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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凶手——眼镜君【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1:13  作者:眼镜君【完结+番外】
  宋美辰还要说些什么,忽然旁边电梯门一开,两个男人走出来直奔抢救室,隔着门焦急地向里面张望。恰巧一个护士走出来,其中一个男人立刻上前紧张地问:“护士,请问黎溯是在这里抢救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反问:“请问您是?”
  “我是他爸爸!”
  黎成岳并不认识宋美辰,因此没有注意到她,宋美辰却是闻言一凛,举着电话走远了几步,暗暗地打量着这位黎局长。
  “病人呼吸衰竭,还有皮肤、黏膜多处伤口感染,情况比较危险,还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护士在抢救室见惯了生离死别,语气中虽然也有沉重和不忍,但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口吻。黎成岳脸上闪过一丝惊痛,但很快敛容向护士道谢,闪身一旁给护士让路。
  “黎局,您先别着急,现在医疗手段这么发达,黎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旁边跟随黎成岳一同过来的男人安慰道。
  “小舟,黎溯他爸来了,”宋美辰半掩着身子低声说,“等下你不要坐电梯,直接从楼梯上来找我。我看黎溯他爸状态很差,咱俩非亲非友的还是不要往前凑了,别让人家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分神来招呼我们。”
  叶轻舟虽然心里难过,却也知道宋美辰的话在理,只得答应下来。一路走走停停之后,车子又卡在了离医院百米左右的路口,叶轻舟心急难耐,干脆下了车一路狂奔过去,进了医院直冲楼梯间,火箭一样蹬蹬蹬地窜上了楼,在六楼楼梯口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宋美辰。
  “妈……”叶轻舟孤身闯进狼窝的时候,走投无路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半个身子悬在高耸的楼 顶的时候,她都没有害怕过,可是此刻见到宋美辰,她心里却突然涌起小女孩一样的委屈,气还没喘匀就一头扑进了她怀里。
  宋美辰搂着自己的闺女,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担心,黎溯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轻舟软弱不过一瞬,很快从宋美辰怀里抬起头来:“妈,黎溯现在怎么样了?”
  宋美辰:“刚刚护士又出来一趟,说情况稍微稳定一点了,但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还在全力抢救。”
  叶轻舟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忍不住从楼梯间探出头向抢救室的方向望去。可还不等她看见黎成岳的身影,一个高高胖胖的妇人忽然冲了过去,扯着嗓门就开骂:“人呢?都给我出来!你们医院怎么回事,凭什么给别人派主任医师,给我儿子就分一个实习生?!”
  和黎成岳同来的男人立刻上前喝止她:“这位女士,请你小点声,不要影响医生抢救!”
  胖妇一听火气更大了:“我就影响了,怎么着?你们是什么来头,一过来就是主任的待遇,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没有靠山是吧!”她见吼叫无用,竟直接冲过去对着抢救室的门连打带踢,叶轻舟看不过眼正要跑过去帮忙,忽然里面出来一个护士,对着那胖妇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我跟你说过好几遍了,你儿子的伤都是皮肉伤,每个医生都能处理,里面抢救的病人现在有生命危险,你在这大吵大闹的,要是真出了人命你负责得起吗!”
  胖妇一点也没被她吼住,反而更加蛮横:“你当老娘好糊弄是不是?我儿子满手的血,你们非说不严重,刚才推进去那人全身上下一滴血都没流,你跟我说他有生命危险?你在这骗谁呢!”
  叶轻舟顿时愣在原地。
  哄闹还在继续,胖妇、护士、黎成岳以及随后赶到的保安,重重人影在叶轻舟眼前不停地晃动,可她却像被施了咒一般定定地站在楼梯口,片刻后,她瞳孔骤然放大――。
  “妈,”她抓住宋美辰的胳膊,声如蚊呐,“妈……她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宋美辰一时间没明白叶轻舟在问什么,“你怎么了小舟,怎么突然脸色那么差?”
  叶轻舟惨白着一张脸,仿佛必须追问出答案,又无比害怕那个答案:“妈,那个女人说,黎溯一滴血都没有流,是真的吗?”
  宋美辰不知道叶轻舟为什么这么问,但见她的神色也不敢马虎草率。回忆片刻后,她谨慎地答道:“我是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的,亲眼看见医生把黎溯身上的衣服都剪开。当时我有仔细看过他身上的伤,的确是……伤处很多,但都没有流血。”
  伤处很多,但都没有流血。
  很好,很好。
  叶轻舟心中似飓风骤起,那些过往一直未解的迷惑全部都被席卷而来,一件接着一件,不留情面地狠狠砸在她心上。
  为什么组织抓住黎溯生生折磨了一夜,酷刑用尽,却没让他流一点点血?
  为什么张潮死在昕阳后,靳云霏家还会收到沾有他指纹的花瓣项链?
  为什么组织明知她是叶予恩的女儿,还要不管不顾地派人杀了她?
