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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10 月 20 日。
唐之叶计算着时间，大约又有一个星期左右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八点左右和莫佑祁压过马路回到宿舍后。像往常一样拨通母亲的视频电话。
最多十秒，唐母就会出现在屏幕前，这个时候唐父也会和唐母出现在一个镜头里。两年来一直如此。
是惯常的微信电话等待音。
半分钟过去，没有人接电话。
这份等待像一个事件开关，唐之叶的大脑瞬间调出了之前的感觉。
心似乎不在胸膛里停留，一股血液顺着眼睛蔓延到全身的所有位置，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血流动的感觉。指尖触摸着手机的位置最先开始变凉，然后是整个肢体末端发冷。
心慌的感觉让她仅仅几秒后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漫长等待后，唐母终于出现在屏幕前。
“丫头，回宿舍了？”
身后是唐之叶陌生的装饰。
“妈，你们在哪。”
这个电话接通时唐之叶已经知道答案。原本模糊的记忆在那个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唤醒。
他们在一位老人家里，一位在白日离世的老人。
“在你大姥爷家呢，他走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唐之叶尽量做出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病很久了，不用再受苦了。”
“唉。”
唐之叶又和母亲简单聊了几句，挂掉电话，不自觉的想起十几年前。
那时她不足十岁，只记得是和姥姥去市里走亲戚。大姥爷家门前有小园子，他那时不像后来般一年要在医院待几个月，有足够的精神带她在园子里玩。后来也去走过一次亲戚，但她没再去过那位和蔼的老头儿家里。
原来即使有血缘关系，有些人一生也只来得及见一面。
以前的唐之叶很想做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至少在考试的时候不会那么慌张害怕出成绩。而今她真的可以知道短期内的未来，却觉得如同死刑犯一样，在已知悲剧里等待着命运的尽头。
大姥爷的离世是她 2021 年下半年所有冲击的开始。
这意味着，那两件事也快来了。
10 月 25 日。
一直只和唐之叶线上交流的领导徐老师突然在没有活动时发信息给她。
“之叶，你下午有空来找我一趟。”
“老师您在哪呢？”
“北楼 221。”
“您是有课吗？我在 212 这，一会有一节课。我现在去找您？”
“来吧。”
虽然并不记得学院人事变动是在哪天确定的，但唐之叶清楚的记得，她这两年只在教学楼里见过徐老师一次，就是这一次。
212 和 221 在同一个直廊的两端，只需一分钟的步行距离。
当唐之叶站在直属领导徐老师面前时，第一次见面的画面似乎就在她眼前。
社恐的她见谁都是怯生生的，只能用微笑掩盖自己的缺点。徐老师笑着招手叫她过去，问她活动都给哪些老师发了邀请函，唐之叶赶紧调动大脑，把邀请的老师挨个数一遍。
徐老师听完后微微皱眉：“不够，还差几位，必须请到，我跟你去，当面请。”
唐之叶因为犯错和社恐瞳孔瞬间放大，只能咬着牙跟在徐老师身后。
他给她撑腰，在他的指导下，那场活动办的很成功。唐之叶也在实操里逐渐掌握一场好的活动需要的要素和礼数。
整整一年时间，从文字工作到场面活动，徐老师在唐之叶拿不准的时候都会适时出现，帮她争取到其他部门的支持或者教她如何把握用词。
虽然不经常见面，也不给我上课，但他早就是我的老师了。
“老师。”唐之叶假装不知道徐老师叫她来做什么。
“之叶，我调走了，明天新领导会来，我晚上有课，你下午或者晚上有空找几个同学帮把我办公室的东西收拾一下，先放在值班室。”徐老师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办公室的钥匙，“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找时间再给我就行。”
“这么快就调走了吗……”唐之叶再听见那句话依旧觉得自己的话说不出来，一如她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时那样。
“嗯，回去上课吧。”
唐之叶联系自己带的低年级小孩将办公室的东西一件件捆好——几乎只有书。
离开办公楼时，徐老师正进楼准备给研究生上课。
“老师……”唐之叶开门，却看见徐老师准备进来。
“都收拾完啦？蛮快的。”
“正好把钥匙还给您。”
徐老师接过钥匙：“我把新领导的电话给你，记得找时间主动跟人家汇报工作，我已经和她说过你们了，一直做的都很好，就算我调走，也会重用你们的。”
唐之叶很想说些什么，但她恨自己第二次经历这件事依旧如同第一次一样讲不出话。
