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说起来,她对苏辙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从小到大她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骄纵跋扈惯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要,所以才会对苏辙穷追不舍。
如今她知晓苏辙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特别是这件事还是因自己而起,恨不得喝了苏辙的血,吃了苏辙的肉!
巨鹿郡公点点头,将今日发生之事都道了出来,最后更是道:“……灵寿,不如这件事就算了吧!”
“我决不答应!”灵寿县主像疯了一般,厉声道:“八哥,你可真是个孬种,难道你就没想过父亲是因谁落得这般下场吗?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够坐上皇位!”
“如今父亲入狱,你竟要不管他?父亲真是白养了你一场!”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长?也难怪父亲从前时常说你优柔寡断,难当大任……”
说到最后,她更是流着泪跑开了。
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如今想着若真叫赵允熙坐上皇位,以后他们一家子都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拼一把。
好在原先濮安懿王身边的谋臣门客都在,送出去的金银珠宝也不是白送的,灵寿县主要求那些人帮她。
只是她忘了。
她只是个身在深闺,养在深闺的女子,一向并无多少见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哄骗一二,便占了她的身子。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渐渐的,灵寿县主从前那娇滴滴的世家贵女竟连妓子都不如。
甚至到了除夕夜,她都还委身于比她父亲年纪还大,大腹便便的男人,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可面上却只能端着笑。
***
苏家却是欢声笑语的一片。
今年难得苏轼一家也从汴京过来,程氏等人别提多开心,一早就要人准备了不少烟火。
绚烂的烟火在院中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笑容。
苏迈是又菜又爱玩,既想去放烟火,又害怕,一手拽着苏辙,一手拽着苏轼,连连道:“放烟火,放烟火……”
就连被乳娘抱在怀中的苏迎也是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烟火,咿咿呀呀叫着,别提多开心了。
苏迈放了烟火后,又给苏迎堆四不像雪人和兔子……
这是苏家搬到汴京来后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苏辙原以为孙神医最起码要到了正月底才来汴京,谁都没想到正月初三,孙神医就来了。
众人看着风尘仆仆的孙神医,皆是不解:“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孙神医哀怨看了眼苏辙,没好气道:“旁人问这话也就罢了,八郎你也好意思问?你说我为什么大过年的还在日夜赶路?”
“不都是你这小崽子说官家身子不好,要我早些来吗?说的好像整个大宋的兴衰荣辱都压在我肩上似的。”
苏辙是连连赔不是,直道:“……我也没想到您竟这么着急。”
孙神医见他态度如此,心里好受了不少,道:“这几日你们好吃好喝准备着,大过年的你们一家人是吃香的喝辣的,我老头子倒好,风餐露宿的,得多吃些好的补一补才是。”
“像什么羊八件,还有烤乳猪,都给我准备上,将我过年没吃的好吃的都补上。”
“还有那杏花楼,我也得想去就去,吃饭花了多少钱都记在八郎账上。”
苏辙连道自然,道:“说起来这件事都是我的不是,您好好休息休息,等着您缓过神来再进宫给官家号脉……”
“这事儿不着急,早一日晚一日没太大区别!不过我既来到汴京,明日就进宫去见官家吧,要不然我这一路岂不是白奔波呢?”孙神医的眼神落在一旁的史宛面上,道:“来,八郎,先叫你媳妇给我把把脉。”
“你也好,还是史娘子也好,都是身子康健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们两个身子皆无问题,为何史娘子会一直没有身孕?”
第85章
孙神医这话可谓说到了程氏等人心坎上去了。
程氏是连连点头, 低声道:“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可八郎时常说凡事顺其自然,我虽这样觉得没错, 可若真有什么毛病, 早些医治也好。”
苏辙:……
史宛:……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带着几分惊慌。
毕竟这些日子,史宛一直在服用避子汤。
当初这副避子汤虽是苏辙找孙神医要的, 但却是用了借口的, 说是旁人想要。
毕竟孙神医一直没将苏辙当成外人,若他知道苏辙不愿早早有孩子,定会劈头盖脸就对他一顿训斥的。
苏辙强撑着笑道:“孙翁翁, 您刚来汴京,不如先好好休息几日?我看这件事不急的……”
“哪里不急了?”孙神医是一脸正色,更是难得板着脸道:“自我叫司马大人的娘子怀有身孕后,在汴京是名声大噪, 便是回去眉州,不知道多少人写信请我来汴京, 我一一回绝。”
“多少人想请我看诊想都想不到,你倒好, 如今送上门的机会你竟不要?”
