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敞之在前面为她领路,利用自己的身材优势一路横冲直撞挤过好多人。被挤开的人群有看他不爽的,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也只能作罢。
他在前头为她开路,她小心跟着,顺利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来到了第一排。
视线豁然开朗,王敞之在一旁累得喘着粗气,见她的目光在马场上漫无目的搜寻着,便对着前方一指道:“那!淮哥说了,让您一定要看仔细了!”
略微思索一下又惊觉不对,匆忙改口道:“不不是淮哥说的,是我说的!林师妹,你可一定要看仔细了啊!”
林若雪一阵无言,,抬眼望去,只见马场一周都环绕着黑压压一圈人,男女同窗们几乎都一脸兴奋地翘首以盼,还真是阵仗很大的样子。
人群中心停着两匹马高头大马,马上分别坐着两个身着不同衣色的少年。
枣红的马上坐着的那个是个小麦肤色,浓眉大眼的陌生面孔,面相有点凶,此时紧抿着嘴,一脸肃然望着对面那个骑在白马上的少年。
白马上的少年身形欣长,足蹬一双暗纹墨缎的长靴,两只腿跨坐在马背,一只手牵着缰绳。
那玄色的短袍让她有些熟悉…..
目光顺势向上,果然正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高高在马背上的江小侯似乎看了她很久,终于等到目光对视上的那一晌。
两人对望,江淮阴沉的目光一凛,居高临下望着她,然后冷哼一声,手上缰绳一动,便牵着马转过身去。
虽然林若雪对着他这一套行事动作很是不解,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霸王生得真是十分标致。
薄唇在素白面孔上竟衬得有些泛红,眸如星眉如剑,而他本身气质又偏冷厉,作风似武将,整个人更覆在一层反差感极大的惊人俊美气质中。
就方才他将目光从林若雪身上移走,冷哼回身的这一瞬,她便听见有身后站得近的少女一片怀春娇羞之声。
她将思绪拉回,极力回想着这些天和江淮的最后一次交涉。
嗯,好像是那次在东邻茶庄,他踢开门看见慕容止给她撑腰,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江淮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屁孩…..”
心下一阵复杂思绪,转过头来回身随意向一个正满脸兴奋的小公子问道:“这位师弟,你可知道今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师弟闻言,收起兴奋神色,转作一脸震惊的神情问她:“师姐不知道?今日是江小侯爷主动约了号称满京城武艺第一的徐青徐公子比枪法!“
哦?原来是比武?
“师姐有所不知,这个徐公子武林世家,自称京城第一人。听闻江小侯爷武功高强,早就扔过投名状要来和小侯爷一决高下。”
“江小侯哪里是那么轻易理睬他的人!好几次他都灰头土脸走了,却不知今日为何,竟是江小侯主动拜帖说要和他比试一场一决高下!”
其实林若雪也隐约看出来了。虽然江淮此人平日在学府里横行霸道人人都惧他怕他,但似乎大家对于学府里有他这么一个同窗存在心里还是蛮骄傲的……
少年人们怕惹事上身却又改不了天性慕强的心理,于是就都秉持着对他这一种又敬又畏的态度。
蛮有趣的。
“哎呀不说了!要开始了!”小师弟止住话头,兴奋转过脸去。
林若雪却一阵无言。
果真如此,,这个小霸王还真是记仇。被她说了不学无术,便要找机会千方百计证明自己,他并非不学无术,错的是她。
正想着,人群却骤得一片沸腾起来,原是比武已经开始。
打眼望去,两人两马间隔着十几来米的距离。两匹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沿途欢腾声中,江淮的白马风驰电掣从她眼前擦过,单手握住的银色长枪拖在地上,随着他跑马的轨迹划出一道醒目的长痕,衣袍翻飞带起一地烟尘。
另头的徐青同样紧锁着眉头,整个人几乎贴在马背上,右手将枪杆握在身侧。
两匹马相对着越跑越近,眼见交锋,两人同时端起枪,交汇瞬间,只听得“啪”一声脆响,两支枪杆互相掣肘地一碰。
徐青的身子明显猛得后仰,长枪险些脱手而出,人几乎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另边江淮却稳稳地接了枪奔向那头,对面不远处的地方停下马,从容转身,俊秀的眉头一挑,满目轻蔑之色。
“漂亮!”
人群瞬间爆发出冲天的喝彩之声,江小侯高高在马,轻笑一声,吹了一下枪头利刃上的烟尘,活肖一位志在必得的小将军。
这边的徐青费好大劲儿才稳住晃摇的身形没跌下马,再抬眼时,变得人如其名面色铁青。
场内沸腾着属于江小侯爷一人的喝彩,号称京城第一人的徐青面色越老越难看,似乎思索了一阵,突然冷笑出声。
战号还没再起,江小侯尚未凝神。却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徐青正隐隐压低了身形,五个手指悄然将长枪紧握住…..
