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堂堂叶家大小姐,即便是出现,也不该是此时这般、牵着毛驴、衣着朴素的模样。
“哪里来的疯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快快滚——”李均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刚刚受了林绵绵的冷待,此刻心情郁闷,皱着眉头冲着叶云眠说道。
“啪——”
然而话音未落,叶云眠却突然抬手,一个巴掌抽了两个人。
二人压根就没想到会被人打,更何况还是个突然冒出来的普通女子!
顿时,双双怒火中烧,立即便要抬手打回去。
“想好了,你这一掌若胆敢落下,明日我便要进宫求问陛下,可是我父战死沙场不够忠烈,才让尔等宵小之徒竟敢如此肆意妄为,算计我叶家人性命!”叶云眠掷地有声,挺直的脊梁撑着风骨,讽刺的眼神,让二人脸色一变。
“你到底是谁!?”贺靖齐惊呼一声。
叶家人?叶家何时多了这么个一个——
“你是……叶家大小姐?!”贺靖齐突然回过神来。
与叶惟清打得交道多了,贺靖齐自然也知道他还有个姐姐。
传闻,叶家大小姐出生之时,前国公大战告捷的消息传来,陛下大喜,赏赐像流水一样送入叶家,甚至先皇后也时常让叶家人带着叶大小姐入宫,当时,以国公府之势,满城的勋贵子弟都得围着她转。
只可惜,前国公被人刺杀,死在战场,国公夫人也紧随而去,叶大小姐离开京城。
三年前,太后还给叶家大小姐赐了婚事……
按理说,被太后赐婚,叶大小姐早该进京谢恩并完成婚约的,但没想到一直不见人,催婚的旨意都传到边关好几遍了。
这多年杳无音信的人,竟然会在此时突然冒出来。
贺靖齐的手僵硬在那里,终究是没敢落下。
他们心中明白,敢欺负叶惟清,是因为这人胆小怕事、心性懦弱,但眼前的叶大小姐若是才露面便被他们打了,这事儿便不好圆过去了。
“原来是叶姑娘,贺某失敬了,刚才我二人只是和令弟开个玩笑,没想到竟被叶姑娘当真了。”贺靖齐讪讪收回手,然后侧头看向叶惟清:“惟清,你快和叶姑娘解释一下。”
叶惟清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里头像是被炮仗炸开了一般。
眼前的人,是他姐姐?!
那个一直呆在边关,活得肆意潇洒的姐姐?
此时,竟瞧见了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偏偏……叶惟清被贺靖齐盯得紧张,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误会……他们和我、和我开玩笑的……姐,你、你怎么回京了,这三年一直没收到你的信,舅舅也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
他以为,姐姐是不喜欢太后赐婚,所以跑了。
叶惟清声音不重,显得一点底气都没有,那脑袋也耷拉着,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小心翼翼。
叶云眠也没嫌弃他,因为他知道小弟这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剧情中,叶惟清父母皆亡,后被继祖母带到身边抚养,继祖母觉得他打小就调皮,所以对他无比“严厉”,他虽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但却处处受制于人,从小受人呵斥,导致他做事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反抗,见了谁,都只能笑脸迎人。
大哥年纪也没长他多少,自然顾不上他。
当年舅舅恨不得将她的兄弟们一起带走,但大哥做了国公,必须要留下,二哥三弟也都是男丁,舅舅那时也只是军中普通将领,哪里能和国公府争孩子?
最终能将她带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回来的路上出了些意外,便耽搁了。”叶云眠扫了他们一眼,“既然是误会,那便罢了,我初来乍到,二位不会介意我刚才的莽撞吧?”
“叶姑娘说笑了。”贺靖齐表情难堪。
“弟弟,你带了多少银子,可要代我向这二位好好赔罪才是。”叶云眠又随意的问道。
“大姐放心,我今天支了八百两。”叶惟清连忙说道,十六岁的少年看上去一点朝气都没有,像个小老头似的。
他没偷到无垢塔,知道今日要受欺负,今日出门的时候,便多领了些银钱。
府中虽然是祖母管账,但爹娘还留下了不少私产,这些银钱,祖母是不会多管的。
“八百两?的确实不少,你平时也常常请这两位公子玩耍吧?”叶云眠状似无意的问。
“我和他们也不是很经常见面,一个月三五回……”叶惟清道。
“每次都是你付钱?”叶云眠毫不怀疑的问道。
叶惟清就是个冤大头,一开始是因为胆子小怕别人笑话,为了能交朋友,出门必然请客,便是男女主也从他身上捞过不少好处。
“哪能让别人付钱,姐,爹娘给我们留下不少银子……”叶惟清脑子都是糊涂的。
“今日……可真是让我开了眼,自古以来,君子相交都是不尚虚华、礼数得当,从未有人只找一个冤大头欺负的,二位,看来我们还要再算一笔账呢!”叶云眠话音一转,不徐不疾的盯着眼前的二人说道。
叶惟清呆了,他不是这个意思:“姐姐……”
叶云眠淡淡的往叶惟清身上扫了一眼。
作为姐姐的压迫感瞬间席卷而来,让叶惟清心虚不已。
这些年来往的书信之中,姐姐除了寻常关怀之外,还常常忧心他学业,更给他寄送些书籍之物,还让他务必背下来,他每次收到都要紧张一阵子。
如今,对上这眼神,他瞬间想起了被那一摞摞书籍支配的恐惧,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这一刻,他更是确定,这人,真的是姐姐,绝对没错了!
