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湛摩挲她腕上的小铃铛,风吹来,裹着花香,也吹响了铃铛。
他不禁柔柔一笑,抚弄她稍有发僵的腕骨,“温念安那天找你,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查过小铃铛里面的监控,两人到了桃梨花林,阿狸为温念安摘下一朵梨花。
她想跟温念安说话,温念安制止了她,不准她出声。
监控一角拍到了李伯离去的背影,随后温念安拽出一条布料,绑住了小铃铛。
监控画面一黑,不单是人看不见,连同声音都没了。
所以说……在这段时间里,她们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阿狸为什么突然向他提出以心换心?又为什么突然与他亲近?
换心,是指单纯的以真情换真心,还是想要别的什么……
尽管他此时心里很清楚,不过,他还是不死心,想听阿狸亲口说出来。
顾清越翘挺的鼻翼开始浮露密密细细的汗丝。
真话假话尽在一念之间,可这一念之间至关重要。
未来能不能得到自由,全靠这一念。
景湛一等再等,直到树枝结的梨花倾落数朵。
耳畔终于传来女孩宛似小猫般的动静。
“我……”顾清越重复做着往喉咙倒口水的动作,耳鼓里全是咽喉吞咽的声音。
景湛颇有耐心的等待,反复挲弄她腕处的小铃铛。
顾清越穿着灰色棉拖的脚后跟顶住白墙,悄声磕了磕。
疼意刺激大脑要理性思考。
上下牙齿的牙尖狠劲咬着,须臾之间,穿透了口腔中软滑的嫩肉。
众多痛感并凑,泪花圈在眼眶里打转,她哽了一声,眸子溜溜波颤,“呜”地哭了出来。
“景湛,对不起。”
她哭了,景湛心就软了。
双手穿过女孩腋下将人托起,搁置在贴着白玉瓷片的宽大窗沿上。
“为什么道歉?”景湛抹去她眼泪,问:“是为这次虚假告白,还是想骗我给你解蛊?”
顾清越有些微懵怔,弄不懂想不通,景湛平时害羞起来傻乎乎的,她说什么都信,
怎么一到关键节点,他看得比谁都透彻?
顾清越嘬裹着嘴里的铁锈味儿,强制运转大脑,逼迫自己要赶快想出办法将这件事圆过去。
思绪回到昨晚,她霍然仰起卷毛毛的脑袋,眼角还沁着未落的泪。
“我喜欢你,向你告白与血蛊无关。”
随后,“啪”地一下,挥拍开景湛为自己擦泪的手。
颤咽的声音噙满被人误解的憋闷:“游乐场那次我忘记带药,就差一点点,我可能就因此丧命了。”
景湛抿唇不语。
其实他更想驳上几句。
要不是你被狗男人勾了魂,跟他跑,还把圆瓶丢了,那天根本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阿狸哭了……
阿狸一哭,他憋在嗓子眼里的那些冷硬话,半句也说不出口。
顾清越把脸别去另一头不看他,然后故意做出样子哭给他看。
余光一瞬不差的瞥着少年盈绕怜惜的眸子,以表真诚道:
“你不是想知道温念安跟我说过什么吗,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景湛心头发涩。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心里清楚。”
实在是她哭得让人心软,不想继续逼着她说那些不愿吐露的话了。
再者,他已经知道阿狸的讨好来自解蛊,没必要在让她说一遍来扎自己的心。
天色转黑,风渐凉。
景湛抱走窗沿上坐着的哭泣女孩,回到办公椅坐下。
顾清越咬唇,伸手掐他胸前的小红果,狠扭了一把。
“嘶--”景湛倒吸凉气,惨唧唧道:“阿狸姐姐,疼。”
闻言,顾清越食指和拇指掐合,狠狠赏赐了他另外一枚小红果。
景湛登时握住她的手,“阿狸姐姐,我想你疼爱它,可不是用你这种疼法……”
这下两人全都泪眼巴巴的,他们对视互望一眼。
“扑哧”一声,没憋住,笑了出来。
顾清越在他怀里坐直身子,看景湛面露笑容,觉得可以绕回正题了。
她上手摩娑景湛凸出的喉结,嗓音糅杂江南软语般甜糯:
“你也知道疼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疼?”
脖颈中的嫩柔轻轻滑动,景湛好不容易在窗户那边吹清醒的头脑,此刻又昏了。
仅有的一点清醒就是,一会无论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唯独,‘蛊’不能解……
顾清越感受着他绷挺的身体,看着他愈加羞红的脸。
说道:“你总让我疼你爱你陪着你,要我说真话,
可是你除了要求我做这做那,你为我做过什么?”
