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崽等到江别鹤走远,才开口问:“你想留下来?”
凤凰崽接连呼吸了两口气,才回答这个问题:“是。我觉得他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想要一探究竟。”
“为何这么说?”花花崽自个儿思索了一会,恍然道,“柜子里的东西太齐全了,好像全部都是为了绑人而用的绳索、剪子、布条,别的杂物一概没有。”
更何况,柜子里面的东西备了好几份,布条还全部剪裁妥当,一看就知道为了某件事情在做准备,而不是偶然放置。
“可是……”花花崽有些不理解,“如果刚才那个人真是江别鹤,他抓小孩子要做什么?”
他们小孩子饭吃得多,活又不太会干,绑他们不是白费自己的粮食么?
莫非对方也像叶二娘一样,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想着绑别人家的孩子?
天性善良,暂时还没见过太多黑暗的花花崽,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见识过世道太多黑暗的凤凰崽,倒是有很多话要说:“小孩子的用途可比大人还要强些。他们有可能会将男孩子卖给那些家中没有男丁的人;将女孩子卖到一些不干净的地方;还有些古怪门派,会用小孩子炼成药人,使人变得不人不鬼……”
林诗音被吓得瑟缩一下。
她父亲是文官,家中遭难之前,一派和睦融融。从小,她过的生活就是锦衣玉食,四周人人恭维,眼前所见莫不美好。
陆小凤嘴巴里的那些可怕事情,她不仅仅没见过,甚至没听过。
花花崽夹着自己的眉毛,白嫩的小脸蛋上,写满了不忍心:“世间竟然有人受苦如此……陆小凤,你做的对,我们的确应该跟着去看看。”
“那……”林诗音从小到大没吃过多少苦头,她现在所吃的苦头,已经是她短暂生命里最大的苦头,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陆小凤嘴里那些人,到底要怎么活。“我们要怎么做?”
“诗音姐姐,你懂武功吗?”花花崽扭头看向林诗音的侧脸。
林诗音结巴道:“我……我只会琴棋书画,跳舞也行,武功从未试过练习。”她有些愧疚,“对不住,我可能要拖你们的后腿了。”
想到自己实在没用,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
“不会的,诗音姐姐已经是我见过很坚强的小孩子了。”花花崽安慰她,“你只是不会武功,算不上拖后腿。我们总会遇上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可别妄自菲薄。”
凤凰崽虽然还没解锁花心大萝卜的成就,却已经开始看不得小姑娘掉眼泪。
“花满楼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你会的那些东西,我可一样都不会。”
林诗音吸了一下鼻子,眨掉眼睛上的泪珠:“真……真的?”
“真的!”两个小崽崽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林诗音噗嗤笑了起来:“谢谢你们安慰我,要是真有我能做的事情,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诗音姐姐放心,肯定会有的,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呢。”
花花崽语气真诚,软糯中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听得人心情舒爽。
“嗯!”林诗音连连点头。
“哟……”屋顶上的凌沄潇,撑着额角往底下看去,“都交上朋友了?”
花花崽和凤凰崽惊喜抬头:“夫子!”
朱朱崽探过来,从瓦片小洞里面冒头:“还有我。”
凌沄潇笑了笑,把瓦片盖上,抱起朱朱崽,落到地上推门进去。
她一如既往不喜欢穿鞋,又不想灰尘沾脚,便用袖里藏着的红布绸铺展出一条路来。
“朱朱哥哥,是你找夫子来救我们了?”
凌沄潇适应了一段时间,表情管理系统和语言管理系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诧异抬眉:“谁要救你们?”
四个小崽崽:“?”
第34章 “猪”伙伴
小崽崽们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夫子……”花花崽迟疑道,“不救我们?”
凌沄潇揣手,果断回答:“不救。”
不是,现在的长辈,都这么玩了?
“刚才不是你们自己说,要留在这里,看看江别鹤到底要搞什么。”凌沄潇理所当然道,“身为你们的夫子,我怎么好打击你们为求真相而上下求索的心。”
花花崽脑筋一转,想到了什么:“那若是我们遇上什么疑难问题无法解决,可否请教夫子?”
他想要知道,凌夫子会不会一直跟着他们。
倘若夫子能够一直跟随,那……
花花崽崽眼睛立马明亮起来。
小家伙最近是不是跟凤凰崽混太多了,怎么一下子贼了那么多。
凌沄潇:“身为你们的夫子,在学生需要解疑答惑时,指点一二也是我的本分。”
“多谢夫子耐心指教!”花花崽这下子可安心多了。
凌沄潇提醒他:“你也别太开心了,能够保护你们自己的人,永远都是你们自己。我也不可能随时随地,每时每刻盯着你们,一直都能够及时解疑答惑。”
“夫子放心,我们明白。”花花崽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大事情,只是想寻个心安罢了。
凌沄潇点了点头,视线转到林诗音身上:“好标致的女娃娃,你是哪里人?要不要先将你送回去?”
