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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眠往安王那里看了一眼。
“陛下应当也知道，我鬼医一门规矩甚多。”叶云眠态度谦逊，但又不失傲骨，“师父有言，身为大夫只为济世救人，不可参与权利争夺之中，若为皇家子弟行医治病，必要高价，以免有献媚之嫌，我虽想为安王殿下治病，可规矩不能不破，安王殿下需付银钱万两……”
“这好说，朕许你银钱万两！”皇帝立即开口。
同时，这心里的疑虑也少了几分。
刚刚那猛虎出笼，他儿子见叶家姑娘身处危险之中，连最珍视的那一把短刃都扔出去了！
他也听闻元燧那两个义子都在叶家，与叶家关系亲近，还想着是不是这他们早有往来，如今，却连银钱都要，界限分明。
“多谢陛下。”叶云眠客气的说了一声，然后又道：“殿下沉疴已久，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另外就是……臣女还有一事要提醒陛下。”
“何事？”皇帝立即问道。
“参宴之前，臣女才见了太后娘娘，离得远，不曾细瞧，但也能看出太后娘娘身体欠安，娘娘年纪大了，最近又追求以丹养颜之道，难免伤身。”叶云眠委婉的说道。
“可有什么法子？”皇帝又问。
“养生养寿之术如今再学已经晚了，臣女有些药丸，可使人不知病痛，舒适许多。”叶云眠又道。
这话一说，皇帝也明白了。
这话是说，太后应该活不长了，且因为早些年没养生，老了又吃了丹药，所以身体已经虚弱至极，无法彻底治愈，只能等死。
尤其是刚才太后又受了些惊吓，似晕非晕的，被扶回去之后，没准还要喝些定惊茶才能入睡，年纪大了，天气又冷，经历了这一惊一乍的事情，没当场出事已经算好的。
“朕明白了，明日一早朕会派人去叶家取药，往后安王的腿疾便交给叶大夫你了。”皇帝又道。
他还有些话想要问，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皇家和鬼医一门本就早有约定的。
鬼医一门不可向当朝皇帝透露寿数，以免飞来横祸，甚至是，为帝王诊病，一生只得一次，以免鬼医成了皇室家臣。
当然了，也是鬼医家的老祖宗救过太祖的命，这才能拥有特别的权利。
但也是因为鬼医足够高傲，这一脉才能更好的传承下去，这些鬼医虽看似平常，但护身本事还是极高的，听闻一个个也善用毒术，真若想躲开皇家，有的是法子。
如今他身体还没到请鬼医出马的地步。
好在这一任鬼医是叶家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想找她也不难，要知道先皇在位的时候，病入膏肓想找鬼医，翻遍天下也没寻到人，那才憋闷。
皇帝瞧着这殿上的狼藉，也没了继续赏乐的兴致，直接走了。
然而皇帝虽然走了，可剩下的人还得继续坐着，没一会儿这地儿便又被整理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排好的歌舞继续表演着，但场中却异常的尴尬又安静。
一道一道的目光冲着叶云眠瞥过来。
惊奇的、羡慕的以及肃王那怨毒的眼神，叶云眠都一一应着，面不改色，甚至对上肃王之后，嘴角还勾起一丝笑容，抬起酒杯，冲着肃王敬了一杯。
过了一会儿，气氛渐渐缓和。
肃王着实没忍住，找了过来。
他目光盯着叶云眠，心中不甘至极，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情绪。
倘若、自己的正妃有叶云眠这样的身份，一个让父皇都要忌惮的身份，他何愁自己登不上太子之位？
“叶大夫，你们鬼医一门不攀权贵，这门规你当要记住才是。”肃王咬着牙，低声说道。
叶云眠闻言，忍不住一乐：“殿下这是来教我做事？”
肃王防备的盯着她。
下一刻，只听叶云眠轻声：“规矩嘛……就是讲给人听的，你不会真的认真了吧？我们鬼医一脉都是独苗苗，门主是我，门众也是我，至于这门规嘛……我若是想改，只要付出些代价，自然也能改得的。”
叶云眠实话说道。
师父对她有教导之恩，所以她一直守着自家规矩，提前给自己定好了原则，不去打破它，这样也算是一番乐趣。
但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师门小规矩多如牛毛。
规矩如何端看那一任鬼医脾气好不好，脾气不好的，临死之前便在祖传的册子上多留两笔警示后人。
肃王听她的话，一颗心更是不停的往下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叶大夫，你师门传承到如今也不容易，你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让先人泉下不宁吧？之前你我之间的确是多有误会，但也不至于死磕到底，只要你愿意帮我，将来你叶家想要的繁荣富贵，本王也能给得起！”肃王的护卫早已将十尺之内的人清了，这才能无所顾忌的说着话。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哪怕是叶云眠去帮七弟，他也不会如此紧张！
