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忐忑的心情,梁锦玉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轮到她。
“当什么?”掌柜头也没抬的问。
梁锦玉认真道:“我当的东西不能给你,我要找你们东家。”
掌柜闻言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梁锦玉,讥诮说:“我们东家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这里是当铺,不当东西就请出去,别耽误我时间。”
“我当东西,但这个东西我只能给你们东家!”梁锦玉急忙解释。
掌柜却没了耐心,冲一旁的伙计说:“这人是来捣乱的,轰出去。”
“别!我当!我真当东西!”梁锦玉心里一急,将簪子交了出去。
她出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掌柜白了眼梁锦玉,这才慢吞吞的拿起簪子,看了眼就道:“素簪一根,二两银子。”
“二两?”梁锦玉简直不敢相信,这跟她预期的相差太大了。
“如果是死当我可以再给你加五十文。”掌柜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随手将簪子扔在桌上。
二两银子省着用也能用一段时间——
梁锦玉摇头,赶忙将自己脑子里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簪子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能随随便便就典当了,更何况上一世王氏可是典当了五十两。
“我不当了。”梁锦玉欲拿回簪子,却被掌柜抢了先。
“小伙子,这簪子真是你的?”掌柜眯了眯眼,怀疑问。
梁锦玉有些恼了:“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怎可能拿过来。”
“可这是女人的簪子,你不会是从哪儿偷的赃物吧?”
掌柜这话一出口,铺子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梁锦玉,眼神里透着怀疑和轻鄙。
梁锦玉气笑了:“这簪子是我父亲留给我阿姐的,如今我们家道中落,逼不得已才拿出这簪子来典当。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生意做不成,掌柜你也没必要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吧?”
掌柜脸色刷的一沉,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梁锦玉。
“我老宋干这行三十余年,什么人没见过,你说这簪子是你阿姐的,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女扮男装,鬼鬼祟祟?”
“嗡”的一声。
梁锦玉只觉得脑子一阵空白,霎时哑口无言。
“瞧你打扮也不像是能用得起银簪的人,来人,把她送去官府!我老宋平生最恨偷偷摸摸的宵小之辈,敢来我们当铺销赃,我看你是活腻了!”
两个伙计得了吩咐,立刻朝着梁锦玉逼近。
梁锦玉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
“小点声,东家在楼上歇息,别把人吵醒了。”其中一个伙计跟另一个小声说。
梁锦玉看了眼掌柜手里的簪子,她不能就这么走了,更不能被送去官府。
“也罢,既然跟你们说不通,那我就去找能说得通的!”梁锦玉话音落,抄起手边的算盘扔了过去。
第一十五章 吊死在当铺门口
趁着两个伙计躲闪的间隙,梁锦玉直奔楼上。
掌柜见状,忙大喊:“快拦住她!”
梁锦玉几步就冲上了楼梯,眼看就要上二楼,旁边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挡在了楼梯口。
梁锦玉见他锦衣华服,模样也年轻,便急道:“谢公子,我有件东西要典当给你!”
男子闻言微微挑眉,看着梁锦玉的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哦?”
“真的,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簪子,但你家掌柜却污蔑说是我偷的。谢公子,你只要看到那只簪子就明白了。”
“臭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说话间,伙计追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拽着梁锦玉下楼。
梁锦玉死死抓着楼梯扶手,焦急道:“谢公子,你们谢家大业大的,难道还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那簪子真是我的,求你让掌柜还给我吧!谢公子,谢公子你倒是说话呀!”
“别费劲了,这位不是我们小东家!”伙计嗤笑一声,加大了力道。
梁锦玉被拽的生疼,听了这话情急之下冲楼上扬声威胁:“谢公子,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明天就吊死在你家当铺门口!我死了也会化成冤鬼来找你算账的!”
