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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她和林绵绵应该只有十一二岁。
萝阳郡主风姿不凡，不仅生得好看，而且颇有才华，她刚入京，京中人人都提她。
陛下以义女之礼对待萝阳郡主，赐府邸、赐奴仆，京城的儿郎，只要萝阳郡主看得上，陛下必然会帮着萝阳郡主牵线赐婚，只是萝阳郡主眼光也颇高，到了京城之后，满心想着以文会友，对选婿之事并不热衷。
林绵绵打小就爱热闹，非要去萝阳郡主的作诗宴。
她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那粗浅的才学，闹了笑话，只是众人觉得她可爱，对她颇为照顾。
但萝阳郡主那诗友会上几乎都是男子，林绵绵去了一回之后，回来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林绵绵只是说萝阳郡主和那些男子走得近，但传出去之后就成了郡主与那些男子……不清不楚。
萝阳郡主大怒，找到林绵绵，抽了她一巴掌，让她管好自己的嘴。
林绵绵当时受了好大的委屈。
只不过萝阳郡主确实不是个好的，几个月之后，就被人瞧见与男子野外苟合的场面，甚至还怀了孽种，后来萝阳郡主便离京了，没多久，就传来她意外身亡的消息。
如今，京中贵女想起萝阳郡主，还都三缄其口呢。
林绵绵竟然想要取而代之……
叶芸婉内心是真的惊了，从前她一直觉得林绵绵不善谋划，如今瞧瞧，是她傻得厉害才对！
“我与萝阳郡主也没有多少仇恨，只是有过几分误会而已，她是闻人公唯一的孙女，如今想想，她没了，闻人公一把年纪，连个后人都没有，多可怜可惜？”林绵绵说道。
叶芸婉看着她：“你让我帮你见大哥，可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大哥确实疼你，只要你开口，他必然为你赴汤蹈火，可此事一旦被我堂姐知道，你觉得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叶云眠那个疯子，会把她活剥了吧？
“阿婉，我们是好朋友，该相互扶持才对，你也知道我的哥哥们只对经商感兴趣，三哥如今被调走了，六哥还想继续考学……只要你帮我，往后有我在，治哥哥又或是叶大哥，都不会亏待炜廷弟弟的。”林绵绵说道。
“而且叶云眠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叶大哥不出门见我，若我见了叶大哥，也能问清楚情况。”林绵绵又道。
在叶惟寅那里，她是有足够自信的。
她打三四岁起就陪着叶惟寅了，陪他练武陪他用膳，更哄他开心，这些是叶云眠这个亲妹妹从来没有做过的。
叶云眠，如何与她比？
林绵绵提到叶炜廷，的确让叶芸婉心动了。
她现在比过去成长了一些，也能懂当初叶云眠的想法了，叶云眠想让兄弟们长进，而她现在也是一样的，想让炜廷撑起门户。
如果当年父亲不曾弄丢二哥，她和炜廷也不曾欺辱叶惟清的话，或许她会后悔自己过去曾对叶云眠剑拔弩张。
只是她知道，祖母和她们这一家子对叶惟清做的事情，已经无法回头。
而她，也注定永远无法和叶云眠和平相处。
“倘若大哥不肯帮你呢？”叶芸婉道。
“不可能的。”林绵绵立即说道，“叶大哥不会不帮我的，他连命都舍得给我，这区区小事而已，我亲自上门开口了，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叶芸婉回想过去大哥对林绵绵的痴情……
倒也是。
“好，你扮作丫鬟，我带你去。”叶芸婉最终点头，“我可以去找大哥谈祖母与祖父合葬之事，这理由也算恰当，他不能不见我的。”
她祖母过世的时候，一切几乎都是叶云眠安排的，她为祖母另起了个坟墓，位置离祖父墓穴更是远得很，当时她和父亲都没有话语权，都没敢闹。
但祖父的墓室里，本来也是留了个空位的。
当然，她对此事并不纠结，只是觉得这件事是个比较好的由头。
叶芸婉点头之后，林绵绵也松口气，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此时立马便换了衣服，没过多久，便多了个瞧上去不太起眼的丫鬟，只要她微微低着脑袋，也不会太惹人注意。
叶芸婉带着她上了马车。
看着林绵绵，叶芸婉自己有点可笑，其实，她也不确定林绵绵将来能不能真的顾及到她弟弟，但如今除了林绵绵，她已经没有旁人可求了。
心下也有些悲凉。
午时，便到了国公府。
哪怕分了家，叶芸婉也算是近亲，所以敲门之后很快就被领了进去，她和蒙管家提起要见叶惟寅商谈合葬之事。
蒙管家虽然诧异，却不能阻拦。
而且府中的事儿，已经有一些移交给国公爷处理。
叶惟寅最近有空的话，都在前院处理事宜，所以没多久叶芸婉便瞧见了这个大哥。
只是看到叶惟寅的这一眼，叶芸婉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大哥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叶惟寅让下人都退下了，随后声音冷漠的说道：“你有何事？”
叶芸婉心里一惊，有些惊慌的感觉，然后迟疑道：“大哥，我、我最近细想，觉得让祖母一个人葬在那里有些不妥……”
