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浪听出了她情绪不对劲,连忙解释说:“不是啊,怎么会,言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怎么会杀人放火。我当时不说,是不想你有负担。事情发生之后,我帮你狠狠批评教育过他了。”
“你批评教育他?你没被他揍就算不错了,他能听你的?”
“我威胁他说,再不乖就告诉你,他真有点怕,让我别跟你说,这次是一时冲动,以后再不干这种事了。”
“……”
祁浪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小百合,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三个应该彼此信任,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的三言两语,伤害感情。实在气不过你去揍他一顿,但是别内耗,别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憋在心里生闷气。”
他真是了解她。
他比她自己都更了解她...
白禾无助地靠墙蹲着,眼泪跟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外滚,几乎快哽咽起来了。
“七,你在就好了,我现在做什么都是错,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电话那端,少年呼吸不稳,倏而,他控制住了语气:“要我回来看你吗?”
“不…不…”白禾惶恐地说,“你回来,更加一团乱。”
他失落地说:“好。”
“付思惟说他揍了你,疼吗?”
“……”
祁浪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压着翻涌的情绪,沉重地笑了,“你这样问,我要误会了。”
白禾没再说话,低头扯着自己的鞋带,压抑地哽咽着。
“小百合,你哭得我都要碎了。”
他说,“你知道我的心,别折磨我,行吗?”
白禾慌张地挂了电话,没有看到,远处树影里少年孤仃的身影。
一双绝望的黑眸,破碎地看着她。
……
期末考试那两天,白禾跟言译再度冷战了。
祁浪显然已经把付思惟找过她的事,告诉了言译,所以言译根本不敢再来找她,甚至不敢给她打电话,怕她一气之下,再度提出分手。
只能...逃避,希望时间能让她稍稍消火。
一起回家的动车票是一个月前就买好了,所以直到返乡那天,俩人才终于见面。
火车站的肯德基里,言译拉着行李箱走进来,看到白禾一个人靠窗坐着,嚼着香酥鸡。
见他过来,她也没搭理他,侧过了身去。
言译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和她的白色小箱子靠在一起,低头看看动车出发时间,还早,他也去给自己买了个汉堡套餐,回来时,将她爱吃的薯条递了过去,纸上已经挤好了番茄酱料包。
白禾没碰那份薯条,最终,还是言译自己吃了。
每一次咀嚼,都觉得难以下咽,她不理他,他已经好多天吃不下饭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儿。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动车站,上车时太拥挤,言译下意识地想牵牵他,白禾甩开了他的手。
言译没有勉强。
三小时车程,唐昕和白鑫诚照例来火车站接他们姐弟俩,白禾上前跟妈妈拥抱,眼睛都红了:“好想你们。”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想啊。”唐昕笑着,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叔叔阿姨,最近家里还好吗?”言译问。
“好着呢,你爸还开了家分店,转给别人经营,咱们家收入越来越多了。”唐昕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分享喜悦,“等你们毕业的时候,说不定连你俩买房子的首付都攒出来了!”
白禾闻言,心头一颤,和言译对视了一眼。
言译故作镇定地说:“我…不需要叔叔阿姨攒首付,我自己可以。”
“知道你能干啦,你不需要,小百合也总是要的。”唐昕说,“有一套婚前房,以后结婚了才不会受委屈。”
听出爸妈并不知道他们俩的事儿,白禾这才稍稍放心,说道:“怎么就聊到结婚了,还不知道是哪年的事儿呢!我好饿啊,快回去吃饭吧!”
白鑫诚说:“今天咱们去外面吃,给你俩接风洗尘。”
于是,一家四口去了商场的一家南京菜馆,听着评弹,其乐融融地吃饭。
白鑫诚问他们:“明年大四了吧,你们有未来规划吗?”
