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头逐渐西沉,禁闭室里渐渐寒冷起来,阮瑾玉不由蜷缩起身子才能保留一些体温。
据她所关的禁闭室西边不远处,慕玄云和小宁刚刚随赵彦在山间狩猎完回营,小宁手上还拎了两只野鸽子,若说狩猎,这个季节并不合适,只是赵彦有意拉近小宁与慕玄云的关系才提出来的
。
“先生必定没吃过炭烤野鸽,要尝试一下吗?”
小宁期盼地看着慕玄云,方才在狩猎时他射术精湛,赢得了慕玄云几句夸奖。慕玄云似乎并没有因为景玉的事影响心情,二人回来的路上有说有聊。
“那就有劳小宁了。”
得了男人笑意盈盈的话,小宁便去着手烤鸽子,他心情愉悦极了动作也是麻利,太阳将将下山便将鸽子烤好了。
两只野鸽泛着金黄诱人的油亮光泽,被端到慕玄云面前,香气四溢。他抬起头,凝视着打量烤野鸽的慕玄云,微微扬起下巴极为自信。
“先生你尝尝,我烤的野鸽绝对肉质细腻,软嫩适中。”
面前男子点点头,抬起金色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对视上他,颇含几分赞美神色,悠悠开口“是极好的,还请小宁帮我个忙。”
小宁眼瞳亮晶晶散发着赤诚的光芒“先生有所托,我必定帮!”
男人唇角微微放下,略有担忧“不知景玉在那禁闭室中怎么样,我着实于心不忍,你替我送一只过去给他,可好?”
第44章 讥讽
小宁面色微滞,险些挂不住笑意,他不想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拒绝。
禁闭室中吃不饱睡不好的光景他知道,虽然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小宁也不想把自己亲手打猎,精心烤制的野鸽分给他!
他小声开口“先生,只怕赵副将知道,会责骂我。”
慕玄云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柔“景玉自小便跟在我身边,我怕他吃不了苦。若是赵副将问起你,你便都推到我身上,我会护着你。”
自小?
不是两个月吗?
小宁眉心微皱,怎的他和那书童说的不一样。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听面前男人的意思。他思索一番,若是这样能哄得面前人开心,只是便宜景玉一只乳鸽倒也划算···
*
大豆说的没错,眼看着晚饭时间过了,阮瑾玉已是饿地肚子咕咕直叫,却并未见到任何送吃食的迹象。
正当她准备倒头睡觉挨过这一晚时,由走廊尽处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阮瑾玉禁闭室前良久,阮瑾玉开口“是谁?”
“是我,景兄。”
一个颇为清润柔亮的声色悠悠响起,闻声阮瑾玉眉尖厌恶一蹙,没有再跟那人说话。
外面的人却继续道“今日下午我陪先生去山间狩猎,射下两只野鸽,先生夸我射艺好,晚上我们一同烤了野鸽。”
他顿一顿又道“想到景兄还在这禁闭室里我多有愧疚,便说服先生为你留下一只,特给景兄送来。”
说着,木门下的格
子被打开,一只已经凉了的烤鸽被人扔了进来,掉在地上,油亮的皮脂粘了脏污黑泥。
阮瑾玉冷眼睨着地上那野鸽“如此说来,你还怪得他心的。”
似是觉得里面的人这句话醋味十足,外面的小宁语气不由轻扬起来“不敢说得先生心,大抵是有几分欣赏吧。”
“呵,欣赏你大冬天能射中两只冻得飞不动的野鸽?”
听闻这轻飘飘的嘲讽,小宁面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按捺下愠怒“景兄快些吃吧,鸽子凉了可是很腥的。”
丢下这一句话,那人脚步沉重,快步地走远。
阮瑾玉靠着墙没有动,任由地上那只烤鸽子孤零零躺着。
“咳咳,你不吃吗?”大豆儿将方才的一切听了进去,更是闻到了那烤鸽子的香气。
“不吃。”
阮瑾玉沉声,如玉面容上覆着一层冷意,那双漂亮的眸底有灼灼怒火闪烁。这东西不管是小宁舍给她的,还是他得了慕玄云的意刻意来嘲讽一番,她都不会吃。
隔壁的大豆嗅着肉香吞了口水,眼珠子提溜一转“景大兄弟别气!我瞧那小宁就是故意来刺激你的,你若是气了才正中他下怀!”
对面的人沉吟一番,大豆接着劝慰“两只鸽子他不上赶着讨好那先生去,怎么肯分你一只?现在来了又说了这么通激你的话,摆明不想让你吃。他是被人逼的是无奈只能送过来,但只要激的你不吃,他就开心了!”
阮瑾玉眉头渐渐舒
展,大豆说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慕玄云不会授意他过来嘲讽自己,反倒是小宁会不情不愿。
咕---
此时肚子又是一阵狠叫,阮瑾玉饿地前胸贴后背了。
“为了奸人的话饿着自己属实不值当!”大豆儿又道。
听着大豆的宽慰,阮瑾玉起身将那只烤鸽拎在手里,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她更饿了!
