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轻轻地呼出口气。
呼。
自古以来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她明白她忍。她已经不是小小孩童,最艰难好拿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姜家的温情亲情了。
有,当然好,她会接受回报。
没有,那就没有吧。
姜云心当下冷笑一声:“你又不认识姜家小姐,如何知道她的想法。就凭自己胡乱猜测,在大庭广众,信口胡说,辱人声誉,实在恶劣。”
姜云心甚至咨询过薛东扬,她能不能告张忠?
这年代有诽谤罪吗?
如此诋毁一个女子的清白名誉,这官府得管吧。
薛东扬十分肯定地告诉她:“有。”
但是薛东扬还是建议,此事最好私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事儿本来知道的人不多,只是张忠私下说说。可能仅限于他们这一帮狐朋狗友之中,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也许说完就过去了,不会有人传出去。就算传出去,这些人的名声大家也是知道的,未必会有人相信。
薛东扬还安慰姜云心。
她是姑娘家,从没有留意过,所以不知道,有些话也传不到她耳中。
其实这种事情,京城里多了去了。别说普通老百姓或者官员家眷之间,就是宫中的公主娘娘,各种有的没的,宫闱密谈,风流韵事,那多的去了。
说起来都有模有样的,好像他们昨天晚上,都在皇帝龙床底下趴着一样。
第40章 消息来源太荒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都不会去计较,都是一笑而过的。
你要是计较了,反倒让人觉得,这事儿真有问题。
当然薛东扬也能理解姜云心咽不下的这口气,于是跟她说:“你放心,你叫我一声哥,哥不能让你吃亏。”
薛东扬的计划很简单,和姜云心开始的基本相同。等这事情过去了,这几人放松警惕了,找个他们晚归的时候抓到巷子里套麻袋打一顿。
这些人别看平时吆五喝六,人模人样,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一顿就怂了,保准日后不敢再嚼舌根。
你干
不要折腾来折腾去打官司,劳民伤财,还要抛头露面,打一顿最简单了。
万万没有想到,张忠不但不觉得理亏,反而认真地说:“这位姑娘,我不是瞎说的。我虽然平时说话口无遮拦,但是牵扯到女子名誉,怎么会瞎说。”
“这就奇怪了。”姜云心紧逼问道:“那你有什么证据?”
千万不要告诉她,凶手是以她的名义跟马修能来往的,这不可能。
马修能看过她的照片,不对是画像。
就算现在的画像都是神似,逼真度就那么回事儿,但是马修能见过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因此上门去提了亲,第二次提了亲,他不可能弄错。
他不会弄错,他的狐朋狗友又怎么会弄错呢?
张忠道:“我是听人说的,但是说这话的人绝对可靠。”
就连龙桥都竖起了耳朵。
“谁?”
张忠道:“是姜家的人自己说的。”
姜云心又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姜家的人自己,说他们家的小姐在未成婚前,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对呀。”张忠点头:“没错,而且不是哪个下人乱嚼舌根,如果是的话,那我也不会乱说。这话是我母亲听姜云心的母亲说的,亲口所说亲耳听见,那总不能有假吧。”
龙桥忽然伸手死死的抓住了姜云心的手腕、
他没有在大户人家经历过后宅纷争,但是他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衡量,觉得这会儿姜云心可能要炸。
姜云心的母亲没有别人,就是姜家如今的夫人,姜云心的继母,那个一心一意想把她嫁给马修能的女人。
姜夫人想把姜云心嫁给马修能这一点,虽然不对,但是大家也能理解。
毕竟马家是正经的大户人家,马修能是马家的嫡出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名正言顺。
性格姑且不谈,在世人眼中,男人流连青楼烟花之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起来还是一桩风流韵事。
成了亲之后,有妻。过两年有子,自然就收了心,回归家庭了。
但是在亲未成之前,就说自己女儿和未来夫婿暧昧不清,这就叫人匪夷所思了。
哪家的母亲会诋毁自家的女儿?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有一个女儿优秀名声在外,其他女儿的身价都会水涨船高,能嫁入更好的人家。
同样,如果有一个女儿名声被毁,其他儿女也会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已经订婚的被退婚的现象。
姜夫人是疯了吗?
在外人面前说姜云心的坏话?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就不怕她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吗?
