妈妈愤怒的骂声再次响起:“好啊!就是你个臭流氓把我女儿拐跑了是不是!”
沈爸爸也是既懊恼又生气:“江公子,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女儿啊!”
沈匀霁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想江渡岳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拉开江渡岳,道:“他对我很好!是我叫他带我走的!”
沈妈妈抬手就打,嘴里还念着:“不知羞的死丫头!陈泉那么好,都帮你在亲戚面前说话,你非要作怪!你这样还怎么嫁得出去!”
江渡岳见状赶紧挡住沈匀霁,全然接下了沈妈妈不留情面的拍打。
沈爸爸急得直跺脚,上前就扒拉:“你别碰我女儿!这好好的丫头被你糟蹋了,还有谁要!”
江渡岳只管挨打,一声不吭,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反倒是沈匀霁像被激怒的兔子,眼圈发红,声音也在颤抖:“我只要和江渡岳在一起!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他!”
沈爸爸喝道:“你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他能陪你一辈子吗!”
江渡岳终于转身,一字一句道:“我能。”
沈爸爸顿了两秒,道:“年轻人,这不是演电影,你是富贵人家,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的家人也会反对的。”
江渡岳的衣服已经被拉得皱皱巴巴,但他依旧不带愠色:“我没有家人,我只有她。”
沈妈妈气得七窍冒烟,转身拿了把扫帚过来,对着江渡岳就砸。
“你个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早有人告诉我了!就是你教唆小霁藏钱!就是你带坏了她!”
“够了!”
沈匀霁吼道。
她的声线仿佛被撕裂,尾音都变了调。
沈爸沈妈似乎被吓到了,都定在了原地。
只听沈匀霁颤声道:“你们谁的话都信,唯独不信我的,那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回来。”
接着,她拉住了江渡岳的手,道:“我们走吧。”
江渡岳紧紧地回握住了她,沉声道:“好。”
楼道里又恢复了宁静,沈家父母愣在门口好久,甚至忘了关门。
沈妈妈绝望地喃喃道:“完了,这丫头彻底完了。”
—
不过,有人却觉得事情刚刚开始。
此时夏知鸢正坐在飞机上,浏览着手机
她在亚马逊被晒得黢黑,索性放弃了校园小白花的人设,改走辣妹路线,桃红色吊带配上紧身牛仔裤,肩上披着白色狐裘大衣,透着一股Y2K的千禧风味道。
“调查好了没?那个陈泉对沈匀霁到底是什么态度?”
第53章 病态、挣扎、和渴望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
夏知鸢听了之后很不满, 道:“什么叫可能有意思?我给你那么多钱你就调查出这么个结果?”
那人很慌张,赶紧补充:“但我知道江少爷前几天带沈小姐去长白山度假了。”
夏知鸢更恼了:“你是来帮他们秀恩爱的吗?”
“不是不是,”那人解释道, “据我所知,陈泉大年初一就去沈小姐家拜年了,但沈小姐不等陈泉离开就和江少爷跑出去了,我觉得这不太正常。”
“不正常?”
“对,而且沈小姐已经独居好久了。”
“这我早知道了, 我以为宾馆那次之后她自己住了就不会和江渡岳有联系了, 没想到这浪蹄子又勾搭上了。”
“夏小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 沈小姐似乎和她的父母有矛盾。”
夏知鸢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 道:“你是说,沈匀霁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 而且陈泉也许知道?”
“是的。”
夏知鸢思考片刻, 忽然笑了起来:“不错,这才有意思。”
她挂断了电话,心满意足地在头等舱的椅子上躺了下来。
好久不见的沪市, 她要回来了。
—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五点刚过,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江渡岳把车停在蓝笙公寓的访客停车位上,然后熄灭了发动机。
一路上, 沈匀霁都很沉默, 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车停稳了, 她终于开口:“我先回家了。”
说罢,便推开了车门。
江渡岳也从车上下来了:“我送你上楼。”
沈匀霁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单元楼的方向走。
她脚步越走越快,像是要把江渡岳甩掉一般,但没走多久便被拉住了。
“怎么了?”
“没怎么。”
沈匀霁轻轻挣扎了一下,动作不大,但满是拒绝的意味。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江渡岳很是不解,语气都重了点。
“为什么……”
沈匀霁声音很小,小到听不清。
江渡岳靠近了一些:“嗯?”
这时,他才发现沈匀霁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阿霁?”
“为什么要上来?”
沈匀霁声调在颤动。
“不是说好只送到门口的吗?”
“为什么要上楼?”。
她一遍遍地问着,却不像是在和江渡岳说话,倒像是在责问自己。
为什么要让江渡岳看到自己被亲生父母羞辱的画面?
为什么要让他听到那些关于自己关于他的污言秽语?
为什么要把这样悲哀不幸的原生家庭撕开来展示在他的面前?
她似乎又变成了值得同情的人。
江渡岳愣住了,眉头也皱了起来:“阿霁,我担心你……”
沈匀霁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长这么大了,早就习惯了。”
寒风吹过,她的双眼干涩到发疼,泛红的眼眶像是被抹上了血一样:“爸爸的肾病不是急性的,他每天都要透析,妈妈觉得爸爸的病是为了给我治疗烧伤累出来的,所以他们可以随意的控制我、利用我,但我不能有任何怨言,因为这都是我欠他们的。我知道这很病态,但我改变不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不要来烦我。”
她顿了下,再也忍不住心中波澜壮阔的情绪,最终是崩溃了一般地说道:“我想逃,所以我拼命地赚钱,可我好像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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