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瑾玉将手伸向她的脖颈,她惊恐地惊叫一声,将她的手拍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寒光一闪,匕首没入她大腿。丹彤跌倒在地。
“呜呜···秀玉,好秀玉!求你别杀我,我帮你保密,我不说出去好不好?”
腿上的惧痛让她不敢再反抗,丹彤抓住阮瑾玉的裤腿哽咽求饶。
面前的人不为所动,丹彤害怕极了,怎么也无法将那个软柿子秀玉与面前的人联想到一起。
“能让你不说出去的办法,只有一种。”
声音冷寒,却预示了丹彤的结局,阮瑾玉再度开口“对不起,丹彤。”
*
尚书府晚膳过,一盏盏天灯飘向空中。
阮瑾玉站在庭院中的老梨花树下,面前屋舍中火光星星点点,几个呼吸间,那点点火光化身窜天火舌,灼热由空气中蔓延。
她红着眼,脸上还有未干的猩红,身上的青衣被染。她不在意,转身走出了院
,娇小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
“走水了!”
护院远远便瞧见那泼天大火,尚书府中顿时乱作一团,待反应过来,小厮丫鬟拎着一桶桶水赶到庭院。
火势正烈,已无力回天,只能任由它吞噬燃烧。
烧尽一切,才能罢休。
第23章 求阁主惩罚
凌意峰,青云阁。
西京-城中灯火通明,点点灯盏缓缓升空,如颗颗金色水晶,缀在繁华的帝都城夜空上。
慕玄云站在亭中,却注视着一片极为扎眼的地方,那处正往外飘着浓烟,在一片祥和中显得突兀极了。
“那细作还是不肯交待。”
男人将指尖的扳指转动两圈,略有所思“她这火烧的真大,可有人接应?”
“是有人接应,但还没善后。”飞羽回。
慕玄云唇边弯起一抹笑意,朗声“让那女细作去吧,咱们迎迎景玉公子。”
言罢,他转身出了亭。
飞羽将慕玄云的意思交代下去,便跟上他的步伐。
二人出了阁门,便见山道尽头荧灭烛光中,有一单薄身影,步履蹒跚的慢慢爬上来。
慕玄云站定,侧头在飞羽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
阮瑾玉爬个十几步就要歇歇,待气喘吁吁到了山头,她只觉得眼冒金光。
一抬头,那俊美无双的人居高临下,正含笑偏头看着她,男人乌黑如绸的发在身侧烛火下泛着光泽,衬的他愈发摄人心魄。
阮瑾玉平复呼吸,恭敬行礼后,跟在男人身后往们内走。
“这火是最后收不了场,所以干脆烧了吗?”
慕玄云见她身上血迹,便开门见山,轻快问着,可落在她耳中,却觉得如芒在背。
“属下办事不力,请阁主责罚。”她倏地跪下。
男人将视线投向脚边的她“责罚什么?”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镇定开口“陈
大人死在里面了。”
?!
周围寂静片刻,慕玄云眸色凝住,嘴角的笑意也挂不住了。他蹙眉,脑中又回想了一遍她方才说的什么。
“怎么死在里面的?”
“属下与他起了争执,是我失手了···”
阮瑾玉不敢抬头,只听头上的人再没了声音,心中更是焦急。
说到底,慕玄云或许只想让她在陈李两家挑起些事端,并没曾想过要谁性命。可阮瑾玉偏生就是要借他的计谋,为自己的私心暗度陈仓,陈和华到了她手上是活不下来的!
可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私心,更不能让面前的男人知道,他被自己暗中利用了,上位者都不会喜欢被属下钻空子。
“阁主,是我办事不力!求阁主惩罚!”她高声。
慕玄云惩罚她,至少发觉后比抹杀来得好。
男人眸色微微沉,端视着脚边匍匐求罚的女人,她跪在地上小小一只,身躯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那日从尚书府回来后,他疑心她是陈国公故意送来的细作,于是便放任她漏出马脚,想瞧瞧她耍的什么把戏。
可这女人竟然将陈和华烧死了?
庭院里树影婆娑,月光照在慕玄云身上,他的影子笼住阮瑾玉
慕玄云眉尖蹙起,指腹摩挲着莹润扳玉,暗忖一番。
陈和华死在李家,陈李世交绝对会出现不小的裂缝,于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阮瑾玉既然曾为陈和华的宠妾,怎的就这么让他死在里面。
莫非青云阁情报有
误,二人之间早有龃龉?
虽还有疑虑,但慕玄云心中却将怀疑阮瑾玉是陈家细作的念头暂时压下了。
可她这番举动不在青云阁计划中,善后起来也颇为复杂。
既然她求罚,那便罚!
