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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惟寅将这些说清楚，他觉得只要林绵绵不会是个傻子，就该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和我断绝往来？”林绵绵眼泪落了下来。
“没错。”叶惟寅端正君子模样，不再有任何不舍。
叶芸婉心中狂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哥……
从前的他，纵使身份、容貌和才学样样都有，可瞧着依旧像是一块蒙了灰的白玉，不通透、不自然，让人看了会有些不舒服，整个人都像是掺了杂质一样！
但这一刻，他身上像是散着光。
目光坚定平和，气质冷然端庄，言语果决又充满了威严，就像是……就像是家祠里头挂着的那些先人的画，多了些高不可攀的尊贵。
叶芸婉眼眶红了，并不是高兴，而是悲哀。
她也崇敬先祖啊，可是她的父亲就如同花园中的一块肮脏的烂泥，她和弟弟……终究是比不上大房的人。
不论是之前瞧见的那个已经变得不再畏畏缩缩的叶惟清，还有如今撇开了情爱的叶惟寅，她和弟弟都是永远都追不上的……
叶芸婉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颅。
而林绵绵还觉得叶惟寅在说气话。
她微微撅着嘴唇，不甘的看着叶惟寅：“寅哥哥，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了？别人都嘲笑我成了个侧室，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身份低贱，以后连与你说话的资格都没了？如果你瞧不起那你直说好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话真的让我很伤心？我都不想再理你了！”
“……”叶惟寅也惊呆几分。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被迷住的？
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看来，林姑娘是脑筋不太清醒。”叶惟寅有些无语，“来人！”
叶惟寅一声令下，很快管家便立马进来了，管家一直在不远处守着，生怕国公爷又犯糊涂，心惊胆战的，好在进来一看，国公爷的表情看上去还挺正常……
“林姑娘在我府上久坐，着实有些不合适，去请肃王来，让他将人带走。”叶惟寅清醒的说道。
其实他更想扔出去。
但是他也知道外人都觉得他觊觎林绵绵，要是真的扔出去，反会让人怀疑是他想法子将人弄进府的。
这林姑娘毕竟是肃王侧妃，这个关头还是不要惹出这样的麻烦比较好。
肃王是个要脸面的，他来了之后，肯定会悄无声息的带走人，不会让人知道林绵绵在他这里出现过。
蒙管家立即去做。
林绵绵面露惊慌：“你要把我还给治哥哥？你不管我了？”
“叶惟寅，我不想成婚！我说了我不想，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林绵绵此刻是真的慌了。
她脑中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是在故意逗她、让她着急吗？可是他难道的不心疼吗？
叶惟寅此时是开始厌恶了。
如果云骁见到这清静，肯定会说他过去脑子不好使，是被林绵绵传染的……
真不想丢这么大的人。
“以林姑娘你的品貌，嫁给肃王做侧妃也是高攀了，但既然你能得了这姻缘，还是努力把握为好，我想过不了多久肃王应该就会来了，林姑娘还是去前厅等着吧。”说着，叶惟寅让人将林绵绵抓紧带走。
一眼都不想再看。
第205章 留你一命
林绵绵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愿意走？
看着叶惟寅的眼神多了几分幽怨和生气。
她本以为叶惟寅只是在吓唬她，然而很快叶家的下人便来了，叶惟寅毫不在乎的甩了一下手，下人会意，立即便要将她请出去。
见她不动，竟然还动起了手，左右两边被架着，身体都控制不了，很快被拖了出去！
林绵绵心灵上的震惊比身体上所受的侮辱还要大。
林绵绵一出去，书房里头就只剩下叶芸婉和叶惟寅了。
叶惟寅盯着这个堂妹，沉着声：“二妹，你胆子不小，竟敢带着外人偷偷摸摸潜入国公府。”
叶芸婉面上也露出了惧怕，大哥连林绵绵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旁人吗！
“大哥，我只是……只是想着，你从前对林绵绵颇为在意，或许还念着她，我并无恶意！”叶芸婉连忙说道。
叶惟寅审视着她，过了片刻，严肃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若你老老实实与我交代，那我可以不计较你胳膊肘子向外拐的事情，但若你不从实招来，我有的是法子，让二房的人，痛不欲生。”
叶芸婉浑身一软。
对于这个大哥，她还是惧怕的。
他与叶云眠不同，叶云眠从前一直在边关，即便回来之后闹出了些事儿，但并不像大哥，给她的印象那般深刻、难以拔除。
她记得多年以前，叶惟清险些死在祖母手上。
那一次，一向不管事儿的大哥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了上百条毒蛇，全部扔在了二房的院子里！
爹娘吓得“哇哇”直叫，她和弟弟当时为了躲避毒蛇，躲在屋中的箱子里头，连一点缝儿都不敢留，当时大哥似乎在病中，虽然一脸不适，却仍旧调动了不少下属，将院子团团围住，祖母想让家丁来救，可家丁们打不过那些护卫，也没胆子进院子……
