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宜淡淡一笑:“是有随行丫鬟跟着,没什么大关系。”
话音还没落,裴汐忙拽了拽顾清宜的衣袖,眼底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王家人是什么意思?人家有了婚约的两人走一走多相处也要干涉。
许知谨抿了抿唇,出来时确实是一口答应了母亲,他犹豫道:“这......那清宜表妹,我”
“没关系,本来我就要自己去,我去去就回,哪有什么危险,大可放心。”
许知谨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瞧着顾清宜带着人出了雅阁,一边的许知谨被王妙云炫耀一般的拉了过去,更让裴汐心里不是滋味儿。
裴汐的神色冷了下来,一直安安静静的王妙声上前跟她说话,她也全然没有方才的热情。
... ...
到了城西,街巷错综复杂了起来,街巷人影参差,顾清宜带着半春和半夏径直往青松巷去。
黄嬷嬷的儿子入赘了青松巷一家布匹店,生意还算热闹,顾清宜知道,黄嬷嬷前前后后贪吞的那些钱财是拿来给她儿子了。
倒不是顾清宜给裴汐解释的什么生意出了问题,而是她儿子准备在上京买一处宅院,她记得这青松巷三百贯就能买到个带院子的宅子,这些年黄嬷嬷跟在她身边,拿的钱财也足够了。
半夏突然出声,看向不远处一家店铺,“姑娘,就是前面了。”
青云布匹铺。
看得出掌柜家的用心的经营,门口挂着两串雅致的竹筒风铃,清风吹来叮咚得犹如泉水声响,铺面宽敞,透亮干净。
听到动静,朱娘连忙抬头,热情的招呼:“哎呀,几位姑娘进来随便瞧瞧,我家这连姑娘家穿得寻常料子都有!”
顾清宜不知何时带上了帷幕,透着帷幕看向了店中的七八人,都是午歇的时辰了,还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往,直到她看见了楼上下来的少年身影。
身侧的半夏适时道:“我家姑娘今日负责给家中姊妹采买,你家可有适合的衣料,带我们去瞧瞧?”
朱娘应声:“两位姑娘稍等片刻呐,我家那口子去吃饭了,快回了,三位姑娘先去楼上看着,等我家汉子回来,我带着姑娘看,要怎么个裁法。”
朱娘所说的那口子,正是黄嬷嬷的儿子。
虽然几人穿得讲究,带着帷帽也看得出身子绰约,但朱娘也没有将几人当做什么大顾客。
寻常有钱有身份的姑娘自然是在上京城那些繁华的街铺,在青松巷的,就是些银钱不多但要体面的姑娘,寻常裁的布也不多。
半春皱眉:“裁?不了,我们买匹数的,那小哥可是你们店里的,让他跟着我们一起罢。”
朱娘一惊:“几位当真?!”
这大顾客,她还守什么收银。但让这瘸子在这守着收钱,她也不放心,只殷勤嘱咐:“林和,好生带着几位姑娘去瞧瞧!仔细些伺候!”
回答朱娘的是闷闷的一声‘嗯’。
林和颤着腿,瞧着是瘸腿有暗疾一样,走下了楼梯,姿态谦卑,话语结巴:“.....姑娘、请、随我来。”
上好的布料都在二楼,二楼布置的环境越发清雅,地上摆了几个花架和圆肚的兰花,林和腿脚不便,被三人落在了身后,艰难的跟着。
顾清宜带着帷幕,看不清布匹,只招招半春半夏她们二人:“今儿给你四个自己挑些好料子,就当犒劳你们,多挑些。”
半春和半夏面上一喜,两人走过去挑挑拣拣了,她们四人跟着顾清宜在郡王府是穿不上,但外出的时候倒是可以穿些新衣。
身后突然有人靠近,少年压低的声音微哑的唤道:“幼安姐姐......”
顾清宜没出声,二楼还有一对母女在说笑挑拣着布匹,身后的男子也没再有动作,好像也知这场合不对。
未几,半春半夏两人挑了好些料子抱了满怀,即便是身后跟着的腿脚不便的林和也跟着带了许多。
一下楼的时候,可真是把柜子后面坐着的朱娘惊到了,身侧的手无意识搓了搓衣服,结巴道:“这...姑娘、全都要?”
半春道:“哪还有假不成?你是老板娘吗?快些结账。”
这几日她父亲病了,他们两口子才守了两天就遇到了这等大顾客,当真是天下掉下个财神爷呀!
“是是是,呃.....不知几位姑娘是哪家的?我等会儿就让人亲自送到府上。”
顾清宜看了眼半春,半春当即冷下脸来:“等会儿?我们方才就说了,赶时间呢,等会儿都到什么时辰了?”半春看了眼几步外才跟上的男子:“你们这人手这么少?现在就让他送去好了。”
朱娘为难:“这,这小子是个瘸子,哪能去送货......”
