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林绵绵这清甜的声音一响起,他就想到了小妹说的那些故事。
故事里那些别有用心的男女,都会故作天真无邪,看似无害,实则只是在放松猎物的警惕,待猎物彻底放心时,再扑过去一举消灭!
“你害过我。”叶惟端原本是怀疑,这一刻,坚定的说道。
林绵绵怔了一下:“我救过你啊?”
“不,你害我,我知道。”叶惟端继续认定,“你装模作样、故作天真给我吃的,然后趁我放松警惕再派人抓我,你很会做猎人,是一只猛兽。”
“……”林绵绵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几分吃惊,然后委屈的敛眉:“我记得当年你饿得厉害,是我给了你食物……没想到你如今成了贵人,竟这般冤枉我……莫不是叶姑娘对你说了些什么,所以你对我有些误会?你们是兄妹,我也不好做那挑拨亲情的恶人,我受些委屈,倒也算不得什么……”
她内心复杂,没想到叶惟端做了这么多年死士,竟还能如此清醒。
当年她在丰吉公主的别院时,确实一眼就认出他是叶惟端了。
那张脸,如何能忘?那些年叶惟寅为了这个弟弟没少着急上火,甚至出去寻找弟弟而受人刺杀的时候,也怀揣着叶惟端的画像。
但那别院是丰吉公主的,丰吉公主的夫君又是治哥哥的亲舅舅,若是被别人知道,叶惟端是在此处发现的,那定国公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且叶惟寅当时重伤在床,她捅破这件事,对于国公府也是多了些麻烦,她也是为了叶惟寅的身体着想,不想他在那最痛苦的时候伤神啊!
她,也是有很多苦衷的。
且她那时候虽然没有挑明,却也给了他一些吃食,那些逃跑的死士,死了四五个,偏他活了下来,也是因为她开口在丰吉公主面前求情了。
如何不算恩情?
林绵绵以退为进,坚定的说叶惟端是见利忘义。
而叶惟端不善言辞,只眼神之中暴露出些许杀意,但也知道不能随意对林侧妃动手,所以只能隐忍起来。
“二叔叔从来不说谎的,他说你是坏人你就是!你之前还想拐走我和阿巳呢!坏女人!”萧辰连忙张牙舞爪的冲着林侧妃喊道。
林绵绵扫了一眼萧辰和萧巳,轻笑了一声:“是你们呀?我如今是肃王侧妃,小家伙,你们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六婶婶?”
“你才不是呢,你连皇室宗碟都没入。”萧辰反应很快。
正妃尊贵,侧妃虽然比不上,但好歹也是个妃,比一般的侍妾是要高贵许多的,一些重要的侧妃,比如娘家尊贵的、生了子嗣的,多也会在宗碟上详细记上两笔,但皇家宗室不愿意让林绵绵入宗碟呢!
他知道的可多了!
萧辰一句话就踩到了林绵绵的尾巴。
她目光一闪,掀开的帷帽底下,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几分厌恶来:“你这么没规矩,果然不是皇家血脉,哎。”
她说着,微微俯身,然后凑到了萧辰的耳朵旁,用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你亲生爹娘一定是觉得你生来讨人厌,所以才会将你丢了的,你啊,是没爹没娘的野种,等将来安王有了自己的孩子,没准你就成个奴才了,小家伙,你得乖乖的,才不会被人从皇家赶出去,知道吗?”
“坏女人,你胡说!”萧辰气得推了一下。
林绵绵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倒在地上,然后泫然欲泣:“我只是觉得你这孩子没礼貌,劝你几句,你怎么还对我动起手来了?”
萧辰气得小脸通红。
他好讨厌这个人,她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你就这么喜欢欺负小孩子?”叶惟端怒了,冷着脸看着她,“林侧妃,你要我叶家和肃王清算拐卖之仇吗?”
“什么拐卖,世人皆知,你是你亲二叔拐走的,可莫要将罪名往我家王爷身上安。”林绵绵连忙说道,“今日,大家都是来见临房先生的,你们想吵,可我却要为诸位学子们着想,不能毁了大家的心情。”
叶惟端此时杀意浓浓,有些想要不顾一切杀掉仇人的打算了。
不管肃王认没认出来他,让他做奴,终究失察。
小妹说过,若叶家追究起来,非要和肃王死磕到底,陛下也总得给个交代,然而一直以来,叶家捂住不宣,不是怕了肃王,而是不想世人知道他卑躬屈膝的过往,想要他以后能更好的抬头做人。
而且,肃王毕竟是陛下亲子,叶家只是臣,就算陛下要给交代,也不会重罚肃王,最多训斥几句,罚点俸禄罢了。
所以,在这件事上,双方都不会戳破窗户纸,看似相安无事。
但此刻叶惟端生气,像是要掀开旧疤。
林绵绵很善于捕捉别人的情绪,反应极快,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萧辰也很聪明,拽了拽叶惟端的衣裳:“二叔叔!我们不和她吵,你不要生气。”
第231章 兴起之相
萧辰知道二叔叔嘴最笨了,平时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话也是少得可怜,如今对上这个坏女人,肯定是吵不过的!
