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傅瑶扁着嘴道,“我以前不喜欢大嫂嫂,是因为大嫂嫂又坏又凶,可后来大嫂嫂变了,变得和气好说话,还会很多厉害的本事,对大哥哥很好,对娘很好,对我和姐姐也很好,我根本不信他们说的话,我告诉他们这样说不对,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他们,他们还骂我……”
傅瑶呜呜地哭起来,“他们说我性子太野蛮,是娘没有教好,拿了棍子要替娘教训我。”
程令仪脸色一沉,冷声问:“他们打你了?”
傅瑶摇摇头,“刘家婶婶把要打我的人劝住了。”
程令仪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瑶瑶乖,不哭,下次谁再敢说要打你,大嫂嫂就先收拾了他!”
傅瑶扑进程令仪怀里,大哭道:“大嫂嫂,他们是坏人,我讨厌他们!”
江氏一脸哀戚,喃喃道:“今日二房来的大多都是亲戚,你们的爹才走了三年多,他们就踩着咱们家的脸去捧二房了,甚至还要越过我来教训我闺女,二房磋磨我,叫我干活,这些都罢了,我都能忍,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这般羞辱咱们?”
第45章 母不慈,弟不恭
程令仪目光冷然,“因为他们料定了,大房如今没人能撑得起门户,傅磊十几岁就考中秀才,日后前途无量,大家自然要争相追捧,再加上傅家老太太偏心二房是人尽皆知的事,为了讨好二房,讨好傅磊,他们哪会管咱们是什么感受?”
“毕竟在那些人眼里,大房唯一的男丁是个残废,娶的又是个恶妇肥婆,日后文不成武不就,连守住自家的两亩田都费劲,定是不成气候,踩起咱们来就更不会有所顾忌了。”
傅玖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你不是恶妇,更不是肥婆,不要听他们讲的话。”
程令仪莞尔,“即便我不是恶妇,可我肥是事实,他们说就说吧,我不会放在心上。”
傅玖纠正道:“你不是肥,是丰腴,丰腴的人有福气,史书上记载有一个朝代便是以胖为美,你虽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胖一点并没什么不好,旁人说你,是他们卑劣。”
尽管程令仪不在意,也坚信自己通过健康的生活方式和锻炼,一定能够瘦下来。
但听到他用史书来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足,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江氏被两人一打岔,心里的愁闷也散了些,笑着道:“玖儿说得对,丰腴的人有福气,令仪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程令仪笑了笑,见傅瑶也止住哭,便道:“其实旁人怎么说并不重要,日子是咱们自己的,娘,难道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有盼头吗,还是你把他们说的话当真了?”
“怎么会没有盼头!”
江氏急忙道:“你把玖儿的腿治好了,咱们一家人也和和睦睦,正是有奔头的时候,我哪会把他们的话当真,只是我听到他们羞辱咱们,心里……”
她叹了口气。
程令仪微微一笑,“可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吗,只是那些人以为大房处境凄惨,可以随意欺凌,要我说这样才好呢,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便就说去,反正影响不到咱们过日子,等他们有一日发现,咱们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恐怕,他们只会更难受。”
江氏随着她的话慢慢思索了一阵,终于想明白,笑着点了点头。
“好,娘明白了。”
她活了半辈子,倒不如年纪轻轻的儿媳想得通透。
傅玖淡然道:“娘,二房跟咱们已然撕破脸,你不用怕二婶,日后也不必事事都顺着奶奶。”
江氏面色迟疑,“不理会你二婶倒是可以,可你奶奶是长辈,我若是违逆得太过,只怕她又要用不孝来压我,这对你们都不好……”
程令仪接话道:“娘,孝顺也是有法子的,就比如今日二房明着喊你去吃喜酒,实际却让你在灶上忙了一整天,连桌都没上,这种时候就不能再听他们的话,你在灶房忙一会儿了可以去宾客中坐坐,唠唠闲,顺带也诉诉苦,等到二婶或者奶奶来催你了再进灶房去忙,只消多叫上几次,他们脸上自然挂不住,宾客也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我朝虽然以孝治天下,可奶奶和二房的做派,却是母不慈,弟不恭,哪怕上了公堂,我们都有处说理,所以完全不用怕他们。”
傅玖附和道:“没错,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江氏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傅老太来了,张口就让江氏帮二房去翻地,没想到却被江氏回绝。
她气得站在大房门口大骂,“你个丧门星,让你帮着翻地你不去,难道是想叫我这把老骨头去?”
江氏这回没怂,小声却又坚定地道:“我自己家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呢,帮着二弟翻了地,难不成秋收后他们会分粮食给我?”
“你,你――”
傅老太没料到一向听话的江氏竟也开始违逆她,怒道:“你身为大嫂,帮着自家弟弟和弟媳做点事怎么了,再说我还没死,才这点儿事就使唤不动你了?而且,你家里就那一点田地,不是早都忙完了吗,你是不是就是不肯听我的话,不愿去帮忙?”