“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紧接着就听楼上有人虚弱说:“让她上来吧。”
伙计得了这话,才松开梁锦玉,没好气道:“还不快上去。”
梁锦玉揉了揉胳膊,又瞪了眼楼梯口看热闹的男人,这才往里面去。
楼上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面对着楼梯口的位置是一扇山水屏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
“谢公子可在里面?”梁锦玉试探问。
“我在。”有人应道,声音嘶哑却很温和。
看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梁锦玉略微放松了一些。
“我要典当的东西在掌柜手里,还请谢公子再看看。”梁锦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
里面走出一个冷峻的少年,他目不斜视的下了楼,楼梯下面传来他与掌柜的说话声。
没一会儿少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梁锦玉的银簪。
少年拿着簪子绕过屏风,却半晌没有动静,梁锦玉不由紧张起来,也不知道上一世王氏来典当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这些。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对方问道,声音和方才一样温和,没什么变化。
梁锦玉迟疑片刻,含糊道:“我已嫁做人妇,夫家姓陈。”
“原来如此,冒犯了。”对方咳嗽了几声,歇了歇又说,“陈夫人打算典当多少钱?”
梁锦玉一时间拿不准对方的意思,说了个保守的价格:“活当,五两。”
“成交。”
...
梁锦玉揣着五两银子离开了当铺,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情况跟上一世的大不相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她威胁说要吊死在当铺门口,所以谢公子记恨上了她?
可听他说话情绪稳定,声音温和,不像是心胸狭隘之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梁锦玉眉头紧锁,有些发愁。
五两银子太少了,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
与此同时,当铺的二楼。
燕行抱着胳膊懒散的倚靠在门框上,目光一直跟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直至对方消失在人海中。
“你认识。”燕行问,转头看向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皮肤异常的白皙,身形挺拔消瘦,俊美的五官像是画师精心描绘出来的一般,几乎挑不出半点瑕疵。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家大公子——谢卿予!
“为什么这么说?”谢大公子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水,微笑问,眼角的两颗泪痣格外引人注目。
燕行佯装轻咳,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我最近研制了一种奇药,专门用来去痘消疤的,效果极好,你想不想试试?”
“不想。”谢卿予毫不犹豫,甚至朝他笑了笑。
燕行无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啧,以前我也不信这些,但是你近两年来确实挺倒霉的——”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谢卿予打断问。
燕行啧啧两声,捡起桌上的银簪:“你刚才看到这个的时候,眼神明显变了。随后你又问她叫什么,我都能听出来她在故意隐瞒身份,你这绥州第一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你还是做了这笔买卖,说明什么?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
“说说吧,她到底是谁?”燕行扔下银簪,抱着胳膊问。
谢卿予点了一下簪子上的黑色石头:“这个你应该见过。”
燕行狐疑的又拿起簪子,端详片刻还是不解:“什么意思,这不就是普通的黑星石嘛,这玩意儿不值钱,昌绥那边多的是。”
“可这里是韶州,距离昌绥十万八千里。”谢卿予再次提示。
燕行习惯性的用指腹摩擦着薄唇,倏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簪子一定是她偷来的!”
谢卿予无奈摇头,哭笑不得。
“黑星石是昌绥的特产,虽不值钱,但却有特殊的意义。方才那妇人说这簪子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说明她父亲一定去过昌绥。”谢卿予说完,将簪子的背面指给燕行看。
元启三十四年,穆。
燕行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这个时间,我没记错的话昌绥那时候还在打仗吧。”
谢卿予点头,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个‘穆’字应该是她爹的名字吧?”燕行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难道她是?”
谢卿予点头:“十有八九就是她。”
“好家伙,不是说人都死光了吗?她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东西居然还敢拿出来典当。幸亏你在这里,不然真被掌柜送去官府,她这会儿估计人头都落地了。”
谢卿予把弄着银簪,眼底情绪不明:“兴许是遇到难处了。”
“看她那打扮确实过得不怎么样,唉,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不过你既然知道是她,刚才为什么不多给一点银子?”燕行不解问。
银子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却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谢卿予将簪子递给身后的少年,转动着轮椅到窗边。
天空阴沉沉的,刮起了大风,似乎又要下雪了。
“簪子只值五两。”谢卿予公事公办的说。
燕行挑眉:“可她家不是对你家有恩?”
谢卿予低眸,认真道:“我帮她隐瞒身份,便是还了他们梁家的恩情。”
燕行“啧”了一声,甩手说:“有必要算的这么清楚吗?你还是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啊!”
