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成功叫邬思黎僵住。
左柯让抬起头,下巴戳在她身前,漆黑眼眸亮晶晶的:“怎么办?”
他问:“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他俩现在这一站一坐的姿势,邬思黎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收回碰着左柯让的手,背到身后:“回家吧。”
他不依不饶:“回家对我负责吗?”
大庭广众,真怕他反应过甚,邬思黎羞涩地慌里慌张,拽他:“快走吧。”
左柯让又是一笑,站起来顺势将她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车停在马路另一边,俩人横穿到对面,邬思黎余光一直盯着左柯让,看不太清,上车后又借着系安全带的引子,故作自然地一瞥。
以为自己很隐秘,还是被左柯让逮到,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干什么呢你,往哪儿看呢。”
还反倒指责起邬思黎。
好像刚才耍流氓的人不是他。
安全带卡进锁扣里,邬思黎脸扭向窗外,以实际行动回应左柯让。
左柯让就靠过去,先在她脸颊亲一口,待她吓一跳回过头就堵住她嘴,含着她唇瓣,闭着眼,对她全部的迷恋都加注在其中。
一记深吻。
缠绵许久,左柯让终止后额头抵在她肩膀,笑着蹭两下:“坏了宝宝,这下真起反应了。”
“别闹了。”邬思黎脸颊红晕弥漫,催促:“快回家了。”
左柯让巍然不动:“你再亲我一下我就走。”
邬思黎嘴唇随便在他发际一碰,左柯让说话算话,坐直回正,打方向盘驶入主干道时特中二特神经地来一句:“带老婆回家咯!”
……
和订的餐同一时间到家门口,吃完饭邬思黎去洗澡,洗到一半左柯让没皮没脸挤进来,弯腰吻邬思黎的同时攥着她手腕往下探,一到邬思黎用手帮他的时候,左柯让就特不容易结束,磨磨蹭蹭到最后邬思黎都要靠着他累睡着了他才勉勉强强完事。
抱她回卧室,给她吹干头发,人就自动自发滚进被窝睡觉,屋里开着空调,被子盖过她下巴,整个人陷进床里。
左柯让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拿手机拍张照片留存,快门刚按下,屏幕切换到来电界面。
是左继坤。
没备注,左柯让连他号码都没存,但是记得这串数字,直觉是和那什么破联姻有关,左柯让关掉卧室灯,去楼下接听。
果不其然,左继坤一上来就问:“见过蒋希瑶了?”
左柯让坐沙发上,捞过茶几上的烟盒:“嗯。”
左继坤好奇:“你们俩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陆若青去世后,每一次跟左继坤见面、通话,左柯让都能加重一次自己商品化的认知。
他都能查到的事情,又怎么会难得到左继坤,但他就是不查,因为左柯让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就是正好出现蒋希瑶这么个合适的人,能给他添堵,所以左继坤不做犹豫塞给他。
说不上难过,左柯让对此早就免疫,左继坤也不值得他付出情绪。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咬着烟,他嗓音含混。
“没有蒋希瑶也会有别人。”左继坤笑,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嘲笑他自不量力,认不清现实:“我说过,这是你生在这个家里该承担的责任。”
一楼客厅同样关着灯,落地窗在是远处的阑珊灯火。
左柯让吐出一口烟:“到底是我该承担的责任还是你自己过得不痛快也非要我不痛快?”
张口闭口就是责任,把自己的私欲裹挟在里面来道德绑架他。
可真够道貌岸然。
“重要吗?”左继坤教导着:“阿让,起因和过程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叹息:“你还是太年轻。”
左柯让不屑一嗤,指尖在烟身一磕,烟灰扑簌簌落下。
“好好珍惜和你那位小女朋友在一起的日子吧。”左继坤送上祝福并夸赞:“小姑娘长挺漂亮,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嘟――
电话挂断。
左柯让融在一室黑暗中,敛着眸,手肘撑着大腿,手指间猩红闪烁。
哒哒抓地声响起,二哈在睡窝里爬起来走近左柯让,蹲在他脚边,脑袋一歪靠在他身上,大概是察觉到左柯让心绪不佳,以这种方式陪伴他。
就邬思黎在的时候,一人一狗就特爱争抢她注意力,特爱吵架,等到邬思黎不在,一人一狗又能和谐共处。
左柯让撸它毛:“我没事。”
二哈抬起一只前爪,左柯让摊开掌心,它放上去,进行一次友好握手。
又在客厅坐了会儿,左柯让上楼,去浴室重新刷一遍牙洗干净手,确定没有烟味再上床。
从后面抱住邬思黎,胸膛贴着她后背,掌心覆在她小腹处,唇挨着她脊骨。
邬思黎睡梦中察觉到床在动,闻到葡萄柚的味道,辨认出是左柯让,潜意识往他怀里挪。
左柯让鼻尖钻进她发丝里:“邬思黎。”
她迷糊应:“嗯?”