江小侯明显并未察觉到对方率先的预战动作,还在毫无防备中。
林若雪望着徐青越发缓慢悄然的动作,心中倏然一紧。
眼见徐青手中的长枪如待发之箭正要动作。
猛然反应过来,看破他意图的林若雪下意识便在人群中大喝出声,
“江淮!当心!”
第7章 就是她害的本侯!
江淮猛得听见她的声音,蓦然侧过头。
下一瞬便看见徐青手中的长枪迎面朝自己飞来。
他要偷袭!
眼见枪上的利刃迎面逼向自己的面孔,他来不及反攻,只能猛的只身一躲。
身下的马儿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慌了神,本能地扬起前蹄,长嘶而起。
江淮紧握缰绳想要控制住受惊的马,却还是一个打挺没稳住,颠簸几下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小侯爷跌下马了!”
人群中惊呼声迭起,江淮重重摔落在地上,掠起一阵烟尘。
惯性使然跌重的那一下他并未停住,而是在地上又长长地滚了一段,撞上一棵柳树的树干,这才停下来。
惊呼声沸起,林若雪本能地翻过栏杆,奔了过去。
“伤到哪里了?”
林若雪在柳树前蹲下,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小侯此时紧抿着双唇,额头上隐隐虚汗,面色苍白如纸。
往日飞扬倨傲的神色也倏然暗淡下来,眸中是强忍着痛楚却依旧不愿痛呼出声的倔色。
都痛成这般了,还要强挺着,林若雪不禁对这个小霸王高看几分。
倒还真有几分傲骨。
她低头大致扫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额头处的擦伤已红肿起来,发丝凌乱贴在惨白的面孔上,一只手紧紧抱着另一只手臂,后背紧靠着树干勉强支撑着身体。
目光一转,她便敏锐察觉到他身上伤势最严重的地方。
轻按住他的左臂,问:“这里痛不痛?”
江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抿唇摇摇头。
她顺势而下,手掌又轻触到他手肘关节的地方。
“这里呢?痛吗?”
他没挣扎,忍着其他地方的痛楚乖乖让她检查,少女温热的手掌让他莫名生出一丝心安的感觉。听见她问,便很诚实地又摇了摇脑袋。
“伤的是小臂。”
她果断地下了定论。
直起身,发现王敞之和刘宁也焦急地围了过来,蹲下去就七手八脚地关心他身上的伤势,“侯爷,没事吧!” “淮哥,伤到哪里了!”
“你们别碰他!”
林若雪大喝一声,骤然止住这两人在他身上的一阵乱摸。
“你们若想让他手臂自此废掉,以后再也拿不起枪使不了剑,就尽管乱动!”
二人回过身,被她这一声大喝吓得均是一愣。
江淮也闻声抬起头,眼前的小姑娘一身妃色缛裙,头戴一支清素的玉簪,莹白的面孔上因为激动染上一抹绯红,爆发出与身量全然不匹配的气势,正怒喝别人不许伤了他。
他眨了眨眼,心中一丝不明情绪闪过。
痛楚又将他的思绪拉回,只见两个小跟班脸上均是一白,顺从地止住在他身上的动作,向后缓缓退开。
“你们两个,去找一块大的木板来。”
林若雪转脸面对呆愣住的一胖一瘦二人,简单明了地命令道。
“哦,好好,这就去!” 两人倏得反应过来,虽然并不知这个命令是何意,但隐约直觉听她的话便是对的。
等二人忙忙慌慌抬着木板过来,林若雪指挥他们放在树下离江淮很近的地方。
伸手朝着江淮一指,简洁明了道:“你,躺上去。”
江淮愣了一下,尔后便是满脸的不情愿。
他威风凛凛的江小侯爷,只有他让别人躺着出去,哪有自己被人抬着离开的道理。何况这个臭丫头,比他还小几岁,凭什么听她的命令!
果然。江小侯轻哼了一声,闭上眼一脸不悦道:“这么丢脸的事情,本侯才不要躺。”
“是脸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林若雪料到这个小霸王死要面子嘴硬的特点,尽量耐着性子哄他:“虽然说你现在胳膊上的伤势最重,但毕竟整个身子摔下来,免不了会伤到什么别的地方。”
“让你躺在木板上出去,是怕你贸然动弹,再挫折到其他地方的伤势,那就不好了。”
林若雪有个不懂道理的哥哥,所以她深谙这些哄小孩的方法。自家哥哥林若风便是在她一次次地“教育”中,逐渐降服听话。
果然,江小侯眸光闪动了一下,面色也渐缓和下来。
眼看着小侯爷默许的样子,王刘两人匆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他端放到木板上。
又招呼了几个围着关心的同窗,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江小侯抬起来,送到医馆去。
江小侯被抬着走了几步,却倏得回头。
遥遥指着林若雪道,“臭丫……” “林若雪,你也跟着!”
