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身边只有个空壳子躺着,今天还是那证明的日子,人又给她跑了,她还能和这些个秃驴好生相处都是叫她现在脾气好的。
“住持一大早的在这瞎说什么呢。”有佛修小跑步走近,人没到,抱怨声先到,“无释师兄在外面台子上布置呢,你这大呼小叫的,平白害我们急了......”
他话音未落,场上已看不见老和尚的身影,快到还是无业在那问刚刚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他们方才觉得不对。
一个普通老僧会有那般的速度吗?
“不好,是鬼修!”
行止大喝一声率先追了出去,这一追就到了台子的地方。
只见老住持站在台子下面,视线一瞬不瞬锁在台上,台上月白软纱随风轻微晃动,透出里头盘腿打坐的绰绰人影。
注意到老住持面上透露的几分狠戾的阴沉,行止眼里那如老树皱皮一般的面孔逐渐和鬼修的身影重合。
是鬼修没错!
他都做了什么,竟然放任鬼修同他们的佛子共,共......睡,睡了......一二三四六日。
行止眼前的一阵一阵的发黑,不敢深想下去,幸亏身侧有弟子伸手托了他一把,才没失态跌坐在地。
稳了稳心神,行止僧袖抬起,朝鬼修竖起一指,斥道:“大胆鬼修,你潜伏与此居心为何!”
听到“鬼修”两字,其他佛修茫然四顾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都是下意识里随着长老手指的地方,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阎心被团团围在中间,她像是将除玄已之外的一切都隔绝在外一般,执着的朝台上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喧闹声朝这处迅速移来,是外间等着的修士和百姓进来了。
大门和台子的地方本就没有多少距离,眼看就要一窝蜂扑到台上的时候,阎心向后抬起一手,磅礴的鬼气朝来人打去。
她本意只想拦住这些人的靠近,出手的瞬间,另一股至阳的修为从来人的身上凝聚到一处,在鬼修攻势而至的时候,已不着痕迹将其化解。
阎心人已走至垂纱的地方,抬手挑帘便能见到里面的人,她没有继续,猝然间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嘶哑出声:“你竟防我至此!”
旁人认为鬼修的一切都是邪术,小和尚只在乎她功法里有哪些可取和不可取,她在他眼里从来没有正邪之分,这无关她对他是不是特殊的那个。
他就是这样的和尚。
原来他竟也同其他人一般觉得她总是无端杀人,竟然在这个日子里,还对她设防,防她会滥杀无辜。
一句话令她思索半夜,她哪里还有旁的精力……
“贫僧并无此意,施主多虑。”
垂纱之后,传来僧人半点也无情绪起伏的声音。
说着,纱帐后隐约有一手轻抬了下,台下乱哄哄的修士百姓兀得被掀了起来,再看,每个人又被轻放到早为来人准备的位置上,神奇的一幕,就像是亲眼看到了书文里众仙归位的场景。
折服于出手之人的厉害,前来大会的人无人再敢乱动,纷纷老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佛修们则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不知道一道来的僧人里谁有这身手,只有行止面上露出松气表情。
阎心在人出手的时候,已第一时间闪身进了内里。
那深不见底的修为,完全不是前几日同她密切相处的和尚可以比拟的,比之曾经的小和尚也更胜几筹。
看到了人,分明还是同一张脸,但细看又哪里都不一样,多了些小和尚的影子,阎心视线下移,在刀刻一般的下颚和高叉的领口之间,一眼看到了那颗小痣。
“你回来了。”
她该是高兴的,完好的小和尚从须弥渡里出来了,她认识的小和尚就在她的面前。
可这会儿,她真的半点笑意都挤不出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声。
闻声,玄已不染半丝人气的眸子从她身上淡扫而过,眼睫半敛,不紧不慢说道:“施主既已踏入观台,想必是准备好了。”
说完,玄已手便移至腰侧的扣节继续说着:“即是要贫僧证明,那就先从贫僧开始,施主不必着急。”
阎心努力睁了睁眼,可不管她眼睛睁多大,睁几次,僧人看向她的视线里再无情绪变化,她想,就是天上的神佛也不会比他看人时更加冷情。
僧人外层的僧袍没什么犹豫的褪下,还剩一层中衣,昨夜的“你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无吗”又在耳边吵她,外间议论的人声陆续落入耳里,阎心烦躁扭头瞪向外间,想呵斥他们安静些。
等看过去时,倏然就觉垂纱好薄,什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看过来的眼睛都该挖掉的。
“我后悔了!”
