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岳僵直地站在原地,神情像是凝固一般。
他明明牵着她的手,却好像怎样都捂不热一样,依旧是那样冰冷。
小区内的照明悄然亮起,不知何时,沈匀霁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
她没有一点声音,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掉进领口里,打在围巾上。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我生于泥沼,做不了任何人的光。”
沈匀霁慢慢地抽离出江渡岳的掌心,错开了已经模糊的视线。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满腔的不甘和羞愤。。
她知道,这些莫名的情绪都来自于她摆脱不了的自卑。
在江渡岳面前,她努力地想变成一个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有学历、有工作、有一对健康的父母,但是她怎样都扮不像。
就当她转身要踏进单元楼的时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抱住了她,牢牢地困住了她。
“你是。”
江渡岳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俯下身,脸埋在沈匀霁的颈窝里:“阿霁,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家庭,也不在乎你有什么样的地位,我只在乎你。”
沈匀霁身上是冷的,眼泪却是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淌到了江渡岳的脸上,好像他也哭了一般。
“别推开我。”
“阿霁,别推开我。”
江渡岳嗓音沙哑,却是那样恳切。
沈匀霁无声的哽咽渐渐变成了连续不断的啜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哭,赶紧抬起手用力地擦着眼睛,想把眼泪堵回去。
江渡岳扣住她的手腕,也不管沈匀霁愿不愿意,硬是把她身子掰了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
他望着她,深暗的眼底涌着不安:“阿霁,让我陪着你,这是你答应我的。”
沈匀霁哭得越来越大声,像是冬风的呜咽,她脱力一般地将额头抵在了江渡岳的胸口,将沉压心底的情绪全都倾泄了出来。
江渡岳垂眸无言,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紧紧地箍着她单薄的身躯。
后来沈匀霁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楼的。
她哭得太伤心,等到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家的沙发上。
江渡岳泡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坐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沈匀霁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端起茶嘬了一口,小声道:“谢谢你。”
江渡岳没回话。
于是沈匀霁又说:“今天麻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谁知江渡岳吐出二字:“不回。”
沈匀霁愣了下,扭头看着他。
江渡岳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人猜不出情绪,可拉直的唇线和生硬眉毛又似是在诉说着不满。
“那你……”
“今晚我睡你家沙发上。”
沈匀霁以为他担心自己情绪再次崩溃,赶忙解释:“我不哭了,你放心吧。”
江渡岳懒懒地说道:“我不放心的可不是这个。”
沈匀霁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你随便哭,哭得多大声都没事。但是,”江渡岳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下,不等沈匀霁应话,又说,“我怕你跑了。”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沈匀霁忽然站了起来。
江渡岳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去哪儿?”。
“包饺子去。”沈匀霁轻声道,“上次不是答应你了吗,见面要给你包饺子吃。”
江渡岳眉峰微扬:“这种事儿倒是说到做到。”
沈匀霁瞥了他一眼,道:“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蓝笙公寓201室的厨房里再次亮起了暖黄的灯光,点缀了这个沉闷又冗长的冬夜。
—
初五一过,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返乡的人们也陆陆续续重回城市,开始了新的一年。
大年初六,泉福菜馆便又恢复了营业。
这天一早,陈泉便拉开了卷帘门,准备将店内先简单清扫一番。
可他刚从储物室里取出拖把,就看到门口立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娇小长发女子。
她一见到陈泉,便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是陈先生吗?”
“我是。”
“太好了。”
美女走了进来,刚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却被沾了满手灰,不禁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这饭店也太脏了吧?”
陈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道:“因为过节所以没人打扫,但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你要是想吃饭的话,过三个小时再来吧。”
美女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道:“不用,我不是来吃饭的。”
接着,她摘下了墨镜,自我介绍道:“我叫夏知鸢,是江渡岳的未婚妻。”
陈泉呆了几秒,随即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这里不欢迎和姓江的有关的人,请你出去。”
夏知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就你这情商,怪不得追不到沈匀霁。”
“什么?”陈泉一愣。
夏知鸢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打量着他,道:“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沈匀霁勾走了我未婚夫江渡岳,你如果想把沈匀霁追回来,就照我说的做。”
陈泉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夏知鸢,道:“处对象我用不着别人帮忙,小霁明事理,她知道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们这些有钱人少来掺和我们的事。”
“哈?”夏知鸢眉头一皱,嘴角都在抽搐:“大哥,你哪来的自信?他俩现在已经比翼了,就差双飞了,哪里还有你口中的’我们’?再等等人家娃都会打酱油了,到时候就是你少掺和’他们’的事了!”
陈泉不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夏知鸢真的被他的普信气到,骂道:“有个屁。上次我把你俩都关一间屋了,你俩擦出半毛钱火花了吗?”
陈泉很震惊:“上次旅馆的事儿是你干的?”
夏知鸢也不掩饰:“对啊,我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陈泉厉声道:“我警告你,上次小霁被你吓得不轻,别想让我和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合作!”
