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眉梢微挑,和萧宴玄对视了一眼。
赵国公宁愿死,都不肯说,难怪会杀孟家姐姐灭口。
到底是怎样的秘密?
“世上没有后悔药,国公可要想清楚了?”
赵国公闭口不言,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嘴这么硬,有点难缠啊。
沈青黎转身,想去找溟一要佩剑,萧宴玄已经递过来了。
她抽出长剑,架在赵国公的脖子上,浅笑道:“国公这又是何必,虽然,你年纪大了,但再活一二十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真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赵国公脸色难看,却并未动摇,道:“无需多费口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啊,既然是国公所求,我就不客气了。”
沈青黎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惋惜,但手上的力道却猛地加重,冰寒的剑刃划破皮肤,鲜血涌了出来,疼得赵国公脸色都扭曲了。
“你这个......”
不等赵国公骂完,手里的剑又往前送了送,赵国公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凄厉的哀嚎声在山洞里回荡。
沈青黎轻轻一笑:“原来,国公也知道痛啊。”
剧烈的疼痛,让赵国公的神情越发狰狞,被他刻意压制的恐惧,瞬间被放大无数倍。
他喘着粗气问道:“你和孟氏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青黎笑意淡淡,半是认真,半是遗憾地说道:“素不相识,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查到一件有意思的陈年往事,想请国公解惑,谁知道国公喜欢吃罚酒。”
有那么一瞬间,赵国公以为眼前的这个人是要为孟氏报仇。
血流得越来越多,寒意一阵阵袭来,赵国公蜷缩在地上,浑身发颤,就好像溺在冰窟里不停地往下坠。
“我这人不喜欢强求别人,国公要是愿意为我解惑,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愿意,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来日方长,总能查出来。”
赵国公听她这么说,气得胡子乱颤,原本精心打理的美髯,沾了泥尘血迹,格外的狼狈。
沈青黎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权贵也好,蝼蚁也罢,都只有一条命,国公真应该好好想一想,是要活着,还是带着秘密一起死,提醒国公一句,一盏茶的时间,人就会失血昏迷,半个时辰就会流血而死。”
赵国公冷冷一哼,道:“本公从不受任何人威胁,你们不用白费心机。”
“我知道国公不怕死,但是,”沈青黎慢悠悠地笑着,语气凉薄,“我要是在你的尸体上抹了剧毒,扔回赵国公府,你那些儿子给你哭丧换衣的时候,自然也中了毒,到时候儿子死绝了,就凭那些老弱妇孺,赵国公府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赵国公勃然变色,脸上的神情终于崩裂了。
他愤怒地大骂道:“最毒妇人心!你这个毒妇,你敢害我赵家......啊......”
赵国公惨叫一声,话还没骂完,就被萧宴玄踢过去的石子,砸得满嘴的血,牙齿都蹦飞了几颗。
沈青黎笑意吟吟地看向萧宴玄,萧宴玄身上冷寒的戾气瞬间散去,唇角也扬起了笑。
沈青黎转眸看向赵国公,似笑非笑:“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国公还是别骂了,省点力气,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赔上赵家数百年的基业。”
世人蝇营狗苟,无非是为权为势,为名为利,赵国公为了给儿子铺路,甘愿闲赋在家,可见,在他心里,赵家比什么都重要。
赵国公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了,他能感觉到意识逐渐变得昏沉模糊。
“我说!”
他恨恨咬牙。
他在朝堂上浸淫大半辈子,多少腥风血雨都熬过去了,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
沈青黎笑起来:“世事如棋,输赢无常,技不如人,时运不济,亦是常事,没什么好在意的,国公不必介怀。”
赵国公被她安慰得差点吐血。
这毒妇专挑他的痛处戳。
沈青黎收了剑,从赵国公的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脖子上的伤口。
血止住了,赵国公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开口说道:“那日,孟氏来主院看阿钺,正好撞见绝杀阁的人。”
“孟氏听到你们的密谈了?”
“宁可错杀,也不能埋下隐患,不管她听没听见,她都要死,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
沈青黎脸上现出一抹冷冷的讽笑:“国公倒是会找借口,不过是孟家失势,赵家急于摆脱罢了。”
“那又有什么错呢?那个节骨眼,稍有不慎,就会满门倾覆,人命如草芥,本公不过是以大局为重。”
赵国公说得冠冕堂皇,沈青黎心中涌起怒气,袖中的手也缓缓收紧,声音冷得冻人。
“好一句人命如草芥,可人不是草芥!”
