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捂着脑袋不肯,“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们又不熟。”
他弯腰凑在了少年的耳边,“小弟弟,我是你表兄,旁边那是你舅舅,你说我们熟不熟?”
他这话不轻不重,站在院里的禁卫军没听见,旁边的陆白却听了个真切,“他……”
“进去说。”见少年不再挣扎魏知杳就推了门将他脱了回去,禁卫军拔出了手中的剑,那少年人有摆出一副老年老成的脸色,“你们先回去。”
禁卫军不敢撤,他又黑着脸训了一句,“这是命令!”
这小屁孩还挺爱摆架子的,那些个禁卫军只好听命于他各自撤退了。
魏知杳关了门,自个儿伸腿想勾张凳子来坐,但力道把握不准,凳子晃了晃又摔在了地上,陆白自觉上前替他将凳子取了过来,魏知杳心安理得便坐上靠在了圆桌上,右使黑着脸,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们,“我听说萧山至今保持着结缘的行为,你们难道……”
魏知杳双手搭在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不都看见了吗?”
他急了,“那不行!你是我表哥,他是我舅舅啊,你们俩这样是……”
魏知杳差点从桌上滑了下来,原来一开始他诧异是因为这个,他早就知道陆白身份了吧,也是这件事儿没有谁比他更加适合了,从小没了母亲,又无人扶持的皇子,偶然间得知自己还有个舅舅必然是开心的,但陆白没有见过他,是不是说明,他口中的上辈子并没有暴露的自己的身份?
“你们俩又不是娶不起妻,为何要这样。”
魏知杳皱眉,“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先说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陆白至今都难以接受陆紫有个儿子的说法,不管是谁重活一次瞧见了这些被忽略的线索都觉难以接受吧,更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
“我叫沈烨,字思君,父皇说,我的字是母妃取的。”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陆白一眼。
“你看他做什么,看我。”陆白现在已经够难受了,这孩子还一副想认亲的模样,还是让陆白缓缓再说吧,“说说你母妃的事,宫里,肯定有别的说法吧?”
“照顾我的嬷嬷说,我母妃是个平民,父皇南巡时与我母妃一见钟情,便随父皇上了京,父皇深受宠爱皇爷爷也没有阻止,便让她入了东宫,我出生后母妃身体不好,没撑过寒冬便离世了,父皇一直深爱着母妃,登基后还追封她为皇贵妃。”
陆白按着魏知杳的肩忍不住想告诉这孩子残酷的真相,魏知杳却靠在桌上抢先了一步,“你觉得,你父皇深爱着你母妃吗?”
沈烨点头,“当然了,南陵至今还流传着关于母妃和父皇的话本子。”
想必也就是一出霸道太子爱上平民女的绝美爱情故事吧,原就想走痴情人设的楚帝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不然写这书的人恐怕早就被砍头了,信了这话的也不止是南陵百姓。
魏知杳坐正身姿拍了拍陆白的手背,“他还是个孩子,放过他吧。”
陆白到底也没把真相说出来,沈昔是好是坏都是他的父亲,郑嫣儿已经个前车之鉴了。“你母妃现在在何处?”
“西山的皇陵旁有座贵妃墓。”
陆白没有动,贵妃墓这么大个目标他当然知道,甚至还盗过墓,可那座墓是空的,“她不在那里。”
陆白说话飘忽简洁,这么一句话,沈烨确然没懂,魏知杳趴在桌上解释,“他说,你母妃没有葬墓里,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对劲?或是你父皇有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地方呢?”
沈烨不相信,“不可能,母妃就葬在贵妃墓里,父皇说,他死后还要与母妃比肩而立,免得她孤单。”
魏知杳冷笑了一声,人都死这么多年了,还要在儿子面前装出这一副深情的模样也真是难为他了,沈烨皱眉,“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你这位父皇,你堂堂一个皇子,我这么对你说话,你却丝毫没觉不妥,可见平日不少人未曾将你放在眼里,以至于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皇子,即便我是你堂兄,我也只个平民,是不应同你这般说话的,他深爱着你母妃,怎么没想到多关心你呢。”
少年人紧绷着脸坐在凳子上狡辩,“我……只是比较平易近人,况且你们和别人不一样,我允许你们拥有这样的特权。”
魏知杳摇头无奈,借银子这事儿他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在宫里过的并不怎么好,如今他和陆白到了南陵,沈昔需要派个人来拉近关系,他是最好的纽带而已,沈昔没有那么疼爱他,可怜他至今还被假面的痴情所骗。
“好吧,我们就当这些是真的,但你舅舅去过贵妃墓了,你母妃并不在那里,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烨没转过弯来,“我母妃不在陵墓里吗?”
看他这样子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而且常年被沈昔洗脑自然也不会相信,害死他亲娘的可能就是这位卖着深情人设的楚帝,“二殿下,你如今还未成年,应是住在宫中的吧?”
这殿下的称呼一出,沈烨就扯了扯衣服摆出了一副老成的模样,“恩。”
“那宫里这些年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千机阁有进宫做法吗?”
