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彤手里的帕子快要绞烂,眸光狠厉,死死盯着那二人,胸腔中似有旺火灼烧。
直到被护院瞧见,高喝一声将她惊醒。护院狐疑地看清是之前再次当过一天差的丹彤,却见她面色难看,一双杏眸含泪圆睁。
“怎么了
丹彤姑娘?”
她竟没理会护院,莽莽撞撞抬脚就走,只觉得大脑被强烈的嫉恨冲垮,脚下飘忽。
是了,原本李明灿属意的便不是她,而是秀玉,从最开始就是。
只要秀玉一天还在府上,只要李明灿放不下秀玉,她怕是永远都揽不到李明灿的心!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她浑浑噩噩地进了院,抬眼便瞧见碧柳端着酒从一侧过来,霎时间便想到什么。
李明灿院中有一特制水酒,略有催情功效,用于房中助兴。
她并未接触过,但是来了三天也听过通房婢女提起。柔骨酒多饮伤身,因而这酒只在碧柳姑娘屋里存放。
而此时,碧柳姑娘正往二公子屋里去,愁容不散,想必是去疏解安慰的。
丹彤避开她,待她走远后往她偏屋方向去。
第20章 告假
元宵前夜,陈国公府却远没有尚书府里热闹。
李大娘子禁闭未完,陈和华自从那日在李府闹了一通后,原本已渐渐从丢了贵妾的消沉中清醒的他,回来后却变本加厉。
现下他正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烤火,一小厮上前,在他耳侧轻语。
他听着,眸色中渐渐映上点点火光。
“开府?那岂不是说···”
小厮点头“主君定要小心行事,若是寻不到阮小娘,您就···”
面前人噤声,恭敬地低下头。
陈和华深深叹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已经在这件事上耗费了太多心力,折损了名声,于他没有分毫益处。
那阮瑾玉他虽当真喜欢极了,却也不至于做到如此。
他眸色沉沉看着面前火光,思绪飘远。
若是这次不成,那这便就是他的命,前半辈子那个叫阮瑾玉的贵门女子他得不到,后半辈子找到的贱婢阮瑾玉他依旧留不住···
陈和华起身,灭了火堆。周围阴森森的寒气瞬间压迫上来。
他抬脚往屋里走,心下安慰地暗忖。
这两人本就是天差地别。当年那阮瑾玉是何等恣意洒脱的巾帼女子,他只能站在那女子高头大马下仰望,在心中偷偷生出折断她,让她臣服的腌臜想法。
如今他那贵妾只不过是运气好,重了姓名,左不过是秦楼楚馆的人儿,陈和华把她带回来当做个物件把玩,只图个有趣。
明日寻不到也无妨了。
这样想着,陈和华已经到了屋中,坐在榻上,伸手掐
灭了灯烛。
······
漫长一夜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西京上下一片兴盛升腾之景,街道上一大早便有敲鼓,舞狮之人走街串巷。
尚书府中一片其乐融融,这一日府门大开,于门口派发免费食粮。
对外由头是照顾困难邻里,承天子意正月十五与民同乐。可只有府内知道,这是王大娘子想要积德行善,开府门排浊气。
今日李尚峰和大娘子中午便去了宫宴,府中上下事宜由二哥李明灿和管家嬷嬷操持,是以看似忙碌,实则却是比往日清闲一些。
秀玉将包袱东西收拾好往身上一背,出了院门,不一会便瞧见了在周围巡逻的护院。
“护院大哥元宵节喜乐!”
她灿然笑开,平日里她在院子里勤勤恳恳,为人内敛谦卑,这护院对她印象尚佳,今日元宵佳节,总让人心里更带了几分喜悦。
“秀玉姑娘喜乐!”他今日也不凶巴巴的了,也笑着回道,见她后面背了个小小的包裹,他问,
“你这是告假回家?”
“对啊,我正要去和嬷嬷说呢。”秀玉含笑看着他。
“嘶···”男人思索一番“现在时候这么早,怕是出不去啊!”
她懵懂地眨眨眼睛,抓着行囊的手握紧“啊?”
瞧她这幅憨傻模样,护院爽利地笑两声“看来你回家心切,定是不知,告假出府也要等时辰,起码要晚膳过后了!”
秀玉这才反应过来“哎,是我心急了!护院大哥可是之前告假回去看
望过?”
“并非···说起来,自从我来此当差后,只见过父母亲人寥寥数面。”
男人有些失落,却又极力掩饰着。
秀玉缓缓点头“哎,我仅仅离家不到十日便十分想家了!不敢想象护卫大哥的思家之苦···”
二人齐齐沉默,一时间气氛有些悲伤,却听秀玉开口“护卫大哥可是西京人?”
“我是西京-城郊人。”
秀玉莞尔一笑“要不大哥写封家书,我替大哥送过去!”
护院神色微愣,不好意思地摆手,只道麻烦秀玉。
可秀玉真诚看着他的目光,又令他动摇,纠结许久便决定下来“那就多谢秀玉姑娘了!”