“你错了,当一个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就是草芥。”
沈青黎不欲与他争辩,问道:“当初,绝杀阁副阁主和龙影卫合作,为的是龙影卫的训练之法,怎么,绝杀阁是要造反吗?”
赵国公毫不掩饰,理所当然道:“晋元帝都能弑兄夺位,绝杀阁为何不可以?这天下,终究是有能者居之。”
“孟氏是听到你们如何密谋造反,所以,才被你灭口,对吗?”
“不错。”
第375章 造化弄人
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杀人灭口。
孟家姐姐因他们的贪欲而死。
沈青黎又怒又恨,却又密不透风地压着,没有泄露半分。
她轻嗤了声,讽刺道:“一个江湖杂鱼,竟也妄想鲤跃龙门,国公倒是自信。”
赵国公说道:“玄甲军战死,叶家覆灭,晋元帝还没坐稳那个位置,绝杀阁原本是有机会的,是晋元帝没用,让龙影卫逃了。”
晋元帝和龙影卫不管怎么斗,这天下还是姓景。
可要是绝杀阁造反,难保这两方不会联手,绝杀阁根基太浅,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避其锋芒,养精蓄锐,等着晋元帝和龙影卫两虎相争,两败俱伤,谁知道萧宴玄重建玄甲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宴玄想到了什t么,眸底暗色微凝,换了个声线,说道:“绝杀阁是前朝余孽。”
赵国公的心里泛起胆寒,黑布之下,眼珠子不停地震颤。
他倒是想否认,但也知道这两人不是无的放矢,干脆不出声。
沈青黎敛下心中的惊愕,若有所思道:“赵家对旧主还真是忠心耿耿,莫不是也是前朝皇族之后?”
赵国公呼吸一窒,真想大骂一句“妖孽”。
赵家在前朝就是世家大族,西晋立国后,赵家因拥有太祖有功,免了灭族之祸。
所有人都说赵家见风使舵,毫无气节,可没有人知道,赵家暗中收留了前朝公主,公主嫁给了少家主,为赵家生儿育女。
除了公主,当年还逃出来一个皇子,隐姓埋名,建立绝杀阁。
赵国公府与绝杀阁一样,全是前朝旧人。
沈青黎原本想行针,抹去赵国公这段记忆,就如当初他们对孟家姐姐做的那样。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沈青黎又从赵国公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条,拿着剑划开他的手臂,在他的惨叫声中,沾着他的血,写下了告罪书,然后按下他的手印。
“当年,害死孟氏的那些人,包括赵老夫人和赵四爷,只要死透了,这份罪状就不会宣扬出去。”
让他亲手杀死妻儿,赵国公脸上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他压下喉间涌上来的那股腥甜,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果然是为孟氏而来的!”
沈青黎冷冷地看着他。
“你真该庆幸,我为孟氏而来,还有赵钺保你们赵家满门,否则,我将这份罪状交给晋元帝,赵家九族都要被晋元帝挫骨扬灰,国公若是想保赵家荣华,国公之位只能落在赵钺身上。”
“阿钺年纪尚小,撑不起国公府。”
“国公是死人吗?还是说,大房羽翼丰满,你做老子的都管不了?我可以帮你杀了,国公要是觉得二房和三房心也大了,没关系,我都可以帮你杀了,一个都不留。”
赵国公被她这满是锐意的话一噎,气得头晕目眩,寒气从脚底窜起,直涌向四肢百骸。
沈青黎淡声,继续说道:“国公安排贤妃入宫,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谋划,国公也别想着让八皇子坐上那个位置。”
赵国公原本没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宫。
让前朝血脉委身于仇人,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就算日后八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也带着景氏的血。
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渐渐忘了家仇国恨,尤其是老阁主病逝后,少阁主无心复国,甚至还想解散绝杀阁,他不得已,才让另谋出路。
可比起景暄,八皇子成不了大气候,倒不如做个闲散贵人。
况且,赵家满门的性命都捏在她手里,讨价还价没有用。
“八皇子从无问鼎之心。”赵国公说道。
沈青黎趁着他说话,扔了颗药丸进他嘴里。
赵国公神色大变,想要吐出来,奈何药丸入口即化。
他惊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沈青黎淡漠道:“国公才是害死孟氏的罪魁祸首,只不过是赵钺需要你扶持,才留你性命,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国公也一样,不过,你放心,只是毒发时痛苦一些,不致命的。”
“你......”
赵国公气急败坏,脖子上的伤口渗出了血。
该问的,都问了,萧宴玄直接把人打晕,让溟一扔回茶山的别院。
走出山洞时,天色将晚,赶回去,城门也关了,两人便在城外的庄子上住一晚。
庄头一边让人张罗晚膳,一边把主院的地龙烧起来。
用完晚膳,沈青黎见了余氏。
她温声问道:“住得可还习惯?”
