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涩的哄着,
“我知道了,再忍忍....马上就到了......你别哭....”
司绮却越来越清醒,双眼的红色褪去之后,显现出神经质的清亮。
看着许熹隐忍难过的样子,她扯出了一抹微笑,反而开始安慰起他来,
“你别怕啊,我是皮外伤,死不了的....”
许熹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
她这么好,为什么那些人舍得伤害她。
*
再次低头看她时,许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只剩满脸的无奈。
低声轻斥,“怎么这么心急。”
司绮苍白的笑,“她用爸爸来威胁我....许熹,我好恨她...”
“嗯,我知道。”
男人低头,嘴唇再次轻轻触碰她的眼睛,“但你动手会更加痛苦,所以,让我来做。”
“怎么做?”司绮问。
他勾了勾唇,轻声回答,“我们先让白家一无所有,让她失去全部,这样可以吗?”
“可以....”
司绮愣愣的点头,“但是,难不难?”
他摇头,“不难。”
司绮终于笑了,靠在他的胸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
小车疾驰在高架桥上,前排的两位保镖噤若寒蝉 。
许熹伸手,从前方的冰箱里取出一瓶白色的药,仰头吞了几颗。
终于将口腔里的血腥味吞了下去。
然后认真的低头看着司绮紧闭着眼睛的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许下虔诚的承诺,
他说,
“因为我是你的许熹。”
“你忘了吗?我为你而活....”
第95章 天妒英才的他
人不该这样活着,他早该死在生下来的那一天。
许熹最早生出这样的想法,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六七岁,男孩血液里好动活泼的天性再也压制不住,从基因里,疯狂的渴望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出门,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这里,别的孩子指的是被爷爷接到家里来、专门为了陪伴他的三个亲戚家的同龄小孩。
但他当然不可以这样做。
那时候的他身体十分孱弱,必须一直待在摆满了各项仪器的无菌室内,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五六个小时需要吸氧。
只能通过请各种顶尖的名校老师回来上课,来打发时间。然后透过被擦得几乎透明的玻璃,看着外面那三个小男孩在草地上疯玩。
很快,许熹便将他们送回了家,因为他不需要这样的陪伴。
也就是那一天,世界终于彻底的清净了下来。
他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觉得自己活得根本不像个人类。
像是一只被关在温室里的鸟,一辈子也不可能自由的翱翔,毫无体面和尊严。
但人不是鸟,人有思想,也有欲望。
许熹从小就天资聪慧,早熟过人,七岁的时候,已经在学微积分了。
这样的聪慧偏偏搭配着一副先天不足的躯壳,让他日日夜夜挣扎在无尽的痛苦中。
但他又不能死,因为身上肩负着父母的爱和期盼、肩负着整个家族的重担。许家的人也不会让他死,宁愿让他靠着药物和仪器活着。
就这样看着玻璃外的天,日复一日的活,活成了别人嘴里惊才绝艳、但也扼腕连连的天妒英才。
不过解脱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
那一年,许熹23岁,那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
迟春不来寒冬不走,很冷。
那一天,许熹的父母在欧洲同时遇难。
这当然不是什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人为。
豪门争家产的戏码,现实生活中要比电视剧精彩激烈一百倍。
所以当爷爷连夜飞去欧洲接收遗体时,给许熹留下了所有的保镖和许家最高的权限。
身体已经调养好了很多的许熹,平静的送走了老爷子,毫无异常。
但就在那一天的深夜,他操作着轮椅,支开了所有保镖,离开了固若金汤的家。
当一个人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躺着,静静的聆听自己体内生命的流逝,那生命本身对他来说便毫无意义。
既然唯一维系他活下去的牵绊都死了,那他也正好可以解脱了。
那一夜,许熹在江边待了很久,然后主动对躲在远处、蠢蠢欲动的黑衣人招了招手。
上车的时候甚至主动提醒对方,
“轮椅,记得处理了。”
黑衣人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大少爷。”
*
车开了很久,久到被蒙着眼睛堵了嘴的许熹快要因为病发而昏厥。
终于被那几个戴着口罩和大风镜的黑衣男人、扛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坡。
S市竟然还有这种地方,竟然除了都市以外,还有这种鸡鸣犬吠的乡下,这让许熹新奇不已。
他四处看了一眼,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户外空气。
