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万般想不明白,傅磊的女人已死,那他身上已没有疑点,就算吕赵二人被抓,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怎么被人查出来的?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惊堂木一响,立即有衙差上前将叶浩押着跪下。
周府尊威严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叶浩,你雇凶杀人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叶浩纵然心有不甘,但眼下似乎已没有能让他翻盘的机会,尤其是他看到叶在洲好好的站在这里时,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草民……认罪!”
他眼中陡然爆发出一股恨意,伸手指向身侧跪着的傅磊。
“府尊大人,草民虽然不满程氏所为,但也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并没动过要索她性命的念头,是傅磊,他嫌苏氏落胎伤了身子,不能再服侍他,所以想借机将其甩脱,便想了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出来,既可以除了与他有怨的程氏,又能甩掉苏氏这个累赘,此事若能得手,最得利的人便是他,他才是这件事的主谋,还请府尊明察!”
傅磊听了这话,立即又与他争吵起来。
“肃静,你二人合谋害人,谁都逃不过我天晟律法的制裁!”
叶在洲此时又道:“府尊,草民还要状告叶浩及其父,两年前,他们设下陷阱,将草民推下山崖,又曾屡次向草民投毒,还请府尊为草民做主!”
叶浩等人谋杀证据已定,不管承不承认这些,罪责都不会轻到哪去。
所以在刑具的威胁下,几人倒是很快就认罪了。
令签掷地,周府尊的判决也随之而出――
叶浩是主谋,判斩刑。
赵乾和吕助行凶杀人,多项罪责齐发,判斩刑。
傅磊被褫夺秀才功名,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
受雇于苏青麦的那四个山匪,还查出身上背着别的案子,杖一百,徒十年。
赵俊杖六十,徒三年。
判决一出,该行刑的行刑,该收押的收押,事情也总算尘埃落定。
傅磊才挨了两下打,便哭天喊地求饶,见跟府尊大人说好话没用,又盯上了傅玖。
“堂兄,大堂兄,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堂嫂的,我是你弟弟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真打完一百杖,我就没命了,求求你堂兄,你跟府尊大人说说情,让他别用刑了,我愿意流放,我再也不招惹你们了,求你帮我说说情吧,堂兄……”
傅玖漠然地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从小到大,我从未刻意针对过你,可你却对我紧抓不放,堂弟,你身为秀才,自然也熟读律法,应当知道,裁决一下便无可更改,我就算替你求情,难道还能减轻你的罪责不成?更何况,我不会。”
说完这话,他便牵着程令仪出了府衙。
叶在洲先出来一步,正等在门口,看到两人便迎上前打招呼。
“程郎中,尘埃落定,你也可以安心了。”
程令仪朝他欠身致谢,“多亏叶公子抓住吕、赵二人,才使得凶手落网。”
“哪里哪里,”叶在洲脸上笑意浓厚,看向了傅玖,“这位便是你的相公傅举人吧,今日一见,果真风姿洒落,人才出众,一番论证更是有理有据,让人心悦诚服,若不是他找到了证据,以傅磊为突破口,想让吕赵二人招供,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傅玖淡笑着说:“叶公子也不遑多让,吕赵二人是江湖人士,想必擒住他们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叶公子的这番情义,在下记在心里了,还有,多谢你对吾妻的关怀,石安和石宁两兄妹,很得吾妻中意,在下谢过了。”
“诶,傅举人这就见外了,程郎中是被叶家所累才遭此祸事,抓捕真凶,我理应出一份力,再者,程郎中为我治好旧伤,还在下以健全,在下自当报答,送一两个护卫过来,实在不算什么大事,这只是我对程郎中的一点心意而已,就不用傅举人再替她道谢了。”
第142章 一股火药味儿
“叶公子既然心知肚明,还请以后约束好自己家里的人,莫要再累及无辜,我娘子虽与叶家合作,却并非卖命,再有差池,纵然我娘子心宽,在下也不会姑息。”
“程郎中为何心宽?是因为叶家与其合作之意至诚,舍妹与程郎中更是亲密无间,所以双方才相辅而行,合作共赢,听闻傅举人本是寒门出身,如今住着梅园,过着呼奴唤婢的日子,想来也是得益于程郎中做买卖的成就,傅举人又何必怀疑叶家的本心?”
“令仪是我娘子,在下自然要以她的安危为重。”
“担心程郎中的安危,并非只杯弓蛇影口头上说说而已,叶家为她安排了勇武的护院,我也将培养了数年的高手送上,而傅举人,你又做了什么?”
两人面上虽都带着笑容,可程令仪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
怎么回事儿?