景湛薄红的唇微启,顾清越立马伸手按住。
“我知道,雷雨天的时候是你陪着我。
我身上穿的,用的,都是你亲自为我挑选,帮我打理的。
包括所有吃食,都要经过你筛选才能拿来给我吃。”
她清透的狐狸眼逐渐升起薄雾,里面蕴着淡淡的泪意。
景湛的疼惜弥漫在心间滑行,墨长的眉头深蹙。
嘴被她捂着,不能亲,只好轻轻擦去她睫羽下盈盈闪闪的湿润。
顾清越很乖驯的任他抹拭。
在少年指腹将要离去之际,她头微偏,仰赖地枕在少年的手心中,绵绵柔柔覆蹭。
景湛最为欢心雀跃的就是她身心为一的信赖、依恋、仰赖于自己,心跳直接窜到喉咙。
顾清越手缓缓贴向他胸腔,那里的节奏飞快。
要不是温羡安说这是心律不齐,她会以为景湛也得了同款心脏病。
“景湛。”她声音和模样仿如含苞未放的花般甜弱:
“如果这样就是你认为的爱,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第116章 一准是人家小姑娘跟他提分手了
她又道:“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因为你,我每个月必须要忍受正常人无需承受的痛苦。
是不是这些痛在你眼里远不及你为我安排的衣食住行重要。”
“不是的,阿狸姐姐,我没有这样想过,我爱你远胜过爱我自己。”
景湛拽走她挡在嘴边的手,面庞浮露焦急之色。
“上次是意外,是你为了……”他顿然停下。
温羡安这个名字是他此生最痛恨的,没有之一,他一星半点都不想提温羡安。
顾清越也刚好截断他的话:“你想说什么?我为了什么?你想说我撇下你偷溜出去?
你说喜欢我,爱我,就是利用蛊让我离不开你,拿我当宠物圈养看待吗?”
她眼圈又开始泛红,这次的眼泪是真的。
她是货真价实的狐狸没错,她不是全人类,并不代表她没有人类的情感。
她有感情有渴望,难过了会哭,开心了会笑。
说白了,她在景家活得还不如宠物自在。
院子里的白马还有佣人带出去跑跑转转呢。
她呢?
她活了十九年,圈禁在景家十年,她出去逛一逛不行吗?
“对不起,阿狸姐姐。”景湛把她放进自己怀里搂着,柔和的动作里透着无限珍爱。
天已完全黑下,书房没人开灯,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清。
李伯许进趴在门板上偷听,站的腿脚酸麻。
书房内断断续续吵架,声音有时高昂有时低,他们万万不敢自作主张敲门。
少年声声歉意都是真诚的,顾清越听的出来,解蛊的事他却一点没提。
“现在话谈开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对方不知道的秘密了。”
黑暗中,顾清越缓缓慢慢闭上眼睛,轻声道:“你希望我真诚以待,我希望你亦如此。”
景湛没觉得自己哪不真诚。
蛊……是他有问题,他承认。包括当初骗她喝番茄汁是他不对,他也承认。
可他们的关系若是没有蛊的羁系,小狐狸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晚风吹进屋掠过少许冷意,顾清越蜷着身子不经意往他身边靠拢。
景湛箍紧她,低声说:“阿狸姐姐,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唯有解蛊不行。
倘若你不信我的真心,我可以安排沈宴给我做手术。
等沈宴剖开我的心,你就能明白我有多爱你了。”
景湛油盐不进,米面不吃,顾清越内心焦炙,烦闷的想大喊几声,为此宣泄宣泄。
她苦思冥想,景湛在一旁安静等她出新招数,以不变应万变。
气氛最静谧之时,景湛等的快要睡着了。
顾清越开口,起了个与解蛊关联不大的话聊。
“我昨晚喝多了。”
“你后悔了?”景湛的心当即空落。
落寂的心情像极了流沙融进血脉,四处游荡碾磨着他。
阿狸从不让他接触小小狸的住所。
阿狸跟小景打过很多次招呼,小小狸却是他昨晚头一回打照面。
阿狸想借用小小狸利诱他妥协,结果她自己喝多了。
现在发现蛊解不了,想必她是后悔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把小小狸交给他。
顾清越从他身上走开,找了个墙角缩进去。
她窝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脸埋进双臂,呜闷地流泪。
“你是男生还总嚷着要我负责呢,我是女孩子,你知道女孩子有多在意这种事吗。”
“你就是渣男,电视剧里面演的渣男跟你一模一样。”
“你不光是渣男,还是天下无敌超级歹毒的男人!我最讨厌你!”