“不是我自夸,我的医术,只怕比太医都要强上不少。”
苏辙连连点头称是。
孙神医懒得再听苏辙的辩解, 二话不说就上前替史宛号脉。
史宛心虚低下头。
苏辙已开始想好措辞了,待会就说是自己不想这样早有孩子, 毕竟自己这几年公务繁忙, 不愿在这等事上分神。
孙神医刚一号脉,就脸色大变。
程氏等人看的是心惊肉跳, 连忙道:“宛娘可是有事儿?”
孙神医医术是何等精湛,一把脉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即狠狠瞪了苏辙一眼,这才道:“没什么事儿。”
“史娘子身子好得很了!”
程氏不由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宛娘一直没有身孕?”
这……这个问题,可真是将孙神医难住了,毕竟避子汤的方子是他送给苏辙的,说起来,他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敢保证史娘子的身子一定没有问题。”
“程娘子,你也别着急,子嗣一事讲究缘分,等着缘分来了,这孩子自然就来了。”
“你们啊,别时常问这事儿,若史娘子压力大了,就更难有孩子了。”
这话说的程氏可有几分冤枉。
她也就今日顺着孙神医的话说了两句而已。
孙神医瞅到空当,忙道:“方才八郎不说不要紧,他这一说我的确是有几分累了,八郎,你带我去厢房歇息吧。”
苏辙只能应是。
果不其然。
他们刚走出院子,孙神医就扬声道:“好啊你个苏子由,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会骗人起来?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对你掏心掏肺,你竟还骗我……”
苏辙深知挨打要立正的道理,态度很好,是认错又认错。
可孙神医的性子与郭太白有几分相似,脾气上来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回去厢房后就将房门一关,将苏辙挡在门外。
就连翌日他们两人进宫的路上,任凭苏辙怎么与他说话,他都板着脸不接话。
就连在官家跟前都是如此。
孙神医给官家号脉的空当,官家不由好奇道:“苏大人,你是怎么得罪孙神医呢?瞧着他老人家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孙神医一听这话,面上是怒气更甚,还不等苏辙开口说话,就开始与官家告状起来。
末了,他更是喋喋不休道:“……您来评评理,人人都道八郎是个好孩子?可叫我说,这孩子却也太不懂事了些,这样大的事竟不与家里人商量。”
“您说说,若换成您是我,我该怎么办?”
官家只觉得每每看到苏辙时,心情总会好上不少,如今更是笑道:“没想到朕多年来求之不得的子嗣,苏大人竟不愿要!”
苏辙只能硬着头皮说明缘由。
官家不由道:“可见你不光是个好臣子,好兄长,好儿子,还是个好丈夫。”
说着,他更是扫了眼孙神医,道:“叫朕说,这件事还是遵循苏大人的意思为好,他一没做那等作奸犯科之事,二没妨碍到别人,不过想要晚几年有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苏大人办事一向沉稳,聪明过人,朕相信他这样做定是有他的缘由的。”
苏辙连忙道:“多谢官家。”
官家都如此说,这下孙神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瞪了一眼苏辙。
孙神医便继续耐着性子为官家把脉。
替天子号脉,与别人可不一样,得小心小心又小心。
又过了一刻钟后。
孙神医这才收手道:“启禀官家,您的龙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您可还记得当初我与您说过,您身子亏空的厉害,邀您好生保养之类的话吗?”
官家微微颔首:“朕记得。”
孙神医微微皱眉,道:“今日我一进来,瞧见您面容比从前憔悴一二,以为您的脉象会比从前更加不好。”
“谁知我一号脉,却发现您的脉象比从前强上几分,以我愚见,纵然这些日子您遇上不少烦心事,但心情好了些许,所以病症并未严重……敢问官家,这些日子可有人时常陪在您身边,开解您吗?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来!”
官家下意识扫了苏辙一眼。
苏辙会意,道:“您的意思是,我就是开解您的那个人?”
