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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刃——站着走路的狗【完结】

时间:2024-05-15 23:07:54  作者:站着走路的狗【完结】
  许畅心里有一种穿过时光,看见过去,去无法看到未来的惆怅和迷茫感。历史就在眼前,前方却是一片迷雾。
  “这首诗,是宋允铭在大学一年级下学期写的。那是一节大学语文课,现代诗歌鉴赏。上课的时候,老师提出有谁可以上来写一首自己即兴创作,或者之前完成的现代诗作品。那个老师,我猜他其实是想炫耀自己的现代诗歌造诣。”
  “全班都没有人说话,片刻后,站出来的是人高马大,曾经在大一时候被人认为是体育特长生的宋允铭。他 的字,写得真好。虽然我们专业以文科学生居多,但是能写出这样的诗歌,还是让整个班里的学生都感到了瞠目结舌。Cheng,我没有读错。”
  肖颖的表情,像是一个母亲,在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无限的爱意,毫不掩饰。
  “我就是那时候爱上他的,是的,是爱,不是喜欢。就是爱。为了他可以付出自己一切的爱。所以 2015 年重新和他取得联系时候,我就想好了,我的第一次没有属于他,但我终究会有一次属于他。我不是个荡妇,更不是个热衷于背叛家庭和婚姻的人。”
  “这是我的执念。没有一次和他的性爱,我的心里,就永远不可能忘掉那段过去。我认为,那才是真正的背叛和不忠。一次,也只有一次。2016 年的那次幽会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也不会再见他。我们还保持着联系,但是不会再见面。我们的身体,感情,都在 2016 年的那一天之后,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秘密。”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至情至性,感性,冲动,却又有着克制自己欲望和冲动的能力。这一刻,许畅都觉得自己要爱上这个女人了。但是她不可能表达自己的“赞誉”和欣赏。
  甚至都不能出言抚慰眼前这个正在释放自己内心秘密的女人。
  只能看着,像一个旁观者。
  这一刻,许畅深深体会到了刘余川的那些做法。
  刘余川也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冷漠,所有的思考和感情都压在自己的心里。也许只有在吃着梅林午餐肉和冻豆腐的时候,他才会放松自己的情绪。
  那时候的刘余川才是真正的刘余川。那写出这首诗时候的宋允铭,是不是也才是真正的宋允铭。
  他心里某个隐藏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用这首诗表达出来。却从未被人知晓,这才有了日后的各种凶杀行为。
  迎风高台我北京崩塌孤独羸弱风雨交加只是 驻足歇息
  许畅的眼睛,快速地扫过那几行字,也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词。这可能是最能折射作者内心表达意图的文字了。
  “你懂诗歌吗?我说的是现代诗,不是古体诗。”
  许畅的突然提问,让还沉浸在会议中的肖颖微微一愣。
  “说不上懂。”
  这个回答还是诚恳的。
  “现代诗,很难捉摸,它没有统一的格律,甚至都没有固定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不像古体诗,有基本相同的套路,不是咏物,就是咏志。或者是咏物咏志相统一。”
  “总的来说,古体诗,包括律诗,叙事诗和词,就是借某样东西,某样外在的事物,某件事情,来表达作者的内心感情和观点。既然是表达,那就是清晰的,至少是有一部分清晰的。不然不仅读者是看不懂,自己写作诗歌的目的也无法达成。因为古体诗,是以作者个人抒发为载体,引发更大的社会共鸣为意义的。”
  两个人对话的局面陡然变了。从肖颖一个人的感情倾诉和个人发挥,变成了许畅的一个人“阐述”。
  “现代诗就不同。现代诗太私人化,太个人化了。现代诗重视和强调的就是作者个人感情,感受的抒发。不重视韵律,不重视节奏。在格式上,有很大的自由性,随意性。读者,是从一首现代诗上,得到和自己生活,感受的印证,从而产生共鸣。而不是被动地接受作者传递给读者的某种特定的感情。”
  “作者并不会刻意向自己的读者,或者潜在的读者传递某种思想,情绪。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现代诗更自由,要求更少,对作者的要求更低,门槛更低。但是对读者的要求也更低,得到读者呼应的情况,也更好。”
  肖颖一定是被唬住了,她肯定不会明白,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级轻了几岁的年轻女子,为什么会对这首诗如此感兴趣。生出如此之多的感叹来。
  还要进行“基础文学知识”普及。
  “从作者角度上来说或者,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一首诗,一首现代诗,想要真实,准确表达的思想和情绪是什么。就像是某一时刻的一种意识,流淌出来,形成了文字。这就是意识流诗歌的文字。”
  意识流。
  “对不起,打断你的回忆了。我就是看到这首诗,想起了很多别的东西。看到了我之前没有看到的。”
  荆山西路 158 号,连城茶庄。
  还是“三巨头”再聚。大头陆韬,胖子孙峻,托妞阮益达。
  “这么说你今天中午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无所获。”
  一听这揶揄,嘲讽的声音,就知道说话的是孙胖子孙峻。他可是标准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巴不得看自己的死党托妞阮益达出丑,然后由他来出面出主意,把事情摆平的人。
  “是啊,浪费了我那么好的设计。我都算计好了的,先问他案发时间的活动轨迹,看是不是重合。然后再问他车的事情。这可是我的底牌啊。”
  “那得感谢我。”
  损友不算损友,益友也不算益友的孙胖子又插话进来说道。
  “我知道知道,军功章会有你的一半的。我继续说啊。我都想好了,这小子和我相比,最大的劣势就是他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他不知道我到底掌握了哪些信息。我可以诈他,让他露出破绽来。不管他是不是撒谎,是不是隐瞒自己案发时的行踪,都是会被发现的。”
  托妞阮益达说得是“逸兴横飞”,仿佛自己就要成功了。可这一番高论,得到的却是孙峻和陆韬满脸的不屑和“讥讽”。
  “说得这么热闹,好像真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孙峻都感觉快要笑出声来了。
  “他接的是谁的电话?”
