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带?”小铃铛后知后觉地说道。
“我们不需要了,那些东西,我们以后都不需要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济世堂的后院,宋宴明显已经等了很久了。
“出什么事了到底?”
“路上讲。”白棠靠在小铃铛的身上,她将空空的荷包放在宋宴手上,笑着说道:“我可是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宋宴一句话也没说,他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放在白棠手上,转身去牵马车了。
赛华佗从白棠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关注,他眼睁睁瞧着白棠和宋宴上了马车,马车马上要驶出之际,他板着脸往他们的马车上扔了重重一个小包裹。
“滚吧。”
赛华佗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白棠将包裹打开。
里面是很多很多银子,外加一个珍珠钗。
那上面的珍珠太眼熟,分明是很久很久之前,白瑾柔鞋子上掉下的那一个。
第75章 最后的黎明
马车很快便驶到城门。
白棠突然有些紧张,她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变故,可她还是紧张到不敢呼吸,宋宴一直攥着她的手。
那守着城门的守卫果然只是略略瞧了下便放他们出了城。
那熟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了,城门也已经被甩到后面了,眼前都是越来越陌生的景象,这叫白棠觉得很高兴。
“我们自由了。”白棠喃喃道:“我们自由了。”
“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白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攥着宋宴的手说道:“不要,往前走,走的越远越好。”
那马车停在约定好的地方便返回去了,白棠爬上宋宴的背,他一路背着她前行,旁边是拿着行李的小铃铛。
别说一直不曾远行的小铃铛了,就是宋宴终于也走不动了。
秋天的夜冷得要死,白棠的身子却滚烫得如同火炉,她又烧起来了。
白棠醒一会儿便又昏睡,宋宴去河边打了冷水来给她擦身子降温。
“大概要多久?”小铃铛吃着干粮。
“最近的城就是青阳,往南一直走,不吃不喝也要四五天。”
“姑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不好说。”
白棠又忽然醒来,她开口说道:“我能……我能……不回去,不回去。”
普通风寒而已,白棠心里清楚,死不了人的,若是回去才真的会死人。
宋宴给白棠喂了水,又吃了点草药,小铃铛用行李裹着身子睡着了,白棠躺在宋宴的腿上看星星。
“好漂亮啊,星星。”白棠指着天笑起来:“摘一颗送给我吧,小宴子。”
“好。”宋宴哄着她,一边轻拍着她,一边又给她盖了一层衣物:“先睡觉吧,等到了t青阳,我一定送你一颗。”
“只送我星星吗?”白棠笑着说:“到了青阳我们做点什么呢?”
“先吃……吃一笼包子,接着去看院子,等你身子好起来。你若是早点好,等下了雪,我们就在院子里堆雪人;你若是晚点好,就是春天了,春天我们去放风筝。”
白棠不吭声了。
宋宴低头,发现白棠又昏睡过去了。他将手轻轻搭在白棠的脉上,眉头紧皱。
黑暗中,从树上跳下来一个人。
“你是谁?”宋宴问道。
“我是碧琼。”碧琼顿了顿,很诚实地说道:“靖王府的暗卫。”
“你想干什么?”
“我想带她回汴京。”碧琼言简意赅:“荒郊野岭的,她吃不好睡不好,又生了病,你也不想看她死吧?还是说,你宁肯要一个尸体?”
“她不会死,我也不会让她死。”
“你也在赌不是吗?”碧琼坐下来探白棠的鼻息:“她现在状况很差。”
“这不干你的事。”
碧琼点点头,并未多劝,她此番只是从青阳返程,偶然路过而已,靖王那边还并未给她下什么命令。碧琼虽然发现了私自出逃的白棠,可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她早看出来了,白棠只是一个偶然而已,与靖王所查之事并无任何干系。
她披星戴月下了山,却在山脚处看到了许多人马,个个举着火把,有些她认识,有些却不认识。一见她从山上下来,便想要将她围住,等看清了她的脸,又都退去了。
碧琼看见了靖王,于是前去复命,接着赤影捅了捅她,问道:“山上可曾见到了什么人吗?”
她刚犹豫地移开眼,赤影便立即冲着裴寂喊道:“主子,他们在上面。”碧琼拉住赤影的臂弯扯了扯,可赤影只是回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碧琼瞪了一下赤影,于是转了话题:“他们是谁?”
“白府的,来找白棠。”赤影举了举火把说道:“瞧,领头的那个,就是白清阑。”
碧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俨然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的男子,他正笨拙地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瞧着很不便利,身后跟着位再眼熟不过的人。
“他们是往这儿来了吗?”碧琼看见黑暗中,白清阑在大声质问着那个人。
“小的听得真真切切,绝不会错的。”这人正是陈晋。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干什么?”碧琼皱皱眉毛。
“抢着将功补过呗,主子要的人没了,他心里也害怕,”赤影笑笑,“做给咱们主子看的。”
“那位呢?”碧琼又指着陈晋问道:“怎么济世堂的人,他们倒有联系?”
