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知道胡扯,什么缘故你心里不清楚么?”
柳华伸手虚点着她,笑骂道:“你呀你呀,就知道来气我是不是?是为师要阻着你们圆房了吗,谁叫你摊上这么一大堆事,先是自小被人下毒,又遭遇刺杀,若没有这些,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们不让亲近吗?为师一番苦心都是为了谁,你个没良心的,倒还埋怨上了!”
程令仪见她动怒,讨好地端着茶奉上去。
“师父,徒儿说笑呢,徒儿自然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柳华摇摇头,接过茶水呷了一口,幽幽道:“你们小两口难得修成正果,我也知道是委屈你们了,来京这么久,反正我也是闲着,就一直在琢磨你身上的寒毒,最迟今年,我必定拿出个法子来,不叫你们再守着了,你看可行?”
程令仪笑着点头,“当然行,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她这样,柳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害臊!”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见门外也传来几声低笑,程令仪蓦地脸红了,问:“谁在外面?”
一个人影从门口进来,笑盈盈地福了福,“是奴婢,来给两位主子送莲子羹,听到你们聊在兴头上,就没敢进来打搅。”
来人叫作云梦,也是之前叶家送去梅园的人,因她行事妥帖大方,被柳华看中,选在了身边伺候。
程令仪轻咳一声,“你把莲子羹放那就是,天热,不用你们在一旁伺候,自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见她这般急急将人打发走,柳华忍不住嗤笑道:“方才不是还口无遮拦吗,现在知道害臊了?”
程令仪红着脸,“师父,我也只是在您跟前才这样……”
柳华摇摇头,“好了,我也不取笑你了,喝完莲子羹你就回去吧,我也要午歇了,唉,要我说,人一闲下来,骨头就容易犯懒,往常咱们在妙手堂时,一天要应对多少病患,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更别提午睡了,可现在养成习惯,每日不睡上几刻,总是没精神。”
程令仪把温凉的莲子羹端给她,“那师父吃完便好生睡一觉。”
回到樨香园,听着窗外园子里的蝉鸣声,程令仪也有些犯困,就也眯了一觉。
醒时已是半下午,正是一天中最闷热的时辰,她还是有些没精神,就靠在榻上继续打盹儿,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春草提醒。
“夫人,石安护卫来了。”
程令仪这才坐直身子,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叫他先去凉亭等我。”
春草走后,她喝了盏茶稍作清醒,才缓步向凉亭走去。
石安见到她,抱了抱拳道:“主子,侯府那边没什么异动,但我听说,似乎有几个下人被责打了。”
“打听清楚是什么原因了没?”
“有两个是徐姑娘的贴身婢女,听说被罚了月俸,还打了板子,理由是照看主子不力,使得徐姑娘落水,不过,两人虽受了罚,却仍旧跟在徐姑娘身边伺候,另一个受责罚的下人,是徐四公子身边的一个长随,听闻是偷窃了主家的财物,不止受了一顿打,还被撵出了侯府。”
程令仪面露思索,“像徐静檀这般的高门贵女,贴身婢女就是她的脸面,除非犯了大错,不然一般不会受到太重的处罚,徐静檀虽然安然无事,但我猜,那位徐侯夫人,应当是已经知道了内情,只是不知出于何故,她似乎有心遮掩,不然,这些处罚应该不止是对着下人。”
她摇摇头,“罢了,那个徐侯夫人若是个明事理的,便知这回的事,与傅家没有半分关系,我保住了她女儿的名声,她应该谢我才是,想来也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她又看向石安,“我叫你跟石宁去准备的事,都办妥当了吗?”
石安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只等主子发话。”
程令仪眼神一沉,“明日就行动。”
“是。”
……
翌日,杏花巷。
程家宅子里传出一阵争吵。
“不能卖!这些是咱们在京城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家底,是要留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的,你现在卖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
黄氏哭得声嘶力竭,拦住程兴不让他走。
程兴满肚子怨怒,见她这般死拖着自己,不由得也恼了,斥问道:“不卖?那你说说,旺儿在外面欠的那些烂账,要债的都追到咱们门上来了,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程宗旺自大病一场后,就被黄氏严格拘束起来,不许他跟人学着去逛窑子。
黄氏看得紧,程宗旺倒是没再去那些烟花之地,但成日里却泡在赌坊,沾上了赌瘾,这几个月暗中欠下不少钱,直到前几日要债的上门,才被一家人发现,然而这个窟窿已经是堵不上了。
赌坊的人扬言,若是十天内还不上钱,就要卸掉程宗旺一条腿。
程兴和黄氏来京后便不得主子看重,两人双双被卸了差事,之前那些捞油水的路子,现在自然也都用不了了,全家人东拼西凑,把值钱的东西拿去当了,也才堪堪只还了赌坊一半的钱。
剩下的债,两人实在是凑不出来了,程兴只得把主意打到京郊的那几十亩水田上。
第272章 白捡的便宜
黄氏似被割了肉一般,哭嚷道:“那也不能卖水田呀!”