程令仪暗中拽了拽傅玖的袖子,“好了相公,叶公子也是出于好意,咱们快些回去吧,娘她们还在等咱们的消息呢!”
傅玖略一拱手,“叶公子,告辞。”
“傅举人,再会。”
叶在洲笑着颔首,脸上悠然的笑意,却在两人转过身后慢慢消减下去。
良久,终是长叹了一口气,也上车去往竹园。
-
回去后,江氏知道坏人都得到了制裁,高兴得谢天谢地谢菩萨。
还念叨着说:“令仪啊,你出事之后,在回春堂养病那几日,娘什么都做不了,就去了城外的灵泉寺替你祈福,如今事情都了了,娘明日就去寺里还愿,你也一道去好不好?马上就是年关,正该是上香祈福的时候,咱们都去,祈求你身子早日康复,来年也一帆风顺。”
程令仪本不信神佛,可听江氏这样说又不好拒绝。
正迟疑间,傅玖说道:“娘,城外灵泉寺有三十里的路程,令仪身子还没好,钱郎中嘱咐要让她安心静养,不宜劳累,今日去了衙门一趟已是费心费神,就别让她再折腾一趟了,明日上香,您让珊儿休息一日陪您去吧,给令仪求个平安符,再把灵泉寺出名的灵泉水,给她带一壶回来也就是了。”
江氏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对也对,是娘想的不周到,令仪,你好好在家休息,娘带珊儿去。”
程令仪有些好奇地问傅玖,“灵泉水是什么?”
傅玖唇角勾了勾,“城外东阳山的灵泉寺之所以叫灵泉寺,是因为寺中有一口泉眼,流出的泉水清凉甘甜,传闻饮下此泉,便能消病消灾,带来福缘,当时你昏迷数日不醒,娘就日日去那灵泉寺取泉水,取了泉水又在佛前跪诵两个时辰的经文,才将其带回来,用作给你熬药的水。”
江氏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无奈道:“悖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又帮不上忙,这些个小事儿,你还跟令仪说什么?”
程令仪不信神佛,更不信区区一个泉水能有什么奇效,可她依旧被江氏的这份心意打动。
微笑着说:“娘,这可不是小事,我能捡回一条命,说不定就是灵泉水替我消病消灾了,谢谢您。”
一回想起那几日,江氏便忍不住眼眶泛红。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只要能让你好起来,别说是诵经两个时辰,就算两天、两个月、两年,娘都会去试一试。”
程令仪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逼退眼里的泪意。
见她这样,傅玖心里涌起一丝心疼,拦下江氏的话头,说道:“娘,令仪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路上时她说想吃谷蓝做的千层饼,您让谷蓝去为她准备些吃食吧。”
江氏摇头说:“不巧了,谷蓝的弟弟成亲,今日一早就和我告假回家帮忙去了,千层饼我也会做,我去就是,你们先吃些点心垫垫,饭很快就好的。”
江氏和春草走后,屋里便只剩程令仪和傅玖二人。
炉子上烧着水,傅玖沏了一壶热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程令仪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事情总算都解决了,我也不用怕谁会在暗中害我了。”
“令仪,你受苦了。”傅玖轻声道。
程令仪笑笑说:“药苦,我不苦,昏睡了几天后,最开始的那些痛我甚至都不记得了。”
傅玖沉默片刻,忽然十分认真地说:“令仪,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你出事,我甚至恨不得替你受那些痛……你昏迷的那几日,娘日日吃斋念佛为你祷告,取了灵泉水来替你熬药,珊珊跑遍了城中每一个医馆,只为寻求多一分能解毒的法子,还有瑶瑶,练功时尽管疼得掉眼泪,也从不喊一声苦,只为了长大后能保护你。”
他眼中泛起一层晶亮的水光,深深地凝视着程令仪。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是你一直支撑着整个家,我能力微末,本事不足,替你做的事情实在有限,远不如叶公子擒住杀手,给你送来高强的护卫能护你周全,可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昏迷不醒那几日,我想过很多,甚至宁可你从没嫁来傅家,没认识过我,这样或许你就不会屡次被二房的人加害……令仪,我真的承受不起失去你的后果。”
清俊的脸上笑意不在,一双耀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水光慢慢堆叠,长睫沾湿,又缓缓滑落出几颗晶莹的水珠来。
程令仪愣住,看着他难过的神色,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碎裂开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出帕子,轻柔地替傅玖拭去脸上的泪。
“你说错了,不是我支撑着整个家,是你们一直都在无条件地支持我、信任我,没有你们做后盾,我恐怕也很难走到今日,而且,谁说你替我做的事情不多?”