白禾说:“工作越来越难找了,我还是想考研的,问过老师,我的成绩应该可以保研。如果成功了,大四阶段我想进新闻台做实习记者。”
“很好啊,既兼顾了学习,又能有实际的工作经验。”白鑫诚欣慰地说,“小百合真是长大了。”
“阿一呢?”唐昕问言译。
“我也保研。”他说,“但…还没想好,也许有别的计划。”
白禾望向他,白鑫诚也好奇地问:“什么计划。”
“下学期,等确定了再告诉叔叔阿姨。”
“也行。”唐昕说,“我们家,不需要你们这么快出来工作,好好提升学历,尤其是一,你学医,学历更加重要的,最好能考个博士什么的,将来多光鲜体面啊!我去给你相亲,也更拿得出手一些,是不是。”
白鑫诚说:“行了吧,我们家一这条件,哪需要相亲,学校里肯定大把的女生追求他啊。”
唐昕:“也是啊,一是不需要操心的,就是小百合,无人问津,妈妈得帮你好好留意着,对了,妈妈的牌友王阿姨的儿子,人家是海归硕士,今年也回家过年,王阿姨还说约着一起吃个饭呢。”
此言一出,言译放下了筷子。
白禾看看他,说道:“妈,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我一回来你就张罗相亲,我还没毕业呢,毕业了怎么得了,以后我都不敢回家了!”
“妈不是怕你性格内向,找不到男朋友吗,你看看,祁浪也回港城了,这不是…怕你难过吗。”
“没有难过!我不去,就不去!”
白鑫诚看看言译,又望望白禾:“行吧,你自己把握,爸妈不管你们的事情了。”
“最好别管,我无心恋爱,只想学习,这不是你们最希望的吗。”
“高中的时候当然希望你一心学习,但现在不一样了,感情生活也很重要嘛。”唐昕说,“一呢?有女朋友吗?”
“阿姨,我也…只想学习。”
“你们俩真是…”唐昕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白鑫诚拉拉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你就别说了,别管他俩,顺其自然吧。”
言译看看白禾,白禾低头吃饭不说话。
白禾跟苏小京约着出去山里采风拍照,有几天没在家,自然也没带言译,快过年了才回来,言译怕她旅游经费不够,手头短缺,时常给她转钱。
男朋友给的钱,白禾照收不误。只是冷战仍旧继续,不搭理他,除非他主动破冰跟她提付思惟的事,并且主动承认错误,白禾才有原谅他的可能性。
言译不敢提,他只希望时间能消磨这一颗长在心头的疙瘩。
白天,言译去图书馆看书写论文,晚上去餐厅帮白鑫诚招呼客人,跟白禾见面的时间不多。
那天言译在沉寂很久的【梁山聚义三人组】群里艾特祁浪,问他今年过年回来吗?
祁浪说不回来。
白禾没说话。
他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不想影响他们的关系。
尤其是现在说开了,白禾知道他的心意,他更加不想让她有负疚感。
以这小姑娘内耗的性子…要是他成天在她跟前转悠,哪怕她不喜欢他,都会觉得压力如山吧。
祁浪舍不得让她有一星半点别扭和不开心。
而他,更怕面对自己的心。
过完年,就要返校了,那晚半夜,言译真的想她想的要疯,试着推她的房门。
然而,白禾将房门上锁了。
他趴在墙边,伤心地叫着她的名字:“白禾,白禾…”
白禾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闭着眼,试图想要逃避这一切。
少年一顿发泄之后,觉得自己无耻至极,躲在被窝里抽泣哽咽。
白禾也只能沉默无声地跟他一起哭。
白禾觉得,言译可能真的精神状态出问题了,但她不敢让爸妈知道,所以春季开学季,一回学校,她就给言译发了短信――
Lily:“明天跟我去医院精神科检查一下。”
1:“好。”
本来以为言译会拒绝,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她松了口气。
次日,她带着言译去了北里市第一人民医院,挂了精神科。言译这一路都乖乖地跟着她,在进医院的时候,他尝试着牵了牵她的手,好在她没有甩开他。
排队挂号的时候,他问她:“姐姐,如果是因为我生病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生不生病跟我原不原谅你,是两件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我去跟付思惟当面道歉,可以吗?”
“你别去找他了,没这必要,估计他也不想见你。”白禾说,“先看看检测结果吧。”
挂号之后,言译进了医生的办公室,按照流程先进行病史采集,身体检测,然后是精神评估等等,还要做题…
诊疗的等待时间很长,白禾百无聊赖,索性也给自己挂了个号。
主要是好奇,想看看这个抑郁症到底是怎么一个检测的流程。
多了解一些,就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下午,言译做完了SDS抑郁程度测试题,医生结合他的身体状况给出了分析,言译精神状态很正常,并没有患上任何精神类疾病。
“姐姐!我没事!”
