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黛丝见我不配合,神情露出一丝慌张,“你烧得很厉害,不喝药会出事的。”
然而我依旧没有听她的话, 她屡次尝试喂药无果, 于是掐住我的脸, 准备强行把药灌下去。
“不喝……不喝!”
我就算被灌药也没有屈服,一边咳嗽着一边将药水尽数吐回了杯子里。
黛丝见我如此执拗,端着药杯,不知所措:“为什么?发烧是儿戏吗?你不喝药,很可能演变为肺炎的!”
“那就让我去死。”我对她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讲了,索性闭上眼摆烂。
黛丝不可置信:“你怎么回事?你明明很听话的!”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我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你只喜欢听话的黎赫,但我现在不听话了,你赶紧离开我吧。”
她真当我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变吗?
黎默回来后,也有了无端怒吼、焦躁易怒的症状,黛丝显然无法与他继续相处,但内心又放不下黎默,只能来找跟黎默拥有同一张脸的我,换言之——
她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黎默罢了,一个最接近以前、温柔善良的黎默。
只有我才能满足她的愿望,所以她察觉了我要离开的心思后,又是威胁又是照顾,只不过想把我留下来多玩弄一些时日罢了。
“黛丝,我真的累了。”我感觉头很晕,想必眼神也很空洞吧,“我对你的爱毋庸置疑,但经不起这样消耗,我们放过彼此吧。”
我看到她拿着药杯的手开始颤抖,应该是从未想到我也有朝一日会主动离开她吧。
“我不想当哥哥的替代品了。”我说着,将头偏回来,无助地闭上眼,“你走吧,我会喝药的……”
她却迟迟没有放下药杯,嘴唇翕张着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开口:“我不是因为黎默才来找你的……”
我眼皮一动,心想她还能编出什么新奇的理由?
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话语的声尾都在颤抖:“你和他,是不一样的……”
就在我好奇地想听她讲出后文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拳头猛击墙面的哐哐声。
很快,我听到我的房门被什么人给一脚踹开,那些护卫连忙上前阻拦道:“黎默队长,请不要这样,神父大人重病,正在休息!”
黎默用愤怒的嘶吼声反驳道,还在试图往里闯:“我管他重病还是要死了,黛丝是不是在这里?!把他们两个都叫出来!!他们竟敢联手背叛我!!”
黛丝听到黎默的声音,连忙放下药杯赶往客厅,在黎默准备开始施展拳脚搞破坏前拦住了他。
黛丝抓住了黎默挥舞的拳头,试图将他推出我的房屋:“你干什么?这是你弟弟的家,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黛丝、黛丝!对不起!”黎默一看到黛丝,立马将她紧紧拥入怀抱,亲吻她额头的伤疤,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不要因此躲避我好吗?求你了!”
黛丝却像见了鬼一样推开他:“我知道你身心都受到重创,但这不是你家/暴的理由!”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的大脑出问题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黎默极力争辩着,还想继续靠近黛丝:“你就是因为这个逃离我吗?甚至不惜跟黎赫幽会来气我??”
黛丝后退一步,面色严肃地警告黎默:“我没有跟他幽会,我是自愿来照顾他的。”
听到这里,黎默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狂躁了起来,他大吼着就要冲进我的卧室:“是你勾引的黛丝!绝对是你!我把黛丝托付给你,你却骗她结婚!你就是这样践行我的遗愿的?!不要脸的懦夫,滚出来!”
黛丝忍无可忍地将他往外推,阻止黎默冲进卧室:“你能不能听听人话,不是黎赫强迫我的!”
“不可能,你明明深爱着我……是他给你洗脑了对吧?!绝对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黎默好几次都想冲进来揍我,但都被黛丝给挡下了。
即使黛丝百般解释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但黎默死活不肯离开,非要与我面对面对质,讨个说法。
黛丝也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了,直接下了逐客令,但这只是让黎默更加愤怒。
黎默冲我的卧室里大喊:“黎赫!我知道你在里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当缩头王八吗?你只敢勾引黛丝么,敢不敢光明正大地跟我竞争?!”
黎默骂声连天,哪里还有以前半点绅士的模样,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暴躁的流氓,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我不打算继续装聋了。
当他看到我扶着墙缓慢地走出房间时,他停止了叫骂,看着我一脸憔悴、神情恍惚的模样,他发出一声冷笑。
“可算出来了。”黎默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你可真是个好弟弟,连哥哥的墙角都撬!”