“那些田,是咱们这两年好不容易才置下的家产,两个儿子娶媳,闺女的嫁妆,可都全指着这几十亩水田,眼下你我又被姨娘厌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派到差事,将水田卖了,难道我们往后都去喝西北风吗?”
程兴脸色阴沉,额头上青筋暴跳,“既然你不想卖,那就让你儿子被打断腿,一辈子当个废人算了!”
黄氏哭声一滞,连忙又摇头。
“那怎么行?旺儿数月前才生了一场大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能被打成残废?”
程兴气得跺脚,干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钱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你叫我怎么跟那些要债的交代?”
他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程宗旺,又冷冷瞪着黄氏。
“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先是把身子亏空,得了那样一场大病,花了家里不老少钱,眼下又染上赌瘾,之前老大的胳膊,也是因为给他顶罪才被打断的,好好一个家,全叫他给祸害了,我打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程兴怒从心起,从近前抄起一把椅子,就要上前去打二儿子。
黄氏忙拦住他,“你做什么!旺儿可是你儿子,眼下身子也才刚刚养回来,你再打坏了可怎么好?”
程兴被阻,气得将椅子重重砸在地上,忽然一巴掌扇在黄氏脸上。
“都是你,旺儿现在这样,都是被你素日里教坏了!”
黄氏骤然被打,也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站在原地许久,才嚎啕起来。
“姓程的,你个王八蛋!你出息了,知道打人了!我嫁给你几十年,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眼下家里不过是出了点事,你竟然打我!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扑向程兴,朝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啊――”
程兴痛得大叫,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程宗旺吓坏了,想拉架又不知道拉谁,混乱中还被踹了一脚,扇了两巴掌。
他心中焦急不已,眼见着还债的期限就要到了,若是凑不够钱,他就要被人打成残废,所以他自然希望程兴能赶紧去把城外的水田卖了。
眼下见自家爹娘打得不可开交,俨然是将正事忘了,他拉也拉不开,劝也劝不动,索性跪在地上咚咚地磕着响头。
“爹,娘,你们救救儿子呀!旺儿以后再也不赌了,求你们快些筹钱吧,不然儿子被人打成残废,日后还怎么孝顺二老?”
听到他的喊声,程兴和黄氏才渐渐停下来,但心里都窝着一肚子气。
黄氏一脸肉痛,“旺儿再怎么犯浑,也是咱们亲儿子,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打残,那就卖吧!但有一点,那三十亩水田只能卖一半,好歹留下些,咱们一家人也能有些指望……”
程兴冷哼一声,“我早说了要卖,非得与我掐一顿你才满意?”
听到这话,程宗旺知道爹娘是都答应了,连忙又磕头,“谢谢爹,谢谢娘!”
程兴犹在气头上,抬起脚,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将人踹出半丈远。
黄氏惊了一跳,连忙去扶,嘴里还骂着丈夫,“你个天杀的,叫你别打旺儿,你偏要跟他过不去是不是?”
程宗旺却不敢吭声,哪怕疼也只是轻轻揉着。
见他这副样子,程兴心里气顺了一些,皱眉看向黄氏,“既然决定要卖水田,那你就跟我走吧。”
黄氏一怔,“我跟你去做什么?”
程兴脸上满是不耐烦,怒道:“早先我不就跟你说了吗?城外有位买主开价最高,市面上一亩水田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她却肯开十五两,要将田里的青苗一同收了。”
黄氏面上一喜,“果真吗?咱们那些水田位置不好,并不肥沃,真要去卖的话,只怕连十两银子都难,他竟然肯出这样的高价?”
程兴见她瞬间变脸,有些没好气道:“那些青苗压根就不值钱,能多卖五两银子,简直是白捡的便宜,所以我才急着去见买主,想快些把买卖定下来,偏你个没见识的,只知道拦我!”
黄氏脸色讪讪的,“我也不知道咱们竟然还能赶上这样的好事……他出这么高的价买青苗,想来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做派,不知道田里的这些官司,这样的肥羊,咱们可不能让别人给抢了!”
她一脸欢喜,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他爹,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叫我也一起去?”
程兴不想再耽搁下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边把人拖着往外走,一边解释道:“那位买主听说是个女子,不愿意跟男人打交道,掮客这才特意交代,让我领着媳妇去说和。”
黄氏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人家既然不待见你们这些臭男人,那我一个人去不就行了,你又要跟着做什么?”
程兴冷哂一声,“这样重要的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办!”
