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一封来自过去的求婚书
作者:南枳北橘
第1章
二十五岁生辰当日。
沈思卿收到了一封来自十年前的求婚书,而她竟能以此跟十年前的夫君对话。
她手边另一封,却是昨日他亲手给的和离书。
……
庆康三十二年,春。
春雨绵绵,仿佛永远也下不停似的。
沈思卿倚在窗边,望向庭前石子路。
不知过了多久。
雨幕中似有人影撑伞而来。
沈思卿眼中猝然一亮,起身正要去迎。
男人沉稳冷漠的声音却穿过雨声刺入她耳里——
“夫人,今夜我去侧院,你早些休息。”
那道身影甚至未曾踏入她院中半步,就已转身去了侧院。
沈思卿身形僵住,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半晌,她才垂眸低声应了一句:“可今日,是我生辰。”
她的话飘散在雨中,无人回应。
沈思卿心里泛起苦涩。
前些年,宋渊丞还能记得她的生辰,自从两年前纳苏思晴入府后,她这个正妻对他来说便成了可有无的存在。
沈思卿起身到书房,翻开自己这些年的手记本。
她本是相府不得宠的二小姐。
生母早逝,父亲无视,就连丫鬟家仆也不把她当回事。
在她受欺辱时,是年少的宋渊丞救了她,自此她一见倾心。
一纸婚书,他主动求娶于她。
沈思卿便以为,他跟她一样,是真心互许。
然而她怀着满腔爱意嫁他为妻后才知,原来是她会错了意。
宋渊丞娶她,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恰好相府只她这一位千金。
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她。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他恩师之女苏思晴,所以即便苏思晴成了寡妇,他也会义无反顾将其迎入府。
合上手记本。
心里隐隐抽痛起来。
沈思卿铺纸磨墨,仿若下定决心。
笔尖悬于纸上,她指尖不禁颤抖,‘和离书’三个字却终究迟迟未能落笔。
就在这时。
纸上却突然洇出字来。
——求婚书。
一笔一划,就这么凭空浮现,墨迹都未干。
沈思卿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双眼瞪大,一瞬只觉又惊又惧。
视线却仍紧盯纸面。
因那字迹却还在继续。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愿与沈氏结发为夫妻,共盟鸳鸯之誓……
一字一句映入眼帘。
沈思卿越看越眼熟,这似乎是宋渊丞的字迹?
而这婚书……不正和十年前宋渊丞亲手写给她的一模一样?
只写到最后,那字迹的落款日,却是庆康二十二年八月十六。
比当初足足提前了两月。
沈思卿不觉拧眉,大着胆子将他的日子改成了十月。
下一瞬。
纸上却陡然重新浮上字迹:何人?
沈思卿捏着笔杆的手一紧。
压下心中惊惧,她试探着再度落笔:你又是谁?
等了片刻。
那头并未回复她,只问:你为何改我婚书聘期?
见字,沈思卿心陡然一颤!
难道他真是十年前的宋渊丞?她在跟十年前的他通过这纸婚书对话!
镇定片刻后,她落笔:
你明日将会远调江南,而九月与你姐姐定亲的陈家叛乱,险些牵连你家,事休后你这婚书才能提上日程。
那头沉默片刻。
旋即浮现出的字笔锋带着冷意:一派胡言!
沈思卿望着字,仿佛能透过字迹看见年轻宋渊丞的神态。
她盯着那纸面,等着他的下文。
可纸上却没了回应。
她就这么坐在桌案前等了一夜。
翌日。
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
纸上的内容依旧维持昨夜的对话,未有变幻。
最终,她起身将这页信纸夹在手记本中。
回房换了衣裳。
沈思卿走出正院,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
路过侧院时,她看见苏思晴在给宋渊丞整理衣裳。
郎情妾意,好似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心狠狠揪起,她不想多看,迈步准备走。
宋渊丞却突然叫住了她:“夫人。”
沈思卿脚步顿住,回头。
却听见宋渊丞淡淡张口嘱咐——
“思晴下月初六生辰,你来给她筹备,务必办得隆重。”
第2章
沈思卿登时僵住。
昨日她生辰宋渊丞忘得一干二净,今日却要她来给苏思晴筹备生辰宴。
沈思卿抬眸,正对上宋渊丞身后的苏思晴。
一抹挑衅的笑勾在女人唇畔。
心猝然一紧。
沈思卿忍不住开口:“夫君,此事我须得先跟婆母商量……”
话未说完,宋渊丞冷声打断——
“身为当家主母,这都是你该做的,难道你想落个苛责侧室的刻薄名声?”
