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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走到营帐前时，许安安猛然停住步子，紧跟在她身后的齐昱低着头生生撞在她身上。
“怎么了？”齐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许安安攥着帐子的围挡，掀开的同时，印入眼帘的是营帐里头乱七八糟的样子，这让她堪堪意识到这很不该让齐昱看见，所以当即断了让他进去的念头。
虽说自己从前在王府也是这般，但到底还有硕硕帮着跟在屁股后头念叨着收拾，所以这回自己要来边境时，硕硕很是抱着自己的裙摆好生哭了一大场，约莫是不放心的意思，只是那会儿许安安并不觉什么，一心大腚了主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搞特殊，果断拒绝了硕硕。
如今自己一个人，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唯一的毛病就是瞧着不大美观，她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看见，可此时看来，硕硕的存在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
“要不我们回父亲那处吧。”许安安试图支开齐昱。
齐昱很是不解：“你不是说岳父大人那处没有药的吗？”
许安安闻言刚走了几步又忙忙折了回来，暗自后悔自己这临时抱佛脚抱得着实无用了些，一边回头拦住了已然上前几步走过来的齐昱：“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不许乱跑。”
齐昱看出许安安就是不想让自己进去，忍不住朝里头看了一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许安安有些不耐，一边咕哝着一边往里头走，临近帐前还给齐昱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如果他敢乱跑，自己就会动手。
这个动作约莫是个抬手抹脖子的样子，因而齐昱一开始还有些好奇，见状连忙点头，站得规规矩矩。
而帐子里头的许安安自然也没闲着，一推开帐子进去，只见昨儿穿的衣裳还摊开在床上，桌上的书册都叠在一块儿，昨儿吃了一半的饼子这会儿也只搁在那边没收拾，一时暗自咬牙，但眼瞧着人就等在外面来不及，索性拿起床上的衣服包着书册和饼子统统扔到一旁的箱子里盖上，虽有些狼狈，但多少瞧着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于是等到许安安略喘着气出来的时候，齐昱虽然还站在原地，但是依然转了个身，冲着来往的许多兵士一一冷眼看回去。
天潢贵胄，即便身上衣服脏得厉害，却还是以身俱来的气势，让原本听说许大将军家女婿前来的那些个看热闹的兵士连忙低头避开。
只是这样的气势，显然不是对许安安的。
“看什么看？”许安安有些心虚地一个瞪眼，本能地从背后扯了扯衣裳，对上齐昱颇为古怪的眼神。
“安安，你换了衣裳？”齐昱仔细打量了一番，愈发确定自己印象中方才许安安穿的衣裳分明是个藏红色的，这会儿却是青色。
许安安一愣，并没想到齐昱还有观察到这些，只是临近出来前瞧着自己已然好几日没换的衣裳，又回头翻箱倒柜地找到了这身青色的，当即矢口否认道：“没有，换什么衣服？大半天的有什么好换的，没有。”
齐昱更是犹疑，自觉方才看得仔细，很是不会出错：“明明就换了，方才那个衣领子也不是这样的，是……”
齐昱说话间还忍不住开始在自己身上比划，被许安安咬牙不咸不淡地看了过去，让他当即闭了口。
“王爷倒确是看得仔细，是对每个女子都是这般？”许安安语气凉凉。
“不是，当然不是，我看别的女子眼睛都是抬到天上去的，别说是仔细，都恨不得闭上眼，都是这么略过去的。”齐昱想都不想的立即改口道：“嗯，你是没换，是我看错了。”
“是吗？那王爷日后还是要瞪大眼睛，看清些才是。”许安安虽不快，但能这么糊里糊涂地把事情盖过去，暗自舒了口气，侧身做了个手势：“王爷请吧。”
“好，好。”齐昱讪讪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许安安营帐内的陈设，很是简单，自是与她在京城时的不能比，一时心下又是一酸，转头准备用心疼的眼神看过去时，许安安已然抱着药箱坐了下来，扬声叫他过去。
“伸手。”
许安安垂着脑袋一句，齐昱规规矩矩地落座伸手，还不忘往前挪了挪。
许安安拿出药粉，只见伤口里头还嵌了些沙粒，想来齐昱也没来得及好生清理。方才没注意，这会儿难免看了齐昱一眼提醒道：“可能会有点儿疼。”
第193章 军医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怕这……”齐昱话还没说完，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嗷呜了一声。
“忍着。”许安安头也不抬地下命令，只两个字便足够让齐昱当即闭了嘴，鼓着腮帮子像是吞了个包子似的。
许安安见状心下好笑，但已然开始给齐昱吹着伤口缓解疼痛，一面手法极快地用镊子给他清理，动作很是熟练，亦知晓齐昱不怎的受伤，瞧着那伤口已然有些红肿，他自然是要怕些，故而手上动作愈发轻了许多。
齐昱确是没再言语，但并非是因为不疼，只是看着许安安手上的茧子，一时心下沉了几分。
许安安这边给齐昱处理完伤口之后心下长长出了口气，到底虽然面上很是镇定的样子，但难免有些紧张，他一嚎啕自己也跟着一抖，没成想抬头时，面前的齐昱脸上都是眼泪，但依着她的话没敢出声，脸上憋闷的通红。