她温柔地笑了笑。
“我昏迷那几日,难道不是你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还有傅磊这条线索,也是你追查出来的,若不是傅磊先认罪了,凭那吕赵二人的嘴硬程度,叶浩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伏法?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我心里都明白。”
第143章 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
“令仪,你不用宽慰我,是我没用,是傅家拖累你了……”
傅玖摇着头,清雅的面庞挂着泪,像是沾上露水的莲花,让人忍不住怜惜。
程令仪的目光愈发柔和,“傅玖,我说的都是真的,什么能力微末,本事不足?我看到的,是你为追查真凶而奔走,是不舍昼夜地照顾我,还有娘,珊珊和瑶瑶,为了我,你们已经竭尽所能做了自己能做的,我从没觉得谁是拖累,相反,我愿意被你们需要,也喜欢你们的关怀。”
在这个时代,她这具身体的家人不知所踪,是傅家给了她一个家的温暖。
所以,她很珍惜。
程令仪擦干傅玖脸上的泪,轻轻一笑,戏谑道:“你已是堂堂解元老爷,怎么还哭鼻子?若是娘一会儿过来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傅玖定定看着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许久才说:“令仪,我……喜欢你。”
他还是将上次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程令仪这回却没生气,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他的目光,故作轻松地道:“你我相扶走来,像家人一般处着,我也喜欢你呀。”
听到她说喜欢自己,傅玖十分高兴。
但细品之下,似乎她说的这个喜欢,和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好像并不一样。
果然,程令仪又说:“我也喜欢娘,喜欢珊珊和瑶瑶,和你们在一起久了,就真的像是一家人了。”
“不是的!”
傅玖小心翼翼地牵住她两根手指,“令仪,不要逃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温柔给我擦泪的人,一听我说起这话,便又成了一副欲抽身离去的架势,令仪,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缓慢而又坚定地说:“上一次你拒绝我之后,我想了很久,我们的关系,原就是约定好的事,你若不愿,我自当谨守本分,履行约定,可……可当我体会过差点要失去你的感受,我很害怕,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出来,令仪,我心悦你,惟愿与你携手,相伴一生。”
程令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沉默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傅玖忽然又问:“令仪,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啊。”程令仪摇了摇头。
“那和我待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也没有。”
傅玖眼神认真,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肯给我个机会?”
程令仪错开他炽热的目光,沉默片刻才说:“咱们一开始就是约定好了的,你我互相合作,彼此扶持,待各自都不再需要对方时,就和离,谁也不挡谁的路,我不愿毁约。”
傅玖忙说:“我需要你,我一直都需要你。”
程令仪却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所谓的需要,是关乎利益的交换,如今你已是举人,不再是牛湾村那个卧病不能下床的你,珊珊也将买卖也打理的很好……”
傅玖很怕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令仪,如今的所有,都是因你才得来的,你付出这么多,还没有看到回报,你不是还等着我登上高处给你做靠山吗?你也是需要我的,对不对?”
程令仪也不知如何回答,心乱如麻间说道:“茵茵与我形同姐妹,叶家背靠周府尊,有叶家做靠山,我已知足了。”
傅玖的心颤了一颤,脱口道:“不行!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令仪,你要等我,不能先走。”
程令仪没接话,只说:“过完年,你就要进京了吧?”
傅玖点头,“嗯。”
“听闻京城比永宁府繁华数倍,是一个富贵迷人眼的好地方,你若金榜留名,恐怕也要授职在那里,可你却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与你一同去京城。”
傅玖愣了愣,轻声问:“所以,你不愿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对啊,京城再好,可那里山高水远,我去做什么?在永宁府,我生意做得顺顺当当,每月都能赚不少银子,回春堂那里呢,我也已经小有名气,你还不知道吧,好些被我治好的人,都管我叫程神医……如今害我的人也都伏法,我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又有叶家庇护,府城中再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我又去那京城做什么,难道京城还能找出第二个叶家和钱老吗?”
傅玖曜黑的眸子里再度泛起水光,红着眼问:“令仪,你一定要离开我吗?”
程令仪不忍与他对视,摇头说:“不是离开,是按照约定,你欲远走,我想留下,我们走的已经不是一条路,正该是分开的时候。”
“你不要我了?”傅玖眼泪簌簌而落。
程令仪鼻头一酸,她垂下眼,遮去眼中的湿意,沉下一口气道:“别闹,我在与你冷静的说事。”
“如何冷静?”傅玖喉中哽咽,“令仪,你就当我今日没说过这些话好不好?我不逼你了,咱们就如以前一般处着,哪怕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我不能失去你……”
程令仪眉间也盛着痛,“你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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