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柯让没理,抽走他手里的车钥匙,绕到驾驶座上车,杜思勉见状不对劲,嬉皮笑脸一收,快速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唯恐慢一步左柯让一脚油门蹿出去。
“咋了?”他摘掉墨镜:“出啥事了。”
“没。”左柯让不欲多言,在导航输入目的地,
还挺凑巧,左柯让开到左继坤居住的小区外时,门口道闸杆升起,一辆连号牌的黑色轿车驶出。
左柯让瞥一眼杜思勉系好的安全带,交代他坐稳坐好,杜思勉还云里雾里着,就听他又来一句:“车撞坏赔你。”
紧接着他挂档给油,引擎发出轰鸣,车子离弦箭似的前射。
当――
巨响。
车身一阵震荡,杜思勉脑子没反应过来左柯让的意思,身体先接受信号,抓死安全带,强烈的推背感带着他往前扑。
他这边懵逼的一声我操刚脱口,驾驶座车门打开,他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左柯让下车。
快步朝被撞的那辆车走去,整个人周身充斥着一股肃杀的狠劲儿,将后排的人拎出来,不等对方站稳,一拳挥过去。
揪着他衣领抵在车上,左柯让屈肘卡着他脖颈,厉声逼问:“是不是你干的?”
值班室里的保安顷刻而出,杜思勉在看清左柯让压着的男人是谁后,又是一声我操,眼还冒着金星就解开安全带跑过去。
他上手拽左柯让,这人在盛怒状态下力气大到恐怖,杜思勉撼动不了分毫。
左继坤在一线这么多年,身手哪是左柯让这个半吊子能比的,小腿缠住他的一勾,瞬间挣脱左柯让的钳制,把他撂倒。
挨的那一拳也还回去。
左继坤丢开他,咳嗽两声抹下嘴角:“你真出息了左柯让,都敢打你老子了。”
左柯让跌在地上,杜思勉冲到他们父子俩中间,嚷嚷着叔叔冷静,扶起左柯让拦下他又要去揍人举动。
左柯让赤红着双眼瞪着左继坤:“是不是你干的?”
“你发什么疯!”左继坤整理好褶皱的衬衫,眉头拧着,气势盛:“跑过来又是撞车又是打你老子,我好脸给你给多了是吗?”
左柯让额头青筋暴起,字音咬得很重:“那个联系不到的捐献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杜思勉使出吃奶的劲儿制止他,差点都要蹲下去抱他腿,嘴里叨叨着哥你冷静。
左继坤莫名:“什么捐献者?”
“你装什么?”左柯让当他在装傻,旁边一圈人在围观,他不在乎被人看戏:“邬思铭那儿等着救命,好不容易找到配型成功的骨髓,手术当天人不见了。”
他质问:“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左柯让撞车时避开驾驶座,陈鸿卫没啥大碍,左继坤过会儿有个会议要参加,昨天他把车开走,今天过来接。
缓过那股眩晕就下车要帮忙,认出左柯让后又退到一边,即便左继坤和左柯让势同水火,那他们也是亲父子,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兜里手机在响,陈鸿卫掏出来一看,是催左继坤赶紧去开会的电话,他这才上前汇报。
“知道了。”左继坤复又看向左柯让:“我现在没空搭理你,趁早滚回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对候在旁边的保安们打眼色:“拦着他。”
说完转身上车。
没有得到答案,左柯让不死心,一群训练有素的保安人墙似的严防死守,他一对多毫无胜算,杜思勉使出吃奶的劲儿制止他,等左继坤的车开远,他拽着左柯让回车里。
没报废,还能开。
杜思勉一路开到他们常去放风的山头,一个刹车停下,咯噔一下,摇摇欲坠的前保险杠终于支撑不住的掉下去,
杜思勉没管,两边车窗降下,清凉山风涌进,他越过中控打开副驾那边的储物柜,翻出来一枚创口贴递给他:“没事吧?”
左柯让没要,转而去拿烟,抖出来一根点上。
杜思勉叹口气:“说说吧,咋回事?”
左柯让后靠着椅背,半眯起眼,目光虚无,烟抽得凶,一根烟烧完,他沙哑开口:“邬思黎她弟白血病,前段时间去世了。”
补:“捐献者手术前跑了。”
消息冲击力十足,杜思勉好半天没出声。
他刚听完事情概括,省去再问原因:“你怀疑是你爸搞的?”
左柯让又点一根烟。
杜思勉陪他一根。
山风有些大,烟雾熏到眼睛,生理性眼泪溢出,杜思勉又关上窗户,啧一嘴:“不是哥们,咱们先冷静,事先声明我不是帮你爸说话啊。”
他举起手发誓:“医院有规定不能泄露捐献者资料,你爸他怎么暗箱操作?就算你爸有办法搞到资料,这事要是爆出去他还不完蛋?”