山坡顶上有一棵很大的树,是冬青,看样子应该有上百年的年份了,伞叶华盖颇为壮观。
几个男人也看见了那棵树,正好就停在了树下,一言不发的开始挖坑。
许熹坐在一旁想,有山有树远处有人家,葬在这里应该也不错。
二十分钟后,他被最高大的那个男人推进了挖好的土坑里。
*
铁楸铲进松散的沙土里发出沉闷的沙沙声,许熹心里一片释然,认真的感受着沙土被一铲一铲摔打在身体上的重量,静静等待解脱。
就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他和树上的女孩对上了眼神。
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大树上,穿着单薄冬季校服裙的女孩。
女孩大概是很早就在树上了,他们这群人动作又太快,她没有来得及躲,只能瑟瑟发抖的躲在树冠里,祈祷下方这一群黑衣人别抬头。
她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哭了很久哭肿的,怔愣的看着坑里的许熹,眼神呆滞而惊恐。
这时,站在许熹右手边的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要抬头朝树上看。
许熹抿了抿嘴,想,反正都要死了,没理由还多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于是他哑声开了口,用不可一世的语气,对着停下来的这个男人嘲讽道,
“果然废物,这种简单的体力活都做不利索。”
那男人果然不抬头了,被许熹骂了一句废物,瞬间炸了毛。
“草你丫的,给老子耍上少爷架子了!?”
他提起铁楸,照着许熹的腿插了下去。
“爷爷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利索!”
几个男人加快了掩埋的动作,沙土很快便将许熹苍白的脸掩盖。
他直到这一刻,还是没有一丝求生的意志的。
*
但人类,卑劣是刻进DNA里的本质。
从前死不了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盼着死,但当真正直面死亡的那一刻,又会可耻的退缩。
活埋许熹的那几个男人在他的上方用力的践踏,要将那一片沙土踏得尽量平整一些。
许熹本来就呼吸困难,如此更加喘不过气。
伴随着疼痛,喉咙里翻滚出了一股腥甜的血,回涌堵住了呼吸。
他倏地睁开眼睛,全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仍旧动弹不得。
窒息的痛苦像无情的野兽,终于将他吞咽了下去。
那算了,那就还是这样结束好了....
许熹再次认命的闭上了双眼,眼球被钻进来的土磨得生疼。
压实了的沙泥渐渐隔绝了所有的空气,他的胸腔像要爆开了一般。
看来死,也不比活着好受。
二十三年的生命岁月依次流过,却没有一丝一毫值得他回味的地方。
许熹最后想,呵,这寡淡而悲剧的人生啊.....
第96章 我为你而活
但眼睛上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光,他记得,那是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随即便出现了树上那个女孩的脸,一脸焦急。
她跪在泥土里,用自己的双手飞快而用力的挖着,将被几个壮汉夯实的沙土一点一点的挖开,终于露出了许熹的脸。
“帅哥你还有气吗?死了吗?”
女孩凑的很近,近到她鼻尖上垂下来的清鼻涕、直直的落到了许熹的脸上。
许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好几分钟后,终于缓了过来,难堪的‘嗯’了一声。
他并不擅长和人交流,更别说是在这种情境下、和一个陌生的异性。
许熹费了很久的时间,才开了口,尽量随意而淡定,
“你的手,流血了。”
女孩听到手字,立刻扁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抱怨,
“为了来等那个女人.....下午刚做的法式美甲,甲胶太坚固了....指甲盖都挖翻了...呜呜呜...”
眼泪和鼻涕再次,滴在了许熹的脸上。
一向有洁癖的大少爷,颦起了眉,但也没有嫌弃一句。
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一边因为痛而抽泣,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咬着牙刨着自己身上的泥土。
被纯粹的在意着,并不是因为他是许熹。
认知到这一点,他的心脏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许熹看着女孩的脸,身侧的手也开始不断地努力,一点一点的往上抠。咬着牙,忍受着心脏的刺痛,不断地尝试。
怎么能躺着等小姑娘救呢?这样未免太过卑鄙了。
终于,右手艰难的从沙泥的深处爬了出来。
*
那只手纤长而苍白,在凄凉的月光下不住地颤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女孩抬眼,看见了他的手,欣喜的跪行向前,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它。
温热的体温穿过砂砾,熨帖进了许熹的手,从十根手指顶端模糊出来的血像岩浆一般的滚烫,像一股电流一般,迅速蹿遍了他的全身。
她说,“你再忍一忍,我挖得很快!”