沈思卿话霎时堵在嗓子眼里,怔住。
宋渊丞已经直接离开。
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也并非跟她商量,只是像交代下人那般,让她去做罢了。
在原地站了片刻,沈思卿才动身去给宋母请安。
刚踏入宋母屋内。
迎面而来的是宋母当头一喝:“给我跪下!”
沈思卿心颤,却只能垂眸听命跪在门口。
下一刻,宋母手中端着的茶水就朝她泼了过来。
“你可知错?”
滚烫的茶水泼在沈思卿身上,烫得她身子瑟缩了下。
她抿紧唇不敢说话,宋母冷冷睨她。
“他堂堂一个大理寺卿,娶那二婚妇做侧室已经丢过一次人了!现在你还要给她大肆筹办寿宴,这外面的人要怎么看他?”
“他被那狐媚子谗言蛊惑,你身为正妻,竟也由着他胡闹!”
“简直不成体统!”
沈思卿听着,心也被话一点点缠紧。
宋母不喜欢苏思晴,却又不想惹宋渊丞不悦,只能将所有的气洒在她身上。
宋渊丞的话她要听,婆母的话也得听。
她夹在中间,怎么都是错。
在宋母门口跪了一日,沈思卿才被扶起回院。
婢女给她按揉痛到麻木的双腿,轻声问。
“夫人,大人要您办,老夫人又不让,您听谁的才是?”
沈思卿痛得面色苍白,眼神苦涩无奈。
听谁的?
只能听宋渊丞的。
沈思卿心里清楚,即便宋母再不喜,这个府上也是宋渊丞做主。
就是这之后的日子,她怕是又要在婆母那儿受苦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沈思卿忙着筹备寿宴,就要将那晚的事忘记了,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直到这晚,她翻开被夹在手记本。
却见那页信纸上突然再度出现了字迹。
字里行间仿佛能看见十年前的宋渊丞的震惊:陈家叛乱了,你到底是谁?
霎时,沈思卿瞳仁骤缩。
下意识算了下日子,她这只过半个月,十年前那边已过一个月。
盯着纸面上的问题。
半晌,她屏住呼吸颤抖回:我乃纸中仙,可预知未来事。
宋渊丞的字迹飞速浮现:无稽之谈!
不等她回话,纸面再度浮现字迹:你说我要十月十六才能提亲,可我今日处理完陈家之事便赶去相府提亲,这与你预言并不同。
沈思卿一愣。
接着,她的脑子里却冒出一段新的记忆来。
他来提亲的日子真的提前了——不是十月十六,而是九月十六了!
随之而来的成亲日也变成了第二年的六月初九!
提亲那日的场景其实并无不同。
宋渊丞依旧清风朗月,只是神色间多了几分疲倦。
一抹惊愕从沈思卿眼底升起。
难道……改变过去,也能影响现在?
许久未起波澜的心蓦然跳动激烈。
沈思卿眼眸颤动。
这时纸上再度浮现字迹来。
十七岁的宋渊丞问她:你还有何能预言?
压下心里那翻涌的情绪。
沈思卿紧握笔杆,落了笔——
我预言,你与沈氏并非良配,婚后互看生厌,嫁娶该三思。
第3章
这话过后。
那头似乎沉吟了很久,才回了一句:空言虚语。
沈思卿盯着那话,忽地扯了苦笑。
她放下了笔,没再写字。
若是十年前的自己,在刚订婚时听见一个人说她将来会和宋渊丞互看生厌,恐怕也是要觉得对方是在胡言乱语。
毕竟,那时她是那般期盼着跟宋渊丞的婚姻。
纸面上许久未有下文。
沈思卿原以为宋渊丞不会再回消息了,正要收起来,却见纸面又浮现出字来。
——我曾见过沈氏,她性子怯弱易被人欺,心地纯良,婚后我与她就算不恩爱,定也能相敬如宾,何至互看生厌?
轰然一下。
沈思卿愣住,原来十七岁的宋渊丞是记得年少时那次初遇的。
她十三岁生了场重病。
身边的婢女对她不上心,她实在难受得紧便自己走出院子。
谁料那日正是相府内设宴,府内来了很多人。
有几名来做客的少爷小姐将她认作了下人使唤,她不想惹事准备绕开,却被他们拦下来捉弄。
“相府的下人敢这么没规矩?”