他顿时就笑了起来:“若早知如此,那我定每日就进宫陪您说话。”
孙神医也略有几分意外,瞧了苏辙这“药引子”一眼,道:“不瞒官家所说,连我也觉得与八郎说话好像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今日我给您开个药方子,您先喝上三日,三日之后我再进宫给您诊脉,调整药方一二。”
说着,他又交代了许多,比如平素官家饮食得讲究荤素搭配,最忌饥一顿饱一顿,比如官家每日不得熬夜,要早早歇息,又比如官家莫要忧思伤神……虽说最后一点说的像没说一样,但他还是觉得哪怕官家平日多注意一两分也是好的。
好脾气的官家是一一应下。
苏辙与孙神医一起留在宫中用饭,又陪着官家下了几盘棋,这才出宫。
等他们离开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孙神医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道:“……虽说宫中御膳比杏花楼味道要强上几分,但即便官家脾气再好,可我与官家一起吃饭,多少还是有些放不开。”
“今儿我去杏花楼定要饱餐一顿,六郎爱吃的我都爱吃,他已在杏花楼等咱们了,今日啊,定能饱餐一顿。”
说着,他更是打趣道:“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苏辙笑道:“孙翁翁,您就放心好了,我可不是这样小气之人。”
谁知马车刚走没多久,就被人拦了下来。
元宝认识拦路这人,这人是赵允熙身边的随从。
此人一开口就道:“不知道苏大人这会可有空?我们家郡公有请了。”
苏辙与赵允熙这些日子来往不少,甚至有好几次,赵允熙深夜都派人相请。
将心比心,他也能够理解赵允熙,毕竟太子之位就像一块悬在自己跟前的肥肉,不尽早将这块肥肉吃下去,谁又能睡得着?
所以每一次,他都欣然前往。
但是今日……苏辙微微笑道:“还请你回去告诉郡公一声,我今日约好了孙翁翁与我六哥一起吃饭,等着吃完饭后就去郡王府见郡公……”
那随从听闻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直道:“苏大人口中的要事就是指陪人吃饭吗?”
“我们家郡公可是有要事请您了,若是耽搁了……”
好狂妄的口气!
苏辙虽面上笑容不减,但心里却多少有些不痛快。
想当初赵允熙求他帮忙时,态度别提多恭敬,如今赵允熙见巨鹿郡公不以为惧,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态度就一日日变了。
如今竟连赵允熙身边的随从竟都如此张狂?
苏辙淡淡道:“我想问如今巨鹿郡公并无动作,郡公口中可能有什么要紧事?还请你与郡公说一声,吃完饭后我就来。”
这话说完,他连看都没看那随从一眼,就吩咐元宝驾车离开。
孙神医初来汴京,不知道汴京的局势。
可杏花楼等着他们的苏轼一听说这事,脸色就变了,低声道:“八郎,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听说这赵允熙近来不光得官家的喜欢,就连皇后娘娘都对他推崇有加。”
“人向来都是如此,你帮了他千次百次,若有一次没帮他,只怕他都会在心里记下这笔账的。”
“八郎,要不你还是去见那赵允熙吧?”
苏辙虽是个好脾气的,却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直道:“六哥,既然你也知道其中的道理,难不成以后赵允熙找我我就要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吗?”
“他若真的因此事对我心怀怨恨,我看,我就要另作打算了。”
说着,他便已经拿起筷子夹菜起来:“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我们吃饭吧。”
见他如此,苏轼便不好再多言。
从前最是贪吃的苏轼因心中有事,一顿饭很快就吃散了。
苏辙虽恼火赵允熙身边随从的态度,但也知道朱门世家之中多的是狐假虎威之人,兴许赵允熙并不会不讲道理,所以还是去了赵允熙府上一趟。
谁知道元宝与房门说清楚自己来意,门房进去通传后,很快就出来道:“还请元宝兄弟转告苏大人一声,我们家郡公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苏辙听闻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允熙的随从敢这样张狂,可见是有赵允熙在背后撑腰了!
元宝还要说话,马车内的苏辙就已道:“元宝,既然郡公身子不适,我们就回去吧。”
他大概知道赵允熙的意思。
赵允熙无非是想要告诉他,如今大局已定,自己的皇位是唾手可得,他这个从前的军师在自己跟前也得乖觉点。
可如今大局已定了吗?
他看不见得!
苏辙不着急,苏轼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更是道:“……我看赵宗实也好,还是赵允熙也好,没一个好东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呸,什么东西!”
苏辙依旧安稳看自己的书,笑道:“六哥,这等话你在家中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可别说。”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皇家子弟。”
苏轼是一口应下,却好奇道:“八郎,你就真打算这样不理赵允熙了吗?”
“敢问六哥,我何错之有?”苏辙反问他。
苏轼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没有错,可惜他们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向来不讲道理,我只怕……”
只怕最后赵允熙以后继承大统,八郎这样忙活一通,最后却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苏辙这才放下书道:“六哥,你可知道如何驯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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