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夏武帝携祁晟、李鸿飞、澹台将军等一众老将,成功将戎国赶至锁水河南岸。
至此,戎国一直蛰伏在南岸。
叶蓁以和亲的名义嫁来大夏国,夏武帝不顾外族女不可入主中宫的旧规,立叶蓁为皇后。
后来因国财大半来自顾家产业,夏武帝选了顾家嫡女顾鹤云为嫔,之后一路升至贵妃。因叶蓁同顾鹤云交好,顾鹤云几乎是跟皇后平起平坐。
洪武元年叶蓁有孕,因旧疾困扰而孕中不安,叶昭真便进了宫陪叶蓁。
叶昭真不像叶蓁那般心眼少,她刚进宫跟顾鹤云相处了一会儿,就时时感觉顾鹤云不怀好意,便总是同她针锋相对。
因叶蓁处处维护顾鹤云,叶昭真给气得上蹿下跳,而顾鹤云就神情淡淡端坐在一旁,并不理她。
每到矛盾激化之时,叶蓁总会举着糕点插进两人中间,笑着轻言揭过,对叶昭真的话不以为意。
洪武二年,皇后叶蓁难产,她勉强生下六皇子赵弘渊。
在皇后叶蓁薨逝前夕,她曾告诉夏武帝,顾家有且只能有一位皇后,那便是顾鹤云,此后,顾家女子不可再为皇后。
皇后叶蓁难产之时,叶昭真并不在皇宫。她在皇后生产之前就被皇后送出皇宫,返回汝川潭城。
李贤妃声音轻轻,消散在偌大的内屋里,“后来不知为何,传言已经死在汝川屠城的叶姐姐,在两年后突然又活着出现,她回了一次永安城。”
听到这里,沈婳胸口剧烈起伏,她娘竟然没死在汝川屠杀中!那她当初见到挂在城墙的覃夫人是谁?
也就是说她母亲现在还有可能活着?!
沈婳心中窜起小火苗,她不安地拉住李贤妃的手,激动又害怕,颤声急问:“既然逃过了汝川屠城,那我娘现在在哪儿?”
李贤妃不语,神色波澜不惊。
沈婳从她眼中看出了绝望,沈婳刚升起来的小火苗唰一下被压灭。
她呼吸一滞,松开李贤妃的手。
李贤妃继续说:“叶姐姐入了宫,交与缠绵病榻的夏武帝一封密信……”
随后叶昭真暂居李府,在那段时间里,叶昭真经常红着眼,看着李婵,告诉她关于明肃皇后的事情,一会儿说明肃皇后是个蠢女人,一会儿又说她是个聪慧的,知道给自己留后招。
在叶昭真交出密信后不久,一道圣旨送进了李府,李鸿飞的幺女李婵,同七皇子赵世琮定了婚约。
李婵母亲因叶昭真救过她们一家的缘故,对叶昭真极为感激,连带着对明肃皇后也极为崇敬,这份敬意也感染到了女儿李婵。
李婵对明肃皇后的事情兴致很高,叶昭真便说的多了些,包括当初明肃皇后真正的死因。
汝川被屠城后,叶昭真就一直隐姓埋名,以李婵师长的身份居住在李府。
事发突然,洪武十三年夏武帝驾崩,原本是要传位于嫡皇子赵弘渊,可顾鹤云一党传矫诏,改立七皇子赵世琮。
夏武帝曾答应叶昭真,皇位只能是赵弘渊,待叶昭真发现是顾鹤云动手脚之时,为时已晚。
叶昭真当即就恼了,她就知道顾鹤云奸诈无比,毫无底线。
她靠人脉潜进宫,要见顾鹤云。
果不其然,被抓了。
顾鹤云看着被压制在地上的叶昭真,叶昭真本以为自己要身首异处,可顾鹤云没有以宫规处置叶昭真,而是直接派人将叶昭真提着给丢了出来。
对,让身形高大的宫女,拎着叶昭真丢出了乾清门。
一路上叶昭真的嘴就没停下过,咒骂顾鹤云的声音不散,久久回荡在皇宫。
叶昭真被当众丢出皇宫,羞愤至极。心里又很担心宣王赵弘渊,她必须要想办法保住赵弘渊,她必须要私下见到顾鹤云。
于是叶昭真不管不顾,又将自己打扮成太监的样子,在李府小心筹备着再次进宫。
可出人意料的是,顾鹤云竟亲自来了李府,堵住了叶昭真。
顾鹤云没有将其他的事情,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死在汝川屠城,而是只给了她简单一句话。
她说,“皇位只能是七皇子赵世琮,叶昭真你也是时候安分点了,不要做无用之功。”
叶昭真憋了好久的气,在那一天彻底爆发!