那件事闹得很大。
当时她都觉得自己要被困死在那箱子里头了。
后来祖母应该低头认了错，并向大哥保证，叶惟清一定会好好活着，所以大哥这才偃旗息鼓撤了人手。
而祖母找了很多捕蛇人进来，花了三天才将那些毒蛇清理干净。
她永远记得，她和弟弟渴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实在没法子，只能离开木箱去找水喝的情景，当时，她隐隐能听到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害怕的拿着茶壶的手都在发抖……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大哥若是生起气来，什么名声地位，通通都可以不要的……
所以此刻当大哥这么盯着她，她就像是被毒蛇围攻了一般，心里害怕至极。
“大哥……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带着她进来的……”叶芸婉发抖的声音说道。
“我听大妹说，当年弄丢的二弟的人，极有可能是二叔，二妹，此事你怎么看？”叶惟寅冷着声看她。
他心里有数。
如今问她这一声，就是在给她一个机会。
若她老老实实的，他会看在她年轻又受了长辈影响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但若是她死不悔改，他会为她选个还不错的坟头。
叶芸婉脸色刷白，像是被抽干了鲜血一般。
她双手不自觉的抠在一起，指甲似乎都要挖进了肉里。
屋中静悄悄的，头顶像是压着一座大山，让她喘不过气来，当初叶云眠也曾这么问过她，那时她也慌也怕，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是躲不过了……
“大哥……我……我……”叶芸婉像是呼吸不了一样，突然之间，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是……是我爹做的……当年是爹让我将二哥骗过去……”
“原来你也参与了。”叶惟寅冷笑了一声。
“不……我当时很小，我不知道……爹只是骗我说，让二哥和我一起玩，大哥，你知道的，幼时你和二哥也很疼我，我怎么可能会想着害他？”叶芸婉连忙说道。
“可你这么多年，知情不报。”叶惟寅对着她，眼神厌恶。
叶家拢共也没几个人，哪怕叶芸婉是堂妹，隔了一层，可他和二弟对她也一视同仁，甚至对她更好些，因为叶云眠幼时早慧，不爱理人，不像叶芸婉傻乎乎的、会哭会闹，更能惹人疼爱。
却不曾想，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人，如今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我……我后来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回去之后二哥就没了，怎么都找不到，我也找爹问了，爹说是你……是你丢将人丢了，我问了好多次，次数一多，我自己都分不清了……只是偶尔想到二哥，能冒出一些真真假假让我自己都分不清的记忆……”叶芸婉此时也哭了起来，“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知情，一开始不敢说，后来是不想说。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展成这样了……
或许是当祖母用慈爱的眼光看着炜廷，并总可惜的说若炜廷能继承国公府，那该多好的时候……
她也会跟着想着，这是她的亲生弟弟，比隔着一房的大哥要亲近多了，大哥痴迷情爱，压根就不是个很好的当家人，若她爹、她的弟弟做了国公，必然能做得更好……
叶芸婉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这些年她一直很骄傲，骄傲自己不染尘埃，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正直、敢爱敢恨的人，甚至她觉得自己对叶惟清不好，也只是因为叶惟清不配……
但这一刻，当她说出二哥丢失的真相，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卑劣的那一个。
“今日若不是我问你，只怕这件事你会带到坟墓里去，叶芸婉，你知道你比云眠差在哪儿了吗？”叶惟寅失望的看着她，“你差的，不是才情和心智，是差了良心。”
“这些年，云眠在边关，几乎不受祖辈恩惠，可她却知道为我叶家着想，念着大局！你，幼时受我和二弟疼爱，后来吃穿用度也皆是来自祖上庇佑，然而你脑中没有半点为家族着想的心思，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怎配做我叶氏儿女！？”
“你当真看不出葛氏心思吗？你不仅不庇护惟清，甚至还按照葛氏的意思欺他辱他，着实可恨！”
“二叔犯的错，我会让他承担，而你……我留你一条性命，但是从此以后，叶家没有叶二小姐。”叶惟寅也失望的说道。
第206章 失去一切
自家亲人，他并非不在意，只是，他尚且有清醒的一日，可她呢？
云眠留了她多久？可这些日子，叶芸婉又在想什么、干什么！
之前大妹已经当着她的面问过一遍了，警示的如此明显，可她倒好，仍旧闭口不言，甚至今日还妄图带着林绵绵来力挽狂澜。
她和林绵绵一样，都还想着掌控他。
“大哥！”叶芸婉慌了，她浑身颤抖，哭着：“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一回，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了！”