第一十六章 尿意全无
过了午时,天空就下起了雪粒子。
梁锦玉连续跑了六家粮铺,总算将城里的粮价都打听清楚了。
原本她还想找牙人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用,可突然下起的雪粒子打断了她的计划。
“没办法,只能先回去了。”梁锦玉站在屋檐下,看着街道上小跑起来的行人,无奈嘀咕。
等不到雪停,梁锦玉就只能将包裹顶在头上,直接冲进了雪里。
噼里啪啦,雪粒子打在包裹上,声音特别大。
梁锦玉满心都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五两银子,以至于跟人撞上了也没注意到。
“你这小子怎么走路的,眼睛瞎了吗?”前面的男人气呼呼问。
梁锦玉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药包,这才回过神来,歉意道:“对不住,我帮你捡起来。”
“没事,我自己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应说。
梁锦玉身体僵住,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对方。
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竟然是姚天赐!
“对不起,我赶时间。”梁锦玉不敢抬头,忙起身顾不得身后的埋怨撒开了腿往城外跑。
跑出了好一段路,梁锦玉才找了棵树靠着喘口气。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怎么就这么巧呢。
“不行,我得赶紧走,不然又要碰上了。”梁锦玉想到这,也不敢再歇息。
雪粒子下了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
梁锦玉冻得手脚僵硬,鼻头通红。
好不容易爬上蛤蟆岭,身后居然又传来了姚天赐两人的说话声。
梁锦玉午饭也没吃,又跑了一天实在是没力气了,不得已,她只能又找了个草丛躲起来,打算让姚天赐两人先走。
冷风簌簌,雪花越飘越大。
梁锦玉抱着双腿,冷的瑟瑟发抖。
“有田叔,你等我一下。”
下面的山道上,姚天赐放下担子,从竹篮里面掏了半天,也不知道掏出个什么东西来。
“中午热水喝多了,我去一下。”姚天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你快去快回,天要黑了山路不好走。”有田叔提醒道。
眼看姚天赐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梁锦玉当真是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姚天赐全然不觉,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一棵顺眼的大树,就在他低头解裤腰带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梁锦玉用包裹捂住脸,尴尬的点了点头。
姚天赐吓的一个激灵,瞬间尿意全无。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蹲在草丛里怎么还一声不吭?”姚天赐恼怒问,赶忙系好裤腰带。
梁锦玉尴尬不已,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表示她是个哑巴。
姚天赐微微偏头,目光打量的看着梁锦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梁锦玉“啊”的一声,慌忙挥手,示意对方别过来。
“你到底是谁?大雪天里你在这里干什么?”姚天赐问,目光扫过梁锦玉脸上的包裹,“你挡着脸干什么?”
见对方不依不饶,梁锦玉没法子,只能起身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呀,你干什么去,晚上山里危险!”姚天赐紧跟着追了上去。
梁锦玉慌不择路的一通乱跑,直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甚至完全听不见了,梁锦玉这才精疲力竭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口干舌燥,咽一下口水都觉得生疼。
梁锦玉平复着呼吸,想到姚天赐那紧追不舍的样子,就一阵后怕。
“果然是你。”身后传来姚天赐惊喜的声音。
梁锦玉浑身僵住,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对方:“你怎么——”
“你别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姚天赐忙举起双手,发誓说,“我保证不会跟他们说你要逃走的事情。”
梁锦玉无奈,只能接受现实:“我不是逃走,我只是有点事情。”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姚天赐笑道,环顾四周说,“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回去吧。”
梁锦玉摸不住对方的心思,但他的话倒是没说错,这里确实不安全。
“你为什么非要追我?”梁锦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屑,没敢跟姚天赐走的太近。
姚天赐挠了挠头,羞涩说:“我一开始只是想提醒你别乱跑,可刚才追你的时候我看到你样子了,本来还以为我看错了,可是你这衣服应该是来福哥的吧。”
梁锦玉点头:“我不太想让人知道我出村子了。”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待在洋河村,这里也不适合你,你想要离开很正常的。”姚天赐忙接话说。
梁锦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于姚天赐她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之前的事情,谢谢你。”梁锦玉说。
虽然那时候他只是帮她说了几句话,但是梁锦玉这人念恩,所以这句谢谢也是姚天赐该得的。
姚天赐耳朵通红,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不用谢,我也没帮到你,反而还给你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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