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身后的护士冷静地记录着死亡时间,医生垂眸说了一句:“节哀。”
在极致的悲痛之后,就是无感一般的平静。
祝鸢呆呆地看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祝青华,满眼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祝鸢的声音仿佛凉透了,“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祝鸢忽然歇斯底里起来。
她转过头,满眼通红地看着医生护士。
“我走的时候爸爸还好好的!他晚上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爸爸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医生等祝鸢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很抱歉祝小姐,手术是成功的,但是令尊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输进去的血在他的体内产生了很强烈的对冲,这才引发了内部器官的衰竭,各项数据表明,我们真的尽力了,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几乎是一个板上钉钉的意外。
祝鸢怪不得任何人,怪不得给祝青华做手术的医生,怪不得那些输进去的血。
没有人能料到,他体内的癌细胞和血液产生了排异反应,让他的器官快速衰竭,甚至没能熬过这个夜晚。
晚上祝鸢那个突如其来的心悸,那个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就是最好的证明。
冥冥中自有天意。
霍与川看完了整个手术的所有记录,表情沉痛地告诉祝鸢。
“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祝鸢,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话是这样说,但霍与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至少祝老师走的时候,没有多少痛苦。”
“有你陪在他身边,祝老师就算是走,也是满足的。”
-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祝鸢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也没有心思和精神去处理别的事情。
她看似平静地坐在长椅上,祝青华临死前的温度似乎留在了她的心里,那张苍老却慈爱的脸,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叮嘱。
都是父亲对自己最后的嘱咐。
几乎是霍与川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后续事项,打电话联系火葬场,联系医院准备了各项死亡报告和证明。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一张冰冷的死亡证明,祝鸢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掏空了。
霍与川蹲在她身前,慢慢地和她说:
“祝鸢,听我说,你现在要振作起来,至少,你要考虑兰姨的感受。”
祝鸢眼眸微动,看向一旁明明已经伤心欲绝,还是强撑起精神宽慰她的母亲。
霍与川说:“你需要给你的领导打个电话请假,看看要不要叫朋友去家里,帮忙照顾乐兮和鹤兮,一会儿他们醒来看不见人,会很害怕的。”
“祝老师在天之灵,也不想看见你这样颓废的样子。”
是啊,一直以来,只要祝鸢过得好,祝青华就算是背井离乡,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祝鸢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给邓伟斌打电话请假的时候,语气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只是在说到“我要请几天丧假,我爸爸去世了”的时候,她依然控制不住地哽咽了。
眼泪滑进唇里,苦涩得要命。
邓伟斌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就给祝鸢批了假。
只是刚挂断电话,他眼珠子一转,很快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诶,池总啊,好久不见啊,我是小邓。”邓伟斌笑着说,“池总现在方便吗?有个事儿跟您说一下。”
池景行淡淡开口:“您说。”
邓伟斌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我手底下的员工打电话来跟我请了个病假……要是池总关心的话,可以去问一问。”
池景行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
“祝鸢?丧假?”
邓伟斌连忙说:“对,听祝鸢的语气啊,好像难过得很……池总你……”
不等邓伟斌说话,池景行已经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头的忙音,邓伟斌也没生气。
他兀自想着,这次也算是给了池景行一个人情了。
那么下次项目投标的时候,池景行就算看在今天的事情上,也能卖他一个面子了吧?
……
池景行赶到医院的时候,祝鸢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护士说:“家属已经送去火葬场了,您可以联系一下家属,问问在哪里。”
池景行站在原地,心里忍不住地担心。
他想给程牧打个电话,时麦应该知道祝鸢在哪里。
可这个时候,陈明恩的电话却进来了。
陈明恩是知道池景行来医院干什么的,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果不其然,陈明恩有些气喘吁吁地说:
“池少,不好了,苏梨好像从拘留所逃走了。”
“她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突然就冲了出去,一下就没了人影。”
“现在警方正在通缉她,我是担心她逃出来以后想要报复你——或者是祝小姐!”