“你想让葛氏与我祖父合葬？”叶惟寅清声问道，然后漠然又回：“痴心妄想，她这些年来一直迫害我叶家儿女，若非家中没有旁的长辈可以做主，这等恶妇早就该除族休弃了，如今让她体面葬入祖坟已经是抬了手，就莫要再想其他！”
叶芸婉心中一跳，面上差点绷不住神色。
她知道大哥肯定不愿意，但此时亲耳听了，更是难堪。
祖母是恶妇，她是什么？
她暗暗攥着拳头：“我……我知道了，大哥，我……这次来，还想让你见个人……”
说着，她后退了一步，将林绵绵往前面推了推。
第203章 口气之大，可吞山海
这前院的书房又大又宽敞，屋中燃着药香，这香是叶云眠做的，她甚至还准备了随身携带的香包，确保叶惟寅不论在何处都能闻得到，哪怕不小心入睡时，也能睡得踏实无梦。
此时，林绵绵前面没了叶芸婉这个遮挡，慢慢的抬起头来。
她眼眶微红，望向了叶惟寅。
“寅哥哥……”林绵绵喊了一声，“我好久没见你了，真的好担心你啊……”
叶惟寅眉头一拧。
二人之间也就隔着五六步的距离，若是从前，莫说是这么短的位置，便是隔着人海茫茫，叶惟寅也能在顷刻之间认出林绵绵来，可此时隔着这么短的距离，要不是她开了口，叶惟寅差点没认出来。
林绵绵从前的装扮更灵气一些，今儿梳了个不太好看的丫鬟发髻，那双眼睛又肿得厉害，看上去是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是你？”叶惟寅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甚至还装作丫鬟过来……
叶惟寅突然不太理解林绵绵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想见你好难啊！我之前就听说你被陛下打了，当时想来瞧瞧你的，可是叶大姑娘掌管着国公府，根本就不让外人进来，我马上要成婚了，我怕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想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林绵绵一脸真诚的说道。
“……”叶惟寅欲言又止。
“你的伤好了吗？”林绵绵问。
叶惟寅眼神复杂，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平静道：“好得不能再好。”
之前挨杖打，也只是伤了皮肉而已，根本不要紧，这段时间他日日浸泡药浴，妹妹还会给他扎针治疗，他这胳膊甚至都恢复了不少，他已经好多年没这么舒坦过了。
“那我就放心了！”林绵绵说完，高兴的往前走了几步，“寅哥哥，我要嫁人的事情，是不是让你生气了？”
“还好。”叶惟寅有些无语。
旧事能不能不要再提？
“寅哥哥，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像是我亲哥哥一样，甚至比亲哥哥还要亲，我真的不想和你生分，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不好吗？”林绵绵有些撒娇的说道。
叶惟寅脑中闪现出妹妹给他准备的那些故事……
这娇嗔的话语，“好哥哥”的言辞，真的是无比熟悉。
“自然不好，你我并无血缘。”叶惟寅立马拒绝。
林绵绵却撇了撇嘴，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可是我不想让你不理我呀！而且……而且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寅哥哥，你打算以后都不管我了吗？如果我做错了，那我向你道歉好了，可是我已经答应嫁给治哥哥，你再这么闹下去，我该怎么办呀？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让你们相互残杀！”
叶惟寅被她吵得脑仁疼。
“你究竟是想说什么？林姑娘，若是我没记错，婚期就在眼前，此时来我这国公府说这等暧昧之词，只怕不合适吧？若你再哭下去，那对不起，我只好将你扔出去了。”叶惟寅有些烦她。
从来没有过的烦。
林绵绵怔了一下，对上叶惟寅那冷漠的眼神，心里有一瞬间的慌张。
但很快，她摆正了心态。
寅哥哥不可能真的伤害她，他现在只是因为她要成婚的事情而生气……
“寅哥哥，我想求你帮帮我……”林绵绵干脆直接说道：“我现在也不想这么早就成婚了，想要推迟婚约，只是太急了，没有别的法子……”
“？？？”叶惟寅也惊奇不已，“嫁给六王爷，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临门一脚，想反悔？
“我……我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治哥哥他太让我失望了，我觉得好难过，想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可是我没有合理的理由推迟，所以想要你帮帮我……寅哥哥，好不好嘛……”林绵绵又道。
叶惟寅只觉得牙齿酸了酸，只是听了一句话，竟冒出些恶心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认识他的人，都将他当成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你想如何？”叶惟寅此时是真有些好奇了。