江氏摇头,一脸的诚恳,“瞧娘说的,我哪是不愿去,是真的有事要忙,要不您叫老二和老二媳妇先帮我做活,做完了我再帮他们翻地?”
傅老太气得翻白眼,“你做的哪门子的活儿?”
“成日里到处摘些烂树叶子,也不知有什么用,还好意思叫老二他们来给你帮忙,你闲得整日没事干,可地里的庄稼却等不起,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江氏摇头,“娘,我是真去不成。”
傅老太气不过,拿起手上的拐杖就要打她。
江氏吓得一边求饶,一边往路上跑,“娘,您别打我,我不是不想去给老二家翻地,是真的有事要忙,我儿女都几个了,您打我要是叫别人瞧见,我的脸还往哪放啊?”
“您就当是疼几个孙子孙女,消消气,给儿媳留点脸面吧!”
江氏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跑。
听见吵闹声,旁人纷纷侧目。
傅老太追不上她,一下没打着不说,还被村里众人指指点点。
“哎呀,傅家婶儿,你媳妇便是再不好,在家教训教训就是了,怎么还追得满村子跑?”
“对呀,又不是新过门的媳妇需要立规矩,人家是寡妇,婶子怎么还这般欺负人?”
“呵,傅家老嫂子还真是心眼儿偏得厉害,老大媳妇死了男人,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你个做娘的,不说叫老二家来帮衬帮衬,竟然还不要脸的一直压榨人家,大伙儿不知道吧,前几日傅家二房摆酒我去了,傅老二媳妇是主人家,却一直闲着磕瓜子,灶房里忙上忙下的都是老大媳妇,啧啧啧,你们说说,这像话吗?”
傅老太气得脸色铁青,骂道:“我教训不听话的媳妇,要你们多管闲事?”
“是啊,我们管不着,但谁叫大家伙儿长嘴了,看不过去的时候可不就得说道说道,傅嫂子干得出来这种事,难道还不叫人说吗?”
第46章 好好出口恶气
说话的是刘家老太太,跟二房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两家本来没什么过节,可程令仪救了她大孙子,她承了傅家大房的情,自然要帮着江氏说话。
而且那日在酒席上,她也是亲眼所见傅家二房对大房的刻薄,江氏还在灶房里忙活着,他们就要教训人家的小闺女,若不是自家媳妇拦着,只怕那小丫头就被人欺负了。
傅老太自知不占理,即便跟他们争论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丢了老脸。
重重顿了下拐杖,冷声道:“好好,你们都是好人,我这媳妇金贵得很,要供起来才行!”
她狠狠瞪了江氏一眼。
“你以前是不敢违逆我的,现在这样,定是听你那好媳妇撺掇的吧?你们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她便怒气冲冲地往回走。
刘老太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又扭头安慰江氏,“傅玖他娘,你们一家子不容易,这事本就是你婆婆做事不公,你别怕她,越怕越被欺负。”
江氏点了点头,“谢谢刘大婶帮我说话。”
刘老太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本来就看不惯她,再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怕她,要是你们家日后再有什么难处,就来刘家找我,婶子帮你说话。”
江氏笑着谢过,这才揣着满心忐忑回了家。
傅玖正坐直身子往窗外张望,见她回来便问:“娘,你没事吧?”
他也没想到奶奶骂归骂,竟然还想动手,可他下不了床,没法护着自家娘,只能坐在床上干着急。
江氏笑道:“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哪有那么傻,站在原地乖乖叫她打?”
她叹了口气,“唉,令仪说得对,我若是不听你奶奶的话,她也拿我没办法,孝顺不孝顺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不落人话柄就是了。”
傅玖神情复杂,“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谁不想母慈子孝,谁不想一家和睦。
可奶奶实在太偏心了些,明明大房二房都是她儿子,即便爹早逝,但孙子孙女也是至亲血脉,她却都不放在眼里,丝毫不把大房当人看。
-
傅老太在江氏这没占到便宜,一回去就气病了。
这跟程令仪气她时不一样,江氏一向是拿捏在她手心里的,没想到骤然间却不听话了,她才格外动气。
傅二婶心里不耐在傅老太这里伺候汤药,试探道:“娘,昨日请郎中抓药可花了不少银子,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傅老太横她一眼,“怎么,我生个病,你是舍不得出这个钱?”
傅二婶忙笑着说:“那怎么会!您是知道的,媳妇我平日里最是孝敬您,哪会舍不得一点医药钱,我的意思是,您这回说到底是被大嫂气病的,她这般歹毒不孝,咱们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傅老太搁下手里的药碗,冷哼道:“自然不能!”
“那您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傅老太眼睛眯了眯,“她把我气病,这回我再去教训她,我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傅二婶问:“您还想去打她一顿?”