充斥着离别的空气凝固着时间。唐之叶不知道为何，此时她无比的想倚靠些东西，但周围除了门把手什么也没有。她只能倚在门边，手紧紧的抓着把手。终于，唐之叶鼓起勇气，在几人面前开口。
“老师，这两年谢谢您，没您的话我撑不起这个组织，也做不到这么快得到各系老师认可。”
她咬咬牙，当着徐老师的面讲出上一次说再见时没能说出口的话：“我们，很舍不得您。”
徐老师显然没想到平时那个一句话也不多说的唐之叶会当面跟自己说感谢：“好了，好好干，之叶，你很优秀的，不少老师都跟我夸过你做事。”
或许回来这一趟，就是要弥补那些遗憾的吧。我只是学生和生死轮回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我阻止不了人死去，也不能撼动学校的人事调动。
只能……对着应该的人，说出我以前想说但没说的话。
徐老师再见，谢谢您。
“阿祁，把我从一个什么也不会带到现在能自己处理绝大部分的领导今天调离了。如果没有他，我或许会一直社恐，一直不敢站在人前，因为知道他一直站在我身后，我才敢在工作里有底气。”
“但，叶子，他把这份底气留给ʟᴇxɪ你了，他给你底气，而你自己一直做的很好，这又成为源于你自身的底气。虽然你们互相都没有对对方说过自己的心里话，可你们是彼此认可的，如果你不够好，他又怎么会选择带着你做事呢？”
这个月关于离别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31章 第二十三章硬气起来
十月份的温度逐渐向着冬天进发，早晚温差逼得人只能不断换衣服。
唐之叶在得知徐老师调任当晚赶上一年一度重感冒，躺在床上烧的一动不动。
莫佑祁进不了女生宿舍，只能拜托她室友帮忙把药带给她，然后像个闹钟一样提醒她吃药。
唐之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烧成这样。一方面是因为知道要发生什么，思虑过度，免疫力下降。一方面单纯的每年开学都要经历一次重感冒。
午饭时间，唐之叶躺在床上打算一会去泡泡面，总是麻烦室友带饭她也不好意思。
手机接连不断的消息让她意识到又有麻烦上门。
莫佑祁如果需要说很多话说明一件事的时候会直接打给他——那么，现在只剩两个人会拿消息轰炸——所谓的合作伙伴们。
果然，唐之叶点开群，又是那两位一唱一和在群里试图都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好人的同事。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改天再开吧。或者有事群里说。”
群里有一个已经毕业的学姐，她曾是她们三人的军师。
唐之叶第一次面临这件事时就隐约猜到，她俩肯定是有什么话不敢当着学姐面讲，才非要叫她下午出去——还要叫上教务办的全部学生干部。
第二次看见她们那些话，有种陪他们演戏的感觉。
“之叶，用不了多久的，我们当面说吧。”
“多等两天不行？我现在在发烧。”
“真用不了几分钟的，下午可以晚点开始。”
“开会用不了几分钟？”
唐之叶知道她们想做什么，故意在群里打太极，让她们也煎熬一会。
我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人，现在我知道你们以前做过什么，还想我像以前一样忍着吗？
“之叶，真用不了几分钟。”
唐之叶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跟她们浪费十分钟了，发了句能一眼看出来她已经不耐烦的话：“行行行。”
她不怕群里学姐对她有什么意见，人生在世哪能件件圆满，更何况，她做的每一件和那两人有关的事情，学姐在任时事先问过学姐——可能只有她们觉得，那些事都是唐之叶在独断。
唐之叶午睡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故意不像平时一样早到等大部队到齐，她踩着点站在开会的教室门口。
虽然在发烧，但她现在怼人的怒火比体温要高。
两人拉着唐之叶远离开会教室。
“之叶，听说领导换了？”
“小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消息比我灵。”
叫小雪的人吃瘪，旁边的女生也沉默。
“有事快讲，你们要开会，我也把人都给你们叫来了，我不舒服，早开早结束，或者你们开，我回去了。”
“之叶，我们俩是这么想的，整个组织一年来都是你在带，徐老师也是有事找你，现在领导也换了，我们俩要出去实习，想退了。”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说辞，当时她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悟出来话里有话。
“哦？”唐之叶挑眉，“笑笑，这话听起来怎么像你在抱怨你们没发挥领导作用呢？”
“这不是什么都是你来办，我们也没什么用处。”