许安安愣了愣问道：“我方才下手重了？”
齐昱连忙摇头。
“那是弄疼你了？”
齐昱又摇了摇头。
许安安当即皱了眉：“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齐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话，但眼泪却因此流得愈发凶了几分，呜呜哝哝的张口也听不清晰。
许安安一时没了耐心，也不知他究竟怎么回事儿，只能强忍着耐烦轻声道：“你好好儿的。”
齐昱闭着眼睛缓了缓方才清晰道：“安安，你疼不疼？”
许安安愣了愣。
齐昱指向许安安指尖的茧子轻声道：“我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明明应该发现的。是我蠢笨，其实我早该知道，我给你的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甚至都是你看不上的，我又凭什么觉得你理当接受。”
“你说什么呢？”许安安更是不解。
“受伤很疼的吧？我这才一回就已经觉得很疼了，可你这么厚的茧子，那得磨了多少回呢。”齐昱吸了吸鼻子很是认真的开口道：“练飞镖一定也很不容易，尤其你练得那么好，肯定更不容易，更要疼些。”
许安安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虎口处厚厚的茧子。
没有人这样问过她，或者说因为是打心眼儿里一些女儿家的本能，让她看起来好像不在乎的样子，实则总也是想要遮掩一些的，故而少有人察觉，更不会在自个儿的面前因此而哭的这般……上气不接下气。
许安安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绪，只是在抬起头时本能冷了脸色遮掩：“你还是好生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管我。”
齐昱显然并没有在意到许安安说了些什么，虽是止住了眼泪，但看着许安安时满眼的心疼，毫不掩饰：“我还以为我对你很好，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可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是，我做得太不好了。”
许安安手中刚想要给齐昱撒上药粉的动作一顿，猛然起身道：“算了，我去找军医来给你上药。”
“哎，安安你别走啊。”齐昱也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刚要开口，只见许安安早已头都不回地推开营帐走了出去，一时有些讪讪的，回头看着自己垂着的手，药才擦了一半，索性拿起来学着许安安方才的样式自己折腾，难免生疏，却不想刚一碰到伤口，当即被疼得嚎啕了一声，眼泪流得愈发凶了起来。
许安安失笑，闻声看了回去，约莫能想象得到齐昱的模样儿，实则她就是在帐外站着，根本就没跑远。
她就站在这处，她知道齐昱就在里面，离自己很近，他不是在京城，所以自己只要一推开帐子就能看见他，看见他这会儿龇牙咧嘴嘀嘀咕咕的样子，许安安忍不住笑了开来。
齐昱还是齐昱，他没有变，好像也很难变。但是这世上就这么一个齐昱，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男子，甚至还要更弱一些，但是又怎么样呢？没有男子气概无妨，不会武功也无妨，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地哭一个更是无妨。许安安曾经想找一个很有男子气概的，齐昱不是。
可是没关系，都没关系，她可以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努力到可以保护他，那样他就不用那么努力了，因为她已经把他的份儿补上了。这样……是不是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了，相守到老的那种。这样……是不是能够名正言顺一些了。
二人不就是如此吗？谁缺了便有对方补上。
是了，就是这样的。
不多时军医来了，看着齐昱，多少带了几分审视和好奇。
齐昱这边已然放弃了给自己擦药这项任务，药瓶还放在桌上只等着许安安回来，这会儿虽是眼眶还红红的，可已然没了眼泪，反倒很是认真地观察起许安安房内来，眼神瞥向盖了一半的木箱子，微微蹙了眉头。
等到军医来时，齐昱很是淡淡地看了回去，对上他的眼神没言语，军医见状心下难免一惊，连忙俯身一礼。
“见过六王爷。”
“嗯，起来吧。”
“安姑娘说您受了伤，让来给您擦药。”
“嗯，那就劳烦军医了。”齐昱看来的不是许安安，多少有些失望，但也并未表现出来，负手落座后军医方才上前来。面前这人自然不会让齐昱有多少嚎啕的勇气，故而自是咬牙忍着，好不容易上好了药，齐昱自觉后背都是汗，看回去时正对上军医的眼神，收了袖口问道：“军医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不敢。”军医连忙低头，可还是有些犹豫，所以收东西的动作极慢。
齐昱只觉得奇怪，笑了笑道：“军医若有什么事儿可以直说。”
“没有。”军医也跟着笑了，低着头还是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王爷，已然上好药了，这伤口没什么妨碍，但今日怕是不能再沾水了，后日再来给您换药。”
“多谢。”齐昱点了点头，见他不说也没什么兴趣多问，倒是往外瞧了一眼道：“哎，你们……安姑娘呢？”