他仔细想了想,“有啊,前几年宫里淹死了一个小宫女,父皇便将阁主传唤进了宫,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楚了,这几年似乎没有。”
魏知杳趴在桌上,难道陆紫已经往生了吗?他趴着又犯困,“好吧,今日太晚了,我打算就宿在这里了,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吧。”
沈烨又偷偷看了陆白几眼,扯着衣摆起身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叫你舅舅吗?”
魏知杳还是第一次见到陆白把眉毛拧成这样,不认吧,是陆紫托付给他照料的孩子,认吧,他又是沈昔的儿子,怎么都不舒服。这孩子见陆白拧着眉就心事重重起来,“父皇说,当初母妃要同他一起上京,舅舅不同意,和母妃吵了一架便离家出走了。”
这倒是实话,陆白挑眉,“然后?”
“这么多年了,母妃她一直记挂你,我还没长大她就病故了,我也没有机会听到关于你的消息,父皇说母妃去世前一直念着舅舅的名字,父皇也很后悔说当初没有好好同你说清楚,我知道舅舅你在生气,但母妃已经不在了,你就原谅她和父皇吧。”
陆白被他这几句舅舅叫头疼,“我没有怨过你母妃,也永远不会原谅你父皇,你还小不要参合大人的事。”
沈烨委屈巴巴的看向了魏知杳,“知杳哥哥……”
“干嘛,你刚不是说我俩不合适吗?这会儿想让我吹枕头……”风这个字还没说出来,陆白便连忙捂了他的嘴,“二殿下,你去隔壁睡。”
小心翼翼要替母赔罪的沈烨乖乖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你们……不该这样的。”
被捂着嘴的魏知杳想训他,沈烨已经先一步跨步出去了,顺道还关门四下看了看,生怕被李府的下人瞧见似的。
等他走远,陆白才松了手,魏知杳憋得一脸通红,“你干什么!”
“别在孩子面前乱说。”
“哦,这个时候你就是舅舅了?”也没见他在魏令仪跟前这么小心的,陆紫的儿子真是了不起,第一次见就能让陆白这么护着了,魏令仪天天爹爹长爹爹端也没见他这么护,越想越不平衡的魏知杳叉腰走到了床边,“你自己睡地上,我睡床。”
已经习惯了抱着他一起打地铺的陆白不愿意,“一起睡吧。”
“那你来睡床?”
“……”陆白想了想还是乖乖打了地铺。
魏知杳最近精神不太好,第二日便赖床了,沈烨还在长个子,自然也起得晚,李侍郎上朝后被楚帝留下来问了问情况,知道沈烨留在李府后便没说什么,李侍郎下朝回来魏知杳都还没醒,张氏哭了一晚上也没起得来。陆白就像尊门神站在门口,沈烨醒来后又眼巴巴的站在旁边想同他搭话,他长得不像陆紫,倒很想沈昔,陆白看着他的脸就来气,也不想搭理他。
他拍了拍衣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刚巧那房门便从里打开了,沈烨没来得及,摔了个结实,陆白还得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魏知杳退到旁边心有余悸,“我这算谋害皇子吗?”
沈烨摆手,“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
这皇子当得也太随和了,魏知杳见他好说话又打起了别的主意,“二殿下,你知道齐云山庄吗?”
他站稳后应声:“知道,西川姑姑在那边静养,知杳哥哥想见西川姑姑吗?”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啊,“是啊是啊,但我进不去,你能带我去瞧瞧吗?”
沈烨答应得倍儿爽快,魏知杳还以为刷他的脸可以进去,但等他们去了齐云山庄,那守卫冷冰冰行礼叫了声二殿下便没别的举动了,沈烨精神抖擞的命令他们开门,守卫面无表情的抱拳,“回禀二殿下,陛下有令,此乃长公主的静养之地,若无阁主的令牌,谁都不能进去。”
“皇上也不行?”魏知杳嘴快的问道,侍卫脸一僵,“陛下……当然可以。”
哦那意思是只有刷郑子元和楚帝的脸才行?这郑子元好大的面子啊。
沈烨瞪着眼很不乐意,“本皇子命令你开门让我们进去!”
侍卫面不改色,“请二殿下去向阁主拿令牌吧。”
魏知杳怕他下不来台自己难看便将人往后拽了拽,“先进宫吧。”
沈烨顺着这台阶便下来了,“好吧。”
从郑子元手里拿令牌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如让沈昔来刷个脸,反正他都来南陵了,沈昔这个人总是要见的,陆紫的事也总是要查的。
因着沈烨带队,宫门进得十分顺利,魏知杳无暇观光大楚皇宫的风景,这让本想同他介绍的沈烨也只好闭了嘴,他目标明确的想领人去御书房,但不巧在去了路上撞见了太子,魏知杳虽不认识,但在宫里见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穿着还如此的雍容华贵,猜也猜出来了,他有模有样的学沈烨行了礼,那位太子殿下也没搭理他们,只是拽着沈烨去了一旁不知在嘀咕什么,因为背对着他们也看不清楚这两人在搞什么。
半晌后太子放了人,又神清气爽的领着身后宫女宦官走了,沈烨赔笑着将人送走又掉头招呼他们继续往前走,魏知杳仗着腿长优势越过他走在前方才瞧见他脸上不好,“他刚刚把你拉到旁边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
魏知杳停下脚步,“那我去找太子问问。”
沈烨连忙拽住了他,“真的没什么,就是借了点钱而已。”
怕不是借吧,“你很有钱吗二殿下?”