唯独三哥不行……三哥的腿要是好了，那就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哦？殿下真这么想？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呢？”叶云眠平静问道。
“本王正妃之位悬空……”肃王咬着牙道。
他知道，他这话对不住绵绵，可他已经没得选了！今日送给父皇的礼、父皇不喜，他拼命挡在父皇面前，父皇也没多看他一眼！
父皇甚至还要叶云眠给三哥治病！
“我曾亲眼瞧见王爷对林姑娘倾心相待，得了心上人还不满足，殿下就不愧吗？”叶云眠看似好声好气的说着，然后又道：“不如殿下回去先将林绵绵休了，然后再来与我谈交易，或许我还会稍微考虑一下。”
第250章 利用
肃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一看叶云眠那讽刺的笑容，更是立即皱眉：“你想逼着我休妻？！叶大夫，其实你压根就没想过站在我这一边，你堂堂鬼医，竟也要行小人之举，诓骗本王吗？”
这人是有毛病的。
叶云眠白了他一眼，讽刺的笑着他：“是殿下失了分寸，乱了阵脚，连敌我都分不清了，不过看在殿下腆着一张脸来求我的份上，我可以赏你一颗药丸，给你治治脑子，免费的。”
明晃晃的笑容衬得肃王格外的狼狈。
“你大胆——”肃王脸色难看，从牙缝中挤出了愤怒的话，“不知好歹——你莫要以为身为鬼医便可为所欲为了，小心你们鬼医一门，到你为止，就此绝迹！！”肃王说着，恨恨而走。
叶云眠觉得这人撂狠话的能耐还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这股硬气还能持续多久。
之前叶云眠与萧元燧之间保持着距离，哪怕府中养着萧辰、萧巳两个孩子，可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她这个大夫喜欢教孩子罢了，并无人觉得她与萧元燧相熟。
但如今有了治病的理由，萧元燧也就没了那么多避忌，特地送她回府。
马车上，萧元燧比之前老实多了。
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愧疚：“父皇突然念起我的腿，我也没有想到，连累你了。”
他声音轻而稳，听上去很是真诚，叶云眠克制了一下笑意，然后憋着道：“没错，我鬼医一门一向不问世事，这次都被殿下连累，不知殿下准备怎么赔罪？”
“……”萧元燧听完，愣了一下，平静又复杂的看着她。
她寻常说话的语调不是这样的。
失忆之后，也懒得和她多言，更不会主动提起话茬让他接，无情冷静至极。
“我一无所有，没有能可赔的了。”萧元燧坐在马车里，脸皮也厚了些，坦坦荡荡的回应。
“不过万两诊金而已，便让你倾家荡产了？殿下夸张了。”叶云眠道。
萧元燧语气寻常：“自你我成婚那日起，身家性命，家产家业，不早就已经托付给你了吗？我有的，只有一纸婚书和一些契约欠条罢了，这些东西，待你我百年之后，埋于穴中，共化黄土，所以，如今我没什么能给你。”
叶云眠眉眼放松了几分，看着他的眼神也多了些柔和：“若你我如三年前那样，是可以作对寻常夫妻，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我明白。”萧元燧也立即正经起来，目光深邃而平静，“自我回京之后，便一直苦查当年之事，倒也让我查出了些线索……”
“是陛下？”叶云眠问，“若是他的话，那你这腿，究竟是该好还是不该好？”
“倒也不是他。”萧元燧自嘲了一声，然后神情多了些漠然：“当年刺杀我的人最近也曾露过踪迹。”
“你说的是之前那些鸟羽刺青的死士？”叶云眠眉头一紧。
“没有刺青，但武功路数基本相同，你身边那个云骁的确是个人才，我特地请他为我演示了那些刺客武功路数和习惯，最终的确证明，与我记忆里、那些刺客的武功招式，十分相似。”萧元燧确定的说道。
其实相似之处不止武功。
还有身上的衣裳。
他当年受创之后，也大受打击，拼命想要找到凶手。
那尸体上任何细节都不想放过，查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刺客的衣裳用的是什么样的针法，也都记录了下来，还特地找了厉害些的绣娘拆解……
这次刺杀萧幽意的那些刺客所穿的衣裳不算太好，但其中有一件衣裳与几年前的针法习惯几乎相同！
绣法这东西，每个绣娘也都有自己的习惯。
“若再算上我大哥那桩旧仇……”叶云眠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这大周朝内，真是卧虎藏龙，竟还有这样一股势力来无影去无踪，殿下可有方向了？”
“原本没有，但多了萧幽意这一桩事情之后，就不同了。”萧元燧放松了几分。
叶云眠想了想，也懂萧元燧的意思了。
这群人很少出手，前两次出手的时候，不是针对未来太子，便是刺杀未来大将，得逞之后，太子之位不定，便容易被人动摇国本，叶国公府代代猛将，叶惟寅受创，国公府也渐渐势弱，……
两件都是让敌国受益的大好事儿。
这样的组织，偏偏针对萧幽意。
若前头的事情是为了公，那么对付萧幽意，多半便是为了私仇。