第194章 这样说的话，也不一定吧
军医拿着药箱刚走到门前，听见齐昱的话眼中一亮，难免忍不住回头看向齐昱的模样儿，见他虽板正着脸，但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心下愈发笃定，垂首道：“方才安姑娘是叫人传了话来的，旁地就不知道了。”
齐昱哦了一声摆了摆手：“罢了，你先去吧。”
军医俯身称是，看得出齐昱失望，但想到方才许安安那边是谴了人来，并非亲自，与当日笪军师那边很是不同，故而自觉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郎有情妾无意，心下更是暗叹，毕竟堂堂一个王爷，心下更是生出几分王爷军师和将军之女的情节，愈发比先前精彩。
方一出门儿，外头等了许久的几个兵士虽是不同方向，但都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前来。
“军医。”打头的一个兵士很是兴奋地往里看了一眼问道：“您方才见了？六王爷当真是安姑娘的相公？王爷他方才怎么跟您说的？”
军医见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叫齐昱听见，揽着几人往外几步方才道：“都急什么，叫里头哪位听见了可不得了。”
那几个兵士早已等在外头，见状只得先跟着走了几步，后头跟着的那个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怎么听说安姑娘和六王爷已然和离了？”
另一个听了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那兵士原是这回方才跟着来的，故而京城的事情自然知晓得清楚，见几人这会儿都看着自己，显然不知道的样子，多少带了几分骄傲的意思：“这事儿京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多人都知道了。”
“可是听说六王爷和安姑娘方才在大将军那处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儿，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块儿的，想来应该相处得还挺好的。”
“毕竟是面子上的事儿，人家到底是王爷呢。”
“那也不是吧。我方才看见安姑娘和六王爷从大将军那边出来，安姑娘走在前头，六王爷跟在后头，要是相处得好，很该走在一块儿才是。依着我看，说不准是安姑娘不喜欢六王爷，但六王爷偏追了来。”
几人沉默了一阵，连军医都没言语。
半晌，倒是个年纪小些的忍不住低声道：“那可是六王爷，咱们安姑娘……”
几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安姑娘也不至于那么差吧？”一个兵士有些犹豫地开口。
另一个兵士闻言也很是不满：“什么叫差？安姑娘怎么了？你们那是没见过安姑娘扔飞镖的时候，那叫一个稳准狠，你们看哪个女儿家能做到这番？满京城怕是都找不到几个。”
连连点头的同时也有一个刺头的咕哝了一句：“好是好，也就是不太适合做媳妇儿。”
一时有同意这话的，也有不同意的这话的，总归两个阵营，当即嚷嚷开来。
“怎么不合适了？就安安姑娘那相貌家世的，就是家务活也不用她来做不是，怎么就不适合做媳妇儿了？”
“娶媳妇儿那能只是做个家务活吗？你没瞧见安安姑娘那性子，那日里在西境杀伐决断得很不像个女子，想来往日里应当也很难贤良淑德起来。”
“怪道六王爷要跟安姑娘和离呢，一定也是受不了安姑娘这性子。”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六王爷就喜欢安姑娘这样的呢？要不然为什么会从京城一路追过来？”
“也可能六王爷此行是有什么旁的事情，不是为了安姑娘，没得叫你们在这处猜歪了的。”
“依我看……”军医听着几人叽叽喳喳吵闹得很，瞧着就快要打起来似的，方才轻声开口。
众人齐齐噤声，看向在这方面经验颇为丰富的军医。
“不管六王爷是不是为了安姑娘来的，也不管两人相处如何，总归是和离了的，无论如何那就表示两个过不下去了。所以我还是觉得安姑娘和笪军师比较相配。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相配，什么叫相配，那就是有共同语言。你们今儿只瞧见安姑娘和六王爷在一块儿好像挺好的，但是你们没瞧见安姑娘和笪军师在一块儿。我在京城也曾听说过，这个六王爷很是纨绔，与咱们安姑娘就不是一路人。”军医摸了把胡子，对比了一番之后还是站在笪礼那一边，咂了咂嘴说道：“但是我们笪军师就不一样了，都是身在军中，朝夕相处的，许大将军也很看重笪，加之两个人武功又都不差，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所以相比之下，笪军师还是合适一些。”
众人闻言方才想起还有笪礼那一处，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都跟着静默下来各自思虑。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低低的虽然不突兀，却足够叫方才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几人从头发丝儿凉到后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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