不知是谁推了一把,她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那些人便拿起石子往她身上砸。
直到十五岁的宋渊丞出现。
“住手!”
他怒声呵斥,张手护在她身前。
那时的宋渊丞于她而言,便如同神祇降临,自此在她心底扎根发芽。
婚后,沈思卿也曾试探跟宋渊丞提过这事。
换来的却是宋渊丞冷漠至极的一句:“是吗?我不记得了。”
可原来。
十七岁的宋渊丞竟是记得她的。
沈思卿鼻腔莫名发酸,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涩意来。
而纸面上的字迹飞扬,透着笃信:婚事既订,我定娶沈氏,亦会与她举案齐眉,相守白头。
这承诺犹如千斤重重砸在沈思卿心口。
她拿着信纸的手紧颤。
若是十七岁的宋渊丞曾有过这样的决心,那为何婚后却待她那般冰冷?
心中五味杂陈。
沈思卿没再回信,也不知该如何回。
宋渊丞本就不是话多之人。
之后一段时日,信纸都没有任何动静。
沈思卿有时很想主动写点什么,每次提笔却还是放下。
时间很快到了苏思晴生辰这日。
府内一片喜庆,她如宋渊丞所言,将这场生辰宴办得盛大隆重。
一切本顺畅得很。
谁料,沈思卿正在与宾客夫人寒暄之时。
却听那头传来碗碟摔碎的声响,她回头看去,就见苏思晴不停挠着手臂,脸色难看。
沈思卿心头一紧,当即走过去:“怎么回事?”
下一刻,宋渊丞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声便当众传来——
“沈思卿!你怎么安顿的?不知道思晴不能碰花生吗?”
“她若是有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登时,所有宾客的目光如针狠狠扎在沈思卿身上。
身为正妻,被夫君因为侧室如此当众责骂。
显然他根本不曾顾及过她的自尊和面子。
宋渊丞已经焦急带着苏思晴离开。
沈思卿还是只能强撑笑脸将宾客送走。
待一切平息下来。
沈思卿在厅中坐了很久,心里却已经痛到好似没了感觉。
她回到屋将那一纸作废婚书拿出来。
这一次,她主动联系十七岁的宋渊丞。
她执笔落字:宋渊丞……
话才起笔,纸上却突然浮现了字迹。
是十七岁的宋渊丞问她——
沈家说沈思卿不见了,若你真是纸中仙,请替我寻她。
第4章
沈思卿猛然一怔。
她记起来,是有这回事的。
定婚后,某日她去上香途中遭逢山匪。
是宋渊丞赶在府衙官兵前,先一步救了她。
那日,宋渊丞驾马持弓而来的身姿,在她心口烙上印记,至今清晰。
两次搭救,才让她毅然决然认定了他。
从记忆中回神,沈思卿盯着那纸面上的话。
十七岁宋渊丞的焦急关切和二十七岁宋渊丞刚刚对她的责骂漠然,在她脑海交替浮现。
心一点点揪起来。
最终。
沈思卿压下心口痛楚,指尖冰凉,落笔:往西走。
那头宋渊丞的欣喜跃然纸上:多谢。
沈思卿闭上眼,泪水流淌下来。
她骗了他,骗他去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不想再一次被他救,不想再爱上他。
纸上没有下文,看来十七岁的宋渊丞已经离开了。
外面婢女传来声音:“夫人,老夫人去了侧院。”
宋母向来不喜苏思晴,对侧院更是从不踏足,这次怎么会主动过去?
沈思卿擦擦眼角,将信纸收好,起身也赶去侧院。
进屋时,正好听见大夫朝宋渊丞拱手行礼——
“恭喜大人,侧夫人有喜了!”
沈思卿脚步顿住。
心陡然一抽,她竟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旁的宋母神色大喜:“这么说,我们宋府终于要有小少爷了!”
宋母一改往日态度,竟主动拉着苏思晴的手:“还是你肚子争气啊!思晴,以后你就安心养胎,可得好好保住我们宋家的长子!”
说话间,还有意无意凉凉瞥了沈思卿一眼。
沈思卿就这么站在厅中,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宋渊丞却还不罢休,他厉声斥责沈思卿:“今日幸好思晴无恙,否则你害的可是两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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