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木锋有些不理解地望着我。
“那初姑娘你为何不告知他们规则。”
我悠悠地笑了笑,方才慢吞吞开了口。
“因为,时机未到。”
现在已经是午时一刻了,我们必须在扬州城门关闭之前回城,否则定会误了明日的扬州诗会。
可,依然是时机未到。
只因为我要给这两位心高气傲的家伙,磨一磨对方性子的机会。
这可是,很重要的。
“那初小姐,你觉得谁会赢?”
木锋突然又问了我,他今日与我说的话比我们认识的五日里说的话还要多。
“我心中自然是偏向安王殿下的。”
毕竟我昨日连夜教了李衍半天初家军的作战思路,还给他分析了许久韩家军的行军风格。
所以今日这场对弈看似是韩梓绝和李衍的对弈,其实是韩家军与初家军的首次交锋。
“初姑娘,你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
韩梓绝偏过头来,笑脸盈盈地看着我。
我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说道:
“韩公子,安王毕竟是我的主上,若你是我的主上,我自然也希望你赢。”
他挑了挑眉,未置一词,而是重新将目光定格在了李衍身上。
他那上下打量的眼神过于明显,明显的李衍想忽略都不行,否则他也不会同韩梓绝说。
“韩将军想问什么便问吧。”
韩梓绝像是就在等着这句话,闻言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初家军已经归顺了王爷?”
“怎么可能?”
我有些激动地抢先一步回答,刚说完便觉着有些失态。
只得尴尬地解释:“初家军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安王殿下能不能收拢初家军,还是要看殿下自己的本事。”
“哦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初姑娘唤安王主上,初家军也投靠了安王。”
他这话未免有些片面,我不由得解释。
“安王殿下是我的主上,可我并不能代表初家军,即使是将军小姐在世,他们也不会强迫初家军随意地去归顺任何人。我想,韩将军亦是如此。”
初家军于我和阿爹而言,更像是家人,我与他们相处了十八年。
这十八年,比起那个陌生的扬州初家,他们俨然要重要的多。
“初姑娘说得对,你我虽属于不同的军营,但都将他们视作自己出生入死的家人,所以才会如此慎重,还望安王殿下体谅。”
如果说八年前的安王是皇室之中少有的重情重义的皇子,那么八年后的安王则是个利益为先的人。
六年的流放终究是消磨了他身上一些锋芒,如今能让他放在首位的人或事堪称屈指可数。
这也是为什么我向他讨了“免死协议”的原因。
按照前世的走向,李衍肯定会是下一任天下之主,到时候,这个免死协议就是免死金牌。
不过这个免死金牌,不是给我自己的,而是给韩梓绝讨的。
当然,希望他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也希望李衍不要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人。
“本王明白,韩将军谨慎些也是情有可原。”
李衍向来通晓人性,换句话说,便是驭下有方,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尤其重要。
“那我们开始吧,安王殿下。”
“韩将军请。”李衍道。
他二人此刻还是和和气气的,只怕到时候真的对战起来,剑拔弩张的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他们可算要开始今日的重头戏了。
虽说时机依旧未到,但要是再拖延下去,就得在山上过夜了。
罢了,那就开始吧。
我自椅子上起身,缓缓走了不过四五步,就走到了大堂正中心。
哗啦一声,眼前的沙盘被全部推翻,我便开始讲解规则。
“两位可用自己最擅长的打法,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这次的舆图不用西南的也不用关外。”
“那用什么?”韩梓绝问我。
木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我。
那个纸上,画着一份完整的中原地图。
“两位稍微等我一刻钟。”
韩梓绝的演武堂内放着的是西南舆图,暂时用不上,我便只能临时搭一个。
好在依样画葫芦的本事,我还算擅长。
第22章 第一次交锋
一刻钟后。
那张不算大的西南地形沙盘已全部变样,取而代之的是黄河以北的中原地形。
地形最中间,是黄、渭、洛三河交汇之地。
“刘家军执掌的潼关?”
韩梓绝一眼便认出来了。
“没错,我们此次推演的就是,攻下潼关。”
潼关北濒黄河,南依秦岭,西连华山,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若自南向北,攻破潼关,则可直入中原。
反之,则可直取南方之地。
我从木锋手里取来了骰子,摇晃了好一会儿,方才作了介绍。
“两位猜大小以定攻守,猜对为攻,猜错为守。”
“王爷先请。”
“韩将军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猜,大!”