他拿着检测报告,欣喜地走出来,想让她放心。
然而,白禾怔怔地靠墙站着,失魂落魄的模样…
言译皱眉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将一份报告藏进书包里:“没事就好,回、回去吧。”
言译没有放过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和她走了两步,趁其不备,强行从她书包里取出了文件。
“言译!”
白禾猝不及防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份精神分析报告。
报告结果:白禾罹患中度抑郁。
第65章 分手
晚上, 言译带白禾去了祁浪的公寓。
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回去,那份精神鉴定报告犹如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他心里。
他喂她吃了医生开的抗抑郁药物, 然后跪在她的床边, 捧着她的脸,心疼得恨不得杀了他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道歉,言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禾居然挺冷静的,扶他坐起来:“不要告诉爸妈, 也别告诉小京她们,更不能告诉祁浪,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更不想让室友们拿我当病人一样相处, 明白吗?”
言译淌着泪,情绪极尽崩溃:“是我的错。”
他没有带给她快乐,反而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让她患上抑郁症。
多混账, 才干得出这些事情啊!
他狠狠给了自己几耳光。
白禾连忙拉住他的手:“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不许伤害自己。”
“好…好, 我不会了,我错了。”言译愧疚地点头, 泪流不止。
白禾捧着他的脸, 用手背给他擦了眼泪:“你啊, 我都没哭, 你哭什么啊。”
“我心里好痛, 姐姐。”言译绝望地说, “我明明想让你幸福,可总是事与愿违, 我觉得很无力…”
“别自责了,其实我没什么事。”她捧着他的脸,安慰着他,“不要难过了,你这样我也难过啊。”
即便是现在,她依旧在乎他的情绪。
以前言译利用她这样的性格…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和控制她。
他愧疚得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
“好好吃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白禾对他说,“我没有觉得很难过,就是偶尔…你惹到我的时候,我觉得不舒服,其他时候都还好啦,我们在一起这两年,也是开心的时候居多啊。”
白禾勉强地对他笑着,拍拍他的肩,“一起度过这段时期,就没事了。”
“我从没带给你开心,除了压力,只有压力。”言译将她搂入怀中,“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其实…我更爱我自己,我自私自利…”
言译才算明白,为什么祁浪选择离开。
他太了解白禾这内耗的性格了,舍不得让她为难痛苦,才要走…
言译问她:“我的爱,让你觉得窒息了,对吗?”
“说实话,有点。”白禾承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我很努力想让你开心,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开心,一,姐姐觉得很对不起言叔叔。”
言译淌着泪,使劲摇头。
从得知他心意的那一天,白禾就背上了负罪的十字架,是他亲手套在她身上的。
以爱之名,囚|禁她,束缚她,绑架她。
多残忍啊。
他甚至逼她忘记刻骨铭心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生将她逼成了中度抑郁。
那晚,言译没有留宿,他抚着她的脸庞,柔声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学校了。”
白禾问他:“你不留下来吗?”
“你现在不怕鬼了吧?”
她摇了摇头:“早就不怕了。”
“那我就先回去,白禾,今晚我不陪你了。”言译嗓音沙哑,“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那你也别多想。”白禾担忧地望着他,“我真的没事。”
言译红着眼,点头,退出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明显听到了少女松了一口气的呼吸声。
是,她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她需要自由的呼吸。
可言译连这都不给她…
他背靠着墙,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用力到几乎要出血,可是皮肤撕裂的疼痛,和心里的剧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月光下,少年如同鬼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眼神空洞。
痛苦腐蚀着他的灵魂,他独自走到海边,看着浪潮拍岸,听着呼啸的海潮…
原来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啊,从那晚白禾在停尸房门前抱住他的那一刻起,从他狠狠咬下她胳膊的那一刻起…
言译就开始了对她的“复仇”计划,用爱的名义折磨她,她对他一腔真心,疼他爱他,换来的是他这狼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啃咬”。
他真的爱他吗,还是因为无边恨意而衍生出来的变态占有欲。
言译痛苦地闭上眼,朝着海滩一步一步地走去。
结束吧,彻底结束她的痛苦…
直到冰凉的海水没过他的脚,刺骨的疼意直往心脏里钻,言译才恍然回过神来,踉跄着退后了两步,狼狈地摔在沙滩上。
不、不不!
他对她的折磨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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