“怎么?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还使唤不动一个瘸子了?”
“......”见她突然刁难起来,朱娘也怕她一个不高兴不买了,顾不得等丈夫回来,上前拽了拽愣着林和,让他不小心一个踉跄,她讪笑:“能,能!怎么不能,就是脚程慢,姑娘们得多担待担待。”
林和白净的脸上依旧满脸木讷,却听话的上前主动抱住了大半的货物。
方才来时,顾清宜就让半夏去租了一辆马车,出了青松巷,四下都是不认识的人,顾清宜吩咐:“你们二人先去主街等着我。”
半春和半夏看了眼身后不再佝偻身子的少年,应声点头。
“幼安姐姐,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少年的声音又响起。
顾清宜回头看他:“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几十步的地方是两家酒肆的狭道,槐树遮阴,墙体生了些绿苔,十分隐蔽。
到了这隐蔽的狭道,顾清宜才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冷白皙如新月的面容,面前的龄安手指微颤,神色有些欣喜:“幼安姐姐,许久没见了。”
顾清宜看向他,十七岁的少年,比她还大上两岁,也比她还高,但幼时他多病,个头比她还小,就一直唤她姐姐唤到了现在,“上次将军府宴饮,你让半秋给我的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如今与我细细说来。”
龄安看着她的清眸:“上次幼安姐姐应该听到了什么了罢。”
“上次我藏在假山,是听到了,似乎二皇子与信王私下有些往来。”二皇子裴次端才能出众,这两年圣人每每委派外州的任务,都能出色的完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跟风评不大好的信王府牵扯在一处,实在耐人寻味。
龄安看着她道:“这就是了,庆吴州向来与安州不睦,这两年安州兵权和钱财大多流向庆吴州......”
顾清宜不置可否,龄安留意到她的神色:“幼安姐姐,我上次听说那裴屏玉与你赛马,你的马匹惊了,是不是那裴屏玉动了手脚?”
顾清宜看向街市:“嗯,他上次对我下了杀手。”
龄安的眼神微沉,看着少女的侧脸,眼底翻涌着暗暗的杀机,裴屏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呐。
顾清宜回头看他,他眼底瞬间恢复了澈明纯净。他听顾清宜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之后他不会再找我麻烦,时机恰当的时候,我定会让他偿还回来。”
“我听闻裴屏玉向来心眼小爱记仇,他怎么不会再找姐姐的麻烦?”
“因为...因为还有裴屏玉不敢惹的人。”她言简意赅,裴霁回这几个字话到嘴边,却被她咽了下去。
龄安眼神有几丝深思,嘴唇一抿,说起另外一件事:“姐姐将我藏身之事和伯父疑遭暗算都告诉了裴霁回了?”
声音寻常平淡,听不出情绪。
第24章 熟悉又陌生
她面色一顿, 谁告诉他的?顾清宜看向龄安,不动声色:“并未完全告诉,但调查州卷, 确实需要他这个都护大人的帮忙。”
龄安没有再乖乖的接话, 周遭好像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过了会儿, 龄安低声道:“幼安姐姐有主意, 我自然听你的, 只是我希望姐姐多个心眼儿, 裴霁回怕是不能全信,裴家之人, 可真是最怕牵扯上的。”
“我知, 我本就不是什么上京城的人, 总有一天会抽身走的。”她说这话分外清醒。
龄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幼安姐姐放心, 我定会全力帮助姐姐, 到时候哪怕不回安州, 我也会陪着幼安姐姐走。”
他像是想起什么, 上前半步凑近了一些, 一股清淡的香气传来, 顾清宜微微皱眉, 这香味怎么有些......
少年看她没有排斥的往后躲, 唇角也染上笑意, 他压低声音道:“幼安姐姐还是尽早与许知谨解除婚约, 一来,他不配, 二来,我查到当年长公主让幼安姐姐同他们定亲, 分明另有隐情......”
话音还没落,街口陡然传来一阵喧嚣——
是那些流民所的汉子又喝酒闹事了。
上京的流民所不管妇孺老幼,交代了路引和籍贯,都会收容。这两年都护司接手外州来的流民还会每日发放膳食,对于老幼无力的,还会每月给些救济钱。
可这一来二去,就会多了些身强体壮的青年好吃懒做,在流民所混吃混喝。
这几日闹事的多了几起,正是因为都护司下了新命令,凡事手脚健全的,一月之内的必须找到役职,搬出都护所,这些混子本就是外州来的,听过都护大人的名号却没领教过手段,自然不知其中厉害,连着有恃无恐的闹了两起。
龄安皱眉:“原想只是那边流民所闹事,如今连青松巷都闹起来来了。幼安姐姐今日先走,我护送你去主街。”
顾清宜猛地拉住龄安,纤细的手握住他腕骨明显的手臂,龄安来不及惊喜,就察觉到巷口的不对劲,猛然回头。
只见巷口多了一人,一个醉汉穿着褐麻短衣哼哧笑笑,有些喝酒喝混了的的眼神看着两人,宽肥的腰上挂着个葫芦酒壶,开口也是熏天的酒气,他开口吆喝:“呦呵,林和?你这小白脸不是找到了东家了吗?竟然跟着个天仙似的姑娘在一起?这模样倒真是比滟怀楼的小姐还馋人几分......”