她将顾鹤云从头到尾骂了一遍,还几次想动手,要不是顾鹤云身边的彩春让人拦着,端坐喝茶的顾鹤云早就被叶昭真给撕了。
叶昭真于李府中争吵不休,李鸿飞他们都避地远远的,不敢踏进她们那个院子。
叶昭真指着顾鹤云的鼻子骂了一夜,最终也没有改变顾鹤云为一己之私,改立皇帝之实。
那是叶昭真在李府的最后一夜。
李婵夜里睡不着,出来找叶昭真,刚进院子就听到咒骂之声,她偷偷躲在柱子后面,听着两人争吵。
最后激烈的骂声渐歇,最终归为平静。
李婵见到叶昭真拿出黄色手谕,说是明肃皇后的,还说她不再回永安,也不再借明肃皇后绊顾鹤云,要求就是只要顾鹤云不要因权糊心,殃及赵弘渊和赵世琮。
两人僵持许久,顾鹤云最后收下那道手谕。
这是顾鹤云最后的温柔,她答应了明肃皇后对她提的最后一个愿望。
翌日清晨,叶昭真离开永安是李婵送的,那是李婵此生最后一次见叶昭真。
因为叶昭真在出永安的路上……被截杀。
李贤妃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说了一些陈年往事,李贤妃竟有些释然,“截杀之人是谁,都不用明说。”
李贤妃抓住沈婳握紧拳头的手,爱惜地抚摸沈婳的眼角、眉头,扯出一个微笑,“你就是叶姐姐的女儿——覃婳。一开始听说你的名字我便起了疑心,后来见了画像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李贤妃才有的喜悦转瞬即逝,她眉头微蹙,后紧抓住沈婳的手,语速稍快,“顾鹤云肯定也认出了你!虽说现在她没有动你,但谁也不能保证顾鹤云以后不会斩草除根,所以你必须要有坚固的靠山!”
李贤妃兀自道:“按现在处境来看,祁珩虽有军队,但若事发突然,他骤然起兵,终究会被顾鹤云扣上谋反的罪名。”
她眼神放空,片刻后又闪出光亮,“宣王!你现今是宣王幕僚,祁珩看样子是不知晓你就是覃婳,若他知晓,必定会护住你。他们二人中,一人有正统之名,一人手握军队,来日顾鹤云斩草除根,他们二人便足以护你周全!”
沈婳顿然沉默,覃婳同祁珩的关系,她实在是不想提起。
年少之言,又有几分可靠。李贤妃和开和帝幼年定下婚约,青梅竹马,尚且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又能拿什么保证,祁珩会因为那口头之语护她周全。
如今的祁珩,早已不是幼年时期连马都上不去的笨小子,也不再随意撩拨就脸红心跳。现在的祁珩在沈婳眼中,就是言语举止轻浮、厚脸无耻之人。
再加上他联合顾珪对她处以脊杖,分明就是冲着她的命而来,她要如何相信祁珩。
沈婳咬紧下唇,没有回答李贤妃的话,而是压下情绪。她偏离话题,开口问:“所以……你恨的应当是顾鹤云,那为什么要杀的是顾珪,而不是顾鹤云?”