“早就有联系了。”赤影说道:“上次白四姑娘身边的丫鬟落在济世堂,也是他捅出去的。这次也是多亏了他,人再多走两日,便赶不上了。”
“为着什么啊?”
“银子呗。”赤影说道:“这些人,说来说去还不都为着这些。”
碧琼点点头,眼见着那些人都举着火把一路上山去了,她想了想,走到靖王面前,对他说道:“棠姑娘……生了病,这么多人,只怕再吓着她。”
裴寂挑眉:“生了病?”
“是,她的状况很不好,受了风,也发了热,人也不太清醒。”
裴寂没有再听下去,他勒紧了缰绳,一个人骑着马上山去了,白清阑想要跟在他身后,也骑着马赶来。
“滚!”
马蹄声落在地上,越来越近了,宋宴自小在长荡山里长大,不要说马蹄声,就是从哪边的山坡上跑来只野兔,陷阱里落了只鸟他都听得真切。
半梦半醒间,宋宴听见这马蹄声。
宋宴恍然惊醒,原本被碧琼那一搅和,他就睡不踏实。宋宴一醒过来便替白棠把了脉,只是脉象依旧没有好转,他赶紧叫醒小铃铛,收拾了行李,背着白棠往山林中而去。
山林中树枝被他们踩得吱呀作响,有时头顶会偶尔掠过一两只吱哇乱叫的大鸟,小铃铛实在有些怕。
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照在白棠身上,她倒是咳嗽着醒过来了。
“放我下来吧,小宴子。”白棠擦了擦宋宴头顶的汗:“我下来走会儿。”
“我不累。”
白棠非要下来踩踩地,宋宴拗不过她,但她和他们并排走在地上果然兴致也高涨,好像之后所有要做的事,要过的日子都能实现一样。
第75章 回到原点
“我听见有马蹄声。”小铃铛怯怯地说。
“我也听见了。”白棠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有些害怕地抓住宋宴的胳膊:“是不是……他们追过来了?”
宋宴没回答,他不敢说昨夜见到碧琼的事,只是摸着白棠的头说道:“不是的,不要多想。”
白棠真的很怕,那马蹄声果然越来越近,正好临近一个岔路口,于是白棠叫小铃铛从行李里面扔一些没用的东西甩在一条岔路上,白棠又手忙脚乱地掰下一些仍带着叶子的树枝,戴在三个人的头上和腰上,趴在另一条岔路的大树后面。
三个人谁也不敢说话,空空荡荡的山林里只有风声,树叶声和鸟叫声。
太拙劣了,白棠看着洒在岔路上的那些没用的东西想到。
一匹马过去了,那马上的人不是他们认识的任何一个。
“我们要赶紧走。”白棠当机立断:“等到了青阳就不怕了。”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
三个人脚步匆匆,可那条山林却异常的长,白棠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条路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中午吃了干粮,又重新赶路,那林子中间有些树结了果子,宋宴爬上树去摘,三个人也吃了些。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便开始下起秋雨来了,秋阳灿烂的天气突变,换成了滚滚惊雷,霏霏雨线忽大忽小,雨点落在身上,像裹了冰碴子似的。白棠的烧原本就没褪,叫大雨一淋,冷风一吹,此刻却更加严重了,三个人刚刚找到一个山洞落脚,宋宴便听到小铃铛焦急地呼唤,他回过头去一看,白棠再次昏睡不醒了。
宋宴生了火,小铃铛找了件干楞楞的衣裳给白棠擦了身子,那雨水从白棠的发丝滴落,白棠全身也越来越烫了,叫她心惊胆颤。
“棠棠到底为什么事病了?”宋宴守着白棠,到底没忍住问了小铃铛。
“柳儿姐姐……死了。”小铃铛说道:“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老夫人那儿瞒得死死的,我也不曾讲,可她还是知道了,估计是为着这事生了病。”
“怎么死的?”