花花崽和凤凰崽是她的学生,锻炼磋磨一二,那都是常情,没必要连累无辜孩童。
“谢谢姐姐。”林诗音摇了摇头,“我不离开。如果我一个人离开的话,抓我来的人肯定会有所怀疑,警惕变重。”
这样一来,那个叫陆小凤的刚才岂不是白在那人面前做戏。他方才故意傲慢的模样,不就是为了降低对方警惕心,让对方以为他就是个臭屁的小孩。
“小娃娃倒是有勇气。”凌沄潇从宽宽的袖管里,掏出来一个模样奇特的小纽扣,挂到林诗音脖子上,“这是一个小机关,能发出三十多枚麻药针,你用这个小孔对准旁人,在背后轻轻扭一下,便能发出。就像这样……”
她对准对面的木头柱子,演示了一遍。
为免别人发现,她还帮小姑娘将东西藏到衣领里面去。
“谢谢姐姐!”林诗音眼底水雾漫起,脸色动容。
自从爹娘去世以后,已经没有人对她这样了。
凌沄潇对小崽崽的耐心还是多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客气。谢谢你为我这两个学生着想,等事情了结,我们送你回家。”
林诗音不敢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只能咽下眼泪点头。
“朱朱崽,你呢?”凌沄潇看向默不作声的朱停,“你是想要露个面,随花花崽和凤凰崽他们一道,还是先跟着我,在幕后看?”
这种简单的选择,那当然是……
“我要跟着夫子!”
事情决定好之后,凌沄潇又要像风一样飘走。
凤凰崽赶紧小声提醒:“欸……你们得空了,送点东西过来吃吃。”
他们沦为阶下囚,还不知道饭菜待遇如何。
凌沄潇脚尖踏地上红绸一点,人已融入暗色之中。
“行……”朱朱崽遥遥应声。
真?“猪”伙伴。
第二日一大清早,太阳还没露面,公鸡还没打鸣,他们晚上看见那个老人家就出现在眼前。
门吱呀一声响,凤凰崽被惊醒过来。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直接便对上了朦胧灯火后,那张好像蜡烛一样融化过,又重新拼好的脸。
凤凰崽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鬼,险些蹬着脚大叫出声。
幸亏他听清楚了,对方沉重的脚步声和身后扎扎实实的影子,才把大叫声扼杀在喉咙里,吞到肚子去。
“你……你是谁?”
老人家没有理会他们,放下熏得有些黑漆漆脏兮兮的灯笼,将那大大的食盒打开,一字摆开三副碗筷和饭菜。
瞧着跟祭拜人似的,怪不吉利的。
老人家拿起第一副碗筷,把鸡蛋、蔬菜和肉粒,全部混在一起搅拌,递到陆小凤嘴边。
给他们喂完食物,老人家就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拖着他们三个拉在一起的手,把人送到茅房去。
虽然不懂,但人有三急的他们无法抗拒。
等人轮流上完茅房,天色已有些许微微亮,边际泛着青灰颜色。
“老人家……”凤凰崽想要搞点事情,以昭示他时时刻刻想要逃跑的心。
无奈对方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头也不回。
“老人家?老爷爷?”凤凰崽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对方还是不理会他。
花花崽若有所思,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反手抓着绳子扯了扯。
老人家这才停下来,回头看他们。
花花崽伸出手,朝门边的水缸指了指,再对准自己的嘴巴张开,示意自己要喝水。
老人家便改了方向,朝着水缸去。
凤凰崽:“他……莫非是聋哑人?”
俗话说,十聋九哑,常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自然也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对着这样一个老人家,凤凰崽实在很难下狠手,搞点什么大事情。
“你说,江别鹤让一个这么羸弱的老人家将我们带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试探,还是觉得他们连这么一个老人家都糊弄不过去?
花花崽觉得:“也许,是他们家没有别的人了吧?”