显然是当初龄安在流民所认识的人,他满口污秽,语气轻浮调戏。
然而不等他说完,陡然发出一身惨叫“啊!”龄安毫不手软的脚上一踹!
这小白脸似儿的林和脚上一踹石头,石头便带着力道直直踢上他脑门,李全察觉手上有些黏腻的濡湿,低头一看捂着的手:“娘的,让老子见了血!你他娘的小白脸,吃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他眼红斥目抽了根巷口晒的柴火木棍,脸上混了血的横肉微抖,眼神狠厉的走来。
顾清宜和龄安二人都没退,龄安跨步上前,捡起地上散落的帷帽,珍视一般的拂了拂灰:“幼安姐姐先带上,免得脏了眼。”
话音一落,他扭头看向醉汉走来的身影,眼底有闪过几丝嗜血。遗世独立一般站在墙角的顾清宜确不担心,若是还在安州,将来龄安还会父亲为她挑选的护卫,毕竟,他是一众少年中武艺出挑的。
她没有带上帷帽,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脚上,这脚看着还有些不利索,还是得慢慢的将养着才能好。
蓦地,醉汉传来哼哧的惨叫,顾清宜回神见龄安一棍子打断了男子的腿,可他却丝毫没有停手,轻笑一声,手上将那手臂粗的柴火高高抡起,直直对着醉汉的头......
“顾龄安!”顾清宜出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眨眼她已经跑到顾龄安身前,双手拉着他的手臂想让他放下,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龄安皱眉:“他嘴脏,就该让他永远的闭嘴。”
他肤色有些病白,如今神色如常的说着嗜血的话,让顾清宜好像与印象里的人发生了重影。
顾清宜身子一颤:“打断他的腿当做教训就已足够,何必因一句话取了他性命!”
李全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腿,趴着哀嚎,方要说话,却见悬着的棍子骤然落下!瞬间,他的右腿也传来剧痛,李全仰头哀嚎,伴随着龄安平淡的声音:“幼安姐姐说得对,那我听姐姐。”
他脚下像是踢死猪一般的踢了踢断了两条腿后面色苍白的李全,嗤笑道:“滚吧。”
顾清宜良久回神,眼底惊色未收,看向唇角带着笑意的少年:“顾龄安.......你”
“救命!救命!官爷救命!”
李全冷汗如雨下,视线迷糊间看见走来的军卫打扮,撑着力气爬向街口,大声呼喊。
不等顾清宜二人反应,她分外熟悉的声音传来:“谁在哪里!”
她脊背一寒,这声音......是幸樛。
下一瞬,马蹄声渐近,幸樛声音再次响起:“大人,前面狭巷有人。”
“去看看。”男子吩咐道。
顾清宜顾不得其他,拉过龄安,往后转是死胡同,竟是无处可藏。
小巷的树荫和高墙隔绝了午后的日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墙上的苔藓气味,竟让顾清宜有些压抑慌张。
身侧的顾龄安突然跨步上前,挡在了她的前面,近乎将她的身影遮住。下一瞬,裴霁回和近侍幸樛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一个穿着甲胄的军卫将疼昏了过去的李全翻了个面,看清衣着打扮和血肉模糊形状奇怪的双腿,军卫心下一骇:“禀都护大人,是流民所里的人。”
说完,径直看向巷中站着的两人,一活计打扮的男子样貌不错,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一位女子的身前,这女子被挡了大半,只露出些衣摆。
但可见姑娘露出的衣服料子是夏装软烟罗,惯来是世族姑娘的用料。这巷子本就只有三人,显而易见是发生了什么,也看得出这李全是被谁人殴打的,瞧两条无力的腿,当真是好歹毒的手法。
军卫心底轻叹,这肇事的两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今儿都护大人来流民所听到闹事声,酒肆乱事没遇到,倒是撞到这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清宜缩在龄安背后,心里鼓跳如雷,努力维持镇定。
裴霁回没有细看,只瞥了一眼冷声吩咐:“将人全都押回去。”
“是!”军卫声音高涨,好像等着立功一般积极。
一边的幸樛侧目看向前面站着的主子,一脸难言微微凑近了些:“大人,好像是......表姑娘。”
裴霁回骤然回头,幸樛压低声音解释道:“前面的男子是上次庙会找表姑娘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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