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面牵着她,她便跟着,一路上也没发一言。
察觉到身后异样的安静,街市中心,他将她手放下。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如今却像怎么样了似的蔫蔫的?
他皱了眉,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也微有些不悦道:
“臭丫头?发什么呆呢!”
“啊…..”林若雪猛然回过神,转脸看向他。
“我……我有些….”
江淮眉间峰峦愈甚,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她唇间有些泛白。
指尖一抹温热的触感袭来,又被他单手牵住,转身便向街旁的一间铺子走去。
林若雪在后头跟着,不知要被带去哪里,刚要开口问。
前面人却已冷冷发话:“去吃饭。”
“你已经要饿傻了。”
………
人流在自己身边穿息而过,她被带着走进铺子,拉出凳子坐下,直到店小二将几碟小菜上到桌子上,她都一直这样呆呆的,两只眼睛空洞洞,不看人也不理人。
江淮也没和她多说,伸手便将一碟虾饺推到她面前。
面无表情命令道:“吃。”
林若雪懵懵地看了他一眼,对面人亦没动筷子,神情肃然地等着监督她吃东西,不容商量的样子。
她一愣,拿起筷子的手却又放了下去。
满桌菜色依然完好无损地摆在桌上。
看到她放筷子的动作,江淮皱起眉头,面色已然不算好看。
一阵静默。
周围桌的食客饮酒划拳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们这边却是二人相顾无言,相形之下更显得格格不入。
良久,他却突然似如败下阵了一般,自顾自地收走她那边的碟子:“不合胃口就让他们换一桌菜,无妨。”
看着眼前人低头动作,拿剑的手正毫不嫌弃地触碰着流出碟外的汤汁。
林若雪像突然回了魂一般,蓦然出声。
“江淮,谢谢你。”
眼前人的动作一顿。
似乎也很吃惊于她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谢自己,常年倨傲默然不语的神色里竟然有些无措。
“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好谢的。”他没抬头,目光望着桌面。
“不是说这个啦。”
林若雪回过神来后,面色便恢复了一往的安静柔和。
她掏出方才一直紧紧攥在怀里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也是奇怪,方才奖池里那么多物件儿,唯独这只绣品小兔做得最为精巧,一双宝石玲珑小眼,仿若活物。
“你看,这只小兔多可爱。”
“特别像我爹爹生前给我养的那只。”
她将小巧的下巴撑在手上,笑着眨了眨眼睛。
“小时候,爹爹最喜欢陪我玩,娘不爱我多出门,爹爹就每日陪我在自家院子里喂这只小兔,它叫绒团。”
江小侯没发话,只望着自顾自讲话的林若雪,抿唇不语。
“后来,我家被抄时,它受了惊跑出来到处乱撞,官府的人来砸书房,没留意,将它一脚踏死了。”
“傻兔子。”林若雪浅浅笑道:“以为谁都会疼它留意它,赔了自己的命。”
“我捡到它时,它身子都硬了,但我知道,死了便是死了,就和我爹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她朝着江淮一笑,仿若说得是别人家的事。
江小侯竟也一直望着她,默了半晌。
良久,兀得站起身,对林若雪低声留了一句:“你等我。”
转身,便朝着门外街市大步而去。
“江小侯爷!”
望着那人长步利落的背影,林若雪惊奇出声。
不解地在原地坐了半晌,思索着他的去意。
这人做什么去了?
想不出,又端着筷子夹了几口菜,却还不见那人回来。
渐渐地便有些慌了,毕竟,她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热闹的地方独自呆这么久过…….
周围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是她熟识的,能搭上话的。
莫名有些心慌….
她提了裙子狠了心,望了望四周,小步走到铺子的门口去。
双脚迈过门槛,一个人在靠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门外比铺子里还要热闹,可她望了半天,也没出现那个熟悉的叫她心安的身影。
能去哪儿了呢?
兀自犹疑,忽觉得肩上一紧,人群中忽有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她蓦得一惊。
刚要张嘴呼救,却有一只大手覆过来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眼看着自己被强行拖到旁的一条小巷子里,面上的力道一松,她立即张大嘴呼救:“江……!”
江小侯名字的第二个字没来得及念出来,一个麻袋便当头罩下。
霎时,天昏地暗。
第14章 被绑架了
“放开我!让我出去!”