她低喃着,脚下后退了两步。
根本不等小和尚证明,她连旁人看小和尚一眼都做不到。
她半点自信也无,真正动了心的人早输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阎心手比脑子更快一步朝僧人袭去。
输了便输了,立了誓言又如何,还是将人抢走吧,永远的禁锢在她的囚牢里,既然不喜欢她,那就让他做最恨自己的人。
阎心为自己的出尔反尔很快找好了理由,那边僧人并没有和她对弈的意思,他停下继续解衣的动作指指眉心的位置,提醒她天地誓言的存在。
这一动作落尽理智已近烧毁的鬼修眼里,根本于挑衅无意。
她解开双手上的鬼纹,能劈开天地的一击朝僧人袭去,她是知道的,刚刚修得金身的佛修并不处在最佳战力状态,不然小和尚初始的金身也不会被盗。
这一击阎心势在必得,然而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那一击打在僧人身上之后,就如石沉大海,再不见动静。
阎心不由想到那天地誓言的内容和僧人在她心房薄弱极力促成立誓的模样,心头闪过一些不祥的预感。
仿佛是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很快她攻向僧人的一击就反噬到她的身上,那一击她用了多少修为,这会儿她跪倒在地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这还没完,紧接着,她的手就不受控制朝自己袭去,要杀死自己的那种……
违令誓约,她则当场自戕毁咒,并不再纠缠与他。
当初立进天地誓言里的条例在一一的生效。
僧人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走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无吗?”
事情进展到此时此刻,阎心哪里看不明白,玄已不光算计了天地誓言,连她对他的情绪,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占有皆算计其中。
因知她喜欢,知她的占有欲,所以小和尚从一开始就笃定,自己不会令证明走到开始的那一步,一个装腔作势的天地誓言,轻飘飘铲除放在她身上的不定因性威胁。
他说这次仙门大会是为了伏诛她,竟真是说了实话。
鬼修眼角一滴泪珠滑落,自己也将自己杀得再无还手之力,僧人又一次的抱起了她,只这一次不是带她离开,他将她关进了早就预备的笼子里。
笼子是一由种长在深海里的幽砂精炼锻造而成,就是那天上的神仙被关在里面也难以挣脱逃走。
伏诛成!
外头交头接耳,好奇探向垂纱的里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罗刹女的威压就没了,气息也淡的感知不到。
可那垂纱厚得跟铜墙铁壁一般,看着隐隐约约的,可真要看点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站在佛修中间的001神情凝塑,他悄悄移到队末,指挥的话,大段大段的急急发去联络频里。
“贫僧法号玄已,令诸位久等。”
正在各方等得急的时候,纱帘兀得掀开,僧人颀长挺拔的身影落入众人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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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你们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只有我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笼子里的阎心:笑不出来
干坏事的玄已:不敢笑出来
第64章 生莲(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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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已?
那不是前任佛子的法号,不肖说来凑热闹的人,连佛门的都诧异到以为是自己听错,无业甚至连手里帮长老拿的琉璃盏砸在地上都毫无所觉。
以至于这一刻,竟无人去管被关在笼子里的鬼修。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出的声问出所有人心底的疑惑。
高台之上,玄白的僧衣无风轻动,僧人朝前迈了一步,视线轻轻略过台下众人,无悲无喜,更无任何的威压,吵闹声却在这一眼里很快趋于安静。
他们无法形容对视上那一眼的感觉,只怕见到真正的神佛也不过如此,无人再敢议论台上之人的分毫。
“鬼修已诛。”
紧接着,佛子又轻飘飘的一句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鬼修的身上。
他们顺着佛子的视线,注意到他身后的笼子,笼子只有见方大小,鬼修奄奄一息的蜷曲着,连坐直的余地都没有。
前日里漫天的流言里还在说佛子死于罗刹女之手,今日这就没甚留血的反将罗刹女伏诛,便是戏文也不敢这么反转颠倒的。
如何做到的,有佛子的下马威在前,这会儿是没人敢问的,因此他们打量鬼修的视线逐渐变得赤*裸起来,想着寻她身上的伤口,或许能窥探写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诸位既已见证,若无旁事,可就此散去。”
佛子又一次开口,脚下又移了一步,笼子里的一切被拦在僧袍之后,半点也窥视不得。
“什么意思?!”
畏惧又不可置信的哗然声再次响起。
大老远的喊他们来就为了让他们看一眼是他伏诛的罗刹女?
传闻罗刹女以生魂入鬼道都是因了许多逆天的法宝的庇佑,你看她在九天雷劫下面也半分不躲的,佛门莫不是想独吞那些个好处?
这次虽然是佛门出力,可往昔也不看看他们牺牲了多少人,总也有削减罗刹女实力的苦劳,怎么说也该见者有份!
他们不敢质问佛子却是敢找旁的佛修理论的。
“行止长老,佛门避世太久,仙门的规矩有些疏漏可以理解,只今日这事办得实在上不了台面,长老您说是吧?”