“我不是和她吵。”叶惟端面色不改,依旧的冷硬,盯着林绵绵,执着的说道:“她见过画像,也见过我,却没有说出来,他们故意的。”
“什么画像?”萧辰歪着脑袋。
“小时候走丢的画像。”叶惟端立即补了一句,“我还以为,当年她是心善,见我逃跑,给我饭吃,但明明就是认识我,却什么都没说,现在还说是我的恩人,不行!”
萧辰很是聪明,也从青霜姨姨那里听说过不少事儿,如今再听这句,瞬间明白了。
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林绵绵:“你真是个坏女人!叶大叔从前给了你那么多好处,还为你负伤差点死了,你明知道二叔叔的下落,却任由着坏人抓他,你的心都是烂泥巴捏的!”
林绵绵面色微变,然后轻轻道:“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偶然记起自己曾经施舍过一个小乞丐,还以为二公子是那个小乞丐呢……而且,你们说的都是多年前的事情啦?我、我那时只是个孩子,怎会……害人呢?”
“不过,如果这么说会让你们好受一点,那……那我道歉就是了,对不住了,二公子。”
林绵绵声音轻轻的,轻灵悠扬,听上去就像无害纯真,让人提不起一点恶感。
叶惟端原本还能克制怒意,但此时听到这话,却双目睁红,杀意浓浓。
当时他们结拜七人,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死了四个!
他亲眼看见他们那凄惨的死状!
叶惟端没忍住,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动了起来,他身上没有带利器,但那拳脚也足以杀人,几乎瞬间便冲向了林绵绵的脖颈。
林绵绵惊呼了一声,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下一刻,暗处立马冲出个身影,挡在了前头,先被迫受了叶惟端一掌,身体一震,然后立马抽出佩剑,向叶惟端袭来。
周边众人吓得连忙躲开,萧辰连忙将弟弟拉到自己的身后藏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赤羽嘴角隐隐渗出些血色来,但她手中毕竟拿着刀剑,之后便让叶惟端有些难以近身。
很快,叶惟端停了手:“是因为她,他们才会死的,你我曾对天发誓,哪怕是死,终有一日也要为他们报仇!”
赤羽双手也有些发抖,她回头看了林绵绵一眼。
这一刻,她也恨不得让青焰将林绵绵杀死。
这个女人,她用一张纯真的面孔骗了所有人,便是主子也是被她蛊惑了!
“主子有命,不能不从!”赤羽不甘,但还是说道。
“你的亲哥哥也是因她而死的。”叶惟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赤羽,那四个人里头,有一个是她的血亲!
之前青霜和他说过,赤羽再不可能和他并肩作战了,他那时候也明白,赤羽忠心护主,是立场不同。
然而现在赤羽明明也猜到了当年的真相,竟然也能容忍林绵绵活着,简直是色令智昏!
赤羽咬着牙:“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要了林姑娘的命!”
叶惟端冷冷的看着她,如今不是没有证据,而是赤羽根本不在乎别的了!
“妹妹,叶二公子,今日我等前来都是为了见临房先生,就算是有什么恩怨,也该是用文斗,而不是用这等粗鄙的法子,尤其是今日在场的多是些读书人,也不会武功,万一不小心伤着碰着了,甚至如同害我四哥那样,让人双臂尽废,那岂不是毁人终身?”林六郎开口说道。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人也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叶家二公子招式着实有些吓人,刚才与林侧妃的人打斗之时,看得人心惊肉跳。
叶惟端咽不下这口气,但他的目光看向了萧辰和萧巳,见他们小脸紧张,那怒火平静了几分。
片刻,神色漠然的走了过去,没再继续动手。
赤羽见状,也才退下。
林六松了口气。
“妹妹,听闻年后,若是临房先生还没挑出个合适的弟子来,便要离开京城去岐山书院去了,你我还是……先莫要管他们了。”林六郎又低声在林绵绵耳边说道。
林绵绵轻轻点了下头:“你的文章可准备好了?快让书童送进去吧。”
林六郎这才将手中的东西送出去。
林绵绵心里依旧有些不安,这叶家的改变越来越大了,之前叶惟寅对她冷冰冰的,如今叶惟端也这么不近人情,听说前几日叶惟清回京,还将贺靖齐和李均打了一顿,瞧着,竟是家族兴起之相。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目光看向萧辰和萧巳二人。
安王对这两个儿子视若珍宝,却肯让人住在叶家,说是跟着叶云眠和叶惟寅学医、学武,可叶惟寅今日都出城了……
只怕,也是奔着叶云眠去的,怪不得治哥哥说,安王总针对他了。
林绵绵心中思忖着,过了一会儿,见萧辰和萧巳两个小家伙坐在桌子上写东西,而叶惟端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我听说,叶家先国公是个文武全才,今日叶二公子亲自前来拜会临房先生,定是胸有成竹了吧?”林绵绵一如既往的柔和,像是林间的百灵鸟,听上去没有半点恶意。
甚至那双眼睛隐隐还带着几分崇拜和尊敬。
萧辰气鼓鼓的看着她。
“不与畜生言!”叶惟端冷硬的说了一句,然后那张嘴便比闭紧了。
林绵绵杏眼微微闪过两分失落:“真不知道我是何处得罪你们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不愿搭理我,我不说就是……”
“二叔叔。”萧辰叫了一声,然后认认真真又道:“我听人家说,林家以前也是当官的,后来家里出了没用的败家子,然后就落魄啦!照坏女人的说法,她祖上有废物点心那她也是个废物点心!对不对呀!”