看着面前男人应下,秀玉眸光闪过一瞬精明“那我晚膳后会在府门口等你的家书!”
第21章 元宵佳节 上
元宵节当属入夜才热闹,盏盏花灯被搬进前院,雕花镂空,影照绰绰,一时间府里的女眷丫鬟都凑到了前厅。
李明灿站在人群外,只是缓缓望过一圈后,他却是有些失望,他最想见的那个人没来。
明黄灯烛下,一抹青色身影穿过前厅人群,她正提着食盒,在府门四下张望后,往后院走去。
李明灿眉峰一蹙,丹彤虽有几分姿色,但在此时他眼里却实实在在地煞了这如此美景。
他心上挂念的小娘子,此时正带着一小厮闷头往院里走。
小厮慌慌张张,见四下寂静无人,上前几步伸手扯住了秀玉。
“玉儿,你是怎么被卖到这李府来的?”
陈和华摩挲着女子的玉手。仅仅几日,那双光洁滑嫩的手竟起了薄茧,想是在这府中定是吃了不少苦。
面前女子细眉一皱“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她眼圈微红,陈和华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尖都颤了两颤,立马直起身子要将她带出府,秀玉忙止住他“这几日的事玉儿有所听闻,迟迟不现身就是怕老爷和李大人产生争执···”
的确,自从阮瑾玉丢了后,他常叨扰李尚峰,闹了许多不愉快,今日他若不是扮成小厮模样,怕是进不来这李府。
“可奴婢又着实想回去!”面前女子眼角坠下晶莹的颗颗泪珠,激动地抓紧了陈和华的手,他心疼极了,他也不愿再与李家产生任何龃龉。
“那玉儿可有办法?”
秀玉抬手将
脸上晶莹的泪滴擦去“今夜奴婢便随老爷悄悄回去,就当没来过李府!”
见面前男子连连点头应下,秀玉便拉起他的手压低声音“老爷先随我来,晚膳过后会给告假探亲的下人开府门,到时你我再出去,免得惹眼。”
说罢,她便拉着陈和华往院里去。
护院此时应是在府门前等她,管事嬷嬷去了前厅给二少爷当帮手,这院靠着西墙根,女眷丫鬟都去看灯,此处更是荒凉无人在意,二人进了陆氏故院。
陈和华被她拉进正屋坐下,秀玉背对着他,往屋外四下张望。婀娜身姿即使身着粗布青衣,也难掩勾人曲线。
屋里只燃了寥寥几盏灯,是个雅静之地,他放松下来,打量着秀玉双眼微眯,正抬手欲揽上面前女子腰肢。
“时候尚早,奴婢去给老爷弄碗元宵。”
秀玉抬脚,却被他一把拉进怀中,一股浓烈呛人的檀香味钻进鼻腔,下一刻腰间被人掐了一把。
“玉儿从前唤我华哥哥,怎的今日如此生分?”
陈和华在耳边低语,秀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出来,强自压下心中情绪“华哥哥,待回府奴婢再伺候您煮酒笙歌,此处···”
“可这不就有酒吗?”
她一怔,便见陈和华另一只手将梨木桌台上的细腰玉瓶拿起来,翻开两个白瓷杯,细腰玉瓶中的清澈酒水被倒进瓷杯。
可这玉瓶哪里来的?!
脑中急急略过无数念头,陈和景已将瓷杯递至
唇边,色眯眯的看着她。
酒香袭来,秀玉接过却迟迟不敢下口,她离去前已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检查过一番,这酒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她只觉得蹊跷。
今日于她分外重要,必须谨慎行事。
思来想去,这酒她断不能喝,也不能让陈和华喝。
“饮酒伤身,奴婢身子弱,华哥哥也是少饮的好!”
她将杯子放下,伸手去抢陈和华的,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陈和华有些不悦道“说起来回回都是我带酒来,还从未尝过他李府的酒。”
他将鼻子凑上前,嗅闻一番,果决仰头饮下。
在秀玉惊诧的目光中,陈和华咂咂嘴“倒算清香。”
面前男人接着又饮几杯,秀玉打量着他的神色,看起来倒是无事,应该是普通酒水罢了。
房间另一头的屏风后。
此时丹彤捂着嘴,心惊肉跳地探听着屏风外的动静。
原本她是打算借过节叙旧的由头哄秀玉将酒饮下,再引两个好色的小厮来。可她出门遇到了护院,得知秀玉今日竟要告假探望。
匆匆在府中找到这院里瞧见正屋灯还亮着,正想着事儿,便听见有人匆忙往这儿走,她将酒水先端了出来,却瞧见竟不只是秀玉。
她还自己拉拉扯扯地带了个小厮!
慌忙之下只能躲进屏风后。
丹彤心里暗忖,这秀玉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轻贱东西!不过她带来这男人倒是给她省事,现下只要再想个法子出去把李明灿叫过来就好
了。
这样想着,丹彤侧耳探听,找寻着时机。
“玉儿可想我?”