“你说的对。”她轻声回他,只是心中还是有些膈应,迟迟不能下口。
隔壁大豆嘿嘿一笑“快吃吧,不吃白不吃!”
阮瑾玉闻言有些忍俊不禁,她早就听出了大豆言辞中馋意,只可惜二人隔着一堵墙,她无奈笑道“若是能分给你些就好了。”
“你当真?”
“这有何不真?”
话音未落她便见身侧被坐着的茅草,沿着墙根的一出微微鼓动着。
“小景,这有个洞,你可以递过来!”
阮瑾玉微怔,随即展颜一笑,挑了些还算干净的稻草将那只野鸽包起来,由下面的洞塞过去,只给自己留了个腿。
那便随即传来低声惊呼“你、你太够意思了!!真他娘的香!”
随即便没了声音,应是在大快朵颐了。
外头,小宁面色阴沉着出去,顿住脚步在看守禁闭室的兵卒身旁“那个今日刚被罚的书童顶撞了赵副将,赵副将说不必给他吃食,给足水就行。”
兵卒原本在走神,却见他走过来,一顿发号施令,只瞧了一眼便撇过头不再搭理。
见状,小宁上前一步
,声音中带了些冷厉“听到了吗?!”
兵卒抬眼,撇嘴冷道“这不是小宁吗?听你的意思现在攀上赵副将了?”
小宁不由眉心一跳“各凭本事在军营里谋前程而已。”
这句话便是承认了他已是在赵彦手下做事,而此时赵彦便是这营里最大的将领,兵卒虽对赵彦颇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却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狠狠咬了下后槽牙。
小宁说的对,各凭本事。可他却是不服,不仅是他,想必现在营中不服赵彦的大有人在,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平日是老三作威作福他便很瞧不上,小宁先前是个懦弱的怂包,背地里还惯爱使阴招,没少挨他们排挤,如今也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的。
“确实是各凭本事,但你别忘了我们真正的将领是周凌周大将-军!”
他伸出手指,士兵的手覆了厚茧生硬有力,戳在小宁肩头,疼的他不由轻轻咧嘴,那士兵冷声。
“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给老子滚!”
第45章 意外
第二日早大豆儿出了禁闭室,没了大豆聊天解闷,阮瑾玉如往常般沉思着,谁知中午晚上大豆儿果然遵守约定,到了饭点她就看到上面小窗不知何时多出两个胡饼。
禁室里吃食给的不多,水却不缺,左右还有两天而已,有着大豆帮衬,阮瑾玉也不着急。本想着这两日会轻松过去,可是到了第三天,大豆却没来。
二人交情不深,阮瑾玉并未因此感到失落。
可到了下午,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
周围异常安静,窗外也听不见兵卒们操练的声音,前世做将领的敏锐直觉令她不由死死盯着那一方小窗户,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发红的光斜照进来,她双眼刺的发痛,那小窗上探出一个薄薄的饼边,未有犹豫,阮瑾玉冲到墙边。
“大豆,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的人沉吟一番“···不是大事,今日赵彦带我们出去排操练熟悉地貌,跟山匪交了一番手,现下刚刚归营。”
“怎么交上手的?最后结果如何?”
大豆沉吟一会“说来也巧,我们正往山里走着,迎面便看见一队晃悠的山匪,就这么打起来了,他们猝不及防,最后都被我们抓了回来。”
“如此说来是赢了?”阮瑾玉有些诧异。
大豆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炫耀“那是自然,兄弟们老开心了!不跟你说了,晚上要是烤了肉就给你送过来。”
墙里的人皱眉听着,心中那抹不
安却始终无法消散,可一时也找不到不安的缘由在何处,阮瑾玉不愿扫了大豆的好兴致,就低声应了句好。
大豆走后,阮瑾玉将窗户上的胡饼够下来,重新倚墙坐下,怔怔盯着手里的胡饼,却觉得喉间梗塞,没一点胃口吃。
回想着方才大豆说的话,阮瑾玉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军队实地操练是正常的事,可一般只会选择不会碰见敌方的安全区域,他们不仅碰见了敌方还稀里糊涂地交上手,最终赢了。可此地是一窝匪兵,训练有素,有所算计谋略,定是做不出这般蠢笨的事情,不然之前也不会让赵彦感到难以应对。
再者说,若是匪兵真的是无心之失,在撞见这一大行操练将士时,不动声色地掉头跑总会吧?怎么还能迎面被抓回来。
定然有诈!
阮瑾玉腾地一下从蒲草上坐起身,此时外面天色已黑,她扒住重重的木门,只有最底下送饭的空间,用尽全身力气喊。
“有没有人!带我去见赵彦!”
