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英喆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也明白形势比人强,他现在可不是火与族长老的大公子,而只是刑狱司的一个犯人。
谁也不会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三人关在同一间,也不怕他们串供。
差役走了之后,毕安沉默着,盘膝在稻草上坐下,气场低得可怕。
麻英喆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有些忐忑,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麻英喆抱怨道:“你看。就是你一时心软,还给他们家钱。要我说直接打死一埋,死无对证。”
必安听了这话,抬头狠狠地瞪了马英杰一眼。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我们为何到了如今地步?”毕安忍着怒火的道:“成大事者,要能忍,要能狠。你连这几日的清静都不能忍,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麻英喆一听毕安说这话怒了。
“你怎么说话呢?”麻英喆道:“不要以为自己是王爷是长辈,你这王爷的位置要不是我爹?早就没了十回八回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虽然这话说得很难听,又是从一个小辈口中说出,但显然这是一句实话,所以毕安没能反驳。
管乌心里不痛快,可是主子都没说话,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咬牙狠狠地看着麻英喆。
麻英喆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怒火,想想如今出门在外,只有他们三个人,也不能把对方弄得太难看了,万一真把人逼急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就不好了。
于是麻英喆做了个深呼吸,缓和一下心情,说:“王爷,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思量不周。明日等那姑娘来了,我好好和她说,就说当时是一时冲动,多给他家里赔点钱,把他们安抚了。让这事赶紧过去,不要耽误了正事。”
这话说得还像样子,毕安缓缓点头。
“忍一时是为了日后更多的益处,麻少爷,不要因为这种小事破坏了我们的大计。”
麻英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牢房里重新安静下来,三个人总算是达成了短暂的一致。
方明宴却还没有限制,这件事情光有春喜一个人还不太够,麻英喆完全可以不认账。
口说无凭,又没有证人,谁能证明春喜身上的伤是他打的?
于是又让差役把春喜的父母和哥哥弟弟都找来了,他们是和毕安见过,而且有交易的人。
那张银票还没有花掉,春喜父亲拿出来的时候非常不情愿。
在他眼里这许许多多的金元宝飞了。
而且经此一事,女儿一定和他们离心,简直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是在刑狱司里,他们不敢再说什么话。
方明宴问起春喜父母那日的事情,便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和春喜说的基本上一样。
因为春喜被送回来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毕安带着管乌在外面和春喜父母说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银票就是京城的银票。
京城里有四大钱庄,每一张银票上都有编号。
如果是大额兑换,或者钱庄觉得有可疑的人,都是有记录的,这个银票一查,果然显示是在三天之前,有毕安兑换的。
虽然没有人看见麻英喆打春喜,可其他证据已经十分充足。
众人去休息了一下,只等天亮将这些一件一件地丢到麻英喆的脸上去,由不得他不承认。
第二天,万事俱备,提审麻英喆。
姜云心将春喜也扶到了堂上。
春喜的腿现在还不太能走路,一瘸一拐的。
方明宴吩咐:“给她搬个凳子。”
姜云心连忙春喜坐下。
然后方明宴问麻英喆:“麻英喆,现在有女子夏春喜,状告你在五月二十日晚,用强不成将她打伤,可有此事?”
荆风华穿着一袭书生长衫,拿着笔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正儿八经的像师爷。
春喜的状纸被送了上来,正是荆风华所写。
基本上是春喜口述,他按原样记录,但是也加入了自己的文采,读起来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感情充沛,让闻者生气,听着愤怒。
状纸读完,众人都看向麻英喆,就等着他如何狡辩。
万万没想到,麻英喆说:“此事确实是我做的。”
这简直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众人顿时都有一种无力感。
一时间堂中一片安静。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思应该是差不多的,你狡辩呀,你怎么不狡辩呢?你要是不狡辩,那我们准备了这么多证据该怎么砸出去呢?
可是麻英喆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他说:“这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对春喜姑娘一见钟情。”
方明宴沉声道:“一见钟情,就能将人打成这样?”