庄子宁静,在这里的每一天,余氏都觉得安宁。
庄子里的人也不会因为她脸上的疤痕,就嫌弃她,鄙夷她,欺负她。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
“有劳王妃挂念,这里很好,民妇很开心。”
“如此便好,赵国公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他们都会得到报应,赵钺会是下一任国公。”
余氏眼底迅速浮起眼泪,跪在地上,给沈青黎磕了个头:“多谢王妃,王妃大恩,民妇没齿难忘,下辈子定结草衔环相报。”
沈青黎让锦一把她扶起来。
她没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对于余氏而言,过去的那些苦痛和仇恨,锥心刺痛,不是外人的几句宽慰,就能彻底放下。
沈青黎只道:“我这有药膏可以去你脸上的疤痕,明日让人给你送来。”
余氏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王妃,但不必了。”
她不想被人认出来,从而,连累宴王妃。
余氏见沈青黎脸上有倦色,说了两句,便退下了。
沈青黎泡了个澡,解了乏,躺在萧宴玄怀里,抱着他的腰。
蓬莱阁背后的人是赵家,难怪没人敢打蓬莱阁的主意。
想到和蓬莱阁的合作,沈青黎一时也觉得造化弄人。
她说道:“绝杀阁虽然不足为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想把那份告罪书交给暄王。”
萧宴玄温声道:“阿黎决定就好。”
景氏的江山,还是交给景氏去操心。
“阿玄,我想听你新学的那首歌谣。”
“好。”
沈青黎枕着萧宴玄的心跳,听着歌谣,慢慢地睡了过去。
她这边静好温馨,赵国公府却是人仰马翻。
赵国公失踪之后,赵家都快把茶山掘地三尺,赵老夫人看到赵国公浑身血淋淋地被扔回别院,当即晕死过去。
赵大爷连忙带两人回赵国公府。
当夜,救回赵国公之后,府医留在主院,每隔一个时辰就给赵国公诊脉,直到伤情稳定了才回来,因为太过劳累,不慎掉进荷花池里溺毙了。
府医的死,只是个开始。
第375章 启程
翌日,沈青黎去了暄王府。
景暄听完赵国公府和绝杀阁的事情,脸上露出异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收下那张告罪书,说道:“没想到赵家藏得这么深,多亏王妃相告,只要赵国公信守承诺,此事,我会暂且按下,绝杀阁的事情,我也会妥善处置。”
前朝都覆灭几百年了,百姓安居乐业,景暄不想破坏这份太平。
无关乎姓氏,这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
天下安宁,才有盛世之象,百姓才能安定。
沈青黎道:“还有一事要劳烦殿下。”
景暄脸上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王妃但说无妨。”
“当年,伪造书信,构陷叶家谋逆的,是青州的一个举子,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青州那边就要有劳殿下派人去查。”
青州那边沈青黎原本想自己去,只是,此番去南疆,不知归期,吉凶难料。
若是被圣蛊殿发现百蛊王在她身上,便是凶多吉少。
沈青黎将所有收集到的证据,都誊抄了一份,连同青州举子的资料,一道交给景暄。
如果,她死在南疆,还有景暄为叶家正名。
景暄翻完那些证据,心绪复杂。
宴王妃一个外人,为了给叶家平反,做了这么多。
而他,却深陷朝堂,一点忙都没帮上。
沈青黎看着他脸上的惭愧之色,微笑道:“殿下不必自责,只有殿下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日后为叶家正名,才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和波折。”
“王妃不必为我找补。”
“这些证据,查起来难,可只要有耐心,终归会有所得,殿下孤身一人,与朝臣斗,与陛下斗,所遇的都是腥风血雨,这才是最难,最危险的。”
景暄不喜争斗,每日却要争权夺势,深陷在波诡云谲之中,才是最痛苦的。
景暄笑起来,温和道:“能于事情有益,总算有些用武之地。”
否则,真要无地自容。
近来,朝中频繁提起议储一事,晋元帝都按下不表,既想后继有人,又嫉妒景暄太过优秀,害怕来夺他的权。
两人对朝局聊了几句,说到容家,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上辈子,她就是查这个举子,惊动了容家,容家才派杀手刺杀她。
可见,容家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那个举子,才能在察觉有异动时,杀她灭口。
沈青黎提醒道:“容太傅生性谨慎,喜欢藏在暗处利用他人,掌控全局,或许会在青州埋下暗线,殿下要小心行事。”
景暄颔首说道:“我会派个行事沉稳的去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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