  再往前,黎溯前脚说让叶轻舟不要去找焦栋梁打草惊蛇,后脚便自己找上门去大闹一番;再往前,黎溯明明退了学不用参加秋游,却还是一个人偷偷去了新世界生态园;再往前,他不明原因出现在昕阳街头,刚好目睹了毛二惨遭车祸;再往前,他恰巧在叶轻舟鬼城门前遇袭时救了她,而转天曲悠扬的尸体就离奇地横陈在了昕阳的体育公园。
  那么多离奇的、不合常理的、让人费解的事情,背后的真相竟然都是同一个――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了黎溯所说的“犯错”的真正含义,无关张潮,无关靳云霏,无关其他任何人。
  难怪简锋那么笃定地说,黎溯没有死,也不会死。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叶轻舟忽然笑了,起初无声无息,后来越笑越夸张,就像刚刚观看了一出极其荒诞的舞台剧。
  宋美辰见女儿失魂落魄地呆立许久,又突然开始抖心抖肺地大笑,不禁有些慌了神,连忙将她拉到无人处,轻轻摇着她的肩膀:“小舟!小舟!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叶轻舟笑得浑身发颤,忽然间眼泪倾泻而下,像两柄利刃刺穿了她凄楚的笑容。
  “妙啊,真是妙啊!那么多事情,我到现在才想明白。妈,我们都被黎溯耍了啊!” 她很努力地笑着,却挡不住泪水决堤一般奔涌,“我们都被他耍得团团转!他……他真的是骗得我好惨啊!”
第三十七章 琉璃碎
  
  黎溯这一遭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在经历了五个多小时的抢救后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便衣警察,看样子都是黎成岳的故交和手下,来了免不了一番安慰劝解。而黎成岳强打着精神一一致谢,甚至还当场高风亮节地表示一切按规矩办事,黎溯是古溪分局的同志救出,案件性质未定,一切交由分局的同志侦办,他这个做父亲的绝对不会滥用职权强加干涉。
  宋美辰在楼梯间里耐着性子听着,等到黎成岳终于跟着局里的同事离开,她便迫不及待地换上防护服进去探望,而出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长椅上,偷偷地抹眼泪。
  叶轻舟哭过一场之后,就一直像一支风干了的玫瑰一样枯坐在那里,了无生气。宋美辰看看女儿的颓态,又望望 ICU 的门,忍不住垂泪恨恨道:“造孽啊!造孽!”
  “小舟,”宋美辰犹豫良久,还是蹭到女儿身边试探着劝说,“妈知道你心里委屈,黎溯这样做的确对你不公平,妈也不要求你原谅他。只是你无论要和他绝交,还是要报复他讨回公道,都不急在这一时,他现在还在昏迷,医生说情况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小舟,现在探视时间还没过,听妈一句劝,就当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进去看看他吧!”
  像叶轻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自己身体健康,父母尚未完全老去,基本都没有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经历。叶轻舟在门外机械地套上防护服,强忍着窒闷一步一步走进去,尽管做过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里面的情形惊得呆住了。成排成排的病床,蔓延着令人绝望的恐怖白色,上面躺着的病人不动,不笑,不睁眼,不说话,仿佛一个个研发失败的试验品。密密麻麻的机器滴滴滴地响着,将生命本该鲜活的律动转换成了几个冷冰冰的数字,清高孤傲地评判着他们活下来的全部价值。
  叶轻舟只在入口处看了一眼就已经浑身冰凉,越往里面走就越是心惊。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像陷进泥潭了一样,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人,此刻手脚都软得不成样子,就算是走去阎王殿,也不会比现在更狼狈了。
  叶轻舟这辈子都忘不了她走到黎溯床前的那一瞬间。
  如果不是宋美辰提前告诉了她黎溯的床号,叶轻舟绝对认不出那个少年来。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和亲眼见到完全是两回事,叶轻舟知道黎溯受了重伤,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昨天还能把她扛在肩上的大男孩,转眼之间竟然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伤痕满布的身体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皮肤的颜色,纱布、胶带、软管重重叠叠,几乎将他掩埋。硕大的呼吸面罩绑在他头上,像一道重重锁牢的头枷,几乎遮住了他全部面容,显得他一张脸更是瘦的可怜。那一头柔软茂密的黑发,被机器毫不留情地压着,弄得凌乱不堪,显然,医生护士只当黎溯是一个病人,他们救命就好,绝不会像叶轻舟一样爱惜他的头发的――人都已经成了这样了,谁还会在意头发?
  没有人像她一样爱惜他,爱惜他的全部。
  叶轻舟慢慢蹲下身去,贴在他的病床边。
  黎溯,他们把你的头发弄乱了。他们都没人注意到你的头发有多漂亮。换成是我,我肯定舍不得这么粗暴的。
  你在我心里是无价的珍宝,怎么小心呵护都不为过,他们全都不懂。
  黎溯,我难受。
  黎溯, 看到你这样,我难受,你知道吗?