麻英喆道:“那天晚上,花前月下,月色迷离。我一时冲动鬼迷了心窍,便想和春喜姑娘亲近一些,可我忘了中原女子,矜持含蓄。春喜姑娘却不从我,我一时生气,才会下手重了一些。”
不得不说麻英喆是会避重就轻的,他把春喜打得还剩半条命,用下手重一些这句话轻飘飘地就带了过去。
春喜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人他胡说。”春喜说:“他不是下手重了一些,他是要我的命,当时他掐着我的脖子,面色狰狞。我喘不过气来,他还是不放手。”
”他一边掐着我的脖子一边说,竟然敢拒绝我,我要弄死你。这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后来来了人,我肯定就死在那里了。”
春喜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的伤不仅仅是脖子上的青紫痕迹,而且也伤到了气管。
姜云心道:“是我给春喜验伤的,她身上的伤,确实并非一时冲动之下的磕着碰着,对方是想置他于死地。”
“胡说八道。”麻英喆脱口而出,然后想起这不是他的地盘,又将声音放低:“我是说,没有这回事儿,我对春喜是真心的。大人不信,我现在就愿意娶她。”
春喜惊呆了。
第130章 致命贺礼,秋后问斩
众人也很意外,没想到为了撇清关系,麻英喆那么拼。
半晌,春喜呆呆道:“你说什么?”
麻英喆面对春喜,正色说:“我说,我想娶你。”
方明宴敲了敲桌子:“麻英喆,注意你的言行。”
“大人。”麻英喆朝方明宴拱了拱手:“我不是胡说的,我是真的喜欢春喜。要不然的话,客栈里那么多姑娘,我也不会单单约了她出去。”
姜云心看着春喜的表情,心里暗道不好。
这个年代的姑娘太单纯,感情一事羞于启齿,这样就特别容易被骗。
稍微有一个长的人模人样的,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姑娘芳心相许,以为对方情深义重。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麻英喆转身面对夏春喜的父母。
“伯父伯母,这次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犯下大错,罪该万死。但我对春喜的心意日月可鉴,若是您二位能原谅我,将春喜许配给我为妻,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并且,我愿意奉上白银千两,当做聘礼。”
春喜父母在这一刻,大概什么都听不见,那些尘世的声音都自动消失,只剩下了四个字,白银千两。
别说一户农家,就算是他们整个村子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千两。
有了这一千两,他们不仅仅可以娶儿媳妇,甚至可以在京城里置办宅子,做小生意,彻底的改变一家人的人生啊。
如果这不是在刑狱司的朝堂之上,春喜父母现在肯定已经把麻英喆奉为座上宾。
我女儿不过是一介村妇,能遇到麻英喆这样痴心大方的公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至于前面的事情,既然麻英喆已经知错,那就算了。相信日后不会再犯。
春喜的哥哥弟弟,眼中也不可抑制地露出向往的神色。
好在他们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没敢搭话。
方明宴问春喜:“夏春喜,麻英喆说要娶你,你是什么意思?”
姜云心鼓励地看着春喜。
其实这个场面,她之前预料过。
她虽然没有想到麻英喆一步到位,直接千金求娶,但是和她们之前设想的也差别不大。
所以之前,她就已经向春喜提过。
如果麻英喆为了逃避惩罚,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并且表示自己要负责春喜的一辈子,那怎么办?
春喜可以撑住,还是会心软原谅她?
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姜云心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但是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春喜行不行?
此时,果然麻英喆来了这一手,只是这个人比她们想的还狠。
春喜震惊,震惊完了之后,果然有些纠结。
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她,等她的答复。
春喜的父母着急地盯着她,那样子恨不得替她答应。
要是在平时,儿女的婚事父母是可以做主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春喜的父母不敢说话。他们怕说了之后,反倒是让春喜起了逆反的心。
他们收下毕安的一百两银子,不顾春喜的意愿劝她算了,甚至警告她算了,不要追究了,这就几乎是撕破脸的闹翻了。
女儿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在家还能教育,万一在刑狱司的大堂上闹起来,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方明宴敲了敲桌子。
众人的目光回到了方明宴身上。
方明宴说:“你们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自然知道,这是刑狱司的大堂。
“既然是刑狱司的大堂,不是给你们谈论婚嫁之事的地方。”方明宴道:“麻英喆,你现在是否承认,对京城女子夏春喜奸淫未遂,将其重伤?”
