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安慰地摸摸林晚意的头发,一点一点捋顺原本凌乱的刘海,眼神温柔地像温泉里的蒸气流让人窒息。
这算是沈裕唯一一次发自内心地对林晚意好的一次,却是在离别之前。
沈裕说:“我今天不舒服,就不方便见客了。”
林晚意正有此意:“正好我也不想让她们见你。”
林晚意低头看看手表,时间快到了。
她对沈裕如平常一样招呼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在林晚意离开后,沈裕朝着那扇门的方向说了一句:“是我欠你的。”
沈裕寻着老地方,摸索出手机给方蓉苑发消息【林晚意出发了。】
方蓉苑回了个“ok”的表情包。
沈裕都能想象到,手机那边的方蓉苑一定会得逞地笑着。
时间过去十分钟,卧房传来不明的撞击声。
沈裕沉默,环视一遍客厅后去往卧室。
另沈裕意外的是,接应人的出场方式。
一个男人穿得一身黑,还带上了小偷面罩。
正光明正大的像壁虎一样趴在落地窗外,他扒拉住打开的窗口招招手,示意沈裕走过去。
事实上,沈裕也这样照做了。
沈裕狐疑地看着那个人:“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更何况还有保镖。”
男人没有说话,但从他平静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他并不担心沈裕所说的那些事情。
男人从窗口向内抛出一袋子衣物,他换了换方向跳进卧室,说:“把衣服穿上,跟我走。”
沈裕瞧了瞧衣物,又瞧瞧男人,边将衣服一点点脱下,边问:“这安全嘛?保镖呢?”
如果半道被林晚意发现捉了回去,沈裕不敢想象林晚意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男人似乎是被问烦了,才没好气地说了句:“打发走了。”
沈裕被凶了一句,心里压着火,手上的动作加快。
很快,沈裕穿戴好了衣服和爬窗装备,那是一个类似于威亚的装备,正面有一条粗长的弹簧绳连接着一个握紧装置。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握紧装置紧扣住那根连接着二楼与地面的绳子,一路畅滑而下。
光说二楼这个高度,其实本不高,只是这栋房子的一楼作为参观接客的地方,还有两条弯曲盘旋而上的室内楼梯,高度可以比得上一般建筑的三楼。
直接跳下去,非死即伤。
沈裕直到脚真真实实踏在地面上,才敢回头,也是直到这时沈裕才发现,之前看到的保镖都不见了。
这就是男人所谓的“打发”,沈裕原以为,林晚意招收的所有人都非常忠诚。
而且,这个位置位于东面,林晚意要去赴约的地方是西山庄园,位于西面。
恰恰好是相反的方向。
且这一面不是建筑聚集区,反而有一片茂密的小片人工树林。
可以看得出来方蓉苑为了这次出逃,确实有好好计划。
男人开始收拾作案工具,将绳子卷在一起,他指着那片人工密林道:“直走,有人接应你。”
沈裕点头,脱下不方便的装备,头也不回地走了。
陷入那片绿意盎然的风景中,陷入更多未知的黑暗。
——————
林晚意抽抽嘴角:“你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这个?”
方蓉苑捂嘴轻笑,走到一个煞白的瓷器旁:“是啊,这可是我父亲珍藏的宝贝,特地拿来送你。”
林晚意看着那膀大腰粗的瓷器,觉得方蓉苑在逗自己,她毫不客气地嘲讽:“令尊的品味,也就这样了。”
方蓉苑的笑僵在脸上,快速煽动手里的织锦软扇:“哈哈。”
林晚意叹了口气,悲哀地看了那瓷器一眼,还是给了方蓉苑台阶下:“既然是一片心意,我便收下了,有时间我会亲自登门拜谢,今天就这样尚不奉陪了。”
方蓉苑勾唇,软扇一点一点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笑容诡异深邃看得林晚意后背一寒。
“好,下次见。”方蓉苑转头就走了,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般走得干脆利落。
林晚意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但第六感告诉她,她得赶紧去看看沈裕。
第17章 重生
林晚意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走了楼梯,露天在外却有玻璃罩的楼梯,边走边可以看看风景。
可是她没有心情看风景,每走一步她的心情都会沉重一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从见到方蓉苑开始,心里的不安就被放大,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沈裕。
可真正要回去房间的时候,没有选择速度最快的电梯而是楼梯。
她害怕了,害怕见到沈裕?不,是在害怕那间房间有恐怖的事情真正发生并且等待她揭幕。
透过树叶照进来的圆圆点点亮光刺进那双外廓淡褐色内环深蓝的幻色双眸,如同的神的指引倒影在眼里的。
林晚意似乎想通了什么,两步做一步快速跨上那个楼层。
她输入密码,推开门。
“沈裕!”
