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身上怎么有骨草木灰的味道,你不会是将我那些纸人烧了吧?”阎心松开齿牙,抿了抿舌尖上的味道。
神佛喜欢香火的味道,其实他们鬼更喜欢,会让魂体有真正吃饱满足的感觉,彼时僧人身上草木灰的味道和香火的味道很像,让她又忍不住在玄已身上蹭了蹭。
玄已的身形微僵,细看面上还有一丝的懊恼,未免阎心细究下去,他将人抱去床上,从袖带里取出来六只芦苇人,都是他们进秘府前,玄已放出去的。
芦苇人的背篓都满了,这些残魂给阎心补下去,让她现在去单挑佛门里任何一个修士都不成问题,甚至是能助力她反压玄已。
阎心瞄了一眼兴致缺缺,甚至是有些排斥的,她掀开僧袍一角将自己盖在里面,第一次主动提起雷劫之下未尽的话题。
“和尚,选择的代价是什么?”
除了落在佛门身上的天罚,那个真正的代价是什么?
“贫僧不是只图当下的人。”
玄已没有正面回答,但有时候这也是一种回答。
阎心脑中兀得闪过几日前行道离开时的情景,毫无疑问,那个代价并不轻松。
她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阴鸷,想现在就打个金窝窝还是佛窝窝把人关在里面,护在里面,好的坏的只有她一人可以决定。
可是这么好的小和尚已经被关在地下两百年,如今越是喜欢,越是舍不得。
就在这时,僧人微凉的吻落在她的额间、眼睛、嘴唇,而后一直往下。
阎心不管这个吻是糊弄的还是安慰的,极度想要掌控局势的欲望让她捏住僧人的下巴,粗暴压了下去反客为主。
混杂着痛和血的一吻在僧人的纵容下变得愈加的激烈,这样的吻给了阎心一些确定感。
确定人是她的,确定他没有要逃的意思。
这样的确定,让她愈加的不允许独占的平静被打破。
一吻分开,两人都在剧烈喘息着,阎心舔舐掉僧人嘴角溢出的血渍,手慢慢向上抚摸他咽喉处的脆弱,面上染上一些疯狂:“玄已,我好想好想把你锁起来,关起来,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都依你。”玄已笑着替她将鬓角的碎发理到耳后。
他的顺从安抚了阎心的焦躁,但也仅有片刻,接着是摧毁式的失控,小和尚不会放任佛门不顾的,他在骗自己。
不过这一次,阎心没有再将情绪暴露人前,只掐着僧人咽喉的手微微的收紧力道,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彻底清理他们之间的障碍。
“你挑了那些,不打算试试成果吗?”玄已眉梢一挑,看着屋内堆的法器。
阎心从情绪里回神,难得薄皮的红了脸,暗骂僧人的狡诈,但是这个提议,不是挑衅是什么,这怎么让人拒绝,她翻身跨坐在僧人身上,恨恨宣誓:“今夜一定要弄哭你。”
色令智昏的结果,就是阎心又哭了好几天没能从床上下来。
玄已依旧跟没事人一样,每日还能出门一趟接芦苇人进来,好不气人。
他身上草木灰的味道也愈来愈浓,阎心很是喜欢这个味道,每次玄已回来都抱着不肯撒手,随便这时僧人是帮她引魂入体,还是与她念经什么的,全然不设防备的样子。
转眼一月过去,阎心魂体的损失几乎被芦苇人带回来的残魂补了七七八八。
眼看着逐渐有了能和玄已过手的修为,这日玄已再一次替她引魂之后,阎心没骨头似的挂在他的背上,忽然道:“小和尚,整日呆在这洞府里也怪无聊的,我带你逛些好玩的地方去。”
玄已摩挲着手臂内侧又短了一截的金线笑着听她决定。
两日后,两人便出现在东洲的仙居岛,东大陆最美的花岛,正巧是冬花始终放的季节,他们在月下听了一夜花开的声音。
随后他们又去了稍南一点的泸沽湖底,看着身边游来游去的鱼群,阎心说要请他吃全鱼宴。
偶然闯入的水修和僧人同时怔住,和尚天生吃素的,这女修请人家开荤,这不是缺心眼么!
水修看热闹不嫌事大,等着看女修如何收场,结果就听女修对着僧人聊了一天什么鱼怎么做好吃,吃起来又是什么滋味。
起初是女修在说僧人在听,到了后面是僧人在问,女修在说。
女修用词和她的人一样看着冷冷清清的,水修不知不觉听出了神,听到最后嘴里竟有滋有味起来,仿佛真赏食了一顿全鱼宴。
这又何尝不是请人吃鱼宴。
水修心里头不免感叹女修是个妙人。
沾光噌了一顿好食,水修正欲上前道谢顺道结识一番,就见僧人牵住女修的手。
啊呸!
水修心里不忿,这道貌岸然的贼和尚,亏了那女修一番良苦用心。
随之又见被牵手的女修空闲的一手勾住僧人脖子,拉他低头亲了上去。
“……”啊呸呸!
