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必是必死局。”
只要主动舍弃掉修为,雷劫和魂锁的折磨都会停下,她就有一线生机。
就看她舍不舍得。
阎心没什么不舍得的,不过再此之前她还是要借一下天雷的力量。
鬼修把僧人圈在结界内,弓背起身,手抓住刚生出来的白骨,不怕死的站到天雷的正下方,引雷往白骨上劈,她在朝外狠狠一拔。
天雷劈得她身形几欲散形,白骨只拔出来寸许,鬼修很有耐心,一次不行就两次。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僧人的灰蒙的眸子变得清亮,已脱离濒死之相。
这双眸子看到了鬼修递来的残骨,也从她的唇形读懂了她在说的话。
不过什么是攻略者?
他不太懂,也不重要,眼睫轻动,再看里面已盛满杀机。
先前不论是鬼修的羞辱还有折磨,于他都是外物,只要不影响佛心和修行,他都可以容忍和无视。
但这次,鬼修威胁到了他的性命,触犯到了他的底线,若不是泥胎脆弱,他早做了些防备,佛门万千年的等待和希望就折止于此。
佛修慧眼眯起,心底一声阿弥陀佛,手指夹住一粒佛珠,只待雷声遮掩,直取鬼修额心地方。
然而,天雷还没落下,庞然醇厚独属于鬼修的修为先盖了下来,本是至阴的功法,却如暖阳将他包裹。
她将她大半的修为渡给了他,道侣师徒也不会做的事情,她就这么随便的给了。
佛眼里,鬼修的面上盖了圈浅黄色的光晕,那代表纯粹,代表她给他修为时不参杂任何的目的。
鬼修的力量早超脱生生不息局的承受,受惠于局的花草树木一息回春,白雪千里,又繁花似锦,绿荫连天。
局破,连生咒再无遮掩,重新运转起来,玄已内视,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一息全部修复完好,甚至还帮他平和了因金身被盗被迫压制的至阳至刚的功夫。
如此,很长一段时间,就算金身找不回来他也暂时无碍。
鬼修的动作打得玄已措手不及,手里的佛珠失了先机滚到了一边,停在了鬼修的脚边。
这笔账该要如何算?
玄已少有的茫然,正这时,腰上忽然一紧,鬼修已带着他跃到数丈之外。
再看原本他们站的地方已插满了刀剑,无头的黑甲卫见目标不中,又疯似地追了过来。
被提起的瞬间,玄已就将气息调至濒死的状态,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多此一举的一件事。
但最后,他都没意识到,眼下的他好手好脚、好耳力好声音,是可以下来走走动动的。
头顶的天雷因鬼修散了修为渐渐地散去,此刻要应对的只有这些黑甲卫。
阎心为了拔骨起码被天雷劈了十来下,骨头最后也没有拔干净,实在是她也承受不住了,这会儿是半点不掺水的虚弱。
被人操控的黑甲卫并不算太强,甚至不如尚未进化之前的小狐狸,但却是难缠,因为这些黑甲卫根本打不死,只要没找到操控之人就没完没了、前仆后继地杀过来,很是消耗。
不多时,阎心就有些不济,要是她有个正常的身体,恐怕已全身挂彩,玄已再看自己,却被她护的很好。
这般的发现,让玄已本就微妙的心境变得更加复杂。
到底还是看不下去,欲助她一臂之力的时候,只见阎心额头的红痣皱了一下,随之,一个有些面熟的面孔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拦住黑甲卫的群攻,最后又丢了一道结界,将黑甲卫困迹其中。
天降的救星不过如此。
玄已也终于想起来她为何面熟,因为她和那日树里的那道神识几乎是一模一样。
鬼修喊那神识姐姐。
是她嘴里的阎岑。
两姐妹实在算不上像,喜怒无常的鬼修面相偏锐利、个子更高挑,姐姐的五官则更加柔和,身形小小只的。
小只的阎岑在鬼修身前站定,将妹妹全身上下打量,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小宝?”