  好吧,最后一刀还是捅出来了。
  今天下午的会面,就在阮益达信心满满地抛出自己的“杀手锏”等待宋允铭回答,并准备好了,在他的回答后,继续抛出自己的另一个“杀手锏”时,宋允铭的手机响了。
  是公司来的电话,还很急,让宋玉明赶紧回去准备什么材料有领导要看。异常精心策划的“谋局”,竟然因为这样一个偶发因素,结束了。阮益达“处心积虑”准备的两头堵问题,没有得到回复。
  不是是,也不是不是。
  而且人家是堂而皇之地不回答的――单位有事。一个非官方的询问,就在这时暴露了弱点――没有强制性。宋允铭可以拒绝。阮益达却毫无办法。
  “你们两个乌龟王八蛋。”
  一盏热茶,一饮而尽但还是浇不灭阮益达的愤懑和怒火。
  “托妞,别着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想听吗?”
  昆州老实和尚的套路又来了,不过,从历史经验上来看,昆州老实和尚虽然说话不靠谱,消息源还是很靠谱的。
  “什么?”
  阮益达也马上兴奋了,因为孙峻这么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他手里真的有什么重要消息的时候。
  “我告诉你,宋允铭,在昆州北山区光大步行街,有一套房子。时不时地,就开车过去看看。”
  呃!这个消息!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那个地下停车场的保洁员,是给我修车的一个小徒弟的妈。你不是拍了宋允铭那辆大众途昂越野车的照片吗?这个老太太,那天来看他儿子,正好我把照片打印出来,被她看见,一眼就认出来了。”
  “为什么会认出来呢?因为老太太做停车场保洁的时候,差点被这辆车撞到过,车主下来道歉,查看情况,还因此和车主说过话,打过几次交道。对车和人很有印象。”
  “我说完了,不管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你们怀疑宋允铭的出发点和目的是什么。我都说完了。”
  “谢谢你。”
  谈话终于还是接近了尾声。肖颖说出了道别的话。在古代,这叫“端茶送客”。
  留给许畅反应的时间很短。说不上搜肠刮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许畅只能想到这三个字作为对肖颖的回答。
  “不用谢,你也在听我说话。我说得可能对你有用,也可能对你没用。你听完了,就是我们俩的缘分。”
  “嗯!”
  这句话让许畅知道刘余川为什么让她来了,不光因为她的女性身份,和她的判断力。重要的还有她的身份――非官方,非警方。可以最大程度打消对方的疑虑。
  “不管你们来找我是出于什么理由,希望我说的对你有用。也请你放心,我不会透露消息给任何人。虽然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这种保证没什么作用。”
  “其实我没有问你什么,也没有探讨某个人的什么行为。”
  顺着肖颖的思路,许畅也补充道。两人相视一笑,这种心心相通的感觉,让两个女人都感觉很是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
  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重新补了妆,恢复了精致和职业的肖颖叫住了刚走下一级台阶的许 畅。和许畅一起扭头的还有顾览。
  “许畅。也许的许,畅快淋漓的畅。”
  “畅,痛快。允许痛快,或者也许痛快。真实好名字。”
  “谢谢。”
  “你爱上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知道你的感情吗?”