姜云心听了这话之后,便涌上一种荒谬的不真实的感觉,甚至回头看了一眼龙桥,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龙桥的表情告诉她,没听错,张忠说的就是她听见的。
张忠这一刻还挺委屈:“我说的句句实话,那你们说姜小姐的母亲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吗?虽然就算是真的,她也该帮着遮掩,可总不能信口开河,往自己家人身上泼污水吧?”
这哪里是泼污水,这简直是泼屎盆子啊。
姜云心觉得不对劲。
姜夫人这事情做的不合常理。
这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问题是没有必要,她就算不嫁给马修能,早晚也要嫁给别人,女儿家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姜家,对姜夫人来说,这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出去,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非要让她嫁给马家。
甚至这事儿都不可能是马家做的,马家也是大户人家,娶儿媳妇也是有讲究的,这么一个名声不洁的儿媳妇娶进门,对他也没有好处。
张忠看起来不像说谎,可这件事情一定内有情况。
姜云心想,看来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了。
张忠见姜云心这奇怪的表情,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刚进门的时候方明宴说,姜仵作过来一下。
这仵作竟然姓姜?还是姓江?
无论是哪个姜,都不是什么大姓,京城里加起来可能也没多少。
难得张忠这会儿脑子竟然转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问:“姑娘你也姓姜,莫非你也是姜家的人?”
那就难怪她对这事情的反应这么大了,说不定那个姜大小姐,就是这姑娘的姐姐妹妹,堂姐堂妹,自然不一般。
姜云心缓缓道:“我不但是姜家的人,我就是你们说的姜家大小姐姜云心。”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停尸房里的气氛尴尬得仿佛要裂开。
张忠半天都组织不出语言,只能道:“你,你,我……”
“没错,我就是姜家大小姐。”姜云心说:“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母亲从姜家听来的所有消息都是假的,我和马修能总共就见过一面,说过三句话。虽然他锲而不舍的去我家提亲,但是我宁可从烟雨楼跳下去也不可能嫁给他。”
这一下信息量太大了,张忠被迫接受了这个爆炸的消息,半天嗷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懂。
姜云心板着脸道:“我现在是刑狱司仵作,马修能的案件是我负责验尸的。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刑狱司一定会查出真相,找出凶手,但是关于我和马修明的关系,我不想再听见任何一句。”
姜云心冷冷地看着张忠,然后视线扫过众人,她手上沾着血,衣服上也沾着血,像是地狱里走上来的一样。
第41章 一枚亮片
姜云心现在杀气重重。
就连龙桥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张忠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心里越憋屈,他忍不住道:“我自然不会乱说,但是姜小姐,你娘乱说,那有什么办法?”
这是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张忠觉得很不公平,很委屈,现在刑狱司的意思好像认定了是自己在造谣生事,可明明这消息千真万确,是姜云心的娘自己透露出来的,姜夫人说女儿,难道也是他们的错吗?
姜云心淡淡说:“你放心,我一视同仁。这话无论是谁说的,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张忠心里肯定不信,你能仗着刑狱司的势吓唬我,你还能对你娘怎么样吗?
过了一会儿,停尸房的门开了,六个衣着鲜亮,斯斯文文的公子哥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落荒而逃。
姜云心本来是想要他们把停尸房打扫干净再走的,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如果再待下去可能就要疯了。
当然也跑不了,自己不干回去叫人过来干。他们谁手下不跟着几个跟班小厮。
都是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谁身上没有缺德的事情?