“林绵绵——”叶云眠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又确定道：“往林绵绵身上查，如何？”
其实她也不知道林绵绵有没有和萧幽意结仇，但萧幽意出门次数太少，昌王又很会做人，所以对她有恶意的人，三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我与你想的一样。”萧元燧笑了，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和佩服。
“我早该想到了，林绵绵这些年来往的人，特点一直十分明确，一开始六王爷无能，又有你在前头挡路，所以她背后的人便让她盯准了我大哥，待生情之后，利用此等情分，足以将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郎拉向深渊！且，我记得当年大哥本是要自己带着人去寻找二哥的，偏偏林绵绵死缠烂打非要跟上，大哥为了保护她才受了伤！”
大哥受伤之后，林绵绵一开始还记得探望，后便不来了。
自然是因为，后来的她已经确定，大哥再不可能做个称职的叶国公了！
正好二哥被二叔丢了，三弟又被葛氏养废，林绵绵以及她背后的人就更放心，故而又重新挑选目标，或许萧元燧这个嫡子才是林绵绵最好的选择，只可惜萧元燧看似宽和，却足够理智，再加上难以接近，所以林绵绵退而求其次，与六王爷越发要好。
守着六王爷，便要除去萧元燧这个障碍。
此刻，叶云眠的思路无比清晰。
从前林绵绵身上那点让人看不透的东西，此刻仿佛也都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前。
六王爷的确是个非常好的选择，林绵绵身后有人，哪怕六王爷是个浪子，那些人也能教导林绵绵一步一步的将六王爷拿捏在手中。
若将来六王爷继位，凭林绵绵的手段……
后宫虚设是其一，其二若边关有战事，林绵绵凭着枕头风，也能影响一二。
“殿下，可否去查一查林绵绵的身份？她当真是林家女吗？”
第251章 夫妻碰头
叶云眠记得，林家祖辈里头也有当过大官的，只是家道中落，到了林爷爷那一辈，就搬去了京郊村子，做了个寻常小地主。
她那个继祖母葛氏与林老爷子本就是表兄妹，也因林家实在落魄，葛氏没嫁成，到了年老之时，瞧见林绵绵，想到旧情，便对她格外慈和。
那时，祖父想找个门第不算特别高的女子，以免其不甘养育继子，没想到葛氏心更大……
林家三代可查，身家清白。
林父林母的性格略有些小家子气，家中琐事全靠儿女撑着，让他们通敌叛国？只怕是没那么大的勇气。
可林绵绵幼时的行为便已经有些出格了，应该很早之前便有人指点。
这其中，必然要有个让林绵绵能听话的理由。
“我会让人去查查这个林姑娘。”萧元燧立马应着。
叶云眠此时看着萧元燧，脑中的记忆已经越发的清晰起来。
刚才在宫宴上，她是足以自保的。
只是在萧元燧甩出短刃伤虎的瞬间，过去的记忆就如同潮水一样涌来，想忘都忘不了，一时冲击，才让她没有表露出更多的武功。
当年她落崖受伤，被还是“裴元”的安王捡了回去。
当时他坐在轮椅之上，住在平平无奇的村子里，屋中除了有些书香之外，瞧着与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唯独那一张脸，让她一睁眼便瞧上了。
许是因为当时忘了前尘的缘故，她身上所有的重担也都跟着记忆没了。
那三年，她不是叶国公的女儿，不是鬼医的徒弟，也不是慈幼院一群孩童的老大，没有半点忧愁和压力，活得肆意又简单。
眼中自然也只有他。
救命之恩加上一张俊美无双的容貌，且还无家眷在旁，她怎能放过？
这人照顾了她好几日，她那时也是厚着脸皮占足了便宜。
死缠烂打与他成了婚，购买成婚所需时，还在县城领养阿辰和阿巳两个孩子。
当时的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悠闲，她每日会想起一些药理，便凭着这些在村子里做了个给妇人诊病的大夫，“裴元”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夫子，夫妻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再后来，阿辰和阿巳与她在山中采药时，捡到了芽芽。
那时芽芽才出生，手上有血迹，她是生来六指，却被生生斩掉了！
芽芽当时几乎没了气，身上被虫蚁所食，可怜至极，娘仨个便将人带了回去。
治了两个月，芽芽身上旧伤才彻底除去，她和“裴元”也找到了芽芽的家人。
只是，小丫头命数着实凄惨。
芽芽也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那村子猎户极多，那一年上山狩猎的猎户运气不好，接连被野兽所伤，偏偏小丫头生来六指，便被人怀疑是她招来了晦气，便将她放入山中祭祀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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