尖锐亮丽的女声响彻这层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没有人回应林晚意。
她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落到地底下了。
林晚意声音洪亮,手指挥舞着支起三根手指:“沈裕,我给你三次机会,你给我出来,我不怪你躲着我。”
“第一次,沈裕!”
林晚意面红耳赤,气愤到了极点。
“第二次,沈裕!”
林晚意颤抖着放下一根手指,她平静地注视着周边的环境,眼神如同恶龙喷火般扫射过房间。
忽然,她颓然放下原本还在数数的手臂,刚才还坚定气愤着,现在却脱力般坐在地上。
比起癫狂发疯,林晚意诡异地仰头大笑,那个声音更像是从精神病院里发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已知晓,不用再数第三次了,没有必要再数第三次了,她要找的人早已离开。
“沈裕,为什么,为什么又要离开我……”
林晚意笑罢,眼泪倾泻而出,泪痕划过她苍白的脸颊,流淌进千疮百孔的心脏。
心脏仿佛被人拿到耳边一样剧烈跳动着,“扑通扑通”的声音激起内心最后的波澜。
她站起身随便抓起什么东西就扔在了地上,清脆响亮的破碎声让麻木的心感到畅快。
林晚意没有任何表情,随便拿起物件肆意砸在地上,如同乐器奏起美妙的音乐。
她一遍一遍念着沈裕的名字,每念一遍就会扔一个物件。
躁动杂乱的声音下,没有一个人敢闯入那层房间阻止林晚意。
“嘟嘟——”
一阵电话铃的声音将林晚意拉回现实之中。
“嗯?”林晚意从兜里掏出手机,她凝视着屏幕上的哥哥两个字,坚决按下了拒绝接听。
可是没过多久,电话再次打过来。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声线还是没忍住地颤抖:“哥。”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仿佛是在等林晚意继续说。
她抬眸狠厉的目光扫过外面湛蓝的天空,恶狠狠地说:“沈裕跑了,我要找到他。”
林驰宇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他语气平稳,淡定开口:“不能换别人嘛。”
“不可以,我只要他。”
刚刚才哭过的眼睛红肿可怜,此刻却眼神坚定狠辣。
林晚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嘴角却不自觉咧开一个弧度,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人骨寒。
林驰宇似乎是有些疲倦了,他靠在椅子上,语气散漫:“你打算怎么办?”
听此,林晚意心里面的小恶魔逐渐露出马脚,幻化成毒蛇的身躯纠缠住林晚意的身体,伸出长长的信子,露出长长的獠牙印在林晚意的脖颈上。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林晚意不假思索:“找到他,打断他的腿。”
林驰宇没有阻止也没有同意,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哥哥不用帮我,我自己解决。”林晚意知道林驰宇的为难,说完这句话后,林晚意即将挂断电话。
也打断了林驰宇未说完的话:“晚意,我们什么时候能……”
听不清林驰宇想说什么,她也不想听清,她从不听林驰宇的话,林驰宇总是会疲惫烦恼地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脸嫌弃却甘之若饴。
林晚意分不清林驰宇对自己的感情,除了沈裕,她对别人的感情都不在意,她知道林驰宇是自己的哥哥,也只能是哥哥。
林晚意沉默地看着挂断后弹出的页面,那是在打电话之前,林驰宇发来的微信,字字句句都是关切。
林晚意看着这页面,莞尔一笑,和之前的笑不同,那是温柔可亲的,不是一个疯癫的女人,而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林晚意关掉手机,她看着被自己砸得凌乱的房间,面色恢复如常:“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她拨通管家的电话:“封锁A市,找人。”
管家也是个明事理的,几个字就分析出来林晚意的意思和大概发生的事情。
出于谨慎,管家还多问了一句:“要不要通知林总?”
没有林驰宇这个头儿,他们也不敢轻易做这样的事情,毕竟随意封城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林晚意只说了一句“笨。”随后又说了一个方案:“帮我调查沈裕现在在哪儿,出市和入市的人都要搜查。”
管家才点头应道:“是。”
“等会儿。”林晚意顿了顿,她走到窗前,这是沈裕刚才还站过的地方。
林晚意透亮的眼睛散发出寒意:“明天早上,替我邀约方家千金见个面,我要亲自感谢感谢她。”
管家迟疑片刻,说:“小姐怀疑方蓉苑?”
