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暂时也不想放手。
夜深,漆黑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谢淮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模糊,各种画面交织,惶惶不安,突然强烈的灯光,下意识闭上眼睛。
“谢淮。”
熟悉的女声,他猛然睁开眼睛,入目女人在灯光下白到泛光的脸,十几秒后,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他开口第一句道:“吃饭了吗?”
见她没说话,谢淮起身,大步出病房,好一会,提着饭菜回来,摆在她面前,“下次先吃饭。”
宋暖没说什么,递给他一双筷子,示意一起吃。
吃完饭,谢淮收拾完垃圾,小心翼翼道:“陪我去一趟病房。”
宋暖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贺千芸的病房去,谢明宇坐在门口,看见两人没说什么。
隔着玻璃窗,贺千芸的面容有些惨憔悴,谢淮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医生怎么说?”
“还没醒,等醒了再看。”谢明宇道。
谢淮拉着宋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脱下外套从前面发在她身上,低声道:“靠着我睡。”
这个时候他连让她回去的勇气也没有……
宋暖明天还有一场官司,靠着他找好合适的位置就闭眼休息。
快到天亮,护士来说贺千芸醒了,几人才进病房,她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宋暖,“孩子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谢明宇皱眉,不赞同道:“妈……”
“出去。”贺千芸说话有些吃力。
谢明宇和谢淮退出去站在门口,贺千芸眼神示意宋暖站过来,虚弱一笑道:“我真怕我醒不过来。”
“我要是有什么事,小淮也不知道怎么办,还好醒过来了。”
“谢家家大业大,却一脉单传,没什么亲戚可以托付,暖暖,跟谢淮好好在一起,我的全部遗产会留给你。”
“不需要你真心,就陪着他,他从小性格孤僻,只有金家那孩子能够待在他旁边。”
“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小心翼翼的哄你,虽然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但奶奶也很自私,就想有个人陪着他,什么人都行,只要他愿意……”
她缓了一会,伸出手拉着她,浑浊的眸子泛起水雾,“奶奶求你了。”
……
贺千芸没什么生命之忧,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了,需要多养一些时日,谢明宇带着贺千芸去国外康复治疗。
这段时间江叔打了几次电话约宋暖吃饭,这天下早班,就答应去吃饭。
这些天,只要下早班她就去等谢淮下班,今天也一样,到他办公室楼下已经四点半了。
再等十分钟他就下来了。
然而她进来的第一分钟,李助理就从监控里看见,第一时间转告给谢淮。
谢淮这会正在开会,侧头低声道:“买点小吃送去,半个小时下去。”
他停顿一下,又压低声音道:“她要是不乐意,就送她先回去。”
李助理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习以为常,谢总有钱帅气也过不了美人关。
他买好小吃送到楼下,很少近距离看谢总的老婆。
只化了淡妆,皮肤细腻,五官温婉又大气,特别是那双眼睛,睫毛浓密,不算狐狸眼,却格外吸引人眸光。
“谢总在开会,还有半个小时下来。”
见她没有表露出不乐意,他就没说送她回去的话,放下东西就上楼了。
宋暖也不好意思在大厅吃味道有些重的小吃,在浪费和出去,她选择了提着东西出去。
一开完会,谢淮大步流星下楼,视线扫过整个大厅,并没有女人的身影,眼皮微敛。
他摸出手机,同时,往门口走,在电话接通那一秒,视线里女人坐在台阶上,一手拿着小蛋糕,一手摊着接残渣。
他神色渐渐柔和,站在原地,画面一下子回到稚嫩的高中。
高二下学期,学校就强制性一个月放一次,对于青春期的学生而言是一种痛苦,喜欢的吃食惦记一天又一天。
班上的走读生成所有人的希望,宋暖和林柔拜托班里的走读生带了一份小蛋糕。
两人各自分了一半,就躲在位置上偷偷吃。
宋暖吃得正开心的时候,桌子旁边传来响声,她下意识抬头,对上谢淮帅气的脸,不搭理的又收回视线。
下一秒,男生笑意连连,甚至靠在椅子上,笑得猖狂又不加收敛,宋暖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有病。
谢淮的笑声差一点变成猪叫,吸引前后左右的同学看,大概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埋在桌子上的宋暖不敢再吃蛋糕,也不是不敢,就是吃独食不太好意思。
她也不想分。
她放在抽屉里,拿出一支笔装模作样的写作业。
突然一个小圆镜放在作业上,她正想骂有病,就看见镜子里,她嘴角和侧脸沾了不少蛋糕沫。
蛋糕奶油是紫色和红色,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连忙抽纸擦,旁边的谢淮忍俊不禁道:“宋暖,偷吃都不会?”
