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道:“伤势过重,接下来要好好休养,六公子亏空得太过厉害,若不能将养好,恐怕有损寿数。”
赵老夫人脸色微沉。
黄氏这个毒妇,她好好的两个孙子,差t点都毁在她手上。
她不会放过她的!
“今日,辛苦王妃了。”
“举手之劳而已。”
寒暄了几句,沈青黎起身告辞,赵老夫人让人备上重礼,足足有一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街道上行驶着。
沈青黎掀开车帘,隐约能听到街上有人在议论赵家的事情。
锦一好奇道:“王妃,赵家真的会让黄氏偿命吗?”
“会。”沈青黎喝着茶,声音很淡,却很笃定。
事情闹得这么大,赵家捂不住了。
不把家丑宣扬开来,赵四爷的乌纱帽要保不住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官位仕途,家丑算什么。
果然。
入夜之前,沈青黎就得到消息,赵家将黄氏扭送官府,告她毒害子嗣,杀人害命。
黄氏被判秋后处决。
第二日,有言官弹劾赵四爷管家不严,晋元帝让他闭门思过一月。
过了几日,沈青黎收到萧宴玄的回信。
言辞之间,极为幽怨,字里行间都在说沈青黎不关心他,没一句情话。
沈青黎哭笑不得,接着往下看。
种植药草一事,萧宴玄和平州知府提起,说愿意替平州和俞家药铺牵线,平州知府十分高兴,当即就答应了。
若能改善民生,于他也是一大政绩。
看完信,沈青黎没急着回信,而是在等俞家那边的消息。
俞家那边还没消息,宫里倒传来旨意。
要沈青黎入宫参加中秋宫宴。
沈青黎兴致缺缺。
她既不能与叶皇后相认,也不能杀了晋元帝为叶家报仇,还要听那些命妇阴阳怪气地说话。
当真是烦人又无趣。
她对传口谕的小太监说道:“有劳公公回去禀报陛下,我近来有事抽不开身,恐要辜负陛下好意,等事情忙完,再向陛下请罪,到时候,定给陛下一个惊喜。”
小太监愣了一下,暗暗咂舌。
宴王妃莫不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宴王妃敢违逆圣心了。
小太监回宫复命时,晋元帝正在与大臣商议大事。
当即就有大臣义愤填膺地指责道:“宴王妃不过一介女流,还能比陛下还日理万机不成?宴王妃如此不敬圣意,若不严惩,陛下威严何在?”
晋元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问沈崇:“沈卿可知道宴王妃在忙什么?”
沈崇拱手道:“回陛下,臣并不知晓,不过近来,小女确实极少在府中,小女行事向来有分寸,估摸着是到了关键时刻,离不开身,还请陛下再给她些许时日,到时,若她无法交代,再治罪也不迟。”
“罢了,”晋元帝说道,“宴王妃从来不让人失望,朕就等着她的惊喜。”
至于,惊不惊喜,还不是他说了算。
......
这几日,沈青黎又回到庄子上。
秋收在即,她每日都要去一趟田间,看着一望无际的苞米,心中是说不出的高兴。
直到俞家那边传来消息,才回了一趟宴王府。
俞管事亲自登门,商谈合作的事情。
“家主说,若能为平州百姓尽一份力,俞家义不容辞。”
“俞家主大义,我替平州的百姓多谢俞家主。”沈青黎笑着说道,“百姓不懂如何种植药草,到时,还要劳烦俞家派人过去传授。”
“这是自然,事关民生,草民会安排稳妥的人过去。”
“至于药苗,平州官府会垫付一半,剩下的一半,由萧家暂付,只是,对外,会说是俞家暂时赊给百姓。”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
俞管事知道萧家的顾虑,闻言后,说道:“家主将此事交由草民负责,若知道草民让王府出银子给俞家赚名声,怕是饶不了草民,剩下一半的药苗,俞家既得了名声,便该由俞家负责。”
沈青黎道:“俞家高义,已帮了大忙,怎么能让你们又出力又出银子?”