我没有半点想与他争辩的心思,我真的很累了,我现在只想赶紧斩断一切羁绊,把这两座大神都请走。
我扶着墙,随时都会倒下,但我强撑着没昏迷,摇摇晃晃地给黎默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哥哥,都是我不好。”
“还挺识相,知道服软。”黎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嘁笑,“然后呢?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连点解释都没有?”
我喉咙间涌起一阵苦涩,这种被亲哥哥当成敌人的感觉真不好啊:“对不起,我不该趁虚而入,我以后再也不会跟黛丝来往,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至于婚礼,我会挨个去跟朋友们解释的。”
黎默甩开黛丝,上前一大步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就没了?你不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吗?!”
我无力地抬头,仰视这比我高一个头的哥哥:“那你想怎么样呢?”
“公开道歉。”黎默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去给报社投稿,把你勾引黛丝的前因后果都公开并道歉,这样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黛丝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张:“黎默你疯了!黎赫是神父,神父公开道歉是什么性质你知道么?以后人们都不会再来教堂了,黎赫会被整个小镇的人给唾弃的!”
黎默立马将充满攻击的目光投放到黛丝的身上:“你还帮他说话,看来不是他勾引你,是你自愿和他结婚的?”
“我……”
黛丝竟一时无法反驳,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我。
“……”
我好一会没有说话,因为我看到了黛丝紧张、手足无措的表情。
我知道她在紧张什么,硬要追责,这件事我俩都没好到哪里去,一个想趁虚而入,一个把对方当成原配替身,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迹。
黎默现在要一个交代,如果我如实回答,那黛丝就变成了一个渣女,他俩的感情应该也要走到尽头了。
“黛丝。”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转头问了问黛丝,“你也认为,是我勾引你吗?”
“……”
她咬着嘴唇,眉头紧蹙,神色无比纠结,犹犹豫豫地才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足矣,我知道她不想承认了。
她的神情已经从紧张变成了不安,所以我朝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语气真诚地道:“好了,别这样看着我。”
别这样看着我了,也不必紧张,我不会说对你不利的话。
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即便我决定放弃,也不想看到你露出愁苦的表情。
我又心软了,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我转头看向黎默,朝他点点头:“明白了,我会照做的。”
“但麻烦给我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吧。”我又一次,朝黎默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的病还没好,跟报社联系也需要时间,教堂以后该怎么办,这些我都得去一一安排。”
“五天。”黎默无情道,“五天后,我要看到你的公开道歉。”
“好。”我答应得很干脆。
在得到我的再三承诺后,黎默终于离开了,走后也没管我那被踹坏的房门。
黛丝心有余悸地看向我,她看我的目光极其复杂,但歉意占大多数:“你为什么……”
“行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摆摆手,扶着墙,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卧室,“你既然是人人敬仰的女骑士,就保持好伟大的名号吧,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最后,我将卧室门关上并反锁,一头倒在大床上。
我听到黛丝来到我的房间前,似乎是想敲门,但过了很久她也没敲。
最后,她说明天还会来看我,然后我就听到了她缓缓离去的脚步声。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已然无力哭泣。
哥哥的指责、黛丝的冷漠,被围殴的瘦弱躯体、被肆意摧残的心意……这些种种不幸,组成了一个懦弱的我。
我甚至希望我一病不起,这样就再也不用面对现实,这个生我养我的小镇似乎变成了一个伤心之地,我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上就悲伤到想流泪。
人悲伤到极点就会有很疯狂的念头,所以我的脑子里逐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我能那么果断地答应黎默的要求呢?因为我不在乎了,黛丝也好,神父的身份也好,都不在乎了。
我马上就要逃跑了,逃离这个悲伤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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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黎赫终于觉醒了!预备跑路,火葬场很快就要就端上来了!