“那本王就猜小吧。”
“买定离手,绝不后悔。”
屋内三人的目光均在我的手上。
待到那骰子完全露出来时,韩梓绝激动的差点打翻了沙盘舆图。
“四五六大!我赢了!”
他这般毛毛躁躁的性格,难怪会干得出来抢他人妻子的事。
反观一旁的李衍,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还是我们安王殿下冷静。
“有趣,我还从未攻打过中原,只是王爷未打过仗,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韩梓绝的担忧并不无道理,李衍毕竟“无所事事”了八年之久。
可他似乎忘记了,他两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半斤八两。
“韩将军,安王殿下可不是空有其表的无能之辈,他在十四岁就随武靖宇将军去过战场,甚至还生擒了敌人首级。”
这件事已过去十年之久。
十年前刚好也是韩家军变故之年,韩梓绝当时自顾不暇,不记得其实也很正常。
只是,为了这二人能拼尽全力对打,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半斤八两的他们,不要轻敌。
“没想到安王殿下如此勇猛,只是打仗光靠武力是行不通的,还需要有排兵布阵的头脑。”
韩梓绝果然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不过他也确实有不服气的资本。
“我劝韩将军还是不要轻敌,攻下潼关,不仅是你对殿下的考验,也是殿下对你的考验。”
“初姑娘这话是何意?难道你在骰子上做了手脚?让我只能选择攻。”
我冲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将骰子收了起来,方才告诉他。
“我是做了手脚,不过就算我不做手脚,安王殿下也已经猜到了里面是大是小。”
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韩梓绝做为攻方,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
而我选择现在告诉他,自然也是别有目的。
那个目的就是,激发他最强的战力,从而突破北度潼关难于登天的说辞。
“你们两个还真是集体给我下套。”
果然,得知真相的他有些不悦。
“两位快些开始吧。”
我自动忽略了韩梓绝的情绪,催促着他们。
韩梓绝还是有些生气,否则他也不会火速地排兵布阵,大有誓死也要功下潼关之意。
李衍则是不紧不慢得在城门上放了一根旗子。
我识趣地往后退了退,重新回到了最佳“观景区”。
演武堂正中间,正在上演一场大战。
瞧着你来我往的局势,忽然就有些感慨。
日后的大离王朝,会有新的将才出世,眼前的这两位将是百年难遇。
或许我没有死的话,也会接替阿爹,带领初家军吧。
可是我已经死了,我的余生不能再与初家军有任何瓜葛,否则只会牵连他们。
其实这次帮李衍牵线,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想要,找个时机,把初家军的将士托付给韩梓绝。
前世,初家军是直接由李衍接手的,具体的机缘我也记不清了,大抵是因为乌洛邦和大离开战了。
朝中无将可用,李衍临危受命。
历帝疑心甚重,竟会让李衍带兵,想来是他两年多的谋划起了作用。
若非前世一直在天牢关着,对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我也不至于谋划的如此辛苦。
特别是这个安王殿下,性情飘忽不定,我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对初家军仁慈。
不过他比那个心狠手辣的太子好太多了,但人心难测,我仍需给初家军谋个好得未来。
韩梓绝,应该不错。
同是领兵打仗的将领,又同为含冤受害的将士,他定能与我感同身受。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他不像我,是个短命鬼。
韩梓绝今年方二十岁,若能立下从龙之功,又有那一道“免死御令”,定能活的长久,也能护住初家军的将士。
不知为何,我最近总是不安。
或许,我会死在与去年相同的时间,死在李衍登基的那一日。
提到李衍登基,便又想起了那日的梦境。
梦里那个年轻帝王像鬼一样苍白的脸着实令人心惊。
我死了无所谓,这新帝若是死了,只怕会天下大乱。
天下乱,则百姓苦不堪言,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看来我不仅要帮李衍拿下太子之位,还得破解他早逝的谜题……
“安王殿下还是赶紧投降吧,您现在不过是负隅顽抗。”
不过走神了半盏茶的时间,李衍就落了下风。