麻英喆心里隐约觉得不妥。
他觉得这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顿了顿,麻英喆点了点头:“但是,我是真心喜欢……”
方明宴抬手:“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刑狱司大堂,不是月老庙。你是否喜欢夏春喜,不是本官管辖范围。”
麻英喆说不出话来。
方明宴道:“你既然已经认罪,按照本朝律法,诸强奸者,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未成,配五百里。折伤者,绞。”
麻英喆目瞪口呆。
姜云心在心里给方明宴竖了个大拇指。
她对锦明王朝的律法不是很了解,知道古往今来有诸多不同,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严厉。
奸淫妇女者,打一百棍子,流放三千里。
这虽然不是死罪,但是跟死罪的差别也不大。
衙门的棍子可不是轻描淡写,何况这种罪是大家最鄙视厌恶的其中一种,下手是不会轻的。
一百棍子,任你再是身强体壮,也能要了你半条命。
这里的衙门可不会让你保外就医什么,打成什么就是什么样,顶多家人舍得给钱,丢给你一瓶药。其他就看你自生自灭。
要是没死在一百棍子之下的,流放三千里。
没有马没有车,还要带着镣铐,一步一步地,走上三千里。
基本上没有死在一百棍子下的人,也会死在流放三千里的路上。
麻英喆甚至连这个都想不到这个流放。
折伤者,绞。
如果因此致妇人重伤者,死刑。
大家看夏春喜这个样子,怎么都是重伤了。而且脸上的伤,很有可能会留下瘢痕。
又是外族人,小小火雨族,竟然敢在京城明目张胆,恶意伤人,罪加一等。若不严惩,岂不是显得朝廷软弱。
当下,方明宴宣布。
麻英喆,罪大恶极,按律当斩,先囚在刑狱司大牢,秋后问斩。
判决一出,麻英喆三人和春喜一家都愣住了。
春喜还没说话,她爹先慌了。
“大人,大人。”春喜爹扑通跪了下来:“罪不至死啊,他知错了,我们也愿意原谅他……”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问春喜愿意不愿意原谅了,实在是不想这么一个金龟婿跑了。
方明宴正色道:“麻英喆证据确凿,本官按律法判决,并无不妥。至于你们是否愿意原谅,你们可以私下协商。”
愿意原谅就原谅,愿意提亲就提亲,愿意等他三千里流放没死回来再成亲,随便你们。
刑狱司又不管民间婚嫁的事情,爱嫁不嫁。
姜云心微微点头,她明白。
这就是所谓公诉罪,不以受害者的意愿为转移。
春喜一家面如土色。
麻英喆三人也面如土色。
麻英喆愣了一下后,当场就喊了起来:“你敢。”
这话简直要把方明宴说笑了。
“麻英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方明宴说:“这里是锦明王朝的土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容你无法无天,肆意张狂?”
朝廷无力的时候,不敢得罪任何外面的势力。
朝廷强大的时候,开门迎接八方来客,但是,到了我这里,就必须要守我的规矩。
“带走。”方明宴吩咐。
虽然骂骂咧咧,但麻英喆很快就被押下去了,他将在大牢里度过人生最寒冷的夏天,迎来更寒冷的秋天。
另外的两个人,毕安和管乌,包庇罪犯,各判囚三个月,罚银二十两。
毕安和管乌在听见麻英喆被判秋后问斩的消息后都傻了,再听到自己也要被关三个月的消息后,更傻了。
但是根本就没地方求情。刑狱司一贯的六亲不认,而且他们初来乍到,那一箱子想要拉拢关系的古玩也才买到手,还都在客栈里放着呢,在京城,一切的活动都没开始。
这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方明宴将二十两罚银交给了春喜,便让他们离去了。
这案子就算结了,至于春喜一家回去会怎么安排,那就不是刑狱司要管的事情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明宴没那么多事。
麻英喆三人入狱,柴元良也差人将他们送去云王府的贺礼给送了过来。
送礼要好看一些,所以当时的大箱子小箱子都换掉了,只剩下一个漂亮的礼盒。
礼盒是木头的,里面铺着丝绒,上面放着大球套小球的赤阳白玉球。
众人围着这个球研究了一下,还请了两位精通玉石雕刻的师傅一起来看。
两位师傅绕着白玉球走了一圈。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啊,无论是从雕工还是玉石,虽然很不错,但也不至于就绝无仅有。”师傅说,然后问;“可以伸手摸一摸吗?”
65/168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