“嗯!不好吃的点心!臭的!”萧巳跟着应承。
“二叔叔,来都来了,你也写一写,不吃亏哒!”萧辰缠着叶惟端又道。
叶惟端知道自己不行,他不是不想学,而是太晚了,如今都已经二十了,再来读书,即便拼命读个三年五载,也只能学个皮毛罢了,所以心有倦怠,不想再多费那力气。
只是此时,他拒绝不了萧辰的要求,便老老实实坐了下来,拿起了纸笔。
第232章 蛇蝎惊垂髫
过了一会儿,叶惟端和萧辰兄弟俩也都封好了信,让书童送了进去。
在场每个人信件里头,除了他们的“大作”之外,还会写上他们的年纪、是否有功名,不过也有些人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同,会写明自己的身份,或是出过几本诗词,甚至还会将四处游学的经历也写上,尽力表现出自己的优势来……
然而到现在,也没人摸得清临房先生究竟想挑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暖亭之内。
临房先生听着书童声情并茂的读着,却并无任何感觉。
“今日来的这些学子,学识倒也是不错的,若你觉得那些身份太高的公子们过于自傲,那不如挑一个才华不错的寒门学子?”宁老爷子也觉得老友太挑了。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收到叶辅训那样的弟子,若是实在选不到一个比得上的,那我宁愿不收。”临房先生依旧坚持。
他年纪大了,就这么一个愿望,不能妥协。
之前以为有叶家血脉的孩子或许还行,谁知道叶炜廷那小子着实不堪……
“这个林家公子……之前也是跟在魏夫子身边学的吧?多少也能学得他几分真传,或许不错?”宁老爷子又问。
魏夫子……几十年前倒是有些交集。
此人才华横溢,很是了不得,只是后来收了叶辅训之后,便专心教导这个弟子,叶辅训死后,也一直缩在叶家不出,所以他才学虽好,却不在十大儒之列。
但这大儒不大儒的,都是虚名。
人家魏夫子,如今被叶辅训的儿女奉养,日子畅快得很!
而他那徒弟虽然只有着短暂的一生,可惊艳了天下人,足够骄傲了!
“他不行。”临房先生这时正听着林六的文章,“一股子匠气,跟了魏夫子这么久,连半点灵气都无,怎么能算是有天分!?而且,此人给老夫送礼的次数太多,老夫绝不收这样的人。”
“……”宁老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这老友啊,看似宽宏,实则也古怪得很。
在他看来,一个学子刚开始为了见他而送礼,或许是为了门路,情有可原,便会将人叫到眼前瞧瞧,若文章词句不错,说话也稳重干脆,便会提点两句,走的时候将礼物返回。
一般来说,学子们大概就懂他的意思了,下回再来拜,便不会再送些物件贿赂。
但也有些人,榆木脑袋,愣是听不懂被提点的话,多次送礼,这种情况,临房先生多会选择将礼物扣留一两个月,让书童登记好了,冷了一阵子之后,再一道送回去。
如此也是希望对方明白,忐忑求人之路,会心焦难安,有损心性。
而林六便属于屡教不改的那一种。
一开始登门,先自报是未来王妃之兄,后来还派人送来好些东西孝敬,用权、用钱,反而将才放在了最后!
因为他与魏夫子学过,所以他对此人本有些好奇,考察了一番,但结果十分失望。
接连将礼物退回去三批了。
常人被退回一批礼物就已经心中有数了,而他,又来。
“老夫从前考过他,他基本功确实是不错的,但心性浮躁骄傲,不够稳重,做出的文章也没有这般华丽,今日让人送来的这一篇,只怕是经过精修的,至于是谁修的,也不好说,老夫可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弟子,像叶家二爷那样,做个蒙骗世人的混账。”临房先生说完,叹了口气。
“要不在我家中选一个?”宁老爷子笑着看他。
临房先生瞪了他一眼:“老夫就是个俗人,不想为别人养弟子,你宁家几百年言情书网,便是看门的一条狗也认得字,若让我教导,即便才比叶辅训,最终旁人也只会说你宁家子弟有读书的本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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