李贤妃自嘲般轻笑一声,“顾鹤云我见不到。我也是个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私事,白搭了自己进去,还未给你好好铺路。”
“她便交给你们了,我伤了顾珪,她就算不死,那毒入肺腑她也没办法再出来祸害人。而顾鹤云对我不满已久,必定会借机杀我。”
开和帝无权,自然是护不住李贤妃。
沈婳不解,“既然知道无法撼动大厦,为何还要孤注一掷?”
难道徐徐图之不是上策?如今顾珪没杀掉,反而可能白白搭自己进去。
李贤妃没有正面回复,而是看着距离自己很远的窗外,“我这活的近二十年时光,没有一时是为自己活过的。在这座吃人的皇宫中,本以为有自己追寻的烛光。谁知,红烛变白蜡……烛火烧掉了自己脚下唯一的浮木。”
沈婳不知李贤妃有何痛彻心扉之事,曾让她崩溃的,就是李贤妃的孩子胎死腹中。
沈婳心中浮起一个答案,巨大的波涛掀起,“难道当初的孩子,是……他?”
沈婳怔怔地盯着李贤妃,试图从李贤妃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可李贤妃吸了一口气,她闭上了眼睛,只是摇头,唤沈婳附耳过来,“我能做的不多,也只能给你最后一个护身法子。”
沈婳倾耳过去。
待李贤妃话毕。
“不行!”沈婳眼神震惊,极度质疑李贤妃所说的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倔强而不屈。
按沈婳的性格,李贤妃早料到沈婳会拒绝,她继续说:“可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靠住宣王,因着你的身份祁珩也会护你。而后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铺路,让你们以后的举动名正言顺,而不是乱臣贼子。”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唐菜咕扒拉着饭,“珩啊,你名声在小婳那里挺差哈。”
祁珩:“我能有什么办法,平时见了说不了几句就散了,哪里有机会解释清楚。”
……
祁珩后知后觉,他拿起自己的剑,走过来“剧情不是你写的吗。”
唐菜咕背感寒意,有杀气!
丢下勺子,果断顶锅盖,转头就跑!
“下下下×9章!一定两不疑!!!”
感谢观阅!!!
第44章 昌州雪灾
沈婳起身, 眼神里迸发出坚毅,拒绝李贤妃的要求。
让她去做宣王妃?这就是李贤妃给她的护身之法?
且不说她自己现在是个民女,根本不可能当上宣王妃, 那礼部尚书不是摆在那里闭着眼的。
再者,她同宣王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何必如此?
原本她以为李贤妃是纯洁的圣人, 可她现在不这样觉得了。
沈婳身子逐渐后退, 脑海中她重重打碎刚才听到的话,随后又逐渐拼凑起李贤妃的话。
李贤妃知道沈婳聪慧, 会懂得她话中的含义,也会同意, 一时接受不了只是暂时的。
夜色沉沉, 一夜无眠,烛光摇曳, 拉得沈婳影子斜斜映在紧闭的窗户上。
沈婳对着含飞殿的窗户坐着,她出不去, 逃不走。
李贤妃看着沈婳落寞孤寂的背影,她知道沈婳会同意的,虽然这样对她不公平, 可是这已经是给她最好的安排。
祁珩拥兵自重,戎国猖獗在外, 外戚掌权在内,谁也不知道在祁珩收复汝川之后,顾太后为削藩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所以祁珩这条路过于艰险,相比于祁珩, 宣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婳思绪翻涌, 李贤妃所说, 确实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这次入永安本就是来复仇。只要自己能将朝中朽木一个个拔除,其余皆是浮云。她靠着宣王进了永安,本就是攀附权贵之举,若是李贤妃真能让自己当上宣王妃,只会让她在永安的路更加通畅。
如果将来开和帝赵世琮出事,晋王赵观棋是个彻底的闲王,而宣王多有盛誉,自然会继承皇位。
顾太后可以挟持晋王继承,但那必定会引起国民不满,所以顾太后为了让晋王登基顺理成章,一定会先下手除掉宣王。
祁珩同宣王面上因军权来回博弈,但他们两人的目标应当是一致,那便是外平戎国,内除蛀虫。
如果顾太后对宣王下手,祁珩为了扳倒顾太后一定会同宣王合作,祁珩主镇南方汝川,汝川百姓对于祁珩更信于永安。
她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还在奢望什么吗?