她这话问的怪,傅老太白了她一眼,“婆婆教训媳妇,天经地义,也就是我疼你,才没舍得动过你,那江氏把我气成这样,我自然要好好出口恶气!”
傅二婶却摇了摇头,“娘,您教训大嫂出气是应该的,可大嫂如今被那肥婆鼓动,现在根本不听您的话,您要是动起手来,她又闹得满村子都知道怎么办?到时丢的还是您的脸面。”
傅老太有些不耐烦,斥问道:“不是你让我别放过她的吗,怎么我说要去教训她,你又要拦着?”
傅二婶解释道:“我不是拦着,娘,您这回去了,要是又被他们使计逃脱,那岂不是又吃亏了?要我说啊……”
她拖长话音,笑了笑又道:“您想教训大嫂,只是图心里痛快,如果没教训成,心里的不痛快反倒越多了,与其这样,咱们不如捞点实际的,叫他们的心里也好好疼上一疼!”
“什么实际的?”
傅二婶掰着手指算,“大嫂气病了您,自然得对此负责,诊费、药费、补身子的营养费、侍奉您汤药的辛苦费……这些难道不都该算在她头上?”
没道理江氏造成的后果,要叫她来承担。
她接着道:“我看大嫂最近总去摘椿树叶子,虽然我不晓得她要这有什么用,但她既然天天去摘,说不定是靠着什么门路赚了一点钱在手里,那咱们便可以狠狠敲一笔了,大房不是不愿让出水田吗,拿点利息还要逼着您按手印,那咱们就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她越说越兴奋,“这就是磊儿说的那什么……师出有名,总归意思就是,叫他们没理由拒绝!”
傅老太细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在理,以前大房穷困时,江氏是绝对不敢忤逆她的。
现在这般,定是手上一有点钱,就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冷笑道:“扶我起来,咱们这就去大房,这回我要叫他们知道忤逆我的后果!”
傅二婶故作关切地道:“娘,你还在病中呢,这也不急于一时,要不等您好些了再过去?”
傅老太摆摆手,“带着病才好,也叫那丧门星瞧瞧她做了什么蠢事!”
“好,我陪您去!”
-
程令仪和傅珊回来时,家里正闹得厉害。
只见傅老太站在院门中央,一身架势十足,左手指挥苏青麦去鸡圈捉鸡鸭,右手指挥傅二婶去屋子里搜刮财物。
江氏满脸怒容,跟傅二婶扭打在一起,可她根本不是后者的对手,脸都被抓破了。
傅瑶拦在鸡圈前面,大叫着不让苏青麦过去。
院子里闹成这样,傅玖在屋里也躺不住,他担心娘和妹妹受欺负,竟然从床上下来,拖着一条不能动的腿,半挪半爬到门口,与傅老太对峙着。
程令仪看到他爬在门口,心里猛的一痛,一股无名的怒气升起。
大喝一声道:“你们干什么,家里进贼了吗?”
第47章 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傅老太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身见是她,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孙媳回来了。”
程令仪没理会她,箭步冲上前一把扯开傅二婶,又将傅玖搀扶起来,取了把椅子让他坐着,把他的伤腿安置好,这才回头冷冷瞪着傅老太。
“刚才在外面我就听到家里闹成一团,还以为进了贼,没想到竟是奶奶和二婶。”
听到她把自己比作贼,傅老太脸色一黑,“程氏,你可别乱说,谁是贼?你婆婆忤逆不孝,把我气病了,我只是来要一些补偿,怎么,难道她不该为此负责?”
傅二婶也附和道:“就是,大嫂昨日把娘气病,请郎中花了不少银钱,我还杀了一只鸡给娘补身子,伺候汤药也是我,这分明是大嫂惹出来的祸事,却叫二房受了累,我们来拿点补偿怎么了?”
程令仪冷笑一声,“你们这是在要补偿吗,分明就是强抢。”
傅老太自认这回理由正当,便根本不把程令仪放在眼里,高声道:“你那婆婆若是肯乖乖把东西拿出来,我们还用得着抢吗?”
程令仪冷眼看着三人,“那我倒想问问奶奶,你究竟要了什么补偿?”
傅老太双手叉腰,丝毫看不出是个病人,只听她中气十足地道:“两只鸡并五两银子,你们立刻拿来给我,我就回去。”
程令仪气笑了,“奶奶,你若真病了,要两只鸡补身子也罢了,可我看您这样子,也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症,敢问您看的哪家郎中,抓的什么药,竟然要五两银子,莫不是上当受骗了?”
傅二婶知道她嘴皮子利索,不想傅老太被绕进去,接话道:“玖儿媳妇,你别觉得五两银子是我们要的多,诊费和药钱是一回事,娘身子损伤需要滋补是一回事,我时刻在家里侍奉娘是一回事,误了地里的活计又是另一回事,通通加起来,我只觉得五两银子还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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