开口的虽不是大门派出身,但也是个化神期的修士,在仙门之中说话也颇有重量。
行止并未拂了他的面子,与他行了一礼之后,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却是另一番的强硬:“佛子的意思便是老衲的意思。”
说着便要赶客。
“等等。”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喑哑的声音横空插了进来。
众人找了一圈,最后都没发现到底是谁出的这一声,直到他们看到佛子转了身,走到了鬼修的身边,这才反应过来,那哑得不像人发出来的声音竟是来自那无法无天的罗刹女。
“施主还有什么话可说?”
僧人站在笼前,本就挺高的身形,加上又是背光,瞄上一眼都觉压迫。
笼子太小,鬼修被挤得根本不能坐直,想要和僧人对视需得将背佝偻起一些,再将肩的位置压低,这样才能给脖子省出些位置来。
这是一个极其没有尊严的动作。
“咯噔”一声脆响。
鬼修手按到后腰的地方硬生生抠出来一块维系她人身的灵核。
看到她自挖灵核,在场的人跟着倒抽了一口凉气,仿佛疼在己身一般。
没了灵核,眼见着鬼修下半身像是枯萎了一般,顿时塌了下去,狭窄的笼子空出来抬头的位置。
阎心直了直脊背,面不改色昂头与那被光而杵之人对视。
晶透的泪珠挂了她满脸,她似是不知,执拗披上无所谓的假面,朝僧人说道:“小和尚,你靠近一些,我与你有话说。”
宽大的袖袍轻动,僧人看着佛眼里的鬼修,垂在袖中的手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一下。
只待他抬眸不小心瞥到天际的时候,零星的波动又如退潮一般退回至深海,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无意义的话就不必浪费口舌。”僧人语气平静。
阎心闻声怔忡了一下,眸光一下子失了焦距,本就微抖的身子一下没一下撞着笼子,发出近乎野兽受伤时无助的嘶鸣声。
小和尚着实是会伤人。
阎心心里说着,手里攥紧那块有些锋利的灵核,不过片刻,又还是那副笑脸。
台上的垂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放了下来,外间打量的视线却不减的反而愈发的灼人,阎心闭了闭有些发涩的眼睛:“我是无所谓,佛子,你确定有些话能让旁人听见吗?”
她故意说的暧昧,玄已到底还是朝前走了一步在笼子边蹲下。
几乎是僧人刚近到跟前,阎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快身朝僧人靠了过去,一手去勾僧人脖子,一手掐着灵核朝僧人的灵台拍去。
这是天地誓言落下,她心里便决定要走的一步棋。
她不准有人算计她至此,哪怕是她头一次喜欢的紧的人,所以,这人留不得,要杀!
僧人许是被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未有动作阻拦。
眼看灵核近到僧人的眼前,杀人的手却兀得迟疑了。
她心里一惊,栽了,她竟然不舍得了,她不舍得小和尚死。
生死关头,她竟因旁人牵动情绪,左右决定,这于头挂在刀尖上的人来说无疑犯了大忌。
她心里又是一叹,这和尚真是留不得,迟早坏事!
此刻,她已一手成功勾住了僧人的脖子,将僧人箍在手臂和笼子之间,杀人的那手终究还是改了道,只轻轻按住僧人的头令他偏头看向自己。
真好看啊!
对上僧人澄净的眸子,这是鬼修心里最后的声音,微凉的嘴唇已先一步附了上去。
感受到僧人手上施力,欲将她推开的样子,阎心犟劲儿冒了上来,他不允她便非要,尖碎的小牙早在察觉僧人意图之时已咄咄逼人先一步咬住相/贴的软/肉。
衣裳轻响,呼吸相拂,温热一阵一阵的升腾,僧人吃痛抿了下唇,鬼修顿时一停,紧接着舌尖糅杂诸多的情绪如暴风骤雨一般探进,拉开推与进、粗与浅、追与逐之间最激烈的序章。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人声开始嘈杂,似乎是等的不耐烦,紧跟着僧人带着杀气的掌风将人拍开。
阎心第一时间察觉,尖牙不甘示弱在被磨得发红的唇瓣上落下深深的一道口子,这才任由掌风将她驱赶重重砸到笼子上。
鲜血滴答滴答染红僧人雪白的衣襟,看到自己的杰作,阎心舔舐掉嘴角上沾到的血渍,大笑了起来,可看着血迹越扩越大,她面里的笑意逐渐止住。
为什么血没有止住?
连生咒,为什么没有起效?
为什么在她身上不起效了,也不在小和尚身上起效?
外间又开始刮沙子,风吹得沙帐四动,交汇的影子猝然分开,仿佛为了验证什么似的,就在这时,一片幽静似的碎片从她眉心的红痣里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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