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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又顾——清清红茶【完结】

时间:2024-05-23 23:03:53  作者:清清红茶【完结】
  为什么,明明那么爱的一个人,会从心底无痕地抹去?
  原来,萧承禛竟然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哈哈,真是荒唐至极!
  叶笙歌原以为,自己已经将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了,可还是被这个纯如璞玉的太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要说什么?
  “我会为你负责,也会为你们的孩子负责。”
  这是萧承禛给她的承诺,在她犯下如此大错之后,仍然给她兜底的承诺。
  再多说一句都会有可怕的风险。
  叶笙歌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紧咬着嘴唇,满脸泪痕的离开了羽乾殿。
  “出来吧——”萧承禛的声音像一只卸了力的匕首,在云海棠的心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弧。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面缓缓探出身来。
  她垂低着头,不敢去看刚刚压着怒火却依然震慑人心之人。
  半晌,屏风这端一点声响也没有。
  云海棠小心翼翼地抬起眸,望向面前早已毫无怨色的太子殿下,他轻扬着嘴角,一抹温柔的浅笑,像极了屋外此刻湛蓝明媚的晴空。
  “是你?”云海棠突然惊声。
  她从来没有想过,太子殿下竟然就是那日在听雨轩讲学论道之人。
  “清莲不染出清流,千丝万缕藕深秋。纵使花残无艳色,清芬依旧满池头。你做的诗,很有些意境。”萧承禛轻声吟诵。
  云海棠的心突然没来由地咚咚作响。
  她望着他清澈的眸子,仿佛两人认识了很久,很久。
  她没想到,那日自己随口帮身边小男孩圆的诗,太子殿下竟然默背了下来。
  但此时,不是怀旧的时候。
  云海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拜见太子殿下。”
  萧承禛依旧坐在案前,他的面前是一张断了弦的琴,琴弦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用力地按着,像是要压住内心汹涌的波澜,只听他口中平静地道:“起来吧。”
  “谢殿下!”云海棠起身,犹豫了片刻道,“民女今日唐突入宫,是有事要禀。”
  她心中其实忐忑万分,虽然已经知道了萧承禛就是听学之日的紫衣男子,但是自己不仅私闯东宫,更是在刚才听见了他与太子妃的私语,不知太子会如何怪罪。
  萧承禛却没有一点责备之意,让她坐下慢慢说。
  “太后娘娘暗中勾结西境大宛,兵部已接密信,西境大宛欲来犯我大周,太后却控制了郭尚书,将密信迟迟不报朝堂,还望太子明察。”云海棠的时间不多,单刀直入,直接禀明了来意。
  萧承禛却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反而是一脸平和。
  “太子——”云海棠有些着急,这位只爱琴棋书画的太子殿下,不会连如此重大的政务也不顾吧,他会不会是因为刚刚与太子妃的争吵,还陷在失望的情绪中,毕竟没有哪个男子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有孕。
  “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萧承禛没有直接说兵部的密信,而是问道,“海棠,你觉不觉得我这个太子做得很失败?”
  云海棠蓦地一怔,太子殿下直呼她的名字,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叫什么。
  他们也只是在听雨轩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而两人都并未提及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听雨轩历来被众人默认的习惯,他怎的知晓自己是谁。
  见云海棠有些晃神,萧承禛笑道:“你一定好奇,我为何知晓你的名字。”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窗外:“你刚才来时,看见东宫随处栽种的山楂树了吗?”
  云海棠刚才确实见到一路都是山楂树,却不明所以。
  “你说过,将那些山楂籽种在土里,第二年的春天,便会重新长出树来。你这个小骗子,我竟然信了。”说着,萧承禛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冰糖葫芦的籽怎么可能长出新的枝丫?”
  云海棠恍然,原来,萧承禛就是当年东宫墙外那个连披风都没有穿的小男孩,原来,他们从前见过。
  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情愫在云海棠的心头涌动,她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是怅然所失?是恍如隔世?是失去,还是重新拥有?
  她的眼眶有一些潮湿,就像亲眼见萧承祉的迎亲马车从自己面前经过时,一样的难受。
  好在,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只在心底留下一层浅浅的悲凉。
  “原来当年是你。”云海棠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而平静,“当年,我欠你一句,生辰快乐!现在补上吧!”