“不是怀疑。你不用多问,照做就是了,不要告诉哥哥,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是。”
林晚意自然不会做多出格的事,对于她,死亡才是终点,才算是真正的出格。
方蓉苑敢碰她的人,就要承受来自林晚意的怒火。
第18章 沈裕的过往
沈裕带着方蓉苑给他的一箱现金,来到远离市中心的小镇住下。
那里有亲和的人们,有黄灿灿的麦田,有高山流水散发出的清香气息,是沈裕所期盼的归处。
他没有选择留在方蓉苑身边,方蓉苑也如她所说没有强求沈裕,毕竟她做这件事的初衷本就不在沈裕身上。
市区在沈裕出走的那天晚上突然戒严,查走道路变得严格,很明显林晚意已经开始找沈裕。
沈裕出不了市区,干脆找了个偏僻乡下住下。
那里有一栋民宿,沈裕以三千五一个月的价格签订了三年的租期,水电吃食另算。
沈裕摸摸那一箱子的钱,他丝毫不担心价格的问题,他现在有的是钱。
沈裕躺在倾斜四十五度的摇椅上,惬意地晒着落日的阳光。
按理说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释然的,畅快的,可是并没有,沈裕的内心很平静,也很空洞。
他褪去挡光的墨镜,转身面对着民宿偌大的房间,这间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空气中带着些许凉薄,不是因为天气凉了,是沈裕自己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
沈裕摇头轻笑:“我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逃出去明明是他的愿望和目的,可是现在真的逃出来了,他又是那样扫兴。
记事起,沈裕的妈妈就一直和爸爸吵架,他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吵架,只是每次他们吵架时,总会指着沈裕说我都是为了你。
沈裕那时候还小,他听不明白,可爸爸妈妈说是因为他,那就是因为他。
沈裕自那时起沉默寡言,他不说话,怕多说多错,也没话可说。
他尽力地做好一个儿子,却没有留住任何一个亲人。
妈妈走了,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
爸爸也走了,带着财产和行李走了。
只剩下沈裕一个人了。
沈裕不抽烟也不喝酒,发愁的时候也没处发泄,他只会望着天空发呆,望着穿过层层叠叠树叶的光发呆。
沈裕打开沉甸甸的箱子,里面铺满了厚厚的百元大钞。
曾经,沈裕最爱的就是钱,没有什么能超过他对钱的欲望。
看着这一箱子的钱,这是他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啊。钱可以充游戏,麻痹他短暂缺失的神经。
仍记得高中那会儿,因为上头一个网游,本就样貌较好的他用谈恋爱的方式骗取钱财。
沈裕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女孩,可是他依旧同意了她们的告白,最后都以“你用钱留住我,我就不会离开”的方式分手。
沈裕拿起一小沓百元大钞,应该有五万吧,林晚意的五万……
那天他冒雨去找林晚意借钱,是为了去找银兰。
银兰是他的初恋。他们从小生活在一起,银兰懂得他所有的无奈与悲哀,也愿意关心帮助他。
高一的时候,两个人互通情愫,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只是好景不长,仅仅一个学期,银兰就变了。
她变得不爱听课,总是逃学出去和小混混喝酒抽烟。
沈裕问银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银兰听到沈裕这样问,总是沉默着,然后淡淡地回应:“不用你关心,再问就和你分手。”
那样子又过了一个学期,银兰突然要嫁人了。
原来是因为她的爸爸封建迷信不想让银兰继续读书,找到村里的媒人将银兰介绍给了一个隔壁县的开工厂的小老板。
沈裕哭闹着不要,可是他也没本事让银兰不嫁人,他没有钱,不能带银兰远走高飞,没有钱,更不能娶银兰。
他恨银兰欺骗背叛自己,嫁给了油头肥耳的工厂老板,恨自己懦弱无能没本事带银兰逃脱出苦海。
于是沈裕开始玩弄他人的感情,顺便再捞一笔不应得的钱。
那五万块钱是因为听说银兰和那个老板出国了回来了,他想追过去找银兰,和她开始新生活。
可没想到银兰拒绝了沈裕的邀请,并兜兜转转骗走了沈裕所有的钱。
由于未成年,他没有办法打工攒钱,没有钱就没办法回家,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在街上游荡。
恍然间,沈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恨银兰,他释怀了,沉寂在冰冷寒夜的睡梦中。
再次醒过来,是在一对老妇人的家里。
老妇人要收养沈裕。
他们一起回去,回到沈裕的家办理过继手续,却发现爷爷奶奶早已病死家中。
和老妇人一起生活了几年,她们抚养沈裕至大学毕业,最终也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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