第300章:头发
如果说苏梨想要报复。
最想报复的人有三个。
一个是池焰,一个是池景行,另外一个就是祝鸢。
一想到那天苏梨求着他们救救她的模样,池景行的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医院,一边走一边给祝鸢打电话。
可是祝鸢估计是没有时间听,电话一直响,却一直没有人接。
池景行开车的时候险些追尾。
他的心跳有些快,某种直觉让他觉得很不安。
他不知道祝鸢到底在哪个火葬场,只能从最近地开始找。
刚好程牧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景行,祝鸢的父亲去世了,”他听起来也在开车,“我现在送时麦去她家接她的女儿和儿子,然后赶去火葬场。”
“你要不要来看看?”
池景行的声音有些沉。
“祝鸢在哪里?”
程牧一怔。
池景行的嗓音过于低哑了,像是有什么情绪堵住一样。
“时麦说在城西的那家火葬场。”
话还没说完就被时麦一把把电话抢过去摁掉了。
她怒目对着程牧说:“鸢鸢本来就已经很伤心了,你非要叫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给她添堵吗?”
程牧抿着唇没说话。
时麦转过头去,一路无言。
等他们见到了乐兮和鹤兮,两个孩子正乖乖坐在沙发上喝粥。
鹤兮见到时麦很开心,但是眼神中又忍不住的担心。
“我和乐兮一醒来就发现家里面没有人,时麦阿姨,是不是妈妈他们出事了?”
时麦抿了抿唇:“时麦阿姨现在就带你们过去找妈妈,你们吃过饭了吗?”
乐兮站起来说:“吃过了,家t里有现成的粥,我和鹤兮用微波炉热了一下。”
看着这么两个懂事的孩子,时麦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牵起他们的手,把他们带到了程牧的车上。
这还是程牧第一次看见祝鸢的两个孩子。
虽然第一次听池景行说祝鸢有两个孩子的时候,他着实受了一点惊吓,但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直到看见他们,程牧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好一会儿。
尤其是乐兮。
也许是程牧的表情太过于专注,甚至有一些诡异,时麦没忍住提醒他。
“你愣着干嘛?开车啊。”
程牧这才回过神来,发动了引擎。
只是一路上,程牧一有机会就通过后视镜看向两个孩子,眼神中写满了疑虑。
太像了。
小男孩还好。
那个小女孩,简直就和池景行小时候的五官一模一样啊?
程牧从小和池景行一起长大,他现在看见乐兮,完全就像看见池景行曾经的缩小版一样。
他原本从前没有往那方面想过的。
只是现在……
他蹙紧眉头,踩了一脚油门。
-
到了火葬场门口鹤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个孩子聪明得很,对视一眼,很快就眼眶红红。
乐兮轻声细语地问:“是不是外公出事了?不然怎么会来这里?”
他们刚回国,年纪又小,不知道火葬场的意义。
但是四周压抑的气氛,黑白的色调,有人止不住的哭声,以及一种,叫做死亡的味道。
都让乐兮和鹤兮觉得恐惧。
时麦蹲下来抱着两个孩子,拍拍他们的脸。
“乖乖不哭,外公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疾病,没有痛苦。”
“总有一天,外公会和你们相聚的。”
“妈妈已经很伤心了,乖乖们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帮妈妈跨过去,好吗?”