  “哈哈,好!你的祝福,我收下了!”萧承禛突然笑得像个孩子,幸福而满足,“当年,我也欠你一句,我叫萧承禛,当朝太子。”
  说完话,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一只手离了弦,紧紧握在另一臂膀之上。
  云海棠能清晰地看见他明黄锦绣蟒袍下起伏的胸襟。
  云海棠熟悉他此刻的模样,上一世,自己也曾经这样颤抖,身不由己,痛苦不堪,心头倏而泛起一阵伤痛:“你的身子……”
第75章 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
  “无妨。”萧承禛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就像他们十年前初见的模样。
  他轻笑着道,仿佛着疼痛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上:“我的身子已是日不如前,能过一日便是一日罢了。”
  “太子殿下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您是大周的未来,定会万寿无疆!”云海棠忙安慰。
  萧承禛摇摇头:“呵呵,哪有什么万寿无疆,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即便是真龙天子,也不能逆天改命。”
  从他记事起,他的父皇,万人之上的咸平帝好像就日夜钻研着长生之术。
  可是,终日只醉心于丹炉的咸平帝好像也并没有比山村野夫老得慢些,他的头发一样会变得花白,他的眼角一样会皱出纹理。
  “不过……”说到这,萧承禛突然顿了顿,仿佛被某种深沉的思绪牵绊,“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能长生不老,永远都做那个披着红色斗篷的顽皮小丫头。”
  他的笑仿佛是个纯粹的孩子,眸底清澈得像南塘的小溪。
  云海棠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给自己的感觉还是一如当年的熟悉。
  她也笑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笑得那么轻松开怀,好像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此刻嬉笑的两人无关。
  他不是大周的太子,她也不是云府的千金,他们只是两个没有身份的邻家小孩。
  萧承禛,如果,当年你接受了你母妃的指婚,我要是知道了那人是你,或许也会答应我的阿娘吧。
  云海棠在心底小声地说。
  但是,这些话,她不可能再说出来了。
  今日,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将太后之事禀明太子殿下,为保自己唐突入宫的安危,本是准备用指腹为婚为由。
  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必了。
  “太后那……”云海棠收回自己的心绪,重新提到正事上来。
  萧承禛微微蹙眉,声音低沉地道:“太后之事,我早有知晓,已经派了北玄世子回去。”
  云海棠想起自己之前被窦径踪绊住时,在宫道里看见了顾允恒离宫的队伍,却依旧担心:“可是,大宛在我大周西境,而北玄王在北疆。”
  她以为,萧承禛是让顾允恒回去北疆告诉北玄王,然后再调兵西行,这样算来,时日并不算宽裕。
  战事一触即发,时间最为宝贵,先发制人,后行则会相当被动。
  “北玄王早有反意,只是北玄世子并不知。”萧承禛平静道,他的眸光悠远而深邃,露出少见的坚毅与城府,“此次抗宛,不能靠北玄王,而是靠顾允恒。”
  萧承禛的面色失了之前轻松的神采,只留下一抹黯淡的阴沉:“海棠,谢谢你今日来找我,让我今生还能再见你一面。”
  云海棠还没来及梳理清太子所述之话所有的意思,门外有内侍传报:“启禀太子殿下,太后娘娘请您前去坤安宫。”
  “知道了,退下吧!”萧承禛在门内应答。
  想说的话已经告之,云海棠起身拜别。
  萧承禛却开口道:“等一等……”
  他从书案之上,拿出一枚精雕玉觽,递在她的面前:“海棠,这个给你。”
  这是一只明润的和田白玉精雕玉觽,上面清晰地刻画着一条盘旋昂首的龙纹,那龙身随着玉觿的造型,蜿蜒成一道优雅的弧。龙纹之中,四只龙爪与数条龙须清晰可数,满身鳞片栩栩如生。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更是那龙口所衔的一颗精巧明珠,在润白的玉石里面泛着淡淡的金光。
  云海棠几乎是猝不及防地任凭热泪从眼眶中颗颗滚落,就是这枚玉觽,这正是她上一世日夜相伴的那枚玉觽!
  “太子殿下……”云海棠的喉咙哽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是你去的雁谷关……”
  原来,当年救下自己的那个人,就是曾经与自己指腹为婚却又错失姻缘的当朝太子萧承禛。
  她一遍遍地轻抚这些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纹路,连头都忘记了抬。
  倏而,一只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脸上,为她擦去一道道泪痕:“我没有去过雁谷关,今后,我应该也没有可能去到那里吧……”
  萧承禛没有想到,这个常年在马背上驰骋的小姑娘,如今会哭得像个泪人。
  他以为,云海棠是因为知道这枚玉觽的珍贵,才会露出如此动容的表情,于是轻声道:“这是我的玉觽,虽然不是太子之印,但有人会认得。”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惋惜:“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个你留着,日后若是没有我了,也会有人护着你。”
  “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又派人前来请了。”门外,又一名内侍来催。
  萧承禛弯着眼角,眼神温柔地落在云海棠星光流转的眸中:“海棠,离开京城,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
  他转身离去,云海棠蓦地牵住了他的衣袖,她觉得胸口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告诉他,上一世的自己,便是被这样一只玉觽的主人救下?