  “他还不知道。但听完你的事情,我想要去告诉他了,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
  这已经涉及到个人隐私了。顾览礼貌地有了想要回避的意思,也想拉一把让许畅快走。但肖颖还站在台阶上,没有告别。
  她在等。等许畅说完自己的答案。
  “他叫刘余川。也是个喜欢踢足球的人。”
第五十四章 回忆(九)
  2018 年 6 月 24 日,星期日。农历五月十一。阵雨。
  反曲刀,是刀具术语,根据刀具的形状和刀刃的特点命名,是个概称。是术语,但又不是“反斜面”,“曲射炮”一类的军事术语。
  反曲刀和军事,战士有关,又不是只和军事,战士有关。
  这种刀刀刃向内弯曲,刀刃前段向上抬起或者变平直,成一种奇怪的“双曲刃”形状。因为这种形状,形成了反曲刀劈砍能力强,近战杀伤力大的特点
  近战杀伤力强,也成了反曲刀的最大标志。
  反曲刀曾经盛极一时,一度成为战场的主要辅助刀具。但是在一战后,就变得逐渐式微,在二战中和二战后,逐渐淡出了主战场的舞台。
  这是反曲刀自身的弱点和热兵器武器的不断进步,强化导致的。
  有强就有弱。反曲刀劈砍能力,破甲能力表现突出,成为近战的利刃。但是因为它“独特”的刀具形状,决定了它携带性差,使用时的操作性也差,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持刀者本人。
  而且反曲刀难学,难用,难以掌握,所以普及度,推广性都不高。
  这也成了反曲刀最大的弱点,也是它逐渐被其他直刃刀具取代的原因。
  手机铃声在黑暗又偏僻少人,路面状况还不佳的小路上响起。在这光线条件不佳的小路上,显得尤其突兀,让人有些慌乱。
  不对,还不能说是小路,是小巷子。这条小巷,我儿时就很熟悉了,现在,变得愈发破败了。愈发,用词准确。
  我听到了手机铃声,是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就在几年前,这是烂大街的歌曲。手机的主人接起了电话,但是说话的声音我听不到了。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 20:33。
  这铃声是吸引我进入巷子的靡靡之音吗?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杀掉一个和我毫不相关的人,是不是更能让我有那种感觉。那种抽离于世人之外,举世皆浊,唯我独醒的感觉。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有可能被我杀掉的人,就住在附近。她是不是会认识我,见过我。
  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我的左侧,是一圈差不多有两层楼高的围墙。加上比一层楼还要略高的围墙石脚,从小路上抬头看,像一座黑色小山压下来。
  颇为压抑。
  围墙里面是拆迁后正在施工的工地,能听得到各种机器的声音,轰轰隆隆响个不停。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机器。隔着高高的围墙,工地里透出的不多灯光,也成了紧挨着的小路上,仅有的零星光亮。
  我看到她了,是个女的,不是男的。她就是我今天的“对象”吗?那样看她是否配合我。
  在我们两人相遇的地方,光照条件好了一些。她上身穿着淡蓝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深色直筒长裤,深色半高跟皮鞋。
  这身装扮,应该是某个单位的制服。
  看得出来,她努力想走得快一点,但是灯光昏暗路面又不够平整。她要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心里再急,就是走不快。脚上穿的鞋子是半高跟的,大概也是走不快的原因。
  她也看到我了。
  我从她前面的转角处阴影里闪出来。因为视角和光线的关系,从她的角度看过来,应该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看不到脸。但她应该能从身形认出来人是个男性,个子不矮。
  我的脚,我的左脚有明显的残疾,走起来来一瘸一拐的。她也应该能看出来人是个瘸子。
  一个身体有残疾的男人,还是让她感到不安吧,特别是在这样幽暗的小巷子里。这是人的本能。她马上选择了一种防御姿势――背靠石脚墙保证自己可以面对来人,可以随时看得清对方的动作。背靠墙壁,避免自己腹背受敌。
  双手抓着自己的挎包,放在胸前。
  那个包里是有什么东西吗?也许是化妆水的瓶子,也可能是矿泉水的瓶子。挺重的,必要时候可以当做武器,抡起来,砸向我。
  可惜她错了。我从来不和人面对面。我害怕别人的眼睛,因为别人的眼睛里,能看到我自己的样子。我厌恶的那个样子。
  她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的?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帆布工装,戴着顶米白色的帽子,是棒球帽。帽檐没有压低,但也看不清楚脸。背着个单肩的帆布工装包。
  我脚上穿着一双黄色,俗称‘翻毛皮鞋’的老式劳保鞋。
  这种鞋子鞋底厚,鞋子也重,走在地上有沉闷的声音。这也是标准的老式工装鞋了。
  那她看到的“我”,一定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工厂工人。哪个工厂会要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
  这个身穿制服的女人一定没想到,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了。
  在她的眼睛里,我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左手自然下垂,跟着残疾的腿一起摆动。右手拿着一部手机,贴在右耳处,头也偏向右侧。嘴巴里在轻声地说着什么话。听不见说什么,看口型,说话的语速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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