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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栓栓，吃不吃糖葫芦？
笪礼和许安安心照不宣，路上没有耽误分毫，只是约莫快到京城前一日，笪礼提出总归快到了，也不必着急，好生歇上一晚。
许安安自个儿倒是无妨，原是想着早些到京城才好，但瞧着许栓栓小孩子家都很是疲累的样子，便也应了，几人寻了驿站各自住下。也许想是当真快到京城的缘故，这六年来日思夜想，故而许安安那晚睡得很是安稳。
次日半下午的功夫，京城城门前，齐昱一身红衣坐在马上，并不在意来往众人的眼神，只看着马车缓缓驶入，与骑马在前的笪礼相视一笑。
随即马车停下，笪礼功成身退，只留马车里头叫了声笪礼的许安安。
因着半晌没得到回应的缘故，也不知马车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许安安挑开车帘，正对上此时已然下马走到马车前来的齐昱。
许安安显然一愣。
齐昱则是上前一步冲着她伸出手，笑眯眯的模样儿。
许安安本能地想要放下车帘躲开，毕竟已然六年没见，她也不知齐昱如何，但她这边多少还是生疏，况且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城门前许多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来由地觉得很不好意思，可眼前齐昱又往前递了递。
“王妃一路辛苦，本王特来相迎。”齐昱扬声，恨不得来往众人都能听见。
许安安脸上登时烧得通红，自是来不及做答，下意识地刚要躲开，就被齐昱一伸手拉住。
“你这是做什么？”许安安被迫僵持住，只得又回头看了过去。
“都说了特来相迎。”齐昱理所当然的样子。
“知道了。”许安安低声，想要把手往回缩一缩，却被齐昱攥得更紧：“你先松开。”
“不松。”齐昱一脸正经：“拉着自家王妃还要松开，传出去本王面子往哪里搁。”
这样的齐昱，很不是许安安从笪礼口中所说的沉稳干练，全然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儿，好像二人并未错过那六年一般。
许安安只觉二人动作怪异，眼瞧着齐昱不愿意松开，只得顺势下了马车，咬着牙下巴恨不得抵着胸前低声道：“你如今的身份，叫旁人见了怕是又要有许多闲言碎语，到时候传到父皇和那些个臣子耳中。你刚站稳脚跟，叫父皇多信任一些，很不能……”
“无妨。”齐昱一字一顿。
许安安强压下心头的慌张，蹙眉道：“不行，到底还是该稳重些。”
齐昱知晓许安安此时的固执，是因为当日的事情心有余悸，心下只觉得心疼，眼前这个当日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到底有了顾忌：“许安安，抬起头来不要怕，我只想让所有人知晓，六王妃回来了，六王爷再不是孤身一人了，何错之有。”
许安安顺着齐昱的话缓缓抬起头，见齐昱只是看着自己，一时当自己的眼中只有齐昱的时候，周遭的眼神似乎也没有那么叫人难受。
许安安暗自定神，回过身转而冲着马车的方向轻声道：“许栓栓。”
齐昱怔了怔。
而下一刻，马车里头探了个娃娃头出来。其实早已等了半晌，得了自家阿娘的话儿，迅速地跳下马车站在二人面前。
“叫阿爹。”许安安柔声。
“阿爹。”许栓栓扬起脑袋，声音清朗。
齐昱自觉准备得很是盛大，一行一步都给了许安安最大的排面，恨不得将这些年自觉许安安的那些委屈通通给她报了。他们说她是被自己休弃方才去了边境，他们说她如今在边境没个女儿家的样子，他们说她是最惨的前王妃。
这些年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闷头试图把事情做得更好，让那些人忘记自己从前的纨绔模样儿，让自己能够更好地站在许安安身边与她相配。所以时至今日，他只想让他们闭嘴。
可是显然，许安安只一句话，便足够让他的所作所为显得渺小。
“栓……栓栓？”齐昱半晌才看着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如果按照话本子上的剧情，此时夫妻二人多年没见，妻子不声不响拉出个孩子来叫爹，或许做丈夫的得有那么几分疑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毕竟这样的剧情很是吸引人。但眼前这个孩子，并不能说十分，八分与齐昱都是像的，尤其是笑时的模样儿，另外两分则是眉眼间很是许安安的意思。
“阿爹。”许栓栓很是个自来熟的，上手便拉住了齐昱：“我是栓栓，栓起来的栓。”
齐昱下意识的有些困惑地抬头去看许安安，手上已然近乎本能地攥紧了此时拉着自己的小手。
“他自小身子总不好，所以我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想着叫他栓在我身边，这样任是什么牛鬼蛇神的，都带不走他。”许安安低头看着许栓栓笑了笑，是齐昱从未见过的模样儿：“从前没做过母亲并不知晓，如今总好像不大一样的。”
齐昱眼中猩红，看不出喜怒：“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安安心下一沉，竟是不敢去看，毕竟当日生下许栓栓原是她自己的意思，故而垂眸道：“我怕你叫我回来，怕我见到你之后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不止是我的，还有你的。你也知道，那个时候艰难，而且这原也是我……”