夏知鸢很是无语,她用舌头顶了顶牙槽,道:“行,那我和你了解一些沈匀霁的家庭情况总可以吧?相应的,我也可以告诉你江渡岳的一些信息。”
陈泉大手向外一指:“请你离开,我不需要知道他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你有关小霁的事。”
“……”
夏知鸢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如此固执又令人尴尬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暂时无法和此人沟通,干脆掏出一张名片,拍在了桌上。
“你之后会需要这个的。”
第54章 利息
夏知鸢离开了。
陈泉拿起名片看了一会儿, 便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玩意儿。”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去厨房打了一桶水,准备好好地拖个地, 却听到有人喊他。
“陈哥。”
陈泉抬头,看到沈匀霁正站在店门口。
“哎,小霁,你怎么来这么早?”他立刻热情地打招呼,仿佛前几天打电话威胁沈匀霁要“告状”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匀霁点了点头:“早。”
“快进来呀, 杵门口干啥。”
陈泉欲把她迎进店里, 沈匀霁却朝后退了半步。
“陈哥, 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陈泉一顿, 然后干笑两声:“小霁, 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想涨工资了?今年我是打算给你涨10%的, 你不提我也会给你涨的。”
沈匀霁语气坚决:“不是, 我就是不想干了。”
陈泉有些急了,脱口而出:“你不干哪来钱给叔叔阿姨生活费?他们一个月要一万五, 加上你的存款都不够吧!”
沈匀霁看着他, 目光冰冷:“陈哥,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他们多少的生活费还有我存款的事?”
陈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没有回答。
沈匀霁夹杂怒意的寒凉话语再次响起:“你在他们面前说了江渡岳多少坏话, 才交换来这些信息的?”
陈泉一脸菜色,张口企图解释:“不是这样的, 我和叔叔阿姨只是单纯聊天……”
沈匀霁并不想听,打断了他:“陈泉, 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但是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任何别的感觉, 如果让你误会了真的很抱歉。这份工作我也不会再继续了,再次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她稍稍停顿,然后严肃道:“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店,留下陈泉一个人立在原地。
他呆愣了好久,突然丢下了拖把,快步向垃圾桶走去。
接着,他弯腰把那张静静躺在最上层的名片捡了起来,揣进了口袋。
—
从泉福菜馆离开后,沈匀霁并没有立刻回家,先是去附近的菜场逛了一圈。
等她拎着早饭和蔬菜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但她两只手上都有东西,只好倒了一下袋子,才空出一只手。
正当她要去掏口袋里的手机时,房内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呼啦。
家门猛地打开,江渡岳单手拉着门把,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还靠在耳侧。
他低眼看着沈匀霁,然后按掉了通话键,与此同时沈匀霁口袋里的铃声也停止了。
房里的暖气散了出来,沈匀霁仰头看着他,只见他身子微躬,头发有些凌乱,下颌线紧紧绷着。
“怎么了?”她问道。
“你去哪儿了?”
沈匀霁晃了晃手上的袋子,道:“出去觅食了。”
江渡岳眉头轻皱,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侧过了身子。
沈匀霁走进屋里,换了双拖鞋,随意一瞥,却看到了客厅里掉在沙发下的被子。
看来某人起床的时候很着急。
江渡岳带上房门,把袋子提进厨房,拿出碗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几天他一直睡在沈匀霁家的客厅里,就像真的怕她“跑了”似的,和牛皮糖一样粘着她。
沈匀霁把沙发上的枕头被子叠好,放在了一角,抬头时正好和端着早餐的江渡岳四目相对。
他把早餐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了沈匀霁旁边。
她不清楚江渡岳是不是有点起床气,但反正他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你……不喜欢油条?”沈匀霁试探地问道。
“很少吃。”
江渡岳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哦。”
沈匀霁把自己面前的煎饼和油条调了个位置,道:“那你吃这个吧。这家煎饼做的还蛮好吃的。”
江渡岳并没有动筷,而是问道:“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买?”
沈匀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差点笑了出来:“大白天的,我就去买个菜而已,不会被拐跑的。”
“而且,”她看着他,“我刚去泉福菜馆辞职了。”
“这种事还是我一个人去说比较合适吧。”
江渡岳顿了一下。
沈匀霁没做过多的解释,继续说:“我想这几天找找有没有新的兼职,趁开学前把下一份工作定下来。”
说着,她用油条蘸了蘸豆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只剩下这一学期的课了吧?”江渡岳忽然问。
沈匀霁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用鼻音应道:“嗯。”
“那这学期好好读书吧,等暑假了,来恒润实习。”
沈匀霁虽然平时并不会主动去了解江家的产业,但她早就有所耳闻,这恒润集团是他家的,同时江渡岳也是里面的执行总裁。
她想了想,道:“有岗位的话我自己去应聘就好了,但是这几个月我还是要找份工作支撑开销的。”
江渡岳眉梢一跳:“你能不能用用我这个男朋友?”
。
沈匀霁抬眸:“怎么用?”
江渡岳啧了一声,道:“花我钱啊。”
沈匀霁朝四周看了看,小脑袋一歪,反问道:“这不是……正花着呢吗?”
她的学费、住的房子、用的电脑,不都是江渡岳买的?还要怎么花?
江渡岳语调散漫:“再多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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