宋暖瞪了他一眼,谢淮笑意不减,张口道:“笨蛋。”
“你才笨蛋!你还是大笨蛋。”宋暖不会骂人,只会在他骂人的基础上造句。
她其实不太爱骂人,但谢淮真的好讨骂……
谢淮趴在桌子上,朝她这个方向歪头,逗她,“蛋糕给我吃一口呗。”
女生双手护着抽屉,不乐意:“不给,我丢了也不给你吃。”
谢淮挑眉道:“我偏要吃。”
话虽如此,但什么动作也没有。
然而宋暖却吓得端起抽屉里的蛋糕就跑了,趴在桌子上的男生低笑道:“小气鬼。”
思绪回笼,年少的欢喜又聚集在胸口,谢淮重新迈开长腿,十几秒后,蹲在女人的面前,伸手帮她接残渣,低沉道:“怎么不在里面吃?”
宋暖触及漂亮修长的手,视线上移,男人梳着精致的大背头,两侧有少许头发,少见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镜片里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往常冷冽的气息,减弱几分。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淡淡道:“大厅没人吃东西。”
“下次想吃就吃。”
谢淮像是看不够她一般,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渐渐嘴角抿唇一笑,盯着她手里还剩一小半的蛋糕,老虎嘴里抢食,“喂我。”
宋暖犹豫了一下,将剩下的递给他,谢淮低头咬了一小口,下一秒,蓦地吻她嘴唇,低沉道:“吃吧。”
宋暖饶是故作镇定,但脸颊却染上红晕,低头吃完最后一点,“客户喊我吃饭,你去吗?”
谢淮“嗯”了一声,抬手擦她嘴角的渣子,随即将她拉起来。
江叔家不在A市,只是租了一间老旧的房子,一家三口住在一室一厅,客厅用帘子隔出一间房。
江叔第一次见谢淮,男人一身金贵,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有些局促的拿凳子给他们坐,“宋律师,这是?”
宋暖礼貌介绍道:“我老公,谢淮。”
“哦哦。”
江叔憨实,拿出自认为最好的白酒出来,倒了一杯给谢淮。
宋暖连忙道:“江叔,他不能喝酒,不好意思。”
“那饮料喝吗?”江叔手忙脚乱又拿出两瓶拉罐饮料递给他们。
宋暖接下,分了一瓶给谢淮,“谢谢江叔。”
江叔摆手道:“不用谢,我去帮忙,你们坐会。”
宋暖余光无意一瞥,就看见谢淮嘴角明显的弧度,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他似乎从高中和别人的笑点就不同。
谢淮脱下西装,搭在腿上,紧接着解开一颗扣子,露出完整的喉结。
他视线落在她手上的易拉罐上,拿过来拉开,低沉道:“老婆,给。”
宋暖瞬间不自然,抬起饮料喝了一口,见他眸光不挪,心里的悸动起起伏伏,最后达到顶峰。
正常的谢淮,谁也拒绝不了。
她伸脚踢了他一下,谢淮配合的“嘶”了一声,挑眉道:“老婆,疼。”
宋暖:“……”
吃饭的时候,江叔喝了一些酒,跟着谢淮将男人之间的话题,从年轻时候讲到现在。
宋暖以为谢淮会不耐烦的时候,他神色依旧淡淡,一直讲了三个多小时,从江家出来天色渐晚。
小巷子里的路灯亮着,依旧昏暗,两道人影交缠,与此同时,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相伴而响。
没喝酒,却有了醉意。
一眼望不到头昏暗的黑巷,身旁的人儿宛如皎洁的月亮,谢淮想摘下来,摘下来只属于他。
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拉着她的手一顿,紧接着将她逼靠在墙壁上。
女人茫然又干净的眸子,不沾染半分勾引的意味,却有让他当风流鬼的冲动。
今晚醉得不轻。
他渐渐俯身,鼻尖靠着她的鼻尖,如此,心尖一颤,爱意蓬勃。
呼吸急促,却又克制,轻吻一下,又亲吻一下,紧接着轻含她的下唇。
大概她还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对视,谢淮大手覆盖在她眼睛上,另一只手搂紧她的细腰,轻轻往他怀里揉。
灯下的气息暧昧四起,今夜的风带着一丝丝酒香的甜味。
寂静的四周,男人低哑的嗓音,说了一句与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话,“宋暖,我们谈恋爱吧。”
强制不是他想要,从正常的谈恋爱才是他一直的奢想。
正常的牵手,正常的接吻,正常的互相喜欢,正常的结婚。
他又道:“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下一次还会问。”
暖风吹在脸颊上,宋暖嘴唇肿胀,微微发麻,她靠着墙壁,沉默半晌,轻声道:“谢淮,别人谈恋爱有花。”