第4章 叫爹也行的
叶惟清不敢再多言,贺靖齐和李均二人听到叶云眠的话,面上更是挂不住。
“那都是三公子自愿请客,叶姑娘好歹也是国公府出身,怎能如此市侩?不过是些银子而已,也要算得一清二楚?若是这样,只怕往后没人愿意再与三公子一道来往了!”贺靖齐立马说道,看着叶云眠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鄙夷。
曾经他们听叶惟清说过这个姐姐,说她是个端庄多才之人,还说她在边关常做善事,堪称为边关女子之表率!
可如今一看,明明是一身铜臭,半点清贵也无!
白浪费了这般出尘的好模样!
“既然你们如此大气,不在意寥寥银钱,那就将银子还了吧,待我回府之后,清查一番,自会将账目送到府上,倘若你们舍不得归还,那就请衙门中人断一断这笔烂账。”叶云眠依旧毫不留情。
银子可是好东西,她现在很穷,绝不嫌多。
叶惟清欲言又止,继续低眉顺眼。
他这人一向如此,出门在外只会躲在强者身后,不敢得罪别人,如今叶云眠强势要钱,他压根就不敢说话。
叶云眠也知道,倘若此时她只是个柔弱懵懂的小丫头,他这弟弟定能立即让她一起委曲求全。
堂堂国公府的公子竟然是如此德行,若传到边关去,只怕都没人信。
贺靖齐二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叶云眠的执着,心里也有点慌了。
毕竟这些年来,叶惟清真的在他们身上花了不少银子。
叶惟清十二岁之前很少出门,如同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姑娘,一开始相识时,他们对叶惟清还是十分客气的,但后来发现,叶惟清话不多,总是静静看着、盯着,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冒出来,得大家几声夸奖便十分高兴,这不值钱的样子,也就让大家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如今细细一算,三年时间,酒楼菜钱只怕就不止三五千两了……
哪怕叶惟清不在,他们出门会友时也常将账记在他头上……
更何况,还有其他花费。
“叶姑娘,我们与三公子也是真心相交,若你将这等小事闹去衙门,那到时候只怕全城都知道你们姐弟斤斤计较了,国公府的颜面不要了吗?”贺靖齐语气变了些,似乎是有些苦口婆心,“这样吧,我二人,各给你一千两银子,此事便罢了,我也不想惟清受人指点……”
叶云眠笑了。
这是拿她当傻子呢,她这弟弟出门一次竟然就带了八百两,这过往数年,又曾消耗多少?
“我想这世人都是能分得清是非对错的,若我弟弟丢人,那自会有人比他丢得更甚。”叶云眠执意如此。
他们在林绵绵面前,都端着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可骨子里,与恶霸有什么区别?
恶霸占人银钱,相邻必知其凶恶,这二人倒好,抢了银子还想要脸?美得他!
“弟弟,还不带我回家?”叶云眠不顾旁人,轻说道。
叶惟清缩了缩头,立马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这习惯性卑躬屈膝的样子,简直是深入骨髓。
叶云眠内心恼怒,面上不显,冲着茶楼的小二招了招手,然后又让叶惟清将银子掏出来,碎银和银票都有,准备的还挺齐全。
她拿了二十两出来,招呼小二道:“寻个人,帮我牵驴,再备个宽敞些的轿子,送我二人回定国公府。”
小二一看银子,喜不自胜,腰都快弯到了地上,立即高兴的去准备。
只是跑个腿而已,却能赚这么多,简直是天降财神!
“寻常人哪怕是得了几两碎银,都会对心生欢喜、感恩戴德。你在这二人身上花这么多,可得了什么回报?”叶云眠是看不见贺李二人一样,继续对着亲弟弟说道:“你花了那么多银子,他们便是叫你亲爹,你也是能应的。”
“!!!”贺靖齐二人脸上又臊又怒,“你别太过分!”