阎心没有回应,她在对方的注视中晕了过去,玄已离得近,没有错漏她晕前嘴角的勾笑,显然,她是故意装晕。
此刻,玄已自己也是个装晕的,只能被迫跟着一起不省人事。
阎岑似乎就是为了帮妹妹而来,叹息了一声原来我妹妹长大了这般的好看,便蹲下身开始为人疗伤。
玄已自己是个全须全尾的人,等下若对方为自己查看的时候定会露馅,他想要不趁着机会离开,毕竟红楼和金身的事情至今还未有头绪。
正打算着,手心忽然挤进来两根手指。
冰凉且尖锐的,只有鬼修。
玄已差点就要侧目去看这个装晕的人又要搞什么名堂,好在及时忍住。
那手并未逗留,像是不小心碰到一样一触即松,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颗圆润的东西。
上面的刻纹和手感,玄已一下子认出是他用来暗算鬼修的那颗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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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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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他明,一场逃不过的对峙,想走已是不容易,玄已将佛珠收了起来
这天,他还是陪鬼修将戏演到了底,普通功法治不了阎心的伤,阎岑将他们简单处理之后,带去了离庙不远的一个客栈。
在这,遇到了江平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上街,见是阎岑,夫妇俩老远就迎了上前,命两个孩子朝她行了一个大礼。
听闻阎岑要住店,夫妇俩死活不依,说哪能让大恩人受这委屈,非要拉人回家去住。
江家曾经的三间小瓦房变成了三进的宅子,很是气派,不止他们家,原先村子里的村民的家也都是如此,甚至比这还要更好。
都是同见晦杯换来的。
进门后,江平又是千恩万谢,谢她赐的宝物救了村中老小。
不过,玄已注意到,江平说见晦杯有关的事情都是避着两个孩子的,两个孩子似乎也不知道复生的事情。
那庙几乎是万事屋一样的存在,大家遇着什么事都过去求一求,换一换,早就融进了他们的生活。
小孩子不知道只有一种可能,江平求了什么永久的改变了他们的认知。
面对江平的感谢,阎岑半点不拿架子,全程都很平善,似乎没觉得她做了什么逆天的事情。
等把阎心送到房间,她才重新有了情绪,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看着阎心后背还露在外面的一小节脊骨,小心翼翼询问:“发生了什么?小宝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阎心假晕的戏做得实在敷衍,听到问话就流出泪来,但就是不睁眼不回应。
阎岑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怕她不喜,最后克制地收了回去。
“我先出去,小宝等你想开口了再同姐姐说。”
房门开了又重新阖上,房间恢复静谧,装晕的两个人默契保持躺尸的姿势,谁也没有要先打破僵局的意思。
佛子正巧也不知该和鬼修说什么,干脆内观,将近来落下的修行补上。
地宫数百年,伴他身侧的只有烛火影影,他一向是喜静的,头一次,他觉得太静,内观迟迟进不了状态。
无声轻叹了一声,他决定打破僵局,一些界限和底线是要圈划清楚的。
“你……”
几乎是他出声的同时,身侧的人也动了,玄已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眼前花了一下,鬼修已闪身到了他的身后。
他感觉不妙,动身欲走,脖颈处一凉一紧,锁扣声落下,他被猛得一扯,后仰倒在鬼修腿边,和她打了个面对面。
“小和尚你又落了一局。”鬼修半点不见泪意,她在得意她又给他戴上了狗链,也在说被抓包的那颗佛珠。
链子还是小狐妖炼制的那条,玄已面上有一瞬的沉默,那夜脱身,他便将狗链粉碎,丢在好几个地方。
鬼修在那个时候竟还有闲心将它们一一找了回来,重新铸好。
她,简直......
无碍,他已不似先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招架之力。
玄已一个提腰,鬼修就被他反压在身下,高下位彻底颠倒。
玄已没有鬼修玩弄人的心思,他只想借此示警,让她适可而止,目的达到,他便礼貌起身。
阎心还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僧人,她觉得新鲜,见势,揪着链子又将人往下一拉。
她对僧人下手向来没有轻重,一下子拽得有点猛,僧人几乎是砸在她的脸上,僧袍也松了大半,清幽佛香沉了下来,将她全然包裹。
鬼修早就游荡的思绪开始往前夜飘。
不想,头顶僧人无欲无想的一声阿弥陀佛,又毫不留情将她揪了回来。
阎心盯着僧人有些不悦,不过又一想到小和尚再无跑掉的可能她又转笑起来,甚至没拦着僧人离她站的远远的。
这几日的相处,她有那么几次怀疑过僧人是不是攻略者。