他低喃:“好爱你。”
*
骨髓移植配型检测结果出来,匹配成功,可以进行手术。
邬思黎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孙朗丰办公室愣怔好半晌,幸亏有左柯让在,不然她短时间内真给不出回应。
邬思铭最初检查出白血病,邬思黎和父母都做过配型,都不行,亲属之间配型都如此艰难,更何况是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成功率不到十万分之一。
这样渺茫的机率一朝实现,邬思黎发傻正常,左柯让也很高兴,虽然他动不动就拿邬思铭威胁邬思黎,但是每次邬思铭一有情况,他从没推诿过,忙前忙后尽心尽力。
他知道邬思黎很爱这个弟弟,这也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他得帮她守护好。
确定好手术时间,邬思黎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邬思铭,他听后直接在病床上跳起来,搂着邬思黎左柯让蹦哒半天。
他的笑容里藏有几分遗憾,只是其他两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没能第一时间发觉。
就在一切都尘埃落定,胜利在望时――
邬思铭病情突然恶化。
是张世良亲自给左柯让打的电话。
彼时邬思黎正在上本学期最后一节专业课,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她记着笔记,没留意到在课桌边缘徘徊的中性笔,一不小心碰掉。
哒――
笃笃――
笔落地和敲门声一同传进邬思黎耳中。
左柯让出现在教室前门,神色凝重:“老师我有急事找邬思黎。”
都等不及教授同意,他边说边往教室里走,直奔邬思黎座位,拉她起来,交代她旁边的邹念桐帮忙收拾一下课本电脑之类,然后就带走邬思黎。
左柯让步子迈得快,以往他都会迁就邬思黎,这次没有,邬思黎心跳不自觉加快,手心冒汗。
她听见自己声音好像在颤:“怎么了吗?”
左柯让想做到婉转,可是很难:“邬思铭情况不太好。”
……
赶去医院的那段路,邬思黎很迷茫,她脑子很空,什么内容都想不起来,什么内容都放不进去,提线木偶一样被左柯让牵着下车、上楼,最后站到手术室门口。
鲜红色的“手术中”提示牌刺目至极。
左柯让将邬思黎安置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等,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是徒劳,他紧扣着她手,沉默地陪着她。
邬思铭以往也有过突发状况,但是这次,邬思黎心慌到顶点。
不知道具体过去多长时间,总之很漫长,灯灭门开,孙朗丰出来,邬思黎第一时间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去,左柯让半扶半抱着她。
孙朗丰摘下口罩,神情严肃:“不太好,移植提前吧。”
邬思黎嗓子像是塞着一团棉花,吸干所有水分,干涩肿痛。
左柯让不断抚着邬思黎后背,替她回答孙朗丰:“您看着安排。”
“好。”孙朗丰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离开抓进去安排手术。
捐献者不用住院,做好一系列检查,等待通知就行,结果电话打过去,是无人接听状态。
怎么都联系不到人。
邬思铭数次被下病危通知书,而捐献者却销声匿迹,异基因配型成功难乎其难,手术会有备选方案,但是捐献者没有替补,一拖再拖,最后一次下完病危通知书,孙朗丰叫邬思黎和左柯让换上无菌服进去。
邬思铭带着氧气面罩,头发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化疗过程中掉光,但他总说自己光头的样子很帅,
见到邬思黎,弯唇笑,声音虚弱混沌:“不哭,姐。”
邬思黎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邬思铭这么一提,她胡乱去抹,反而越擦越多。
她跪在地上,邬思铭触手可及,他费力抬手在她眼底揩了下:“姐我不喜欢你哭,我觉得你笑的时候最好看。”
邬思黎说不出话,只在摇头。
“孙医生跟我说,捐献者找不到了。”邬思铭叮嘱:“我的身体我知道,就算能移植也没太大用,姐我们不怪人家。”
“好。”邬思黎快速擦着眼泪,以免模糊邬思黎的面容:“不怪。”
“柯让哥。”邬思铭目光缓慢转向床边另一个人:“我姐姐很好的,我只认识你也只相信你,以后就全拜托你照顾我姐姐了。”
他一只手被邬思黎攥着,另只手虚虚握成拳,左柯让会意,同他轻轻一碰拳,完成男人之间的承诺。
邬思铭有千言万语想跟邬思黎讲,可是到嘴边只汇成一句:“对不起,姐。”
小时候父母都堆在他碗里的鸡腿,要求邬思黎把他放在首位,因为他而一再责怪邬思黎为什么得病的不是她,对她冷眼相待。
很多很多都对不起。
所以邬思黎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无论用何种方式,他都从来没有怪过邬思黎,他只怪自己不争气,不能扭转父母的想法。