乐兮抹了一把泪,鹤兮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乐兮握住鹤兮的手。
“阿姨,你放心吧,我和鹤兮会一直陪着妈妈的。”
“以前是外公保护妈妈,现在是我和鹤兮保护妈妈。”
时麦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带着两个孩子走远,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程牧,一直用一种有些奇怪的表情看着乐兮的背影。
乐兮仿佛也注意到了。
她回过头,正好和程牧四目相对。
乐兮转了回去,乖乖跟在时麦旁边。
程牧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后座的门,果然在座位上找到了几根头发。
小孩子年纪小,头发比较脆弱,平时很容易掉。
但程牧不确定这几根头发有没有毛囊,能不能测到准确的结果。
他将这几根头发用纸巾包起来,然后拨打了一个医药实验室的电话。
……
祝鸢已经哭得快要虚脱了。
她整个人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时麦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没忍住,眼泪砸下来。
她看着安详地躺在正中央的祝青华。
她还记得十几年前,祝青华在教室里那样年轻,那样风华正茂,告诉他们,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他一生为人师表,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
可是上天就是这么残忍,让人猝不及防。
乐兮松开时麦的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抱紧了祝鸢。
“妈妈不哭。”
可是乐兮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鹤兮的情绪更加不受控制,哭得满脸通红,一抽一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至于池景行赶到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他。
祝青华去得突然,现在在火葬场的几乎都是祝鸢身边最亲的几个人,除了霍与川和林兰以外,就只有时麦在帮忙忙前忙后。
所以池景行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
还是霍与川先看见他。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池景行扯了出去。
“池景行,你就算要追人也要有个限度,现在不是你跑到这里来给祝鸢表忠心的时候!”
池景行的眼眶有些红。
“我有事找祝鸢,”池景行说,“祝鸢现在可能会遇到危险。”
霍与川冷笑。
“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危险。”
池景行皱眉。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不会用祝鸢的生命来跟你说笑。”
霍与川的眼眸冷得像雪。
“是吗?五年前,祝鸢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不就是在用她的命在赌吗?!”
池景行眸光一拧。
“赌什么?”
霍与川沉默了。
他不能告诉池景行,他用祝鸢的命赌了他们的孩子。
第301章:报仇
池景行没有再和霍与川废话,抬脚便要走进去,霍与川却死死拦着。
就在两个男人对峙的时候,忽然,祝鸢从里面走出来,沉默地站在霍与川的后面。
池景行绕过霍与川的视线看过去,和她四目相对。
霍与川回过头。
祝鸢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浑身仿佛哭干了一样,虚弱地靠在门框边。
霍与川上前一步扶住她。
“祝鸢,你不用管,这里我来应付。”
祝鸢沉默了一会儿,说:“与川,爸爸的事情还麻烦你看着点,这里交给我吧。”
霍与川怔了怔,看着祝鸢的侧脸,没有说话。
随后,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池景行一眼,终于还是给他们两个人留了私人空间。
“池景行,”祝鸢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谈别的事情,请你离开,可以吗?”
池景行直接抓起她的手。
她的手凉得可怕,没有一丝温度。
池景行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疼痛。他看着祝鸢说:“祝鸢,你听好了,苏梨从拘留所里逃出来了,她很可能会来找你报仇。”
“苏梨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我必须要时刻保证你的安全。”
祝鸢这才抬起眼,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紧张和不安,尽在眼底。
……
苏梨逃出来以后第一个找的人是池焰。
她之所以能逃得这么快,是因为她躲在了一个垃圾桶里面,看见人走远以后才跑出来。
正巧有一辆私家车的司机下车打算在附近的小卖部买包烟,因为离得近,就没有锁车门。
苏梨看准时机,直接钻进了驾驶座,发动引擎就跑了。
等私家车司机买完烟回来,已经看不见苏梨的踪影了。
苏梨开车来到池氏集团门口。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警察抓住,所以她一定要争分夺秒,才能为自己报仇。
所有的后果她都已经想到了。
与其要进去坐十年的牢,不如拉上池焰一起下地狱!
前者也是毁了一辈子——她就不相信,等她坐了十年监狱出来,池焰会对她心软,帮她一把。
既然如此,还不如选择后者。
他不是要让自己背锅吗?
那她就让他成为自己去黄泉路上的垫脚石!
苏梨的面容有些扭曲,带着几近疯狂的恨意。
她终于看见了池焰的身影!
她冷冷地笑了。
这些天,她被关在拘留所里,等待着最后的判决,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只有在里面待过的人,才知道时间过得有多慢!
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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