几个人走后,姜云心去跟方明宴汇报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的,这两个人的身份早已确定,至于他们身上的伤,姜云心说。凶手力气不大,他们身上的伤虽然很多,但是每一刀的深度都有限,即便是刺进在伤口里扭转。也不完整。
凶手足够狠心,伤口却并非一次到底,可见这是力气所限。
方明宴道:“如果说力气不大的话,凶手就更可能是个女子了。”
“对,凶手是个女子。”姜云心拿出一样东西来。
龙桥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直在停尸房都没有注意到。
姜云心说:“这是我从死者指甲上发现的一小点碎片,应该是死者在反抗的时候,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
那是一个亮片,像是衣服上的装饰。
这个年代,虽然男子的衣服也有很奢华耀眼的款式,但男式服装的奢华和女式服装的奢华,是不一样的。
这种亮片只有女式的衣服上才会有,男式衣服的奢华一般是刺绣或者暗纹,不会有这样亮闪闪的装饰。
方明宴接过亮片看了看:“用这种亮片做装饰的衣服应该不多,要去市面上找一找。”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
方明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很晚了,大家去休息吧,等去翠云老家的人回来再说。”
他们现在依然怀疑翠云。
没办法,即便龙桥和姜云心都可以给翠云做担保,她那天晚上确实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可是她和凶手长得实在太像了,教人无法相信这世上有完全不相干的,却长得如此像的两个人。
即便现在方明宴没有直接将翠云传来刑狱司,还是让她在客栈里照顾奶奶。但是在客栈外面,方明宴也派了人手监视。
如果她出门就跟上,如果有逃跑的现象直接抓捕。
方明宴让大家回去休息,大家也就打算收工,但是龙桥对方明宴眨了眨眼。
方明宴有些疑惑,然后龙桥又看了姜云心一眼。
方明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桥干脆说:“大人,小姜有事儿。”
姜云心正往外走,闻言愕然抬头,啊,我有什么事儿?
“刚才的事。”龙桥愤愤道:“小姜,你既然在刑狱司,就是自己人。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他心里猜测着,莫非是刚才的事情?
刚才在烟雨楼,张超几人言语中对姜云心颇有诋毁,确实不妥。
我刑狱司的仵作岂能由你们胡言乱语?
方明宴正要说话,龙桥接着道:“大人你知道张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谁传出来的吗?”
方明宴还真不知。
龙桥道:“是小姜的继母。”
姜云心叹了一口气。
方明宴虽然见多识广,还是很是惊讶。
他看着姜云心,仿佛在求证。
姜云心点了点头:“对,没错。”
谁能想到呢,我也想不到。
方明宴也觉得匪夷所思,再一步确认:“他们刚才那一番话,是从你母亲口中听来的?”
“对。”姜云心点头:“那个叫张忠的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而且姜云心从心里觉得,她这个继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其中应该还有蹊跷。
但现在案子重要,个人的事情肯定要往后放。而且天已经这么晚了,她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冲回家,把姜夫人从被子里揪出来算账。
自从她来到这个年代,代替了真正的姜云心,还没有回过姜家,她一睁眼就在文心书院,然后就到了刑狱司,又回了文心书院,就是没有回过姜家。
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姜家不是一个温和地欢迎她的地方。
当然曾经有过温和的时候。她小的时候也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还有感情深厚的亲哥哥。
那时候对父亲的记忆虽然已经不清晰,但也算是父慈子孝吧。
这个年代的一家之主,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对儿女一直都是严格的。脉脉温情的一面,可能本就不多。印象不深刻也很正常。
这一切都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戛然而止。
姜云心其实不太明白,就好像是,姜老爷对自己女儿和儿子的爱,全部来源于自己的妻子。
妻子病逝,他对这一双儿女就再无半点亲情,虽然依然养在府中,可是一年也不会再见一面。姜云心甚至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触景伤情。
可你若说他对亡妻情深意重,姜老爷在原配病逝的第二年便娶了续弦,接连生下儿女,对续弦的子女爱护有加。
姜云心对这个不感兴趣,当然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也不是姜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继母做得太过分,她也不想参与到姜家的明争暗斗中去。只想在刑狱司里,靠自己的本事赚钱生活,过此一生。
但如今姜夫人欺负到了她头上,把她往火坑里推,也不能一味忍让。
第42章 青楼花魁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不太好看的脸色,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如果姜云心是被外面的人欺负,那不用说,刑狱司一定会挺身而出。方明宴也可以让龙桥直接去把人抓来,好好的问一问,好好的审一审。
但这话是姜夫人说出来的,就要斟酌一下。
姜云心缓缓摇了摇头:“我现在心里挺乱的,一时也没有什么打算。”
主要是我对姜家的情况了解得不够多。我就是想对付,也要先弄清前因后果,知道该对付谁,怎么对付。
方明宴点了点头:“此事牵扯到姜夫人,确实不能莽撞,要从长计议。好在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想她也不敢大肆宣扬,只是闲聊时候说给几个闺中好友。张忠他们来了一趟,应该不敢再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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