许熹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校徽。
明明也是一个城里娇滴滴的小姑娘,实在没有必要掺和进他的生死里来。
于是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哑声道,
“要不还是算了....太辛苦了...”
用那双柔嫩得手,挖他出来太辛苦了...
一个人活在这个冰冷的世上,太辛苦了....
但女孩却再次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别怕。”
“我还有很多力气,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许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因为刚才进了沙子,从眼角滑下了一点湿意。
他终于点头,紧紧的握住了女孩的手,
回答,“好。”
*
关于那个夜晚所有的细节,许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漫长的青春里,唯一一次的悸动。
也是他即将结束这段卑劣的人生时,终于才感受到了的温暖。
虽然迟了一些,但还好来得及。
后来他们都脱力的靠坐在身后那棵巨大的冬青树下。
女孩说,“冬青树的花语是【可贵的生命】,【坚韧和顽强】,我不知道你是谁、遇到了什么挫折,但好歹算是死过一次了,以后好好的、努力活下去吧。”
许熹一向冷漠疏离,但在那一夜破天荒的打开了心门。
他迷茫的问女孩,“为了什么而活呢?”
女孩越过他,看向山头的另一边,那里有一座新坟。
她回头看许熹,笑道,
“为我而活,可以吗?
如果有一天你再次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就来找我,我再埋你一回,然后再用这双手将你挖出来,怎么样?”
许熹点了点头,笑了。
“好,我为你而活。”
...
那一夜特别的冷,两人紧紧的挨在一起,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已经双双晕厥了过去。
许熹只记得女孩一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身体不太好,将自己身上单薄的校服针织外套、脱下来盖在了他的背上。
记得自己后来终于想起、问了她的名字。
她说,
“我叫司绮,绮,是美丽的意思。”
他转头认真看了一眼她的脸,仰头闭上了眼睛。
低喃,“嗯,人如其名。”
.....
*
―回忆与现实的分界线―
*
汽车一个急刹,穿过精心打理的草坪,横着停在了楼前。
前方的保镖小跑着下车,帮许熹拉开了车门。
“到了,少爷。”
许熹睁开眼睛,从五年前那段久远却又清晰的记忆中抽回了灵魂。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搂着她下了车。
门口早已等着一群外科行业最顶尖的医生,和最专业的护士。
高大的女护士伸手,要从许熹怀里接过司绮。
但司绮在昏迷中也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衬衣,怎么也不放。
许熹干脆越过了护士,抱着她大步冲进了一楼走廊深处的医疗室。
他珍重的将司绮放在病床上,坐在旁边,盯着她接受缝合治疗。
半晌,张医生终于小心翼翼的上前,一脸关切的询问,
“您....要不要紧?”
许熹眼睛都没有从司绮的脸上移开,只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先别管我,管她。”
第97章 着迷
司绮总算是看明白了,许熹对她就是莫名的宠溺。
为此,她十分乐在其中。
从前她人好端端的,已经什么都依着她了,现在受了一点皮外伤,更是对她百依百顺。
只要她开得了口,不论要什么,他都会给。
堂堂一个集团总裁,出了名的工作狂,从白家回来之后,竟在家守了她三天。
司绮想,这男人大概是真的对她食髓知味,被她领进了那扇门,一发不可收拾。
但其实着迷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许熹之于她,又何尝不是一种诱惑呢?
相比于蒋星璨那样只知道索取的疯狗,禁欲的总裁衣衫整齐、冷冷清清的样子,对某些人来说,更加有性张力。
司绮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正经的好妹妹,从前在学校里,就喜欢和闺蜜一起开老实人的玩笑,看着那些内向的书呆子被她们两句话逗得红了脸支支吾吾,两个人便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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