他们昨晚在这座宅子里,一共才见过三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林诗音。
有点儿道理。
纵使如此,他们还是演了一出奋力挣扎,但是却没有挣扎成功的戏。
包括但不限于——抱着水缸不肯走,用牙齿咬绳子,鬼哭狼嚎喊救命等等幼稚招数。
老人家面无表情,将他们从水缸上扒拉下来,用力拖着绳索,将他们带到后门去,送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之中,江别鹤长须油亮,一身藏青色长袍,大马金刀坐在最中央。
他顺着长须,目光落在凤凰崽格外红肿的手腕上,奚笑道:“如何?我已经给了你机会逃跑,可你似乎在我们家又老又聋又哑的仆人手里都逃不掉。”
凤凰崽哼了一声:“我不过是看他可怜,不想让他难办。”
他说话时候,那死要面子又潜藏心虚的小表情,就跟真的一样。
花花崽看得佩服不已。
他感觉自己,好像学会了一点儿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35章 他是拆马车的小行家
马车辚辚,向北而行。
一路上,凤凰崽竭尽所能,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顽童想要逃跑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家宅寻常所见一哭二闹,头一天就用上了,江别鹤被吵得脑袋嗡嗡响,直接将他穴道点住。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凤凰崽继续作妖。
第二日午时,他一脚就将所有人的午饭喂给了土地。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江别鹤让他们饿了两顿,却耐不住有人夜里会偷偷过来,给三个小崽崽加餐。
要不是怕食物过于美味,数量过多引起肥胖,从而坏掉小崽崽们的计划,投喂小崽崽上瘾的凌沄潇,可以将他们三个养成朱朱崽的体型。
第三日,被放到草丛解决三急的崽崽们,借着高大草丛的方便,以及自己身形的优势,愣是逃跑了一里路,才被江别鹤重新将他们逮回去。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江别鹤那故做风度翩翩的作派,差点就要被折腾得消散了。
要不是那边索要的孩童,必须要身体健康,一个月内不曾吃药、受伤,他还真想直接给这群小崽崽灌上迷药,快马加鞭把人拖过去交代了事。
凤凰崽觉得好笑:“这位大叔,是你将我们绑了,不知要卖到什么地方去,我们挣扎逃跑,难道不正常?”
花花崽眨了眨眼:“陆小凤,你不应该提醒他,我们要逃跑的,要是他不知道我们有这样的心思,说不定我们就不会被发现,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江别鹤嗤笑。
小崽子还挺天真。
哪怕他们一句话不说,难道他还看不清楚这么几个小毛孩的心思?
“唉……”花花崽两只手都被绑了起来,只好用手背托着脸颊,感叹道,“我可不想像小兔子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面出不去。”
林诗音抽了抽鼻子:“我也不想当小兔子,我只想当在天空飞来飞去的小鸟。”
“没志气。”凤凰崽白了他们一眼,“我们要当就要当雄鹰,当小鸟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我们现在连小鸟都不如啊……”花花崽望着车帘外面的草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甚至连小鸡都不如,小鸡还能在草地上蹦来蹦去,我们却只能待在这个车厢里。”
凤凰崽:“怕什么,这不过就是几块木头板子,把我们围起来。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它给拆了。”
三个小崽崽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江别鹤心里厌烦,只想好好清静清静。
这时的他,还没有将小崽崽们说的话放在心里。
第四天,一连闹了三日的凤凰崽有所消停,似乎是累了。
横竖江别鹤看他那依旧桀骜的小脸蛋,不太像是已经认命的模样。
第五日午时,外出买饭归来的江别鹤,便瞧见了自己变成了板车的马车。
要不是马车车底是精钢所铸,他绑着三个小崽崽的绳索套到了车底的铁柱上,绕了个比较特殊的绑法,恐怕连三个小崽崽都没了。
“呵……”江别鹤怒极反笑,差点儿将手中的食盒捏碎。
好,很好。
小崽子,这么来是吧?
他忍着怒气,将饭菜轮流塞到三个小崽崽嘴巴里,时时刻刻要紧紧捏住自己手中的筷子,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把筷子当做利器,给他们三个一个痛快。
凤凰崽像是完全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一样,下巴微微抬起一脸骄傲:“怎么样?我就说了,迟早会把你马车这困着我的四面木板,全部拆掉。”
江别鹤咬牙,脸上却还不忘维持自己一贯的风度:“你少得意,且等着吧。”
他在郊外寻了个隐蔽山洞,将三人捆在里面,自己驾着马车入了城,不晓得要做什么。
等人一离开,凤凰崽那骄傲自满的模样就收敛起来。
“你们觉不觉得,他很奇怪?”
“确实。”花花崽若有所思,“我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他都自己憋着怒气,不曾找我们撒气,甚至在饭食上面,也没怎么亏待过我们。”
也就曾经饿过两顿。
第二日午后,又像是怕他们少吃两顿会变瘦一样,饭菜格外丰盛。
林诗音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他真的想将我们卖出去,卖家不喜欢瘦弱脏兮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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