邬思黎一直在为他牺牲,他还是辜负了邬思黎的努力。
再次道歉:“姐,对不起。”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弟弟。”
嘀――
心率检测仪发出通知,起伏的曲线戛然变直。
第29章
葬礼挺冷清的, 自从邬思铭生病,家里亲戚或多或少都疏远,怕找上他们借钱, 邬思铭也没什么朋友,一系列流程都十分简单。
都是左柯让操持的。
那天之后, 邬思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对一直以来照顾邬思铭的医生护士们表达一番感谢,收拾完邬思铭的东西,回老城区的房子住了几天, 直到葬礼结束。
孙朗丰后来跟他们说,邬思铭的病情其实早在今年开春就在走下坡路,那时候可移植的骨髓还没有找到, 只能保守治疗, 但他不想邬思黎担心,求着孙朗丰还有护士们瞒下来。
邬思黎听后很平静,应该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难过,悲伤到极点大脑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她只觉得很困,想睡觉。
左柯让帮她和学校请了假, 自己也请假不再去学校,每天寸步不离守着邬思黎。
就连没心没肺的二哈都彻底乖顺,一改之前的耍宝大吵大闹,受到邬思黎感染, 成日丧眉耷耳闷闷不乐的。
邬思黎不吃不喝,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左柯让一个着急,脾气上来就冷了脸。
“你还要拿邬思铭威胁我吗?”邬思黎坐在床上, 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淡然同他对视:“可他已经不在了。”
像是被人迎头凿下一棒子,心头窒闷酸胀,左柯让愣怔在原地,半晌后无措解释:“我没那么想。”
他怎么想于邬思黎而言不重要,她搓搓眼睛:“你别管我了,我饿了自己会吃的。”
她说谢谢,然后躺下,被子拉高,翻过身背对着左柯让。
他看她背影许久,没再打扰。
粥放在床头柜上,去楼下抽烟。
等到第七天,邬思黎蓦然好转,她梦见了邬思铭。
梦里邬思铭很是严肃地批评教育她一顿,说他不喜欢她这么郁郁寡欢,他希望姐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于是邬思黎就打起精神。
邬思铭葬礼后没多久,宁大开始新一年的暑假,最后一门考试她没能去参加,和导员还有专业老师沟通好,申请下学期补考,甜品店那边她暂时不太想去,她现在心情还没调整好,硬要去兼职万一出现失误影响到人家生意,她会内疚。
本是要辞职,但是钱姨说先给她放一个月的假,反正暑假大家都回家店里不怎么忙,少她一个没关系。
邬思黎就在家里看书学习,逗二哈玩,或者跟左柯让靠在一起看电影。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左柯让见她情绪还算不错,怕她天天看到自己会烦,把她那三个舍友接到公寓里陪她,他抽空去了趟医院。
医院里每天都在迎来送往,有新生命诞生就会有旧生命离去,医生护士们习以为常,对生死一事看得比较淡。
再次看见左柯让,孙朗丰再次表示惋惜,左柯让想要捐献者的资料,但是医院有明文规定不得透露任何信息,左柯让没强求,寒暄几句就离开。
拿到捐献者资料也没什么用,本就是一种公益行为,人家的东西,临时反悔说不给,谁都没立场去怪罪。
他只是想做些什么。
等电梯时,左柯让买了最快一班去京北的机票,付款成功后有人闯入他的余光,偏头看。
是两个月前新调到十五楼的那个小护士。
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微弯:“是左先生吧?”
左柯让点头。
小护士做出一个稍等的手势,匆忙跑回护士台,在工位抽屉里翻找出一个信封,折回去递给左柯让:“这是思铭拜托我交给你的信。”
左柯让接过去,确认问:“给我?”
“对,给你的。”小护士强调:“不是给他姐姐的。”
这么一句话,左柯让就明白这封信邬思铭不想邬思黎知道。
“好,谢谢。”
小护士说不客气:“当时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我给您打过电话您没接。”
“抱歉,最近家里有些事。”
“理解理解。”小护士真心祝愿:“希望姐姐能尽快走出来,思铭最不想他姐姐不开心了。”
左柯让收紧手,信封出现一丝折痕,他赶紧松开,低声一嗯。
电梯到达十五楼,小护士摆手再见,左柯让踏进电梯,垂眸看着信封,轻飘飘一张纸在此刻重达千斤。
他竟然没有勇气打开。
坐到车里,将信封妥善放进储物柜里,开车前往机场。
三个小时后落地京北,杜思勉来接机,今天太阳大,他那副骚包的眼睛名正言顺挂在鼻梁上,揣兜靠在车上,左柯让身影出现在出口,他悠悠闲闲直起身:“半个月前不才回来?这么快就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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