俞管事坚决道:“家主常说,取之于民,也该用之于民。”
难怪俞家能屹立数百年不倒,这家风清正,又有仁善之心。
着实难得。
沈青黎心中佩服,见俞家心意已决,只好道:“如此,就劳烦俞管事替我向俞家主道谢。”
两人又商谈了许久,商定要种植的药草,以及,其他一些细节。
都定下来之后,沈青黎才给萧宴玄回信,一字一句,皆是想念,盼着他早日归家。
然后,又回庄子上了。
时间一日日过去,转眼又过了七八日,眼见着过了中秋,大伙儿眼巴巴地盼着收苞米的时候,下雨了。
雨势还颇大。
庄头和佃户们忧心忡忡,生怕雨势不停,苞米要烂地里。
第322章 忧愁
大雨铺天盖地,倾盆而下,打得屋檐、地面劈啪作响,天地间都是哗哗雨声,嘈杂无比。
庄头坐在廊檐下,看着庭院中被大雨打落一地的树叶,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雨太大,再下下去,苞米被大雨催折,怕是要全倒地里,被雨水沤烂。
几个庄子的苞米,少说也有数十万斤,这数十万斤的种子,来年种下去,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
“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
庄头唉声叹气,满是愁苦之色,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见是沈青黎,忙躬身行礼。
“王妃,”
站在这里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苞米,只是被大雨隔绝,影影绰绰,朦胧一片。
沈青黎眉心蹙了蹙。
往常入了秋,也会下雨,但都是一阵一阵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不像眼下这般,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暴雨哗啦啦地往下倒。
前世这时候,她不在长安,不知道这场雨下了多久,有没有影响秋收。
大雨中,有两人穿着蓑衣,怀里抱着一大捆苞米,朝这边疾步而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两人是庄子里的下人,庄头派他们去地里巡视。
田埂上泥泞不堪,鞋子踩上去,半天抬不起脚,两人干脆赤着脚,蓦然瞧见沈青黎,忙把裤脚放下来,穿上鞋子。
庄头看着他们怀中的苞米,面色越发沉重:“大牛、二牛,地里啥情况?”
两人进了廊檐,虽然穿着蓑衣,但身上早已被大雨浇湿,正往下滴着水。
大牛脸上也露出了忧色,开口说道:“地里倒了不少苞米,我们都拾回来了。”
雨再不停,还会有更多的苞米遭殃。
然而,雨越下越大,半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空气中,潮湿又压抑。
沈青黎说道:“快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去灶房让张婶给你们熬些姜汤。”
“是,王妃。”两人行了礼,便退下了。
沈青黎看着两人放在地上的那堆苞米,弯身掰了一个。
外面的青皮一剥,露出了金灿灿的苞米粒。
其他的苞米,长须都已经发黑,秸秆也都有些枯黄,能收割了。
庄头犹豫道:“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要不要先把苞米收了?”
那么多苞米收回来,没有太阳,堆在一起也容易烂。
沈青黎道:“再等等,若明日雨势还不停,再做打算。”
说罢,抬头望天。
天边翻涌着大片大片的黑云。
也不知道其他几个庄子情况如何。
心底的愁绪,很快又被敛下了。
这几百亩苞米,她已经尽力了,要是真的因为这场大雨,颗粒无收,纵有惋惜,但事不可为,明年再种便是。
沈青黎弯着唇角,抱起地上的苞米,对锦一说道:“带上这些苞米,咱们去灶房。”
庄头看着她脸上豁达的笑容,那颗焦躁忧虑的心,忽然之间,也安定下来。
锦一带上剩下的苞米,两人一起去往灶房。
张婶子正在熬姜汤,见她进来,忙要起身行礼。
沈青黎抬手,示意她不用多礼,笑着道:“你忙你的。”
她拉了张凳子,坐在廊下掰苞米,一口气掰了十来个。
锦一抱起那些秸秆和青叶去后院喂牛羊,还有马和驴。
张婶子熬完姜汤给她打下手,帮着把苞米洗净,然后,又去剥虾仁。
庄户人家的小子最喜欢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小子,根本闲不住,见下雨了,就带着网兜和水桶,去水塘里捞虾。
秋日的虾最是肥美鲜嫩,张婶子手脚麻利,沈青黎刚炖上苞米排骨汤,她已经剥了一大碗的虾仁。
洗净后,沈青黎将虾仁用调料腌制了一小会儿,然后和苞米粒一起爆炒,香味飘了出来,馋得人直流口水。
之后,她又蒸了一锅苞米。
然后,另起一锅,要煎苞米烙。
“张婶,火小一点。”
张婶子应了一声,扯了一根木柴出来。
因为,撒了精细的白糖,灶房里,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张婶子止不住地咽口水,伸出了脖子往锅里瞧。
她活了大半辈子,并不是嘴馋的人,可王妃每次下厨,馋虫全被勾了出来。