沈婳心中一震,她蓦然想起自己收起来的月白发带。
往日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她此时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为何她要收着那条发带,为何自己不将像大氅一般归还回去,她收着发带是要抓住什么?
可祁珩私下同晋王进出烟花之地,本就是个情场高手,难不成她自己也被祁珩几句心悦骗走了理智?
沈婳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将之前的疑问一扫而空。她只觉得方才自己提出的问题荒诞至极。
第二日,含飞殿紧闭宫门大开,开和帝和祁珩一前一后进了含飞殿。
开和帝将心绪漂浮的沈婳叫去偏殿,而祁珩径直进了内殿。开和帝扫了一眼也并未制止,任由李贤妃和祁珩殿内交谈。
沈婳像是还没有缓过来,脑子混沌。开和帝一席话落。
她接收到的不多,简言之是开和帝要她和祁珩将李贤妃偷带出城。
沈婳掀起眼帘,正眼看了开和帝。她现在觉得李贤妃昨日所骂确非错误,开和帝果真跟顾鹤云是一丘之貉。
沈婳同样语气坚定地回绝了开和帝。
昨晚李贤妃最后同她讲的一件事,便是她要杀顾珪和开和帝的原因。
开和帝表面是为你好,暗地里还是将你作为筹码。
昨日沈婳想通了许多,顾太后也许是因为李家功绩而不敢轻易动她,而开和帝为了不让李家势大,再造成外戚专权局面,亲手落掉自己的孩子。
为了拉拢李家,便要继续掌控李贤妃。
沈婳本就对碌碌无为、甘居人下的开和帝毫无好感,现在更是对他厌恶至极。
沈婳拒绝之后便转身,往内殿走。
恰巧这时祁珩出了含飞殿,祁珩神色凝重,在两人擦肩之时,祁珩声音低沉,说:“若你不愿,我可以带你出城。”
沈婳因彻夜未睡,面色憔悴。她心中微动可还是被无情压制,她强撑笑意,没有往日的从容,说:“大势所趋,这便是最好的安排,我不认为王爷能有更好的解困方案。”
沈婳未做停留。踏进屋内,关了门,刺眼的阳光被隔绝在门外。
沈婳没有去问李贤妃,她同祁珩说了些什么,而是自己走到休息的小塌上,掀开毯子躺了进去。
沈婳有些无措和失控感,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沈婳原先的计划被打得七零八碎。现在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只能被别人安排,以大局压她,而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
初进永安之时,沈婳以为她可以靠自己闯一番天地,后来她发现,她在巨山面前就是一棵摇摇欲断的小树。
她不过是布局之人手下的一颗棋子。
执棋之人最终变为局中白子。
开和帝和祁珩走在御道中,祁珩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李贤妃、沈婳的事。
他问:“陛下,今日昌州知州传信永安,说昌州雪灾泛滥,已经到了民不聊生、冻骨遍野之时。现今李贤妃已经禁足,是时候该处理前朝急事。”
开和帝的前院、后院连着着火,他脚下生风去了立政殿。
殿内聚集着重要官员,开和帝才坐下,还未开口,梅松臣便站了出来,“陛下,昌州前有旱灾,民之饿殍者不可胜计,后有连绵雪灾,饿民哀嚎迁徙或陈尸荒野,现今昌州已到了危机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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