叶云眠像是感觉不到他们的怒火,神情依旧十分冷静。
“二位莫急,如今还没到恼的时候呢!”叶云眠淡淡一笑,然后不说话了。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却更让人觉得生气,这般随意又猖狂的模样,简直是丝毫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贺靖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李均拉了过去,冲他使了个眼色。
待叶云眠姐弟俩坐上轿子离开之后,李均这才说道:“与她吵什么,莫要忘了,叶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她那大哥日益暴戾,就是个疯子,都被陛下训斥好几回了,这爵位将来还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更何况,她一个常年在外的姑娘,初回国公府,也就咱们这样的外人给她几分薄面,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么一说,贺靖齐也冷静了下来。
叶云眠敢昂头挺胸的说话,可回了叶家之后,只怕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她那大哥叶惟寅虽与她一母同胞,但性子歹毒,根本就不重亲情,据说定国公幼年因亲二弟惦记爵位,竟狠心将个五岁孩子赶出家门,以至于到现在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便是叶惟清,也常常被他打得皮开肉绽!
对待一同长大的弟弟都能如此,那对这个十几年不曾相处的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
贺靖齐也想起了三年前太后所赐的那桩婚事……
如此一想,贺靖齐心情都舒展开来,这叶姑娘也只模样尚且还算不错,可这性子比起林绵绵,比不得其中万一!而且这人也不知是从什么山野之地赶过来的,竟然穿得那般寒酸,她兄长和弟弟的名声也差,自会连累她后半生!
贺靖齐揉了揉右脸,疼得厉害。
这粗鄙的女人力气真是不小,必然是从小做了不少粗活养出来的,早听说边关那边女子粗俗,如今一见叶云眠,当真是如此!
此刻,被“定下”后半生的叶云眠坐在轿中,动作似乎缓慢了一些。
她坐姿规矩,神情亲和自然,浑身上下透出几分轻松自在的气质,让原本紧张至极的叶惟清慢慢又长了点胆子。
“你真是我姐姐对吧?”叶惟清心里是信了,可嘴上着实不知说什么好。
他今儿,丢人了。
虽然满京城都知道他是个怂包,可这些年在和姐姐来往的信件之中,他一直表现的……还挺有种的。
第5章 脏的臭的
三年以前,叶惟清一直觉得姐姐这辈子应当会一直呆在边关,所以他才敢在信中说很多大话。
当他以为大姐“逃婚”消失的时候,他担心、却又松了口气,因为他很害怕,万一大姐回京久住,发现他胆小如鼠、无能至极。
可他没想到,自己见姐姐的第一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心里一定会嫌弃他吧?
“你之前在信中说,这满京城游园、商铺你都逛过,你叶三公子的大名无人不识、无人不晓,我久在边关,许多东西都不曾见识过,过些日子,就劳烦弟弟带我四处走走,可好?”叶云眠和和气气的说道。
在觉醒剧情之前,她当真不曾怀疑过弟弟那些豪言壮语。
他说自己交了好些兄弟,唯他马首是瞻,吃饭喝酒好不快活。
他说继祖母虽然偶尔挑剔,但养育他多年,也是真心疼爱。
他还说与大哥兄弟情深,说将来会好好考学,以后与大哥相互扶持……
这小子从小就是这么忽悠她的,而大哥寄过来的信件虽然不多,但物件不少,表面上的的确确是维持了一个“大家都好”的表象。
叶惟清很是心虚,想拒绝。
但又怕自己丑陋的过去彻底浮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可此刻,他真的希望这轿子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想姐姐看到,国公府内,一切乌糟。
然而事与愿违,几个轿夫得了赏钱,走得又快又稳,很快就落了轿。
叶云眠慢慢走下去,面上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笑容,那一身朴素的衣裳愣是被她穿出了几分高人气质,不徐不疾的跟在叶惟清的身后走了进去。
叶惟清心中慌乱,进门之后,表情麻木的让管家去传话,通知大哥以及家中一干人等前来见面。
一时,竟也忘了此时叶云眠穿着“不够体面”。
不过叶云眠也没在意这些。
她落座厅堂,先吃了些点心饱腹,就静静的等着人来。
不过两刻钟左右,人就齐了。
叶家人口不算多,只有两房。
长房长子、也就是她爹,早早过世,生三子一女,二房叔叔则是继祖母葛氏所出,二叔早些年领了个闲差,娶妻范氏,生了一对儿女。
剧情中,林绵绵是葛氏老太太表兄的后人,这葛氏与其表哥还有一段过往,念及旧人,总是感叹不已,觉得若非表兄家道中落,她也不至于给别人做继室,因此对林绵绵也有几分偏爱。
此时,一群人走进来。
原本新鲜的空气,在这刹那间仿佛都多了几分浑浊。
“清哥儿刚才说大丫头回来了?人在哪儿?我瞧瞧?”为首的老太太一进来便道。
老太太如今还不到六十,脸上气色极好,声若洪钟一般,虽左右被人搀扶,然而走起路来却生龙活虎,说话间目光扫过叶云眠,但却又自动掠过了一般,再又说道:“不是说云眠回来了吗?清哥儿,你可别是糊涂了,将外头脏的臭的野丫头看成了亲姐姐,弄回来糊弄我这个老太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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