没有叶二小姐……大哥不是让她死，是剥夺了她的身份！
她如今还能引以为傲的、最在意的，也只有自己这点英烈的血脉了，大哥也要收回了，不行！绝对不行！
“二妹。”叶惟寅看着她，最后叫了一声，“去吧。”
叶芸婉抽泣着，忍不住哽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都像是被抽离了一样，昏天黑地，绝望至极。
叶惟寅很安静，却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意思。
叶芸婉听着叶惟寅最后叫她那一声，便已经能懂，过去做过的事情，再也不可能抹平，今日犯下的错误，也让她彻底没了回头路。
过了一会儿，她摇晃着起身。
“我知，我不配做叶家的儿女，我走之后，望大哥前途青云，早点找回二哥。”叶芸婉声音有些虚无。
“嗯。”叶惟寅并没有告诉她，人已经找到了。
没有必要。
难道找到人，那过错就能消失不见吗？不会，他的二弟本该和云骁那个愣头青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朝气蓬勃，可如今，暮气沉沉得像一块冰疙瘩，甚至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叶芸婉离开了书房。
外头的阳光，格外刺眼。
她从小在这宅子里长大，然而现在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望着这里的天空，她脚步都有些发软，外头的丫鬟看到了连忙上前扶着，搀着她一步步往外走。
没走几步，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叶云眠。
叶云眠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而这样子更让叶芸婉难受，好似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
“大姐。”叶芸婉的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
叶云眠顿住了脚步，平静看着她：“何事？”
叶芸婉自嘲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恍惚道：“我想……你帮我和惟清道歉，从前是我不对……”
“他不需要，也没有意义。”叶云眠依旧平静，说完，便直接走了。
她的弟弟如今好得很，他已经靠着自己的意志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叶芸婉的道歉只会让她自己这个施暴者变得心安理得一些罢了，对叶惟清这个自幼就受她欺负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半点作用，甚至会让他觉得恶心。
“我们回去吧。”叶芸婉虚弱的说道。
叶云眠说得不错，或许她是天生的自私，在这个时候，想着的也只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想证明自己没有那般恶毒……
叶芸婉走后，叶惟寅叫了两个贴身护卫出来。
让他们前往叶家二房，将叶继荣这个二叔，绑去叶家祖坟。
做错了事儿，当然是要谢罪的，笔墨纸砚要备好，跪死之前，要将前因后果写清楚，一字一句的读给祖先们听清楚了，免得祖先们觉得他这个做侄子的心狠。
叶云眠往大哥这里走了一圈。
蒙管家得知林绵绵出现的时候，就让人去知会她了，一家子对大哥都还不是很放心，所以她特地来瞧瞧。
不过见大哥神态自然，而林绵绵也被拖去了厅堂等着肃王来接的时候，叶云眠就知道自己白跑一趟。
看着大哥的眼神，更是一脸欣慰。
叶惟寅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在旁人面前，叶惟寅气势挺足，可一瞧见亲妹子，这心里不知为何就开始有些打怵，只是面上，叶惟寅还是演出了做大哥的持重。
“天冷了，改日我给你寻个品相好些狐裘穿着，你身上这一套，往后还是莫要穿出门去了。”叶惟寅也有点心疼妹妹，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件灰裘，瞧着也不值几个钱。
叶云眠对穿衣并无过分的要求，听着大哥这么说，道：“大哥不用管我，咱家这家业都挥霍完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咱家穷，还是多攒些好东西，留着几年后你和二哥娶亲用。”
叶惟寅很无奈。
他看过账了。
妹妹之前要来的银钱都捐出去了，后来又因为二叔赔了许多银子，再加上分家、资助酒楼，一连串花了不少钱，如今也就是勉强维持支出，而且还处处缩减用度。
没几个主子的国公府，竟然混成这样，是有点丢人现眼。
好在还有些家产。
“对了，我听云骁说，你在边关还开了些慈幼院？”叶惟寅又问。
据说养了数千个孩童，这数目着实让他惊得厉害。
“也不是我一人开的，那年平口关之危，死了不少人，有不少孩子都是那时候捡的，另外你也知道我是行医的，那些年跟着师父到处走，路过好些城池，瞧着小乞丐又或是被扔了的女婴，便会捡回去，后来有些人家听说了之后，干脆就将不要了或是养不活的孩子送去那里……”叶云眠实话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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