善或恶,人或鬼,在僧人的眼里都是一样的,他还学了她的功法,没有攻略者会这样,他们戒备、拘谨、他们讨好她,又总掩饰不住的在找寻她的弱点。
这个小和尚,他像真正的僧人。
不过她也没想过“若不是”又当如何,她本来就是一个恶人,按她脾性,既然做了,索性一坏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巧,那颗佛珠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捡到了,她抓到了他的漏洞,他们之间没有“若不是”。
她于这个世界是坏人,划在正道那个阵营的所有人都在用他们的方式消除她。
和尚于她是坏人,理所应当的,她就可以用任何方式对待他,包括将人像狗一样,永远栓在她的身边。
因此,在给了僧人大半的修为之后,她本来不会这么虚弱,但她又散了不少修为用来锻造加固狗链。
这样,就算小和尚有了她的修为,还是没法从她手里跑开。
那边,玄已试了几个法子果然拿狗链子没办法。
阎心喜欢看他挣扎又无果的样子,面上甚是伪善说道:“你若乖乖的,旁人是看不到这个链子的,只有你我在的时候才能看到。”
说着,她还不经意丢出来几只芦苇人,都是他那日为了探路放出去的。
她在用这个方式警告他,也不想想着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玄已抬头看了她一眼,黑衣的女子面上藏不住的不怀好意。
他们本是不该交集的两方,等离开了这里他必是要与她分路前行的。
所以,链子和连生咒必须要断。
玄已大概摸清鬼修的性子,适当的时候要顺毛撸。
他像是认命,没有言语。
这一回合,鬼修大获全胜。
阎心觉得他们之间的时间一下子像是多了起来,她开始计较起僧人还欠她的事情。
她顺着链子绕到正在打坐的僧人跟前:“小和尚你还差我一件事。”
玄已眼眉低垂,拨动佛珠的手指不停,没有回应她的话。
鬼修默了默,朝他跟前又凑近了一些,近得可以听到她微浅的鼻息,只听她又执着的念了一遍。
玄已终是睁眼,不知她又想到什么磨人的法子。
他眼里的茫然太过明显,阎心这次没有与他绕弯子,她按住僧人的脑袋往她的唇边凑了一下,而后叼住了那片柔软。
“我教了你,你还没有交作业。”
鬼修说得实在理直气壮,行事也是放肆,可她的面上没有半点欲念,一直都没有。
玄已看不懂她,更不知她意欲为何,他想到鬼修当时也是在执着这个问题,最后给了他一刀。
他不想她继续打扰自己。
于是,他依照鬼修的要求,低头咬了她一口。
这一咬浅的过分,勉强是碰了一下。
阎心觉得咬的不对,说不准是力道还是姿势不对,反正不是她要的,但,小和尚的主动又让她浑身舒畅,甚至还想得寸进尺。
那夜,小和尚粉如桃花,若让他主动,会更加好看吗?会看着那般的难受吗?还会有那般好玩的反应吗?
鬼修有了主意便是要实践的,哪知僧人早猜她不会善罢甘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对她设下禁制,她刚要靠近,脑中如有雷击,嗡得一下,大悲法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玄已虽解不了链子,却可叫她轻易不能靠近。
千万个秃驴对着一只鬼念经,谁受得了,阎心听得直犯恶心,浑身黑气缭绕,当真是气炸了。
僧人恍若不知,还添了一把火:“若你有喜欢的佛经,也可以给你换个。”
他是懂气人的,鬼修跳起来就要杀人,门外忽然有脚步声走近,是阎岑。
炸毛的鬼修一下子安分躺倒回去,实在乖巧到有些异常。
***
不尽城那里,萧迟最后也没有将愿念里面画面连上。
神识境的主人控制不了神识境,多少会让人生出些旁的念头。
比如,这真的是神识境吗?
封家的行动真的靠谱吗?
但一想到面对的是鬼修,这事,他们又觉得可以理解。
修练邪功之人,手上有些阴邪的法器也正常,许是法器的影响也不一定。
那边,眼看着佛修齐力撑开了愿镜世界的缺口,一行人二话不说打算全部进去。
他们也是不能落后的。
一来担心这群莽撞的佛修坏了封家的围猎计划,回头又让鬼女跑了。
二来,他们实在好奇,鬼修到底怎么惹到佛修那边的人,还有那一闪而逝的禁忌场面是怎么回事?
等他们刚一进来,便是天雷轰轰的,闪的的他们往远处躲了又躲。
同时也说明萧迟的计划都生效了——
罗刹女残杀修士,催动预埋的忘川丝,惹得天道的惩罚。
这雷劈两个化神大能也够够的,还需要再安排什么人动手吗?
萧迟和封家主对视一眼,却说这些天雷不会太久就会散了,都伤不了她的根基,顶多削弱她的实力。
嚯,只削弱实力,封家未免有点太高看罗刹女了吧。
然而也就不到一刻钟,落到半空的雷声戛然而止,天空在一瞬间放晴。
显然天雷不是自己劈够没了的,大家默契闭嘴,不得不佩服萧迟这波的神算,也更加好奇他留的最后一个后手是何手段。
比天雷还要管用,那得是多厉害一个存在!
有年长些见过世面的,他们想了一圈见过没见的法器,没想出个什么头绪。
他们朝萧迟探口风,就只会笑着搪塞他们一会儿就知道了,保准够值他们的等待。
这话一说,更加挠得人心尖痒痒,不住好奇,恨不得立马有个传送阵能送他们过去。
不过这么多高修为的在此,贸然过去很容易让鬼修警觉,萧迟让大家等等,等那边的人给他传音,再做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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