空荡阴暗的走廊里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声音,困顿在这逼仄的禁闭室内,阮瑾玉将胳膊伸出去,怎么也够不到上面的锁。
“山匪有诈!山匪有诈!···”
她将心中疑虑重复高声喊出,即使没人会带她去见赵彦,她也想若是看守的士兵可以听到,也能将这提醒传递出去。
无人应答,喊了约莫半柱香功夫,阮瑾玉只觉得喉咙发干,重新回了茅草
上坐下来。她仰头望着小窗户,心脏仿佛被放在滚烫的铁板上灼烧一般,太阳穴突突作痛,便阖上双眼。
“没事,明天就出去了···”喃喃着,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过了两三个时辰,月光从小窗中透过,在她脸上覆了层皎洁的白纱,睡梦中,阮瑾玉的睫毛微微颤动。
“小景!!”
一声大豆儿的惊呼,她倏然睁开眼,嘈杂纷乱之声由小窗涌入耳朵,她心下一凉,忙问外面怎么了。
大豆声音焦急“后营被偷袭了!我现在趁乱把你放出来!”
闻言阮瑾玉想通了一切,匪兵先露出破绽被抓进来的那些人定是有备而来,在他们午夜最放松警惕的时候,里应外合,形成奇袭。
思索间,厚重木门被打开,阮瑾玉立刻起身冲了出去,便往外走便了解情况。
“现在怎么样了?”
“外面局势控制下来了,军营里没什么问题。”
阮瑾玉脚下一滞,颇为不解地诧异挑眉“没问题?难不成只是一次挑衅?”
她不觉得事情这么简单,果然,大豆摇摇头“先生,他现在不见了!”
顿时,阮瑾玉瞳孔微缩,慕玄云不会武功,匪兵挑他一个军师下手,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第46章 暗流
此刻天色黑如浓墨,墨色下的军营中火光不断闪烁,兵器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其中一方已有败退之势,边打边往外面撤去,兵卒们自然不打算放过他们,一路追上去。
禁室的门此时大敞,看守兵卒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搏杀,鬓发散乱,到了门口嘴里暗骂了一句娘,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宁?你把人放出来的?”
兵卒语气不善,上去便揪住那人领子,瞪眼吼问。
被揪住领子的小宁神情慌张,畏手畏脚地颤抖着“不是我,我一来它就是开着门的,我也怕里面受罚的跑了!”
兵卒没好气地撒开手,疾步走进去,小宁也跟着进去。
挨着顺序一间间看过去后,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兵卒愤懑地骂了句娘,他不愿触那赵彦的眉头,只得尽快将人都抓回来,想着,他沉着脸色转头往外走。
却正撞上小宁。
小宁挡在他身前,惊惧地问他“怎么办,赵将-军定会怪罪!”他伸手拉住看守兵卒的手“要是将-军问起,您别说我来过行吗!”
下一秒便被人甩开,兵卒吼“滚,没空搭理你!”
士兵踏步往外走,却听噗呲一声。
他不敢相信地垂下头,一把军刀插透他的胸膛,猩红粘稠的血沿着刀刃缓缓渗出。
他背后,小宁颔首,双眸中闪着凌冽杀意,双手用力又将-军刀推进去几分。
士兵目次欲裂,向前倒地,即刻便断了气。
身
后的人怔然半晌,颤着手捂住插在地上尸体上的军刀刀柄,用力拔出,刀刃黏拉着红丝被抽出。
此刻,小宁清俊的脸狰狞非常,他怂着肩,双目圆睁,握住那偷来的军刀,歇斯底里地在那尸体上连续捅砍起来,猩红飞溅在他白净的脸上,他眼眶中还噙着水光。
直到力竭,他松开手,军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小宁倚在土墙上大口呼吸···
*
一场夜袭过去,赵彦正捏着眉心阖眼休息,突然他想到什么,抬步往外走去,越近目的地,周围情况越是惨烈,他不由加快了步子。
抬手掀开营帐,他呆在原地。
原本应在营帐中的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已然不见,地上道道血迹间,躺着一位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的少年。
“小宁!先生呢?!”他上前将少年扶起。
小宁双眸微微睁开,迷茫地看着他,突然迸发出恐惧与羞愧,
“赵副将···他们进来便砍伤了我,我不知道先生去哪儿了···我···”未说完他晕了过去。
赵彦忙喊人将他抬去军医那去救治,浑浑噩噩出了那营帐。
私自整顿蜀州的事既然已经违抗军令,那便不能停下来了,可没了先生在旁辅佐,赵彦一不留神,险些绊倒在地,脑门上一颗豆大汗珠掉落下砸在靴子上。
他竭力稳住心神回了营帐中,眼下只能按照先生之前的规划走一步看一步,同时还要尽快将先生找回,可这希望怕是渺茫极了。
忽然他灵光
一闪,那书童也许能顶用一阵!
“来人,把禁闭室里叫景玉的人带过来。”
“回赵副将,禁闭室里的人不知道被谁放出来了,看守的士兵被···乱刀砍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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