  ……
  呵,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知道我爱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了――在你心里,我是个掉进了陷阱还当温柔乡的蠢人,蠢到连你这个利用我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偶尔也要给个甜枣安抚一下,对吗?
  黎溯,你好大的本事啊,连我也敢欺负,你不知道我不能吃亏吗?你不知道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你没见过我怎么对付那些人的吗?
  你有本事欺负我,没胆子面对我是吧?你以为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往这里一躺,我就……我就心一软,既往不咎,把你做下的那些事都一笔勾销?你想得美!黎溯,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
  黎溯,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还睡!还睡!
  你不是很聪明很厉害吗?你有能耐算计我,有能耐把我们那么多人绑在一块耍,怎么就没本事保护好你自己呢?那些人心狠手辣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想办法躲开,为什么自己凑上去当诱饵……他们折磨了你整整一夜,整整一夜啊!黎溯,我都不敢想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叶轻舟本以为自己已经怨极了他,可是靠在他的床边,看着那个自己曾深情拥吻抚摸过的男孩伤痕累累的样子,她所有的感觉只有心痛,心痛――好像呼吸进去的空气里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针,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泪眼朦胧间,叶轻舟的思绪飞离了身体,穿过 ICU 惨白的墙面,穿过医院令人心慌的消毒水气味,回到了夏天燥热的蝉鸣中,回到了昕阳小城熟悉的办公室里。
  叶予恩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后面,被烟熏黑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上的一份资料,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虑。
  “这个案子明显有蹊跷啊,老何死得冤枉!就这样结案,我真是不甘心。”
  叶轻舟坐在对面忧心地问:“爸,我能做点什么?”
  叶予恩将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你愿意的话,就去帮我盯这个人。那天行动结束之后,奕城你秦叔叔在老何的手枪上验出了他的指纹。”
  叶轻舟拿起照片,发现那人竟然还是个学生,虽然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可那眉眼五官还是好看得让人一见难忘。
  “爸爸,他是谁?”
  叶予恩一字一顿地说:“奕城市局前刑侦队长、现任局长黎成岳的独生子,黎溯。”
  那便是她和他的开始了。从那天起,照片里英俊的少年,就这样一步一步,撞进了她的眼眸,走进了她的生活,最后,住进了她的心里。
  那时候真好啊――黎溯没有遍体鳞伤,没有性命垂危,没有面色青灰到让人生畏。他好好的在她身边,动不动爆句粗口,踢她两脚。他说,要把自己送给她,供她随意使唤,他说,他也喜欢亲她的脸。
  她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和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护士向叶轻舟走来,告诉她探视时间结束了。叶轻舟向她道了谢,缓缓站起身来。
  黎溯,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走了,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她低头凝望着黎溯在呼吸机的强迫下艰难喘息的样子,退一步,再退一步,终于转身离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黎溯身上那些繁杂纠缠的胶线勾住了,每走远一步都扯得她生疼。但她终究没有回头,就这样一步一步,将黎溯留在了身后。
  两天之后,黎溯终于从昏迷当中苏醒过来,成功脱离了呼吸机,被转入了普通病房。那时天刚蒙蒙亮,黎溯缓缓睁开眼,茫然了许久才认出面前那个双眼肿胀的人是冉媛。
  他想开口叫二姨,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不要说动一动身体,就是呼吸稍稍用力一些,都会引来阵阵逼人的疼痛。冉媛又是欣喜又是心疼,连忙上前攥住他的手指,还没说话便又是串串泪珠砸落:“好孩子,你终于醒了!你快把二姨吓死了!”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她又急忙劝道:“医生说你喉咙灼伤,暂时不能出声,有什么事咱们都先放在一边,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安安心心把身子养好再说,听话啊!”
  黎溯实在有太多事情想要问个清楚,奈何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满身的伤疼得他冷汗直流。冉媛看不过他遭罪的样子,央求医生给他打了一针止痛药,在熬人的痛楚渐渐消退后,黎溯抵不住虚弱的倦意,再次睡了过去。
  见他睡得沉,冉媛悄悄开门走出了病房,看见在门外坐了一夜的叶轻舟刚刚洗了脸回来,正在收拾背包,像是准备要走。
  “叶老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黎溯刚刚醒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或者里面有陪护床,你去躺着歇歇也好啊。”
  叶轻舟笑得十分客气:“二姨,我只是个没教过他的老师而已,知道他没事了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巴巴地凑上去。既然他现在没有危险了,那我也得回去上课了,不能再耽误孩子们的学习进度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赌气了,连冉媛这个直肠子都听得出来。她突然回想起来,其实这两天叶轻舟的表现都有点反常,从前她明明跟黎溯亲近得像一家人一样,可是这两天她虽然不眠不休地在医院里守着,却一直没再进去探望过他。
  “叶老师!”冉媛上前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叶轻舟,不放心地问,“叶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家黎溯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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