许安安话说一半，手上一暖，是齐昱的大掌拉住了自己的，略带了几分冰凉，却是紧紧的。
只这一个动作，许安安甚至觉得委屈，她自觉这些年从未有过这样，哪怕是再不容易的时候，她都觉得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没什么所谓。可此时被齐昱这般拉着手，她就已经忍不住想哭。
“许安安，看我。”齐昱冲着许安安弯着眼睛，模样儿一如当年：“笑一笑。”
许安安一愣，试图牵起嘴角，可觉得好像不是很好看。
齐昱却只觉得安心，一手拉着一个，转身道：“走了，咱们回家。”
“有马车。”许安安忍不住提醒。
齐昱却仿佛并没听见似的，低头看着自家儿子问道：“栓栓，吃不吃糖葫芦？”
许栓栓看了一眼许安安，又看了看齐昱，点了点头：“吃。”
“糖人糖画呢？”
“吃。”
“蜜饯果子也吃吧？”
“吃。”
“好，那阿爹给你买了来，咱们一样一样去买，一样一样去吃。”齐昱转身面对身后众人，极是洋溢的样子，用只许安安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许安安，跟紧了，咱们一家三口，走回去。绕远路，走回去。”
第232章 她自来是这样的性子
次日，皇帝身边的公公前来六王府，只道是传见许安安，仅她一人，并未提及其他。
彼时齐昱正同许栓栓头顶着头忙着拼凑昨儿在街上买的木头马车，小小一个，许安安在旁瞧着好像也并不复杂，但二人却忙了大半天，连午膳都没好生用。
到底是亲生的父子，加之都是十分主动的性子，也不过一晚的功夫，二人便好像从未分开过一般，一口一个儿子阿爹的，比起许安安还要亲昵几分，故而很叫许安安原本的担心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顾荣在旁瞧着红了眼眶。
“无妨。”齐昱似乎是感觉到许安安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并未回头，淡淡开口道：“父皇只是想见见你。你如果担心，我陪你一道也好。”
许安安一愣，收回眼神咕哝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且好生忙着拼你的木头马车吧，没得等我回来了你们两个还没个头绪。”
许安安自觉嘴硬，可到底还是不想让齐昱担心的意思。
六年，想是边境荒凉，许安安一身功夫虽精进了不少，却也磨灭了不少从前的锋芒，很不似当年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甚至是胆怯。
齐昱亦知，但见状也不过轻声道：“那你也忒小看了我和儿子，到时候保准让你刮目相看。”
说完，冲着许栓栓眨了眨眼，许栓栓笑得开怀。
许安安都不记得上回进宫是什么时候，只是如今跟在公公身后一路至正殿，又好像从未离开过的熟悉。
“许安安，给圣上请安。”许安安一路垂着眼皮步入，随即俯身跪礼。
“嗯，起来吧。”皇帝声音有些沙哑，待许安安起身时定定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是从前的模样儿，没变。”
许安安笑了笑，下意识地攥着指尖，可不自觉地去看皇帝，眼瞧着好像苍老了许多，随即又忙忙低下头。
皇帝抬手叫人赐座，一面屏退了旁人，只留了贴身伺候的公公方道：“这些年叫领着许家军在外……辛苦了。想来边境如今安定，是你的功劳，这声安将军，你很当得。”
“圣上谬赞了。”许安安微微垂首，行动说话不可谓不规矩。
皇帝曾见过许安安大胆的模样儿，自然也知晓她的性子，此时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终究忍不住问道：“恨吗？”
许安安一愣，随即缓缓摇了摇头：“不恨。”
“齐昱也是这么说的。”皇帝闻言竟是笑了：“只是……恨也使得，毕竟叫你们小两口分开这么些年。”
许安安抬起头看了过去，眼中很是平淡：“您是一国之君，您有您的苦衷，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随意改变什么，即便这个人是您的儿子也好。更何况是两个。您需要权衡利弊，需要有很多考量。我不大懂这些，但我明白比起我和六王爷当日，您只会更为难，可您又不能表现出来。两害相较取其轻，所以如果我是您，或许我也会那样选。更何况若非如此，六王爷也得不到历练，可能还是从前那般每日里吊儿郎当的，我也没有这个机会理所应当的前去边境，和六王爷如今也并不能平安。如此，还该谢圣上恩典才是。”
“果真是长大了。”皇帝自觉还是年纪愈发大了，听了这样的话竟有些动容，可比起这样，他反倒更希望他们二人像从前那般有什么说什么，甚至有的时候看着齐昱如今进退有度的样子也会考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如今这般，何尝又不是自己当初所希望的。一时转而又问道：“那个孩子，是叫许栓栓吗？”
“是。”许安安应声，方才已然逐渐放松了一些，但是说到许栓栓，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下提了几分。毕竟一直以来她都瞒得妥帖，虽明白早晚会被众人知晓，可当真到了这一日，还是有些紧张。
皇帝忍不住笑了：“昨儿知道这事儿时还有些不相信，你和齐昱果真瞒得紧。”