沈烨低着头,“知杳哥哥你别问了,一会儿见了父皇也别多话,皇后娘娘管得紧,太子殿下手头比较紧而已。”
陆白想说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魏知杳便替他说了,“你这么大个人,该怎么做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我一介平民也帮不了你什么,就随便问问而已,你不用担心。”
闻言沈烨才松了口气。
等御书房门口的内侍传完话,魏知杳这才跟着陆白和沈烨一道入了内殿,说是个‘房’这殿却不小,从门口一眼瞧过去,也只能见到那位于龙座上一抹明黄,那坐上的人听见了声响,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过来,内侍迈着小碎步将他们领到了跟前。
魏知杳歪着脑袋仔细将沈昔打量了一番,他年纪看着也就三十来岁,面色有些苍白,长着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一眼看过去,明明是个男人,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他很弱需要被保护的感觉。但纵观这段时间听到的消息,魏知杳可不觉得沈昔是个善类,这张脸就是他的保护伞啊。
龙座上的人也在暗中打量他们,沈烨悄悄拽了拽他们的衣角示意他们行礼,魏知杳回神跟着沈烨弯腰拜了拜,陆白却没有动,那站在旁边的内侍官有急了,“大胆,见了陛下也不行礼!”
陆白一眼看了过去,这内侍被他瞧着哆嗦了一下。
龙座上的人起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和善的朝着内侍挥手让他退下了,“无事,你先下去。”将人赶走后,他又朝着魏知杳走了过来,“你是阿杳吗?”
对着这张脸他实在讨厌不起来啊,魏知杳抿嘴笑笑有模有样的行礼,“是。”
沈昔顺势握住了他举起的手,“你比嫣儿长得更像阿姊。”
魏知杳刚想顺着他这话说自己没见过西川公主刚好想去看看,沈昔就将目光看向了陆白,“陆兄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老。”
陆白冷眼朝他看了过来。
一般人多少还是会被陆白眼刀伤到的,毕竟这么美的皮囊下裹着那么锋利的刀,但沈昔完全不在乎,甚至还能在他满脸仇视的目光下露出微笑,果然能做皇帝的都不是一般人。
绕了一圈的沈昔转身上来的龙座,“阿杳进京可有住处了?”
魏知杳学他笑意满满,“还没有。”
“那朕赐你一座宅子吧。”
魏知杳看着沈烨又学样的弯腰行礼,“回皇上话,知杳已经习惯了住在萧山,此番是听闻长公主殿下病了故而上京探望的,就不劳陛下费心,送我们去齐云山庄即可。”
沈昔似乎早有预料,“当年先帝下令将你送走,阿姊伤心了许久,朕继位后本想将你找回,奈何始终没有音讯,如今你回来,自然是是要留下的,若你担心你萧山的祖母和孩子,朕可以派人将她们一道接来。”
他这么一说,魏知杳便皱起了眉头,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既然长公主如此伤心,还请陛下成全,让我们母子相认。”
沈昔说话速度本就不快,如今他还意味深长的将魏知杳看了两眼,而后才慢吞吞的开了口,若是其他人魏知杳早骂上了,虽说沈昔没什么压迫力,但他毕竟是皇帝,可不能胡来。
“相认是必然的,但阿杳你知道,你母亲病了,木之石可以为她治病。”
“木之石已经在到了千机阁阁主手里了,陛下应该去问他为何不替长公主治病。”
沈昔无奈的摇头,“治了,如何不能治,可惜那法器认主。”言下之意就是要陆白动手呗,这缘由魏知杳早就已经料想道了,若单纯靠木之石就能长命百岁,沈昔也没必要护着他们了。
魏知杳死鸭子嘴硬道:“哦,那陛下还得去找找木之石的主人。”
沈昔也没想到当着他的面魏知杳也才胡扯,一时间竟怔住了,那忠心耿耿内侍官翘着个兰花指又想训话,魏知杳学陆白一眼瞪了过去,皇帝他瞪不得,这位内侍官总能瞪吧,被瞪的人其实浑身直哆嗦,长公主的儿子又怎样,他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一没权二没势的凭什么这般猖狂。
龙座上的沈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阿杳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李公公叫人去准备一处宅子,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吧。”
魏知杳还不死心,“陛下……”
陆白却将悄悄拽了拽他,魏知杳只好跟着他一道随那位内侍官出了御书房,还没到宫门口,沈烨就突然弯腰说肚子疼,吓得这位李公公是花容失色,沈烨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哼哼,李公公急了忙想拖他去太医院,沈烨小脾气发作偏要回自己的寝宫,李公公无法只得让魏知杳同陆白送他回去,自个儿急冲冲跑去寻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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