“她自己喝了药。”小铃铛哭起来:“那天她叫人来找我,还高高兴兴的,她还教我梳头发。后来阑哥儿来了趟,跟老夫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就老大不高兴。柳儿姐姐就那样,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只是过一会儿就好了,我就劝了她几句。她说自己错得离谱,又拖累姑娘,我叫她别那样想,怀着身子呢,想那些有什么意思,没的折磨自己,谁知道柳儿姐姐趁我不注意,自己喝了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接下去是长时间的沉默,小铃铛哭了好一阵又说道:“连个说公道的地方都没有,老夫人见了这事就直说晦气,最后草席子一卷,柳儿姐姐就不知道被他们扔到哪儿去了。”
“简直是不把人当人!”宋宴气愤地说道,他将一截木头扔进火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接着一个人影裹着浑身的水珠进到此处,山洞一丝退路也无,叫他们连躲闪都来不及。
正是裴寂。
“找你们倒是费了点心思。”裴寂阴着一张脸走进来,掸了掸衣裳上的水珠,旁若无人地坐在火堆旁烤了烤火。
小铃铛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宋宴倒是站起身来,护着躺在地上的白棠。
白棠可怜兮兮地倒在一旁,像被打落的猎物一般,裴寂心里瞬间软了几分,只是他又看见一旁的宋宴了,那颗心很快便硬起来了。
“你来做什么?”
裴寂说道:“我三百两黄金纳的妾不见了,不得来找吗?”
“那聘礼收在大娘子房间里了,我们姑娘没拿。”小铃铛说道。
裴寂抽出他的长剑,搁在小铃铛脖子上:“你们姑娘是白府的人,我的礼是白府收的,白棠已经是我靖王府的人了。”
“棠棠是她自己的。”宋宴走到裴寂面前:“不是你的,不是白府的,也不是靖王府的。”
那把长剑果然移到宋宴的脖颈上了。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把你的头摆在她面前,你觉得她会不会学乖?”
裴寂手上开始用力,那剑已经割进了他的皮肤里,血顺着刀刃往下流,可是宋宴并没后退,也并没喊疼。
“小宴子……小宴子……”山洞里只有白棠的梦呓,很轻很轻。
两人都是一怔。
宋宴赶忙跑去白棠身边,拉住白棠的手安慰她,这幅恩爱的景象落在裴寂眼里十分刺眼,他用长剑将宋宴t的胳膊划了一道,生生隔开两人,再俯身抄过白棠的腿弯将她抱在怀里,果然是滚烫的一个。
“你放下她!”宋宴喊道,眼底有一瞬的猩红:“棠棠最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把她带回去,她一辈子不会高兴!”
“本王最是不能容人,但已经容你两次,汴京狱是第一次,今日是第二次,以后若是我在汴京再看见你,或是让我知道你再来找她,你便非死不可。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这条贱命,但你娘的落脚之处,本王也早就知道。”裴寂在宋宴耳边说了宋娘子的藏身之处,“本王看上的人,一辈子都是本王的人,她若是再学不乖,便叫她也成一具尸体,葬在我靖王府的墓里。”
那警告似乎起了作用,宋宴颓废地坐在地上,并没再上前阻止,他到底是不敢拿自己亲生母亲的命和白棠的命做赌注。
山洞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家丁,赤影牵着马车也赶到了。
裴寂将白棠抱到自己的马车上,白清阑没眼色地凑上来:“殿下,不如让我把四妹带回去严加管教,绝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滚!”
白清阑刚找了晦气,又想去山洞里找那个差点带走自己登云梯的男子,却被碧琼挡住了。
“山洞里没有男人,只有你们府上的那个丫鬟。”碧琼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胡说什么!”白清阑说道:“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有男子!”
“白公子说话要慎重!”碧琼的气势很快盖过了他:“这山洞中没有男子,不是吗!”
“是……是……是没有,我刚刚看错了。”白清阑反应过来,回答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白公子有眼疾。”碧琼说道:“白公子手底下的人若是也有眼疾的话,便要去地府治治眼睛了。”
第77章 又进汴京狱
白清阑连声应和,又连忙赶去统一手下人的口径了。
白棠并未醒来,裴寂给她喂了药,喂了水,又用宽大柔软的狐裘裹着她,白棠的烧未褪,裴寂的手一直搁在白棠的额头上,十分焦灼。
前有雨路泥泞,山路崎岖,驾着马车的马夫不敢走得太快;后有裴寂催促,他也不敢走得太慢,若是遇上坑坑洼洼,那马夫的心也开始同这蜿蜒的路一般‘咯噔’起来了。
马车行驶了一天一夜,白棠也睡了一天一夜。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是梦吧,是吗?
白棠晃晃脑袋,这真是个难醒的噩梦啊。
耳边是小铃铛欣喜的声音:“姑娘醒了!”
接着便是哭声了,从小铃铛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白棠得知了自己的处境,原来是裴寂亲自上山给她抓了回来,白清阑也去了,不知他们最后是怎么商议的,总之又把她送回到白府,甚至派了几个王府的家丁守在外面,表面上说是保护,实则是将她软禁在此处了。
这真是比噩梦还可怕。
“小宴子呢?”白棠立刻问道。
“不知道。”小铃铛只是摇头:“没人带宋家哥儿回来,可能还在山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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