她在那人身上拼命踢蹬挣扎,可力量相差过于悬殊,她被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丢上了另一人的肩。
感受到另一人扛着她上了马,一路疾驰穿过大街小巷,她在那人肩上被颠得半死,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的。
她暗骂一声,也顾不得担忧自己的安危了,此时只恶心得想吐。
大约一刻钟,颠簸终于停在了一片寂静之地,她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手足并用,废了老鼻子劲儿才从麻袋里面挣着爬出来,再现光明,眼前却已空无一人。
抓她来的那人在放下她的一瞬以极其飞快的速度掩门而去。
淦!
林若雪狠狠吐了口嘴里的草星子,下一瞬便毫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张嘴全吐了出来。
她甚至隐约在面前的这摊秽物中辨出了江淮逼她吃掉的几块虾饺…..
胡乱摸了把嘴,发现那只小兔却没被颠簸丢了,竟还安安稳稳地在自己兜里缩着,心跳不觉得缓了数分。
爬起身奔到门口,用力拉扯几下,不出所料,木门纹丝不动,早被人从外面紧紧反锁住了。
天窗很高,凭她小胳膊小腿是绝不可能爬出去的。
屋内空空如也,只有几张破了洞的草席零散摊在地上。
林若雪坐回地上,远离方才吐出的那摊秽物,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一个事实。
自己被绑架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她也很是不解。
图钱?她家早落败了能得几个钱。害命?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得罪了谁能下此狠手?
将近日来的情景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身边唯有一个是唯一值得绑匪费劲儿把她弄来勒索的人……
确实,自己平日谨小慎微虚心做人,但可有人平日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一拍大腿,淦!
绝对是冲江淮那小霸王来的!
想明白这遭瞬间又被气得底儿朝天。
这年头真是连犯罪分子都要欺软怕硬,不敢惹江淮那个臭小子就来绑她一个小女娃。
实在是人神共愤,令人不齿!
想着,门口的锁头却微微地动了。
林若雪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那锁被人落下,柴门吱呀呀被从外面推开。
屏息凝视,外面走进一个蒙着面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纵然这人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也能看出年纪并不大。
那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若雪,逐步向她逼来。
林若雪也死死盯着他那双仅露出来的眼睛。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这样狠戾阴冷的眼神,她只在同一个人同一个场景里见过。
还真是爱偷袭。她在心里暗自鄙夷。
那人就要近身之时,她蓦得一语道破那人身份。
“徐青!”
“你好大胆子!”
来人明显身形一顿。
“好聪明的小女子。”
他出声呵呵笑了几声。
既被识出身份,也不打算遮掩了,伸手便去解开绑在脑后的面巾。
一层层的遮拦被卸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小麦色面容,两只眼睛炯炯,纹理厚重的眉头象征着此人缜密多思。
神色轻佻地瞧着林若雪,正是上次在马场所见的徐青本人无疑。
“徐青,你脑子里进水了吧!不过是马场输了江淮,便要绑架寻仇,京都武功第一的名号里便只有这点儿肚量么!?”
林若雪本想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但奈何蜷缩了太久腿已经麻了,稍稍一用力便马上被酸得坐了回去。
“输了江淮?”徐青的面色骤然变得阴冷。
看他脸色,林若雪也隐约明白了,眼前这人根本听不得一个“输”字。
“当日若不是你这个多嘴的小娘们惹事,他早就被我撂下马了!”
他本就很大的眼睛此时瞪得目眦欲裂,饱含着愁怨和不甘死死盯着林若雪。
一阵阴寒飘过,林若雪下意识便抱着双腿往后缩了一缩。
“小孩子间比试,是成是败也没什么,你这次输了下次再赢不就好了…….”
林若雪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看见徐青听见“败”字后面色便越来越冷,整个人笼在厚厚一层阴沉之气中,她便悻悻地闭嘴,不敢说了。
“我再说一遍。”徐青目光狠戾地望向她。
“我徐青习武以来,没有败绩。”
可你已经败了…….
林若雪又害怕又无语 ,所以只敢在心里悄声嘟囔。
“纵然如此,你绑架我又有什么用呢?你就是杀了我也改不了你在他人心里的印象啊?”
话一出口她便又有些后悔了,感觉自己在此情此景向他提出“杀了我”这三个字并不明智。
果然下一瞬徐青便转脸过来阴恻恻地冷笑一声 ,“是么?”