屏风外,陈和华几杯酒下肚,瞧着怀中的秀玉,将她抱得更紧。
秀玉身躯僵住,本能地往外推开距离,面前男人面上泛起红亮的光泽,酒气扑面,眼神迷醉。
她蹙眉,心道陈和华怎的仅几杯酒就吃醉了?
想到为了万无一失,自己提前备下的放了安神散的元宵,秀玉强自镇定“奴婢想您定是饿了,您且等一会,待吃了···”
方想起身,可却被人死死抱在怀里!根本挣扎不得!
陈和华扣住她的腰肢,缓缓将脸凑上来,口中的酒气扑在秀玉脸上。
那张愈发艳丽惑人的容颜在陈和华眼中放大···
近在咫尺之时,他倏然睁大了眼。
一把精巧匕首正架在他喉间。他一个激灵清醒几分,不由松开了手,身子往后仰与她拉开距离。
秀玉沉声“陈大人,我原不想这样。”
第22章 元宵佳节 下
秀玉站起身,将房门锁死。
男人颤颤巍巍地跟着她,嘴中模糊不清的嘟囔着,“怎么了玉儿?”
一直到秀玉双眸清灵,晦暗不明地看着他时,他才察觉到不对劲,声音发抖地试探问“你不是玉儿?你不是阮瑾玉?”
阮瑾玉微微仰头,神色睥睨轻蔑,眸光中闪烁着点点傲色。
“我是阮瑾玉,但不是你的那个。”
对视上那双眼睛,陈和华回想起来。
一瞬间,头皮发麻!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站在人群中,仰望着高头大马上的女子,那冷冷瞥向他的一眼。
陈和华脸色唰地铁青,又变得苍白,他呆滞地缓缓睁大双眼。
阮瑾玉、阮瑾玉!
她说她叫阮瑾玉,可自己此生就认识两个阮瑾玉!除了玉儿,就是被逼跳崖尸骨无存的那个!
但是怎么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鬼话连篇!”陈和华暴怒。
他不信鬼神,更不相信阮瑾玉!胸中的恐惧滋长出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目次欲裂地向阮瑾玉冲过去。
阮瑾玉微眯起眼,转动手腕发力。
呲----
他捂住脖子里喷涌而出的液体,连连后退几步撞到桌椅发出哐当声响,惊乱地跌倒在地。
“啊!”屏风后传来女子尖叫,紧接着又是一阵跌倒声。
阮瑾玉缓缓走上前蹲下,端详着他。
她割地不深,陈和华额角青筋根根暴起,汩汩血流如泉涌出他的指缝,衣襟袖口上被赤红的血浸透。
她从怀中拿出
一块晶莹白皙的双环玉佩,拎到男人憋红的脸前。
陈和华的视线原本死死盯着她,可当那玉佩拿出来时,他便惊恐地再也无法将视线从玉佩上挪开。
“宫变那天你做了什么我看见了。”
她声音寒霜如鬼魅,一双桃花眼幽幽看着他,漆黑如墨竟如此骇人。
陈和华意识朦胧,只觉得面前原本熟悉的面孔,忽然模糊起来。
一眨眼变成了那英姿飒爽的女将,再仔细瞧又变成了那愤恨看着他的阮皇后,他的玉儿五官逐渐变幻,变成他陌生的模样。
地上的人口齿不清的呢喃着求饶,阮瑾玉端详着,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想到了阮瑾柔。
阮瑾玉眼中杀机四溢,颔首盛气凌人地开口,
“我活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地上的陈和华双手捂着脖子,脸已是憋得血红,闻此言,他松开一只捂着脖子的手。
鲜血淋漓的五指往阮瑾玉脸上招呼去,却被起身那人后退一步,最终只能挥到一片虚无。
明灭烛火下,男人缓缓放下半空中摇晃的手,猩红不断地流,在地板上晕出大片,蔓延到阮瑾玉脚下。
阮瑾玉看着他断了气。
她悠然转头,慢慢走向另一头的屏风,伸手挪开。
屏风挪开后,丹彤缩在墙边,视线瞬间落在不远处那男人的尸体上,昏暗灯光下,那摊黑血却如此刺目!
“啊!!!秀玉!你杀人了!!你···”
待看清那女子脸上的表情时,丹彤
浑身一个机灵,脊背窜上冰寒。
阮瑾玉站在那里背对着羸弱的烛火“桌上的酒是你放的?”
声音沉沉,毫无波澜,丹彤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我又怎么样···你杀人了,杀了你的情夫!”
情夫?
阮瑾玉眉头紧紧皱起,不由握紧手中的匕首。恶心!
她抬脚向丹彤走去,丹彤往后挪动身子,直到被逼进墙角,阮瑾玉在她面前蹲下。
看着面前女子昏暗不明的神色,丹彤不敢放声哭出来,死死咬着下唇,一双杏眸中闪烁着防备和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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