  这样荒谬的话,谁会相信。
  半晌,她才从口中抖落出几个字:“你也照顾好自己!”
  这一次,她没有唤他太子殿下,萧承禛又扬起了那明如春光的微笑,如此,便已足够。
  云海棠不知道太后娘娘会召见萧承禛何事,但是宫中她已不能留。
  望着萧承禛离去的背影,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什么都知晓。
  萧承禛知晓她现在所有的处境,也知晓她不能再留在宫中,甚至留在京城。
  从她擅自离开坤安宫的那刻起,她便也只能如同老景一般,隐姓埋名,从此一生颠沛。
  萧承禛的玉觽就是她最后的护身符。
  她是当朝太子要守护的人,谁也不能对她轻举妄动。
  虽然,人人都以为太子殿下只是位清风霁月般的仙人,却无人知晓他早就已经看透了朝堂。
  太后背后的那些手段,朝中不安分的那些势力,从来没有一个逃过他的眼睛。
  “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这是他上一世与自己的诀别,也是这一生再次对自己的嘱托。
  萧承禛,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第76章 诀别
  萧承禛走后,径直去了坤安宫。
  他不是萧承祉,从来没有畏惧过太后,有的只不过是毫不在乎,因为他从来没将朝中权势放过心中。
  “大宛的密奏,我已命人向父皇禀报。”
  萧承禛本是被太后召见来的,一进宫,却开门见山地告诉了她这件事。
  他只是告之,并不是商量。
  素年在宫中盘桓各方势力的太后,自然也不是个柔弱之辈,听太子甫一说破,也并不紧张,只是笑着道:“郭齐瑞可能是在宫中待得久了,现在是越发不灵光,这样密奏,必是要第一时间上报的!”
  “太后娘娘不是也见过那封密奏吗?”萧承禛步步逼近问道。
  “哀家是见过,但是,哀家也老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兵部那些专职之人去做吧。”太后眼神有些闪躲,捧起一杯茶小口吹拂。
  转即又缓了些面色道:“这些事,太子看着办就行。我今日叫你来,倒不是为了政事,而是瞧见刚才笙歌来请安时,哭红着一双眼,想问问你们小两口可是有什么不快?”
  萧承禛抬眸望向太后,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底,不知究竟藏着她多少的心事。
  “不过是些小别扭,太后无需挂怀,我这就回东宫和她好好说。”萧承禛躬身行礼,转而离开。
  他心里知道,叶笙歌与自己在一起,是太后一手安排的局面。
  但是,自己与叶笙歌成婚后的生活,却并不在太后的掌控之中。
  所以,太后也并不知道叶笙歌腹中的胎儿并不是萧承禛的。
  其实,萧承禛能坐稳如今的东宫之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感谢太后当年费尽心思的一番安排。
  若不是因为太后,那晚安排了叶笙歌陪在萧承禛的身边,便不会有让萧承禛误以为自己意乱情迷的一场误会。
  若不是因为叶笙歌,萧承禛或许至今仍旧是一个人,并未纳妃。
  若不是太子妃有了身孕,朝中那些并不屈身于太后也并非中意于太子的中立之臣,也不会变得斩钉截铁地捍卫皇室血脉。
  毕竟,太子的孩子为这茫茫无望的朝堂带来了一缕曙光。
  后继有人,约莫就是此刻大周朝许多人心中的期望了。
  指望不了眼前之人,人们便会怀起一丝念想,用以麻痹自己无法决断的神经。
  这也是萧承禛为什么没有拆穿叶笙歌的原因。
  他本就对叶笙歌无意,所以并未觉得叶笙歌此举中伤了自己。
  她心属于谁,萧承禛毫不在乎,他在乎的也只是她平安诞下皇儿。
  可笑吗?萧承禛在回去东宫的路上,仰面望天,苦涩地问着自己。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十岁那日,随顾允恒走出东宫,便再也不用回去。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正月十九那日,陪云海棠扬鞭策马,一去不复返。
  可是,他有他不可逃脱的身份,他有自己肩负的责任。
  他要守护大周,便要剿平叛乱。
  他要剿平叛乱,却要护顾允恒安全。
  所有的这些,都让他不得不守护好自己的太子之位,哪怕明知道太后让叶笙歌日夜监视着自己。
  有些路,并不好走,却也要一个人独自地走下去。
  海棠,你也会坚强地一个人走下去的,对吗?
  我不能再为你点上满城你喜欢的花灯了,我只希望,那只精雕玉觽能永远地陪在你的身边,就当是我守护在你的身旁。
  想到这儿,萧承禛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一口鲜血从喉中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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