“既如此,你便在此跪着。”
言罢他便离去,未再多瞧阮瑾玉一眼。
第24章 天灯
正月十五,青云阁上也挂起了灯,柔柔光影随风摇曳,在夜深风寒中,阮瑾玉跪在青云阁门前。
脸上并未擦干的血被风一吹更加黏腻不堪,她眼睫低垂,跪着直挺挺,寒风刺骨也未能折弯她单薄的脊背。
忽而有光吸引了她,抬首瞧见了远处山脚下升起点点天灯。
阮瑾玉唇边竟不由荡开一抹柔柔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笑。
冷冽山风阵阵割着她的皮肤,虽膝盖刺痛,十几日来她身心交疲,但此时的她竟感到久违的放松和畅快。
“唔···”
一声呜咽冲出喉间,霎时间巨大的苦楚涌进心脏。被薄情郎玩弄欺骗跳崖的苦,山河易主家破人亡的苦,自责内疚痛恨自己的愤···陈和华死前的面目狰狞,那亲手放的火。
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阮瑾玉克制地呜咽起来,可仅仅几息时间,她便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平复好心绪。
战场上指挥风云的将-军,这辈子才刚开始,仅是刚打了第一场小仗。
眼中朦朦水雾褪去,有不可阻挡的坚定迸发。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是大亮,冬日阳光照在她身上,阮瑾玉觉得眼前模糊不堪,身体摇摇欲坠,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斜昏死过去。
再醒来,飘逸雅致的帘幔映入瞳,她躺在长庚阁的床上,身上那染血青衣也被人换了下来。
“景玉公子醒了?”
身侧传来清亮的女声,阮瑾玉转
头,是之前在阁中便见过的女使。她似乎欣喜极了,连忙馋过阮瑾玉伸出的手,将她扶起来,递来一杯热水。
“景玉公子,以后阿朱便是您的侍女,听您差遣。”
“差遣?”
见她有些迷茫,阿朱给她掖了掖被角解释“在青云阁中只要是不越过阁主权利事,您想办得事,都可以交给我!”
“阁主权利包括慕阁主本人,飞羽和尚月大人。”
阿朱一顿“虽尚月大人近期不在阁中,但还是同您说清楚的好。”
阮瑾玉眸光一转,将手中空杯放下“阿朱,尚书府现下情况如何?”
“今早尚书府火才灭了,由火堆中拖出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是陈国公的,另两具为府中丫鬟尸首。现下陈国公府的大娘子和陈家嫡长子正在李尚书家和谈,只是···”
阿朱颔首沉沉摇头,可想而知是和谈的并不顺利。
“···两具丫鬟尸首?”阮瑾玉挑眉。
“是啊,两具!听闻死在屋里那个的尸首,竟和陈大人的尸首紧紧抱在一起。”
话至此,阿朱眨眨眼,低声道,
“据说,跟陈大人尸首抱死在一起的丫鬟,是在李家二少爷院里当差的,可昨晚二少爷院里发现丢了一瓶房中助兴的酒,啧啧,公子觉得这是为什么?”
她明亮的眼睛狡黠地看着阮瑾玉,
“陈家说是李家的下人勾引自家老爷,李家说是陈和华为老不尊偷偷到别人院子里私会!真是各执一词不肯退让,谁都想把
脏往另一方泼!”
她竟说地起兴,阮瑾玉心下暗忖,自己虽是将丹彤了结,却并未将两具尸首合于一起,还多出另一具多出来看似是自己的女尸。
这两件事,应该都是出自慕玄云之手,为陈和华的死做了遮掩转移注意力,又给自己的离开打了掩护,真是心思缜密。
阮瑾玉沉吟一番,问了最关心的问题“没查起火原因?尚书府是如何裁断的?”
“天灯飘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挂满了纸灯,着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但不论火是如何着的,陈国公终究是死在里面了!”
阿朱说完,便起身去给阮瑾玉再添一杯水。
阮瑾玉倚靠在榻上,蹙眉想着,阿朱说的倒是在理,也算符合人情世故。
人已经死了,对于陈国公府来说,活着的人定要先在此事上争夺更多的利益,才不至于白死一个陈和华。
第25章 比试
皇宫的华丽书阁中,女子衣冠华贵,长袍上金丝游凤,发间簪点翠玉珠钗,她面前坐着吴国九五至尊的皇帝,明黄色的长袍衬的他容光焕发。
“我父亲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在那火海中了,陛下不觉得蹊跷吗?”
昭秦皇后凤眼微眯,脸上神情打破了一贯的温和谦柔,浮现极少有的愠怒。
吴钊端坐在书案前,闻言停下手中执笔批改动作“陈国公是随朕建国的老臣,又是朕的丈人,朕已命人去彻查此事,你切勿心急。”
他不紧不慢的说着,带有一种帝王的威压与淡然,而后又低头去缓缓沾墨。可陈淑芷却是将他看得透透的。
面前这人压根就不在乎陈和华是怎么死的,甚至可能在初听到此消息时还长吁一口气!
他早就视陈家如眼中钉肉中刺了。
陈淑芷垂下眼睫遮掩住眸色,起身告退。
回了寝殿,身旁的贴身侍女道“陛下看上去怎么一点都不挂心?”