被指的林若雪一愣。
这人好奇怪,不怕害他跌下马的元凶跑了,却怕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跑了?
何况,她本来也要是跟着去的呀。
猜不透这小霸王的想法,摇摇头,提了裙子便在后头小步跟上去。
林若雪个子小,走得慢些。
前脚刚迈进医馆,便瞧见郎中已经给半倚在床榻上的江小侯检查完毕了。
“小侯爷并无大碍,小臂处略微折损,但好在并未断裂。将养几日不要用它,也便大好了。”
“至于其他处,不过是一些轻微擦伤。也多亏了小侯爷平日习武身体硬朗,换做其他小公子,可怕是难咯!”
林若雪听见郎中这一番话,也便放下心来。
走上前,对着江淮笑吟吟道,“小侯爷还真是福大命大。在地上滚了那么久,不过是擦伤而已,啧啧啧。”
江淮察觉到来人是林若雪,眸中倏然闪过一丝别样神色。
却是转瞬即逝,下一秒便恢复了常日里的桀骜不屑,轻哼一声。
“我就说没什么事吧!你这臭丫头非要我被人抬着出丑,真是歹毒。”
林若雪又啧啧两声,笑着道:“小侯爷,您知道自己全身上下什么地方最硬吗?”
江淮一愣,然后冷哼一声,“当然是本侯的拳头最硬!”
“错,大错特错!”
林若雪笑着摇摇头,揶揄道:“小侯爷全身上下最硬的,也就是您的一张嘴了!”
闻言,围着的一圈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江小侯反应过来被公然笑话了,恼羞成怒,踉跄着便要从床上站起来。
“臭丫头!你给我过来!看本侯如何收拾你!”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个小霸王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行事风格,再看到他如今这副生气吃瘪的样子,林若雪便觉得心情大好。
抢我作业?欺负我哥哥?嘻嘻,看你如今能奈我何。
哼着小曲便要门往住处走,却迎面撞上一群人。
她抬眼看,高高低低的竟有七八个,均是学府里管学的学士和先生们。
听闻金尊玉贵的江小侯爷在学府跌了马,一个个心急如焚豆汗如雨,一群人刚得了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为首的东方大学士是个年近古稀的花白胡子老儿,看都没看林若雪一眼,带着一行人目标明确地围住了江小侯所在的床榻。
东方大学士满腹经纶名满天下,平日无大事发生的时候是不会在学堂现身的。
纵然是来了近月的林若雪,也是沾了江小侯的光,今儿才头一回见着这位头发花白的昔日内阁名臣。
她不禁好奇地停住步子,回身悄悄打量。
东方大学士正一脸愁容,颤颤巍巍地走到江淮床头,缓慢坐下身。
江小侯却显然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连佯装一下要起身行礼的动作也无,十分平静地颔了颔首,算作是回应。
大学士周围的先生院士们站了一圈,把江小侯围在了中间。
“小侯爷,,这,,,您快告诉老夫,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学士上下打量他的这一身伤,身子都快立不住了,被好几个人搀着才勉强直起身子。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慎,跌下去了而已。”
江淮平静道。
?
林若雪惊呆了,原以为这次摔下马,依他的性子总要大闹一场。
却不想这人竟然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反而包庇对他阴险使诈的徐青。
这是何意?
围观的先生学士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但说这话的是身份尊贵的江小侯爷,再不解,也不能呵斥急躁。
只能表面上好言相劝道,“侯爷您莫要有顾虑,今日之事若是被人有意为之,我们全府中人,拼尽全力也会替您讨回公道的。”
“哦?是吗?”
闻言,江小侯却将眉头一挑,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狡黠之色。
众人正相顾疑惑,却见江小侯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朝着门口正欲离开的林若雪遥遥一指。
“是她!是这个师妹叫声太大,惊了我的马,才害我跌下去的。”
?
林若雪正迈过门槛的身子骤然僵住,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看见她一脸惊怒回头的样子,江淮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江小侯爷!”
林若雪彻底怒了,几个箭步冲上前去,在他床头字正腔圆地怒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今日若不是我,您那只右手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一直围观着的刘宁和王敞之也惊了一下,但看着江淮一脸淡然的样子,也并不敢替她说什么。
林若雪一双杏眼怒火中烧,怒视着半倚床头,好整以暇的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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