“去年开始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吧？我记得读书月开始的时候我每件事都找你们讨论，好像你们和我说的是‘我们周五有专业实习指导，周五前不要找我们’。活动都在周五晚上办，周末放假，我不办等你们去老师那背锅吗？我在办公楼里跑前跑后的时候，两位在哪里白嫖功劳呢？教室里坐着那些有一半是你们亲自带的部员吧？他们现在什么水平两位不清楚？写的做的和上一届比差多少你们心里应该有个估量吧？在这个组织待一年，最后跟进来的时候水平无二，不羞愧吗？”
既然你们已经觉得我独断，在领导你们，那不如让两位体验一下什么才是我居高临下的感觉。
唐之叶一番话堵的二人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面前本来想跟自己兴师问罪指责自己的人不说话，唐之叶懒得继续多说：“想走就走，不用找领导说你们不干了，领导不记得你们。”
她不再管两人动向，直接走进开会的教室。
“你们小雪学姐和笑笑学姐主动退了，我安排一下过几天的工作，换届要再等等，别着急。”
莫佑祁听完唐之叶和她讲述下午是怎样大杀四方的，摸摸她的头：“叶子真帅！”
“不过是经历过一遍罢了。”
这句本是唐之叶感慨自己第一次经历这些时那种怂样，到莫佑祁耳里却变成了唐之叶在学生工作里受过不少累，他更心疼她每日劳碌了。
“以前有事就忍，忍小年纪学生，忍这两位高贵的‘周五忙人’，忍来忍去发现她们其实和我在一个位置上却什么也没做，明明三人分工最后都是我在做，干嘛要忍，以后又不会再来往。”
唐之叶把头倚在莫佑祁肩膀上：“今天精力消耗过度，让我补充点能量。”
莫佑祁不作声，将一只耳机放在唐之叶耳朵上。两人在湖边坐到冷风钻进裤脚才各自回去。
今天把那些想怼她们的话说出来了。我仍然做不到像贤人们一样不怒不忿。所以我算不上一个好人。
上一次忍着，以为主动担负起责任，大家至少心照不宣，她们领她们的功劳，我亏一点，但大家和谐，毕竟三角是稳定关系，互不掣肘，把工作做好也就行了。
只是没想到，明言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她们也会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强要求开会。已经忍了她们平日什么也不做，带的部员拿不出合格的稿子，到头来还是觉得我在独断。我天天背大锅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帮我背锅。
那就……也不客气啦。
只能说回来这一趟把之前想说的话都说了，很爽，很酷。
唐之叶你酷炸了好吗！
唐之叶，你现在不是那个小社恐，你现在是有丰富经验的“过来人”，继续硬气下去，就算你不硬气的啥都忍，那些人也不会因为你好脾气而对你好些！
——2021 年 10 月 29 日 唐之叶的日记
第32章 第二十四章暂时分别
满屏的古文是来自过去的信号。十一之后，莫佑祁被系里教授带着做古文整理的项目。唐之叶也开始周旋在经历过一遍的糟心事，除了偶尔一起吃饭，晚上压压马路，几乎很少见面。
很理想的状态呢。大家都有自己必须忙的事情，也不必一直捆在一起。
莫佑祁后来又用各种方法查了一遍关于“男主角莫佑祁”的信息，一无所获。
赵教授的电话打断莫佑祁的视线，他将眼睛从屏幕上的古文移下来，一只手拿起手机接电话，一只手在纸上做标记。
“教授，我在办公室整理文献呢。”
“奥奥奥，好好好，佑祁啊，我有个朋友在那个，羽室集团做顾问，他们好像有个游戏需要历史学方面的顾问，他问我做不做，我寻思着带上你，这个集团蛮大的，你这不是要毕业了吗，提前接触一下我觉得挺好的，你的意思呢？”
羽室……
“谢谢教授，咱们项目刚刚开始，所以如果那边工作量很大的话……”
“你中午吃饭了哇？没吃的话你来这个二堂，咱们边吃边聊。”
莫佑祁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一点多，每次看古文都会忘记时间。
唐之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早上。
这只小猫咪在干嘛？
在睡觉。
在经历过上午的课和无意义的班级会议后带着无语入睡。
世界上有两种会议，一种是有效会议，一种是无效会议。
有效会议可以解决问题，提出问题或者达成别的目的，总之不是浪费时间。
无效会议除了浪费时间和形式主义一无是处。
唐之叶的班长格外钟爱这种无效会议。
亲爱的班长大人秉持着某些辅导员为了照片而让开的会都开，有用的会都卡截止点开的原则，又浪费我们一个多小时在教室看他和团支书唠嗑捏。
唐之叶十分想骂人，但也只能在脑海里骂他。
有这一个多小时我下午的工作汇报总结都写好了！
关于常开无效会议这件事，不止唐之叶一个人在骂，只是哲学班同学大多习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愿意当面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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