第15章 离乡参军
第二天, 黛丝真的来了,还派人修好了我的门。
她见我已经退烧,神色立马安心了很多, 随即就开始劝慰我别跟黎默计较,也不用公开道歉, 她会去跟黎默解释的。
但我从头到尾, 只是默默点着头, 没有同意也不拒绝,始终用极其淡然的态度对待她。
黛丝见我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很识趣地闭嘴了,给我留下一些药物后就离开了。
她走后, 我立马把她送的药全部扔进了抽屉最深处, 我不想再接受她的任何东西。
守卫见我退烧后硬抗,于心不忍道:“神父大人, 您还是吃点药吧……”
“我不需要药物。”我平静地下床,换上一身便服, “我现在要出去晒晒太阳。”
“不许跟着我。”临走前我还特意回头警告他们,“我只是去集市买东西,顺便探望一下母亲, 如果你们跟着我,我就向黛丝告状。”
守卫们露出为难的神色, 想同我商量,但我抢在他们开口前便出门了。
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撒在身上,让这副被摧残已久的身躯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冬日很少有暖阳,我今天运气不错。而且这两天记者都聚焦在忽然回归的黎默身上, 关于我和黛丝的婚礼也没什么人做文章, 这让我更加欣慰。
我像往常一样走到最熟的水果摊老板面前, 朝他微笑道:“我又来给孩子们买水果了,梨子、苹果、柑橘各要15个。”
可往日里总是笑眼盈盈的老板今天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不仅没有搭理我,也没有像平日里一样立刻给我装水果。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那个……神父大人……”老板支支吾吾地,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不卖,请您去别的摊位吧。”
我皱起眉头,正想问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可就在此刻,一枚生鸡蛋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我的脑袋上,鸡蛋液顿时弄脏了我的卷发。
我被砸懵了,努力寻找鸡蛋的源头,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叫骂——
“滚!”
我循声望去,发现是卖生鲜时蔬的金叔——他以前十分尊重我。
有了金叔的开头,不少摊贩也朝我扔来烂掉的西红柿、喝了一半的汽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包装袋垃圾!
我被砸了一下又一下,只能用两条胳膊慌乱地阻挡着他们的进攻,语无伦次道:“为、为什么?!”
“小镇不需要一个浪荡的伪君子做神父!”有人大声骂道。
立马又有人附和:“黛丝可是你哥哥的妻子,你竟敢勾引她!”
“你早就盼着你哥哥出事对吧,恶心的小人!”
“滚出集市!”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朝我袭来,众人的怒骂让我百口莫辩,我只能捂着头仓皇逃跑。
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滑了多少次跤,在路过一条小溪时,我看到了河中自己狼狈的倒影:
沾满鸡蛋液的头发、被各种蔬菜泥玷污的脸蛋,还有被果酱、剩蛋糕弄脏的衣服……
配上我这无力空洞的神情,哪里还像个神父?
完全就是个乞丐。
我伸出手,掬起一捧溪水,麻木地给自己洗了个脸。
脸是干净了,但我的头发和衣服依旧脏乱,我望着丑陋的倒影,表情逐渐转悲,许久未哭的眼睛里又有了眼泪。
“呜呜……”
我趁眼泪还没掉下来就擦干净,虽然无法控制自己不流泪,但我强忍着不出声。
是了,就算媒体不报道,凭借市井村民们的想象也足以以谣传谣,捏造一个充满恶意的故事。
因为黎默曾经是正直耀眼的英雄,与我这个看上去就不靠谱的神父相比,大家肯定更愿意相信是我勾引了黛丝……
我愤怒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空中,我的脸被我自己抽出了一道通红的掌印。
我朝着我的倒影怒吼:“哭有什么用?这不是你早就准备好迎接的后果吗?!”
“你爱错了人,却又没勇气离开,这能怪谁?!”
“别哭了!哭起来更丑!”
我一边对着自己的倒影咒骂,一边为自己抹眼泪,见无法止住眼泪,又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但不仅没有凑效,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他们说的对,我是个小人,不仅卑鄙还严苛,甚至不允许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不想再看自己丑陋的面容,于是扶着草地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我要去一个能无条件接纳我的地方,我需要关爱和怀抱,谁能给我?
的确有这样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母亲。
我恍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就这样僵硬地摸索回了我的家,当母亲看到我这糟糕的模样时,她先是一阵惊呼,随后就将我拥入怀抱,哭着向我道歉。
我一身脏污,只有母亲会义无反顾地拥抱我,母亲是我唯一敢全身心信任的人,只有在她面前,我才敢说出所有事情的真相。
母亲听完我平静的叙述,心疼地捧着我的脸哭泣:“黎默太过分了,我这就去告诉他所有真相!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在这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母亲擦了把泪,点头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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