李伯许进耳朵都快塞门缝里了,俩人巴巴听着顾清越软乎乎骂人。
时不时还交头接耳闲谈两句,“顾小姐好样的!”
李伯瞅瞅许进,“有本事你进去当少爷面说。”
“……”许进嘴紧抿,裹住两瓣外露的唇严严闭上。
景湛过去抱她,顾清越拧着劲闪开,“不要动我!奸诈凶恶的臭男人不可以碰我!”
“我……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景湛手搁她膝上不肯拿走。
他比顾清越还惨巴巴可怜:“昨晚是你先的,你把自己打扮成那副样貌,我……”
她引人犯错。
勾完还恶人先告状……
他去哪说理?
顾清越埋着头,悄摸摸探出银牙咬小臂。
肉滋滋的疼,眼底顿刻莹蓄上一波泪。
“那你明知道我喝多了,还趁我喝醉不问我意愿就那样对我。”
她抬头,皎洁地月光倾泻进屋,景湛看清她脸上弥露的泪痕,疼得心都碎成渣片了。
“今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他眸子盛满情深与疼爱。
揽着顾清越肩,嘴巴却跟个杠精似的说:
“你知不知道你骗人的技术很差,你目的性这么强,我一眼就看穿了。”
今天早上阿狸还说把自己交给他是认可他。
午饭到晚饭,这才多大点功夫,她又换了套说辞。
顾清越神情一滞。
她发现景湛聪明起来是真惹人恼火,怎么都拗不过他。
他对你的伪装一目了然,对你有目标性的行为了如指掌。
“我很容易被你迷惑。”景湛同她坐进墙角,耷垂的眼眸充溢哀伤。
“阿狸姐姐,我做好充足的准备了,我告诉过自己,今天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为你解蛊。”
景湛脑袋卧进她颈窝,将她手放到自己心脏砰跳的部位。
“这颗心是你的,它真的很爱你,没有你,它就会死。
我爱你不容置疑,你爱我……”他惨笑一声:
“真真假假太多次了,看不清的人不该是你,应当是我才对。”
顾清越攥起拳捏了捏。
堵。
胸腔堵,喉咙堵。
景湛的爱对她而言是幽禁她的樊笼和镣铐。
她不需要景湛这样病态不正常的爱。
景湛所谓的爱,是占有,是令人窒息的强迫,只顾他自己的感受,全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她不懂爱情是什么,景湛时刻把爱她挂在嘴边,说到底,他也未必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她没见过,但她清楚晓得,至少不是景湛这样……
这晚,尝试解蛊失败!
今天是顾清越19年来最悲伤的一晚。
牺牲如此之大,结果竹篮子打水,别说空了,篮子筐都没剩下!
两人晚八点多才走出书房。
景湛将画稿重新整理一遍,出门便交给李伯让他明天一早去办此事。
吃饭的时候许进手机颠颠震动。
他暗搓搓掏出瞟了瞟,浏览完屏幕,浓浓的黑眉拧成了麻花团。
李伯斜眼去看,防偷窥屏,黑黝黝什么也没瞧见。
“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蚂蚱了,小女朋友找你?”
他八卦味十足,鬼摸摸打听:“你跟那个那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当景湛面不能提温姓,他非常机智的用那个那个来代替。
李伯瞅许进神情沉重,没心思同他斗嘴,堆满皱纹的小眼睛坚持不懈瞥瞥他手机,依旧没能瞧见东西。
李伯老气横生,摇头深叹,然后走去用餐的两人身侧帮他们添果汁。
手上倒着果汁,脑子也没闲着,他盲猜,许进八成是失恋了。
黑炭脸都能转变成雪白色,一准是人家小姑娘跟他提分手了……
第117章 景湛,我们喝酒吧
许进自收到温以璃信息,心便开始乱糟糟浮游。
当飘远的心思敛回,景湛和顾清越已经用好晚餐起身上楼……
他凝望二楼楼梯一步一踏上去的两人,神态没了日常憨愣状,少有地凝眉敛目。
傍晚,素净淡雅的弯月放射出银白薄弱的光,为幽静的室内镀上一层裹带光辉的轻纱。
月牙时钟走字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尤外清晰。
这般准确无误的走字声落进顾清越耳里,刺的她在床铺中翻来转去……
旁边是景湛沉稳均匀的呼吸,他手里攥着女孩大半撮黑乌长卷的发。
顾清越屡次辗转,他似乎有所点感知,皱着眉不安地将发丝拢握更紧。
发根揪的头皮发疼,顾清越凭着淡柔夜光瞪他那双招人烦的手。
“小变态!”她动静轻小。
景湛‘嗖’地大展长臂把她拖进胸怀。
顾清越惊愕。
他也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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