然而,若瞧得深入,便会发现,我们安王殿下只是表面上落了下风。
李衍模仿的是刘家军的守城思路,却又不仅仅是刘家军的守城思路。
他在其中加入了我昨日连夜教学的初家军行军方式。
潼关和玉门关虽相隔数千里之远,但中原地形大多一马平川,与边塞多少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条黄河天险。
韩梓绝顺利地越过了秦岭,也顺利地渡过了黄河,便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攻破潼关。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九万将士,居然对付不了潼关百米开外的区区一万守军……
“韩将军,你若是再轻敌,只怕要败的一塌糊涂了。”我悠悠地提醒着韩梓绝。
“阿若,观棋不语。”李衍冷淡的声音异常冷静。
我并未理睬他,而是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了韩梓绝面前。
沙盘之上的推演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我凑近瞧了瞧,随手拿起了一枚旗子。
“观棋不语,可我也不是那君子。”
话音方落,那白色旗子便赫然出现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山头。
第23章 我们继续
韩梓绝确实是厉害。
前世我只道韩老将军是个神人,却从来不知他这宝贝儿子更是青出于蓝。
但厉害归厉害,韩梓绝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浮躁轻敌。
甚至在我先前提醒过的情况下,依旧改不了轻敌的毛病。
李衍可不是空有虚名的皇子,他是有实实在在行军打仗经验的王爷,更是师从名门。
十年前他行军便是步步为营,十年之后,这种走一步算百步的谋划似更炉火纯青了。
就像此刻,韩梓绝已经毫无察觉地掉入了他的陷阱。
可前者却浑然不知。
若我们这位小韩将军不能先一步反应过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余下的九万大军就会被李衍利用天险,逐个冲散,最终溃不成军,战死疆场。
而这处天险,正是我那旗子插着的山头。
一座不足十米高的山头,光秃秃的连只鸟都藏不住的山头。
旗子插上的一刹那,韩梓绝瞬间反应了过来。
“难道安王在此处藏了后手?可我军进入此时,观察过这个山头,并无异常。”
“韩将军可是觉得这里藏不住人?”我只问他。
韩梓绝皱起了眉,沉凝不过片刻,便有了答案。
“若在西南地带,如此光秃秃的山头是绝对藏不住人的,但此处是中原,又是刘家军的地盘,一切便不好说了。”
“那韩将军觉得这里该如何藏人?”
“雪地埋伏。”
他果然一点就透,我颇感欣慰。
“没错,雪地埋伏。你们西南因为没有如此大的雪,便觉得雪山是藏不住人的。但其实,若将行军服都换做白色的,再隐匿于山头之后,便能藏得天衣无缝。”
“可时间呢?以我直逼潼关的速度来说,他们至少需提前一天在此设防驻扎,方能瞒天过海。可雪山寒冷至此,他们要骗过我的先行探察军,便不能生火取暖,又是如何度过这么寒冷的天气的?”
韩梓绝果然想的长久,提出的问题亦是一阵见血,只是他忘记了一个天然的视觉差。
“韩将军听说过雪晕吗?”
“雪晕?那是何物?”
韩梓绝从小长在西南,后又驻扎扬州,甚至没有去过北方,自然鲜少知道这些。
我同他解释道:“所谓雪晕,其实也可以叫做雪盲。当你盯着雪地久了以后,会出现短暂性的失明,特别是在又饿又累又冷的情况下,这种雪晕的状态会愈发严重。”
“失明?我懂了!”韩梓绝终于恍然大悟,激动地同我说,“所以先前秦岭和黄河,安王殿下只是为了消磨我军的精力,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进入雪山天险前就精疲力尽?”
“猜对了一半。”
“猜对了一半?”
韩梓绝显然对我的话有些不解。
“安王殿下其实是想在秦岭和黄河拦住你们的,但很可惜,没拦住。”
我的目光落在了沉默不语的李衍身上。
韩梓绝也抬头看着他。
“真是难得,从殿下脸上看到这种惆怅是表情。”
我调笑着愁容满面的李衍,他只耸了耸肩,依旧沉默不语。
想来韩梓绝还是很让他头疼的。
“不过殿下在两处天险仅用两千人,成功折损了韩将军的一万大军,只余下的九万顺利地渡过黄河,已经是以多打少中很难得战绩了。”
“只有两千?我还以为殿下在这两处安插了足有两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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