就如妹妹那故事所写的一样，这样的女子，总会用温柔可怜的语气寻求别人的保护，试图用吹枕头风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前几天做梦，梦到了之前那位颇有才名的萝阳郡主，可能是萝阳郡主不放心家中老人吧，托我照顾她的祖父，我想，寅哥哥你和闻人公有交情，如果你举荐的话，他一定会愿意收我做孙女的，这样的话，我有足够的理由拖延婚期，也可以帮萝阳郡主孝顺长辈……寅哥哥，就当是绵绵求你了，好不好？”林绵绵放低了身段，语气缠绵似不自知。
叶芸婉听了个全部。
也感觉有点怪怪的了。
以前林绵绵也会和大哥撒娇，可那时候她没定亲……
而且那时候年纪小，撒起娇来像是小孩子讨糖吃，并不会有任何勾人的感觉，但此时林绵绵已经快到十九了，她的声音已经不似几年前那样清甜，她的身段也多了几分魅意，这一颦一笑，都有点……
叶芸婉都忍不住有点脸红。
大哥本就爱慕林绵绵，如今在被林绵绵这么一勾搭，只怕是魂儿都要飞了，应该什么要求都敢应吧？
叶芸婉此刻忍不住觉得好笑，叶云眠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可最终也抵不过林绵绵几句话、几滴眼泪。
不知道叶云眠瞧见的时候，会不会气疯。
叶芸婉正想着，叶惟寅竟轻笑了一声。
“林姑娘真敢说，你与闻人家非亲非故，萝阳郡主为何会托梦给你？就算你大放厥词，是不是也该寻个听上去可靠些的由头？如此敷衍，莫不是将我当成个傻子糊弄？”
叶惟寅觉得真是可笑：“闻人公虽无后人，但有陛下照顾其终老，你林姑娘何德何能，也敢和他攀亲？一张嘴竟是要做他的孙女，口气之大，都能吞山咽海了！朝廷不派你去治理洪灾，都是委屈了你这般独特的才能！”
第204章 高攀了
叶惟寅对林绵绵是真心心动过，但如今想起那过于痴迷的曾经，也觉得自己糊涂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他生气，气的是自己不争气，为这样一个人迷失自我、受人掌控。
对于这个曾无数次利用他的林绵绵，他没生出多少厌恶和报复之心。
对他来说，林绵绵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他认自己的错，所以可以做到不找对方的麻烦，无爱便无恨，然而却没想到，这林姑娘都要成婚了，竟又找上了他。
仔细回想，多少次了？
早些年，她与肃王闹别扭时，也都会如此，仿佛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他的好，然后在她面前露出一副委屈模样，让他心疼心痒，恨不得将肃王碎尸万段！
可真当他针对了肃王，没多久，这人又来怨他歹毒，不分是非……
这招数，从前每试每灵，但现在，他只觉得有些恶心。
因为恶心，所以他言辞便也不屑与冷漠了些，说完之后，不仅没有半点后悔和难受，甚至竟有些痛快，就像是压抑在心头的憋闷突然得以舒展，这种情绪，在他放下林绵绵那一天，也曾有过。
叶惟寅话音一落，林绵绵和叶芸婉都怔在了原地。
仿佛刚才幻听了。
林绵绵更是有些恍惚，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人，她不可思议的张开嘴巴，可怜巴巴的开口：“寅哥哥……你、你刚才……说什么？”
说她口气大？讽刺她？
“林姑娘得了耳疾？也是可怜，看在你年纪轻轻又即将是肃王侧妃的份上，待你成婚那日，我让人小妹准备一颗治疗耳疾的药丸子做贺礼吧，不必客气。”叶惟寅眉头都不皱了，平静的不像话。
“寅哥哥！你一点也不疼我了吗？怎么连你都这么欺负我？我知道我不好，总是让你不开心，可是你我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啊，你真的要和我彻底断绝关系吗？”林绵绵身体摇晃了一下，看上去十分脆弱。
她那张脸，好似风中摇曳的小野花，会在顷刻之间被狂风暴雨吞没，凋零入泥。
这让人悲凉的模样，实在破碎而柔弱，便是叶芸婉瞧了，都下意识的生出几分心疼。
“林姑娘这模样若是让肃王瞧了，必然又要误会，所以，还望姑娘自重些，我也知道，这些年我曾对你有过情意，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既然今日你来了，那么咱们就将话说明白吧。”
叶惟寅想了想，又道，“若论亲缘，便是往上数十代，我叶家大房和你林家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若论情分，你我不过是幼时说过几回话、送过几个物件罢了，我妹妹回京之后，也向你林家要了债，也算是平账了，至于其他算不清的，就当是我叶家赠的，你也无需在意，从今往后，我叶惟寅可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企图，而我叶家的大门，林姑娘还是莫要再进了，以免让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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