杜思勉旁观者清,条理清楚的分析着:“虽然这话不咋好听,但我觉得你爸再怎么想搞你也不会搭上自己的前程。”
山风一吹,左柯让体内的躁动因子稍得平复,他回想着左继坤刚才一系列的反应,不似做假,是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左继坤那人走一步算三步,得失不成比例的事情他不会干,他热爱他的职业与加身的荣耀,决不允许有任何污点产生。
他有无数种正当手段拆散他和邬思黎,的确不至于这么下作。
再怎么看左柯让不顺眼也不会以牺牲自己、葬送整个左家为代价。
第三支烟点燃,铃声响,电话进来。
是左柯让的手机。
没有来电备注,一串属地是京北的号码,他不想接,杜思黎觑他,就很神奇,他直觉这通电话不一般,自作主张接通。
开免提。
一道陌生男声经由扬声器播出,他先自我介绍:“柯让,我是陈鸿卫。”
左继坤的下属,左柯让认识,他上小学时陈鸿卫还几次接他放学。
他应:“陈叔。”
“是这样,你说的那件事队长叫我查了下。”陈鸿卫警校毕业后就一直是左继坤带领,是上下级也是好搭档,他习惯称呼左继坤队长:“前段时间我们出任务碰到一女孩儿,她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被人骗着去捐骨髓,队长了解完情况给了那女孩一笔钱救急,那伙骗子现在还在局里关着,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捐献者。”
陈鸿卫稍顿:“听说你女朋友的弟弟去世了,节哀。”
电话那端左继坤的讽刺忽远忽近:“告诉他以后把事情搞清楚再找人算账,别跟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哔一下,左柯让切断电话,手机扔进储物槽,烟燃到根部,指间皮肤传来灼烫感,他掐灭烟头。
怎么说?
他能怪谁?
是能怪那女孩识人不清被骗,还是能怪左继坤出手相助?
左继坤一次好心拉回一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女生,却间接影响到邬思铭的救治。
可是孙朗丰又说,邬思铭早就是强弩之末,就算移植成功,依照他的身体素质也有超过多一半的机率会出现并发症。
怎么都逃不开那一个结果。
邬思铭的离世就是一场必然的遗憾。
一切都是命运在捉弄人。
“送我去机场吧。”左柯让疲倦地阖上眼:“我回家。”
*
来回九个多小时,回到宁城是八点多钟,宁城傍晚六点就开始下雨,中雨,因为是夜晚,可见度不高。
雨刷器不停歇刮蹭着挡风玻璃,左柯让给邬思黎打电话,嘟嘟的忙音回荡在车厢里,直到自动挂断,左柯让再打。
一连三个都提示无法接通,他心头蔓上一股不安,又挨个给她三个舍友打,同样没人接。
定位显示邬思黎在家,一路飙回公寓,只有傻不愣登的二哈,邬思黎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压根没带。
左柯让正要出去找人,玄关一阵O@,就那么两步他都是用跑的,邬思黎推门进来,浑身湿漉漉,被雨从头到脚淋个透,看见左柯让牵牵嘴角:“回来了。”
“去哪了?”左柯让蹙着眉,表情挺凶,语气倒是温柔,过去牵她:“手机不拿伞也不带。”
“忘了。”邬思黎冰凉的手汲取着左柯让掌心的温暖:“下楼去送邹念桐她们,顺便走了走。”
那为什么她们也都不接电话?
疑问盘旋在嘴边,左柯让选择咽下去。
去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他催邬思黎:“你去冲会儿热水再来泡。”
左柯让洗干净手,蹲在浴缸边调试着水温,T恤背后也有一大片湿润,邬思黎就靠着洗漱台瞧着他背影。
中央空调关着,室内挺闷,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从骨子里都散发出冷意。
半天没听见动静,左柯让回头,邬思黎原地不动,他站起来,水珠延着他指尖向下滴,在瓷砖上溅出水花。
邬思黎今天穿的是件白衬衣,左柯让走到她面前解她扣子,眼睑低垂:“怎么傻里傻气的。”
邬思黎就瞅着他,不发一语,扣子开到第三颗,胸口位置,她问:“你是回京北了吗?”