“王爷也并不知道，并非有意瞒着圣上。”许安安声音略低了几分，忍不住去为齐昱解释，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这处。
皇帝一愣，看向许安安的眼中多少带了几分探究，半晌才缓缓道：“这是你和齐昱的长子，如今年岁也合适，不如让礼部预备着，择日先封了世子，等到明年岁再晋封爵位，如此也算名正言顺。以现下齐昱在朝堂的威望，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圣上。”许安安起身道：“圣上的恩典原不该推辞，但我和六王爷都希望，栓栓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就好，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期待。所谓的封赏对于他来说不是他凭着自己努力得到的，而是因为他是您的孙儿，抑或是说是六王爷的长子。但是这些东西现下给他，对他来说无疑只是枷锁。若是有一日他当真做了什么应当被封赏的事情，我和六王爷自是欢天喜地，不敢推拒。”
皇帝显然并没想到，甚至一旁的公公见状都是诧异，跟在皇帝的身边冲着许安安摇了摇头。
许安安一时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但看向皇帝的眼神却是坚定。
皇帝的沉默只是一瞬，转而冲着一旁的公公失笑道：“你不必如此，她自来是这样的性子，都知晓的。”
许安安怔了怔。
皇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面上却比方才轻松了许多的样子：“原瞧着你如今的模样儿有些担心，想着这些年是不是拘束了你，但如今看来，你还是从前那般，这样很好。”
许安安暗自心惊，俯身道：“不敢。”
“罢了，既然是你们两个人的意思，那便就这样吧，依着你们。”皇帝摆了摆手，可到底还是有些失望，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是。”许安安应声告退，行了几步又回头道：“圣上，栓栓自小看人家家中阿爷阿奶很是羡慕，若是圣上得空，不如时常往王府坐一坐。那孩子与齐昱很相像，喜欢那些个点心饽饽的，想来御膳房做得跟民间不同。”
第233章 你说时倒不怕，如今怎么回过头来又觉得不对
许安安回府时齐昱和许栓栓果真已然将那木头马车拼好，嚷嚷着要去买昨日里许安安不准的那个更大的木头屋子，拉着许安安一道去，直至晚间方才回府。
待许栓栓树下，许安安忍不住跟齐昱提及白日里在大殿上拒绝了圣上给许栓栓封赏的事情，齐昱听了似乎并不大在意，却见她很是担心的模样儿，忍不住笑了。
“你说时倒不怕，如今怎么回过头来又觉得不对了？”齐昱看向许安安时略带了几分玩味。
许安安语气虽是淡淡的，但模样儿不觉沉了几分：“所以叫后怕呢，毕竟人家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我们两个分开六年不是。”
齐昱一愣，上前一步凑到许安安跟前儿：“可是本王觉得六王妃说得很对，有理有据，有礼有节。”
“花言巧语。”许安安瞥了齐昱一眼，似乎只有在他这处方能觉得二人并未分开许久，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似的。可是她却并不是了，所以事事小心：“齐昱，我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好像很多事情我们并不能如我们想象中一般轻易掌控。我以前觉得我可以，其实一点儿也不行，有很多需要顾虑的，毕竟这世上活着的并非只有我们二人。”
次日晚上，六王府门前一辆马车缓缓停稳，马车上来人下了马车，车夫上前叩门。
顾荣见到来人，当即一愣，忙忙跪了下来，却被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许栓栓可在？”皇帝身着布衣，全然是个老人家来看自家孙儿的模样儿。
齐昱和许安安这边方用了晚膳，听了信儿连忙领着许栓栓到正厅，只见皇帝已然落座，见到来人站起身，整个眼神都放到立在二人中间的许栓栓身上。
许安安见状推了推一旁的许栓栓：“栓栓，叫阿爷。”
许栓栓看了看许安安，见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齐昱，小心翼翼地上前看着面前的皇帝，极轻声地一句：“阿爷。”
“好孩子。”皇帝当即喜笑颜开的样子冲着许栓栓招了招手：“来，阿爷给你带了些点心，别处没有的，你可想尝尝？”
“那就……尝尝。”许栓栓见到有点心，自是不似方才那般小心，反倒很是殷勤地上前，见皇帝打开食盒，当真是自己从前没见过的，很是精致，尝了一口更是满脸的笑意，上手就拉上了皇帝的：“阿爷，咱们进里头去吧。里头有阿娘做的凉茶，苦是苦了点儿，但最是解暑的。”
“好，进去，你领着阿爷一道。”爷孙两个说话间已然手拉着手，转而看向身后怔愣着的许安安和齐昱，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你们也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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