这女修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水修顿觉错付,张口就要喷人,正这时,女修与僧人转过了脸来。
咦,怎么有点像罗刹女和佛子?
怎么越看越像?
不会就是吧?
水修惊得一口脏堵在嘴边,绿着张水鬼脸提着鞋落荒而逃。
阎心挂在僧人身上笑得花枝乱颤,僧人就在一旁眼里隐隐噙着笑意,时不时帮她理一理差点被水流卷出避水珠的衣摆。
在之后,他们去了一品居的酒窖,闻了全大陆最香的桃花酿,去了四友书院,假扮了半日的书生,闯了最多藏书的滕华阁,听了皇宫里的墙角,听了曲,游了湖,出了海,和鹰比过飞,和鱼比过游。
……
四月的时间,阎心用掉了身上全部的传送符,用坏了四个传送阵,和玄已像是闲云野鹤一般,忘了追在身后的任务者,略过头顶盯着的天道,躲着偷袭的魔族仙门,就这么漫无目的逛着每一个阎心曾经去过的有趣的地方。
唯有阎心身上再次显现的两条压制修为的鬼纹提示着一切并不像表面那般的平静。
玄已放出去的芦苇人越来越多,大有将整个大陆的残魂全捞来给她,阎心时常调笑他,他到底是在积功德,还是在败功德呢。
僧人竟认真与她探讨起来,阎心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听着听着,总免不了被他身上的草木灰的味道吸引最后大睡一场。
之前在秘府,阎心以为草木灰的味道是偶然,只当玄已不小心从哪里染上的。
最近味道越来越浓,浓得她不得不在意,但每每又在想动作的时候,忘了这件事。
他们两人经常会切磋,一开始阎心修为不敌的时候,靠那些杀人的近战功夫险赢了两回不用金身的玄已。
只不过没几次就不太管用了,玄已不光很快破解了她的招数,还学了个十成十,简直没得打,直到最近,阎心修为稍稍能入眼了,她这才重新找回了些对手的乐趣。
玄已在学她的招数,她也在对弈中学习玄已的,甚至是有些迫切的。
修为虽然正在迅速的恢复中,可还是太慢了,她依然连玄已都打不过,何谈旁的。
这日两人又打了个地动山摇,阎心撑了半天没输,是近来最好的成绩,她想再突破一下的时候,没想到玄已却先收了手。
阎心疑惑他是不是发现什么的时候,忽听他问:“我们在这呆了有了几日,去了那么多地方,不带我去你的春幽山看看吗?”
这是阎心最后要带玄已去的地方,她嗅了嗅那令人上瘾的草木灰的味道忽然问:“小和尚,你是不是要成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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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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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人的长相本就是偏明艳那一挂的,攻击性十足,此刻眉眼里压抑不住的燥意和疯戾,藏在衣服下的手几次欲有动作。
玄已毫不怀疑对方想要将他拴起来或者囚禁的意图,他所谓的计划与安排为她的偏执不安递了最后一把刀。
可最后,那手始终没有动作,被她的另一只手硬生生按住。
她孤独的对抗着一整个世界,早就被迫修炼出来一套尖锐捅人也能伤己的生存法则,危险就要扼杀,想要的须得掠夺,一切,只进不退。
现在,她会为了他们,折下她所有的强硬,尝试用一种她不熟且不一定于她有利的方式疏导他们之间的问题。
她退却了她的占有,在等他的坦诚。
玄已又一次生出懊悔,但更多涌动的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牵过那互相打架到有些微凉的手,将人拉进怀里,像是拥抱一个稀碎品一样,很轻的将人抱住。
“小和尚,你休想企图通过撒娇蒙混过关,我可不吃这一套。”
阎心语气里还是一贯的凶恶,紧绷的身子却在拥抱里渐渐松懈了下来。
玄已因她的变化很浅的笑了一下,他忽然想要亲一亲她,不带任何情欲的,单纯出于喜欢的触碰,他与她拉开一些距离,稍稍俯身,吻就快落到阎心的额上。
阎心以为对方因自己的两句话就要推开自己,不满扣紧他的腰:“跑什么,说你两句还不能说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闷笑声:“可是这样,贫僧不方便亲你。”
刚还炸毛的人登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去捂僧人的嘴:“小和尚,你,你,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能说得出这般荒*淫无度的话来。”
从玄已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红到滴血的耳廓,他目光深了深:“你不喜欢吗?”
“艹!”
这一刻阎心彻底失了淡定,两人之间分明更加过火的事情也做过,更不要脸的话都说过,哪句话也没能像这会儿,撩得她哪哪儿都烫了起来,心跳也跳的异常的快。
现在去把那狗链改改还来得及吗?
还是再炼几个好玩的?