正好,锦一喂完牲畜回来。
沈青黎招呼两人:“阿锦,张婶,来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张婶有些拘谨。
沈青黎笑意吟吟道:“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帮我试试味道,看需不需要改进。”
张婶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苞t米烙金黄松脆,香甜可口。
她呆了一瞬,惊呼道:“我滴亲娘,这也太好吃了。”
一块吃完了,张婶子还回味无穷。
锦一本就喜甜,尝完之后,双眼发亮:“王妃,真的好吃,咱们可以多做一些,苞米够不够?我再剥几个。”
沈青黎笑眯眯道:“管够。”
外面大雨滂沱,湿冷潮寒。
灶房里,香气弥漫。
沈青黎又烙了一锅,盛了一碟递给锦一:“汤还没好,没那么快吃饭,你先吃着。”
苞米烙是她特意给锦一做的。
锦一抱着碟子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沈青黎煎苞米烙,冰冷如雪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往日在府里,王妃也会让厨娘做一些甜点的糕点,特意给她准备的。
此生能碰上王妃,是她三生有幸。
砂锅里的苞米排骨汤咕噜咕噜地翻滚着,热气氤氲,瞧着差不多了。
锅里的苞米也已经蒸熟了。
沈青黎将膳食装进食盒里,笑着对张婶子说道:“剩下的,你看够不够,不够再蒸一点。”
每样吃食都是满满的,张婶子没有想到这么精贵的吃食,王妃竟然也备了他们的份。
她心中感激,欣喜道:“够的够的,多谢王妃。”
沈青黎和锦一回房吃,省得底下的人不自在。
这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意犹未尽。
庄头吃了两个苞米,就觉得有些撑。
哪怕外面还大雨倾盆,他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苞米真是个好东西,既能当主食,又能做成菜,还能当甜品。”
“可不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牛笑呵呵道。
他和二牛饭量大,足足吃了四个,又将锅里剩下的苞米排骨汤喝得一滴都不剩,才停下来。
二牛舔了舔嘴唇,砸吧着道:“要是每日都能这么吃,就是做神仙,我都不去。”
这话惹得众人哈哈笑。
庄头眼底闪着火热的光芒:“明年,明年就能敞开了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希望老天眼能可怜可怜这天下的百姓,这场雨早点停。
第335章 主意
雨势滂沱,天黑得也早,整片天地浓黑如墨,只有廊檐下的灯笼亮着微弱的光芒,在风雨中,摇曳着落下一抹昏黄的光影。
夜里,沈青黎听着窗外的雨声,辗转半宿才睡着。
次日一大早,听着沙沙雨声,她推开窗户,发现雨势渐小。
“这雨,今天应该能停。”
沈青黎话音刚落,锦一就端着热水进来,说道:“那些佃户也都这么说。”
沈青黎下榻洗漱,语气轻快:“雨停了,大伙儿就都能松一口气了。”
锦一道:“今日早朝,沈崇进献了一台打稻机,只要踩着踏板,让滚筒转起来,就能把谷子脱下,省时又省力,晋元帝当殿试了一把,谷粒飞快地脱离了稻草,满朝都震惊了,晋元帝已经让工部赶工了。”
沈青黎闻言,猜到是出自沈青鸾之手。
“二妹妹有大才。”她唇角微扬,笑意里满是期待,“不知道下一次,二妹妹还能给出怎样的惊喜。”
在榨干她所有的价值之前,沈青黎都舍不得让她死。
下晌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一缕日光洒落下来。
沈青黎去了地里。
下了一夜的雨,苞米又倒了不少,妇人们将那些苞米一捆,运到河边清洗。
那一个个金黄饱满的苞米棒子,瞧得人喜逐颜开。
“昨日,王妃用苞米做晚食,香甜软糯不说,还十分有饱腹感,一点也不输给稻米。”
“我听张婶子说,那个叫苞米烙的甜点,十分地好吃,又香甜又松脆。”
“苞米浑身都是宝,明年春种,我们也能种上一茬,以后都有好日子过了,这都多亏了王妃。”
之前,谁也没种过苞米,大伙儿没有经验,难免会有些忐忑。
所以,今年这一茬,不管收成如何,都归萧家所有,就当是萧家雇佣他们种田。
到时候,除了粮食和银子,每户还会有十斤苞米种子。
妇人们说说笑笑,手上的活半点也没落下,清洗干净后,苞米棒子放到竹匾上晒干。
至于秸秆,家里有养牲畜的,就拿来喂牲畜,没有养牲畜的,就晒干了,当柴火烧。
沈青黎在地里走了一圈,发现苞米的茎叶也都开始枯黄了,她准备回去找庄头,商量一下秋收的日期。
那么巧,两人在地头碰到了。
庄头脸上乐呵呵的,连皱纹都舒展了开来,说道:“刚下过雨,地上还十分泥泞,不适合晒苞米,不如过个两三日,再收苞米。”
沈青黎没有异议。
回去后,去了灶房,掰了几个苞米,和锦一在院子里,一人拿着一个苞米,在火堆旁烤苞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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