“原本是想着,绑了你来引他找到这来废了他。不过现下我觉得你这个提议也未为不可。”
“他不会过来的。”林若雪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但不过一瞬也就平静下来望着徐青:“我不过是小侯爷一房远得不能再远的表亲,我们根本不熟,你劫持我是没有用的。“
”哦?”听到这话的徐青却笑开了。
“不熟会带你坐马车出府?不熟会帮你在众人面前出头?不熟你会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在马场大声提醒?”
“要不是我知道他江淮是个什么性子,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他面露不屑地望向林若雪,一副“你骗鬼呢”的神情。
这…….
不知为何,听他说了这几句,林若雪面色骤然一红。
不过直到他那句“得罪我”出现,她才一阵无语,原来眼前此人不仅阴毒、狠辣并且十分自恋…..
她之前压根没听过徐青这号人啊?当然不会想到得罪他还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现在后悔了?”徐青冷笑一声,他断定眼前的小女子正在为贸然得罪他的事悔恨不已。
“确实。”林若雪定定地点点头。
“早知你是这种心眼儿比王八眼儿还小的人,我断然不会那日提醒江小侯。”
“他不过是摔断胳膊而已,我却要在这里听全京都脸皮最厚的人在这里讲狗屁不如的话吹嘘自己,我觉得比摔断胳膊残忍多了。”
空气中一时静默住。
半晌,徐青十分突兀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好,好得很。”
“那既然你和江小侯也不熟,看来我也不必对你客气。”
他站起来,向林若雪步步逼近,眼中寒光乍现。
林若雪下意识便向后退去,因为她瞧见徐青的手竟然放在了自己的衣扣上!
“你要干什么!”
她厉声大喝,可对方的动作并没有停住,朝她逼近的同时竟然将外衫脱到了地上….
“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怎么就没想到,识破我的身份会有什么后果?”
“你敢杀我,江淮不会放过你。”
情急之下,林若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想到那一个人,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会来吗?会发现自己不见而立即四处寻她吗?
其实她心里没底。
但此时此刻,说了总比不说强。
“刚还说不熟。”
徐青呵呵笑了几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笑得}人。
“我确实不敢杀你,可没说不敢夺了你的清白。”
“这样聪明的小女子,放到江淮那样一个莽夫身边真是可惜了。”
一双鹰爪般的手徒得伸向她的脖间颈扣,轻轻一挑,两片外衫便散开来。
“你滚开!”
林若雪瞬间明白了眼前人意图,忍着恶心发疯一般想要挣脱那只手。
“安平侯蒙当朝圣眷多年才维持着今日表面的阔绰,但谁都知道,他们家没有功名,空袭一个爵位,内里早就是空壳一般了。”
徐青也不动作,静静地瞧着她徒劳挣扎。
“你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他将手停在她的脖子上,望着林若雪。
而林若雪眼眶中早已经蓄满泪水,死死瞪着他不让泪珠滚下来。
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口,咬到触碰到她锁骨的那只脏手上。
徐青果然吃痛。
皱眉轻呼一声,手臂狠狠一甩,林若雪小小的身子便被他轻轻松松摔到墙上。
后背一阵钝痛,她整个人贴着墙壁缓缓滑落。
徐青扯着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随着脚步又朝她逼来,可她甚至没有力气动弹…
光芒渐弱,那人的面容藏在阴影中形如鬼魅,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绝望地将眼睛合上。
却没注意,窗边忽得有了动静。
数声痛呼和惨叫,门外几人应声倒地的声音逐渐钻进屋内。
徐青的身形僵住。
下一瞬,门锁哗啦一声被从外面斩断。
“砰”的一声巨响,有人破门而入。
一袭黑衣的少年右手持剑,门板在他面前轰然倒塌,荡起一阵烟尘。
光从他身后而来,看不清面容,映出一个颀长的轮廓,迎风而立。
林若雪背靠着冰冷墙壁,气喘微微,她看不真切。
但她知道,那是谁。
一道锐利的寒光从他手中之剑上闪过,他手型一动。
下一瞬,那剑便稳稳地搭在徐青的肩上,剑锋离他颈间半寸,顷刻便能见血封喉。
江淮眸中微动,目光如百丈寒冰死死地盯着面前人,稚气未脱的眉宇隐约透着一股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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