“哼,他当然不挂心。”陈淑芷嗤笑一声,眸中覆上冷色。
“他如今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其中多少腌臜事,是经由我父亲的手代办的···他对于我陈家早就有所忌惮!”
侍女担忧地看着她“娘娘···”她鲜少见主子出口如此尖利,还是对那龙椅上的人。
女子丹唇微抿,眼底一抹决绝,厉声开口,
“他不查,我也要查到底!李家若也不是个能同心的,不要也罢。”
······
西京-城郊凌意峰顶,山雾缭
绕间,一华阁若隐若现,东升旭日将白雾驱散,阁楼水榭间见一娇小身影背着筐重柴从山下缓缓跑上来。
阮瑾玉抬手拭去额间的汗,今日她对于自己的负重加练已经结束,看日头刚刚升起,还要抓紧去后堂找飞羽。
回阁后,她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将这幅娇弱身躯磨炼起来,每日早晚负重在山路上跑两个来回,中间时间便是跟着阿朱学些青云阁所谓的常识,再去向飞羽学些实用的拳脚功夫。
前世的她也是一步一步这样走上去的,为了得到父亲以及兄长的青睐,为了得到将士们的认可,为了逃出那个深闺幽阁,吃了比常人不知多了几倍的苦。
如今只是重来一次,对于她来说倒是更得心应手。
“你分明还没有掌握昨日的拳法,我看还是多加练习几日。”
面前的飞羽抱臂,颇为不满地训诫着她。
阮瑾玉已经习惯了,飞羽惯爱挑她的刺,对她很是看不上眼,今日竟想做甩手掌柜,训诫一通后便要转身离去。
“阁主叫飞羽大哥教我,飞羽大哥怎能偷懒呢!”
闻言,飞羽顿住脚步,他本就对此差事略有不满,这阮瑾玉身娇体弱,再好的功夫教给她也是无用!
他转身,却瞧见慕玄云竟缓缓从她身后小径走来。
“咳咳,练功重在扎实,我是想让你先掌握好一套拳法,再教给你下一套。”
“我已掌握,请您教我下一套。”
女子坦然立在面前,
双眸熠熠,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定定瞧着他。
“方才你的拳法虽差错不大,那却不代表可以灵活运用,如何就自夸掌握?”
阮瑾玉思索一番“请您与我用同一套拳法对练,若是我可以与你打成平手,是否就可以继续教我?”
对面男人视线往她身后飘忽一瞬,扬眉朗声“哼,行啊!”
话音刚落,阮瑾玉两步并做一步冲上前。
直拳挥向他面门!
飞羽不及反应,但下意识一偏头,凌厉拳风扫过耳尖,那一瞬的气势叫他心惊。
若是没有躲过去,恐怕他晕在地上了。
阮瑾玉神色肃厉,并未因这十成力道的拳打空而挫败。
二人正式交手,飞羽出拳有张有弛,颇具章法,阮瑾玉连连防守,惊险地避开有力的拳意。他身形魁梧健硕,拳拳到肉,阮瑾玉胜在身形娇小,敏捷躲避着他的重拳,身上不免挨上零星碎拳,倒是无关紧要。
打了几个来回,见她严防死守,自己抓不到什么机会,飞羽有些着急了。
驻足在一旁的慕玄云观望着二人,待看到飞羽开始着急时,他自唇间轻轻啧了一声。
此时,阮瑾玉改了路数开始进攻,面前男人起初还能接下她的拳,两三招过后竟然只能堪堪防下,最终,他脚步往后一退,身子摇晃着,眼见就要倒下。
一只手拉住了他。
回过神来,阮瑾玉松开他的手,她面庞因打斗而充上红,正弯起双眸,欣然笑着。
“我赢
了,承让了!”
清脆的击掌声传来,阮瑾玉转头,只见慕玄云竟站在身后,笑看着他们二人。
“飞羽心性还需磨炼。”
“阁主说得是。”飞羽垂下头,看向阮瑾玉的目光中多了些惊诧。
阮瑾玉向他问好,她垂起头,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无他,只是每次与这慕玄云碰面,此人总一针见血地问许多她不能说出来的事。
“景玉公子好生敏捷,以前常与人交手?”他轻飘飘地赞扬。
果然是这种问题。
前世阮瑾玉在前线拼杀,对于如何几招内看穿敌人路数,如何周旋防守这类可以保命的路数牢记于心。
方才对付飞羽,阮瑾玉无意间用了几分前世带的技法对付,却被慕玄云看在眼里。
“阁主谬赞,或许是近日负重跑山的缘故吧,我竟觉得四肢比以往轻快多了!”
阮瑾玉莞尔一笑,抬手捏捏自己的手臂,张开甩动几下,极其诚挚地对上慕玄云探究的目光。
半晌,慕玄云才缓缓点头,“景玉公子的功夫一直很好,不知阿朱教的常识技巧是否也能融会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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