谢淮身体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大步就跑,亦如高中的少年,莽撞又张扬,“等我。”
“宋暖,站在原地等我。”
第七十四章 谢淮是偷花贼
男人跑了几步,又止住,转身朝她跑回来,下一秒,拦腰抱起就跑,尽量让她平稳躺着。
宋暖在怔愣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颤抖的视野,男人的俊颜在晃动中有了重影。
跑了十几步,她才回过神来,吃饱后不适合颠簸,“谢淮,我要吐了。”
谢淮脸色一变,立马停下来,低喘道:“对不起。”
“放我下来吧。”宋暖示意道。
谢淮没放,而是将她抱紧一些,往上扬,紧盯着她,盯着她不让她反悔,“不准收回。”
“送你花,我们就谈恋爱。”
“好。”
男人眼里的执着不知从何而来,明明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了。
灯光撒在脸上,宋暖微微闭上眼睛,抬手搂着他的脖子,“这条巷子十几分钟。”
“宋暖,我不是你。”
谢淮嘴角上扬,他低沉又道:“别说十几分钟,一辈子都行。”
如果能一辈子抱着她,他没什么遗憾。
宋暖莫名有些想笑,脸上的梨涡明显,她没有说什么。
突然,谢淮弯腰将她放下来,一声不吭朝着某个方向走,等宋暖看清楚,他已经摘了别人家门口的红色小花。
“……”
她刚说什么,就听见传来开门声,“偷花贼!吃饱了撑的?偷我家花干什么?”
宋暖第一时间就是跑,跑了两步硬生生停下,再走过去。
还没说什么,谢淮无视后面的骂声,将花塞给宋暖,抿唇道:“不准反悔了。”
宋暖无奈又好笑,对着追出来的中年女人,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这花多少钱?我们赔。”
中年女人一看她态度好,又提赔钱,张口敲诈道:“五百,这花是我们养了很多年的花,今年是第一次开花。”
“国外的品种。”
明知道这花不值五百,但是理亏,宋暖就从包里拿钱包,谢淮按住她的手,掏了半天才发现没带钱。
他抿唇道:“借我。”
宋暖:“……”
她数了五百递给他,谢淮把钱递给女主人,低沉有礼貌道:“谢谢。”
谢谢这个时候还能让他有花送给宋暖,让她不能反悔。
中年女人不知道他这么客气干什么,还有点不好意思,收好五百,想到什么道:“要不你们把这盆花都搬走吧。”
谢淮“嗯”了一声,宋暖本想阻止,但一想500元,她也没有说什么。
一身正装的男人,抱着二三十斤重的花,走过长长的巷子,身旁的女人一身职业装,手里拿着一朵鲜活的花。
滑稽又温馨。
一到家,谢淮就把花盆放在落地窗的位置,宋暖换了睡衣出来,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拍了小花给林柔看。
猜一下多少钱?
林柔立马回消息:如果是谢淮送的,没几千我不信。
按我自己的眼光来说,最多5元。
宋暖:……,五百。
没等林柔回消息,她又发:他在路边摘的别人家的花,赔五百。
林柔:…………
所以说路边的野花不要摘,一摘就要被敲诈。
他没事摘别人花干什么?你说你喜欢?
宋暖一愣,突然意识到她喜欢的东西,谢淮似乎总是会满足她,就好像当年学校的玉兰花开的第一天,她说了一句好漂亮。
第二天,花就在他抽屉里,虽然那个结果不太好……
她刚想到这里,林柔似乎也想到:我突然想到他高中摘玉兰花放你抽屉,正好被教导主任查到,让你被批评一顿。
不然还是挺感动。
说起来他每次做事时机都不太合适。
宋暖看了一眼给花浇水的男人,她认真回了一句:他大概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林柔:精辟,哈哈,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以前挺不喜欢他,当然现在也不喜欢,只是站在公正角度,他有病,但也还有点良心。
我看他正常情况下,都哄着你,也不知道发病会不会暴戾?
宋暖:他对我不会。
林柔:暖暖,我看你现在有六分喜欢他,认不认命,你们两个也只能这样,我希望你幸福,谢淮要是欺负你,我就算被踹,我也要跟他拼命。
宋暖心暖,林柔从高中一直陪着她,不管她怎么样,林柔都没有放弃她:柔柔,爱你。
她放下手机,将花插在一捧白色的玫瑰花里,定睛十几秒,眼前的花被玉兰花替代。
离寒假还有一个月,学校的玉兰花悄然盛开,茂盛的花朵,刚好展露在后窗户口。
林柔凭着实力坐在宋暖的前面,宋暖闻着香味,转头对着她道:“柔柔,玉兰花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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