阎心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额上被很轻的落下一吻,像羽毛一样,又轻又温柔,那吻也很短暂,一触即分,却又以不可抵挡之势将一切的乌七八糟封印。
片刻的静默里,阎心忽然泄了气,小和尚不想回答也好,编个由头骗她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她赢了那么多,输小和尚一次也不要紧。
就在阎心决定揭过这一遭的时候,僧人与她视线平齐,声音出乎寻常的郑重:“阎心,贫僧与你言诺永不会成佛,会一直陪你到最后。”
玄已唤她名字的次数不多,以致于,甫一听到,阎心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名字之上,直到玄已见她没有反应,再次开口的时候,她方才反应过来僧人都说了什么,又有多少的分量。
一时让她有种梦游般的恍惚,她头一次生出念头,要是小和尚是真的攻略者就好了,她会投降的。
*
春幽山上,对于主人第一次带人回来,整个山上的纸人们闹哄哄聚到了门口。
见僧人和冰室里那副残缺身体气息很像的样子,纷纷好奇围着玄已翻来看去,很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阎心好笑抬手就要赶人,半道突然想起小和尚回来佛门都是副冷清样子,又收了手,懒懒倚靠在廊柱上看着被簇拥在中心难得无错的僧人,脸上的笑意再没消下去。
小纸人们好似怎么都研究不够似的,阎心渐渐失去耐心,小和尚今天还没有亲她,什么冷清不冷清的统统抛诸脑后,捞起人就朝寝居的地方走去。
玄已好笑看她,调笑的哼声像是羽毛擦过耳尖,痒意一下子蹿麻到脚底,阎心不待僧人两脚进屋,扯过人压在门后,一口咬在他喉间小痣上。
感受僧人身体上的变化,阎心这才满意将人放开:“不识好人心,这是惩罚。”
说着却没有进一步胡闹的动作,她朝屋内挑了挑头:“你的房间。”
室内空荡,中央摆着张矮塌,挨着矮塌摆了两个蒲团,上面堆了一堆书简,偌大空间再无旁的,冷硬随意的不像人居住的地方。
玄已提步在屋内走了两圈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墙体的材质和地上那堆书简竟意外的相似。
这竟然是一间书简搭成的屋子,随便抽出来一本,竟然是本已经绝迹的佛经,连他们寺里也只有个残本。
玄已诧异回头,阎心故作没什么了不起的抬了抬下巴:“活得久也就这点好处。”
斜阳扫了进来,室内有了别样的暖色,僧人盘腿专注翻阅佛经,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眼前一幕却让阎心意外收获到宁静与安逸。
阎心静静看了许久,未免自己看起来有点傻,趴在玄已背上给自己找点事做:“小和尚,借你那黑虫子看看?”
话落却没有等来应声,阎心奇怪侧目看去,僧人琉璃一样剔透的眸子全然专注在那些枯燥的经文上,早将一切纷扰排斥在外。
威逼~色~诱什么的,果然都没有这四两的佛经管用。
阎心搂着僧人的脖子往下一滑,顺势仰躺在僧人的臂弯间,玄已这才从经文里收回注意,见状,阎心故意逗弄僧人:“是我好看,还是那经文好看?”
玄已在这时忽然记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是他刚出门寻找金身,记不得是路过的哪处农庄,里头的妇人就是这般语气问家里的男人:“若是落水了,你是救你家老娘,还是救媳妇?”
当时男人神色为难,恨不得当即先把自己沉到水里,玄已那时不知这问题有什么不好解答了,今日轮到自己,他依旧不知那男人为何难答,听到问声,他在心里笃定选择了前者。
他出言正要宣之自己的答案,撞见怀里人随着等待逐渐炸毛的随性样子,又起了逗弄之心,满眼里只有那抹红色身影,却又故意不讲。
两人又闹成了一团。
不知多久之后,两人重新沐浴之后,玄已为阎心开了须弥渡的大门,那黑肉虫子就被关在里面,他看着手腕上淡的快要不见的金线,本想一起进去,被阎心胡乱找了个理由拦在外面。
真实原因,是她现在还不想僧人知道任务者的事情。
须弥渡里的东西已经完全被玄已驯化,大黑虫子在里面处于全然被压制的状态,阎心再见它时,整条虫子困在苦海之中缩了一圈不止,体内流动的数字体看起来比先前要晦暗和凝滞一些。
“竟然还会饿,有点意思。”
阎心端详大黑虫子一圈之后,摘下手上的芥子袋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漂浮的魂体、器灵、死了很久的任务者的尸体、尚未被操控的傀儡娃娃、几个依靠魂力操控的法器,以及被她截获的系统散了一地。
不知是听到动静还是里面有大黑虫子感兴趣的东西,刚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须臾之间就有了生机,不怕死的越过困住它的苦海水,朝阎心的方向蠕动着。
阎心并未阻拦,抱臂冷冷看着大黑虫子的“抓周”。
一开始,她以为大黑虫子会更加感兴趣魂体或者系统。
谁知,大黑虫子最感兴趣除了她竟然是那些任务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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