黄氏想反驳,可一想到,如若事情办成,她一个人怀揣着数百两银子,的确是有些没胆气,有自家男人跟着,也更放心些,就忍下了没言语。
两人都不想让这等好事被别人占去,急匆匆雇了车赶往城外。
马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在田间小路上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间农家小院前停了下来。
黄氏掏了钱,看着车夫又驾着马车返程,才望向四周陌生的景色,抱怨道:“这里离咱们的水田也不近呀,为何要约在这里谈买卖?”
程兴皱眉呵斥道:“你懂什么,买主又不是只跟咱们一家谈买卖,说不定还有别的人呢?”
黄氏点了点头,“也对,咱们只卖十几亩水田,兴许在人家眼里的确不够看。”
程兴叮嘱道:“一会儿进去了,你可别乱说话,要是惹怒了买主,害得这笔买卖没做成,我要你好看!”
第273章 陷阱!一定是陷阱
频频被丈夫数落,黄氏心里不由也来了火气,讥讽道:“少嗦了!买卖能不能成,还不是得看我的本事,你既然这么能耐,非拉着我来干什么?”
程兴脸色一沉,还想再与她争辩几句,哪知黄氏一扭脖子,竟是独自向院内走去。
他这才顾不得吵架拌嘴,连忙抬脚跟上。
这里从外面看,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但进到院子里,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因为里面实在是太脏乱了些,杂草丛生不说,一堆柴火散落在地也无人收捡,上面竟然都长了青苔,整个院子瞧着没一丝人气,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黄氏小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谈买卖为何要选在这里?”
程兴心里也犯嘀咕,摇头道:“不知道啊,兴许……是这里位置好?”
“好什么?”黄氏眉毛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刚才咱们过来时,我从车窗往外看了看,周边除了这一所院子,其余全是农田,若买主想去实地看田地,约在农户家里与咱们见面,也算说得过去,可你看这里,像是有人的样子吗?”
黄氏越想越觉得古怪,冷不丁记起前几日在官府布告下听人说过的,一伙子骗财劫色的恶匪。
那伙儿恶匪会佯装成买主,将人约出城外谈买卖,实则干的都是骗钱劫色的勾当,到了荒郊野岭的地段,你若不从,轻则被洗劫一空,重则被关押殴打。
但却因着那些贼匪从未害过人性命,又狡猾善于躲藏,是以官府也不甚重视,至今未能将其抓获。
虽然那伙子恶匪不害命,可他们骗钱劫色呀,黄氏想起丈夫前面说的,掮客专门叫他要带媳妇来说和,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伙儿恶匪的陷阱,为的就是今日要抓了她!
想明白这一切,黄氏面色顿时惨白,连忙拉住一旁的丈夫。
“不对不对,这里不对劲,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程兴心里虽也有些犯怵,但听她这么说,却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问:“什么冲着你?”
黄氏跺了跺脚,脸上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低声道:“你没听说吗?有一伙子歹人,常常以做买卖的名义将人约到城外,干的却是骗财劫色的勾当,你想想,正经要谈买卖的,谁会在意对方是男是女,就算为着避嫌,多叫几个人跟着不就是了,哪至于专程交代只跟女子谈买卖?”
“而且,他们竟然还肯出那样的高价,陷阱!一定是陷阱!他们就是想让你把我诓来,将我抓了去!”
程兴听前面时,心里也很害怕,可听到后面,他只觉得简直是荒唐。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妻子,看着她布满皱纹的大饼脸以及粗壮的身材,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就算咱们今日遇到的是歹人,可他们难道都眼瞎不成,怎么可能会对你下手?”
黄氏又羞又怒,“你懂什么!老娘我也算风韵犹存,万一就有人好这口呢?”
程兴顾不得此刻是在‘险境’,当即嗤笑起来,“别做白日梦了!将你这老妇绑了,一天还要管你三顿饭,人家为何要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黄氏羞恼不已,当即往丈夫身上掐去。
“没良心的!嫌我老了是吧?好好好,我看你个老不要脸的,心思都在醉芳斋的窑姐儿身上,窑姐儿嫩,窑姐儿香,那她怎么不给你生儿育女,怎么不供着你吃穿?!”
夏衣单薄,程兴被重重拧了好几下,只怕是衣服下面的肉都淤青了。
他痛得闷哼了几声,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泼妇,不怕歹人了,发起疯来也不看地方?”
一听他这样说,黄氏又怂了,一个闪身躲在丈夫身后,探头往四面瞧了一眼,低声道:“这地方怪怪的,来这么久了,也没看见个人影,说不定屋里那些歹人正等着我们上钩呢,真要进去了,被那伙儿歹人擒住,日后我还怎么见人……咱们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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