“嗯。”左柯让虽然没告诉她他出门做什么,但定位连着,没想瞒着她,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去找左继坤来着。”
他将陈鸿卫的话转述给邬思黎,被骗那女孩杜思勉下午去找过一趟,他下飞机后收到杜思勉消息,陈鸿卫没有撒谎。
邬思黎恍然点头:“这样。”
左柯让不动声色打量她。
理智上左继坤是对的,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不感情用事?不说邬思黎,就他在回宁城的路上都在想,如果那个女孩成功捐出骨髓,邬思铭是不是还会有一线生机。
“我没事。”邬思黎敏锐感知到左柯让的探究:“我谁都不怪。”
邬思铭嘱咐过她不要怪别人,更何况左继坤和那个女孩都没有做错。
左柯让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在这种时候言语最是苍白。
扣子一颗颗解开,直至最后一颗,左柯让往下脱,邬思黎抬臂搂住他肩膀,垫脚吻他。
左柯让几不可察一僵,邬思黎咬一下他唇,顶开,钻进去又咬他舌尖。
左柯让两秒内回神,扒掉她衬衫稍一用力就托起她,邬思黎双腿圈着他腰,就这么挂在左柯让身上,由他抱着,一边接吻一边去淋浴间。
左柯让拨开花洒,热水浇注,吻加深。
从浴室到主卧再到相连的书房,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屋内灯火通明抵死纠缠。
主卧一团乱,没法再睡,结束后左柯让带邬思黎去的客卧,或许是换个地方睡不踏实,半途左柯让猝然惊醒,床边一片空。
邬思黎不在。
他掀开被子,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出去找人,楼梯下到一半,慌乱的神情一顿。
邬思黎环着腿坐在客厅那面落地窗前,背影寂寥,手里夹着一根烟。
左柯让放轻脚步过去,茶几上他的那盒烟半开着,揉一下她头发坐在她旁边:“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邬思黎把烟给他,抱怨:“好难抽。”
左柯让笑,接过侧身按灭在茶几烟灰缸里。
摸她手,有些凉,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裹住她。
雨已经停了,后半夜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眠,零星几点灯光在浓重夜色里孤立无援。
俩人安静坐着,二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窝里转移到他俩脚边趴着。
好久好久――
邬思黎打破沉默。
“左柯让。”她喊他名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为什么在一起的?”
危险来临前,人是能预知到的。
就如此刻,邬思黎这个话头一起,左柯让本能逃避,他答非所问:“端午我们说好出去旅游没去成,正好暑假我们找个你想去的地方散散心。”
邬思黎平心静气地叙述着他们的开端:“我们一开始在一起,是因为你答应出钱给思铭治病,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我不想听。”左柯让仓促打断:“你别说了。”
她依旧转过脸:“我们分手吧。”
左柯让置若罔闻,全当耳边风,计划起出游:“去海岛吧,我们之前定的就是去海岛。”
“我们分手吧。”
“还是去爬山?”左可怕提出方案又否定:“算了别去了,你这体力不行。”
“我哪都不想去。”邬思黎坚持:“分手吧。”
她一共说三次,坚定一次胜过一次。
左柯让心跳杂乱无章,稳着声:“理由。”
“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邬思黎心底空落,是极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你花的钱我都有记录,会还给你的。”
“不需要。”他话接很快,盖住她的尾音:“不需要还。”
不想无意义地争辩,邬思黎已经做出决定,还是回答他好,那就不还。
他紧盯她:“也不分手。”
她摇头。
“不分手。”左柯让搬出邬思铭的遗言:“我答应邬思铭要照顾好你。”
邬思黎眼睫颤动:“人都不在了,承诺也没用了。”
左柯让死不松口:“我不喜欢食言。”
“如果不是为了邬思铭我根本就不会跟你在一起。”邬思黎直视着他眼睛:“你守着我这么一个人不值当,我们不合适的。”
她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嘴巴却恶毒。
扎得人生疼。
“值不值当我说了算。”
哪怕被利用他也心甘情愿,只要邬思黎能陪着他,他不介意做她的脚踏石。
“我们不是一路人,硬凑在一起只会浪费时间。”邬思黎摇头,慢声细语:“我不想浪费了。”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左柯让注视着她,昏茫夜色下彼此面容都模糊,他深呼吸,态度尖锐:“我不会去联那什么狗屁姻不会跟别人结婚,你要因为邬思铭怪左继坤我把他绑了你揍他一顿出气。”
他现在根本没有理智可言:“或者随便你怎么都行。”
说着他就站起身。
“左柯让!”邬思黎急忙拉住他,毛毯滑至手肘:“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这么幼稚?”
“能。”左柯让反攥她手,目光如炬:“我哪你不满意你说出来我都能改。”
他有要求,他说但你得陪着我。
邬思黎又摇头,在这段感情里她身心俱疲,邬思铭去世,牵制她最顽固的枷锁已经不在,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就非要分手是吗?”
“是。”
“我不同意。”
邬思铭去世后,左柯让一句重话都没有对邬思黎说过,千依百顺,时间一久,他觉得邬思黎可能忘记他骨子里的强势。
这段时间以来的谨小慎微和脉脉柔情尽数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偏执。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他说很抱歉乖乖:“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并没有给你随时喊停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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